最近一段时间,夏日渐渐淡去,秋风的探子已然到来,吹过屋檐下,让街上显得更为冷清。
平时废弃歌剧院更是寂静出奇,早早变成无人区,荒废区域因长时间没人居住打理,成了各种生物的乐园。
老鼠与流浪猫狗们在废弃建筑内筑巢划界,杂草与枯藤环绕的道路上窜来窜起,丝毫不惧怕外来者。
朱利安尔斯带着异乡人偷偷离开了巡逻军总部,一路小跑进入了城市深处。用了几十分钟才到达荒废区的入口,路程比预期的更久,有足够时间让他们闲谈。
“老实说,真想不到这城里还有你这么年轻的人在当兵。”阿尔文跟在朱利安尔斯身后,一边走一边把挡路的碎石踢开。
两个年龄差距不大的人从相识不过一个钟头,陌生所带来的隔阂始终让话题无法打开,沉默远远多于交流。
“家里吃不上饭,走投无路的时候去应招入伍,但因为没有给募兵官送礼被拒绝了,夏洛特看到后却让我做他的跟班。”
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朱利安尔斯没有任何保留,说完便拿起手中的短刀斩开了面前挡住去路的枯藤,在荒废了的无人区中艰难前行。
“印象里致远花是个颇为富裕的都市,怎么都变成这番景色了。”阿尔文在队伍后方一直观察着附近的环境,听到了朱利安尔斯的遭遇就忍不住追问。
“从十六年前的大灾难开始,国库的亏空一年比一年少,能支出维持治安的费用也大幅度的下降,再到十二年前国王处死了大批学者,大量商人选择离开,很多人都丢了工作。听老人说国王年轻的时候很英明,创造了三次复兴,可现在却将国家推向了毁灭边缘。不过这些跟你这个外国人无关吧?”
朱利安尔斯走的抱怨刚结束,便发现问自己的北国外乡人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朱利安尔斯不耐烦地问。
阿尔文的视线停在一片石地长出的灌木丛前,附近此刻已经黯淡无光,日照较少的地下东侧空洞中,不禁令人好奇如何令植物得以生长。
几乎无光的草木内,却出现了漂浮在半空中的夜明珠,两个人马上就明白到有东西包围了他们。
“夜明珠”的数量很快增加到十多对,所处的位置也各有高低,停了几秒后便从正面以弧形包围过来,没有停下的迹象。
抓紧手中短刀握柄的朱利安尔斯几乎忍不住就要冲杀过去,就在踏出第一步前,一道亮眼的青色光芒从他身后闪烁而出,“夜明珠”们立刻就消失不见。
阿尔文拿出了他的灯石,当做照明的工具,光线扫过他们附近时,两人才看清附近的情况。
所谓的“夜明珠”,仅仅是一群衣衫褴褛之人的双眼,大都有青色的瞳孔,手中拿了包铁皮的木棍,头发凌乱肮脏,瘦弱的脸上看不出善恶或表情。
“是奴隶。”朱利安尔斯低声道。
阿尔文手里的灯石比之前举的更高,光线亮了一倍,奴隶们紧忙闭上双眼倒退几步。
“来送死的么?”
一个头上包裹眼罩的瞎眼奴隶不畏惧光芒,主动走上前来用手里的骨刀对他们指指点点,看起来他就是领头人。
“退下,我们是路过而已,不想挨鞭子就保持距离。”朱利安尔斯恐吓道。
听了他的话,奴隶们却大多不以为然,反而露出笑容,举起棍子走的更近。
“想挨刀子么?”
明晃晃的刀锋瞄准领头的瞎眼奴隶,阻止任何人继续前进。
“搞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我们,或只是偶然遇到。”阿尔文不愿大声说话,低声在朱利安尔斯耳边言语。
慌忙中的朱利安尔斯并不乐意再去遵从一个外国人的意见,心里对奴隶的态度让颇为不爽,剑拔弩张之际向后倒退蓄力,对准面前的奴隶就劈出了第一刀。
双目失明的瞎眼奴隶头子似乎听到了风声,连忙举起骨刀横到面前,弹开第一刀后顺势将刀锋贯向朱利安尔斯的喉咙。
骨刀就要碰触到大意的朱利安尔斯前,瞎眼奴隶突然在半空中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像有东西立刻控制了他的身躯。
从来不及防御的震惊里回过神后,朱利安尔斯才明白到自己还活着的原因。
阿尔文的配刀不知何时横在奴隶头子的喉咙上,稍微往前挪一点都会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就在那一霎间双方胜负已分。
“够了,老甲。”
某个来自后方女孩的声音打破了三人间的僵局,踩踏着嘎吱作响的一地碎石,声音的主人来到了众人面前。
瞎眼奴隶心有余悸地撤走骨刀,他与朱利安尔斯都带着颤抖的呼吸,各自倒退几步,阿尔文这才将佩刀收回鞘中。
命令瞎眼奴隶头子离开的,不过是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少女,身材矮小一副猎户打扮,看起来是这些奴隶们真正的领袖,头上扣了一顶鹿皮帽子,腰间摆了把小刀,幼嫩的脸上带着大人也少有的认真劲。
“这里不是你们的地盘,也不需要遵守自由人的法规。”奴隶少女轻声说。
年少冲动的朱利安尔斯对此不以为然,还想要继续争辩,走到奴隶少女面前开始发言。
“只要是国王的土地,就都需要遵......唔!”
他的话没说完,奴隶少女就用手肘打中了他的脸,抢下他的武器,扔在了地面。
朱利安尔斯倒退一步,捡起武器后不打算还手,只是不再发话,大概也觉得自己不是面前女孩的对手。
“我叫梅丽尔。此处是我的地盘,你们想过去就需要缴税。”
奴隶少女厉声说。
“缴税?”朱利安尔斯愈发觉得荒谬,连阿尔文都不知如何回答。
一行几个人不知怎么应对,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打破尴尬的僵局。
“你们是想要这个吧?”
众人往阿尔文与朱利安尔斯身后望去,发现也有两个男子正从后走来,悄悄摸摸的模样跟眼前杀气腾腾的人截然不同,好像是跟踪了朱利安尔斯与阿尔文,尾随许久后才终于现身。
“班德?!”朱利安尔斯认出了来者,旁边的男孩也马上就被发现身份。
“特兰,你们两个难道疯了?”阿尔文摇摇头。
班德盯着奴隶们手里的武器,蹑手蹑脚凑到梅丽尔的身边,赔了笑脸后主动掏出一个装了银币的袋子,在梅丽尔伸出手掌时将袋子放在她手心。
“这个北方的外国人想让我们带他去参观一下附近的景色,你懂的,有钱的富家傻少爷,练过几天的剑就把自己当跟葱了,刚才不听话就和跟班径自跑开,可算被我找到了!”
班德尝试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背对奴隶使了个不明显的颜色后,阿尔文立刻心领神会,朱利安尔斯还一脸懵懂,但也暂时停下较劲。
“是个聪明人。”梅丽尔掂量了手中袋子的分量,满意的收下了,目光转向旁边一侧的特兰,若有所思盯着红围巾,好像想起什么。
“鱼骨头的人吧?你们可以过去了。”
围堵他们的奴隶们在指示下纷纷散开,让出一条道路来,这时四人才敢往前走动,可刚走出去几步,就又被梅丽尔叫住。
“等等,再留下一袋。”梅丽尔说道。
“什么?”
朱利安尔斯尽管吃了苦头,可对这不合理的要求还是忍不住发起火来。
“出来时的那份也一并缴了!我们虽说不是强盗,但对你们自由人也没有必要讲太多道义,要不我们也可以从你们的尸体上拿。”梅丽尔眼睛一扫,就瞄准了班德背后的另一袋银币。
“给他,回去时我补给你,现在不能起不必要的冲突,不知道这附近还有多少人。”阿尔文在班德耳边承诺。
听见阿尔文的话,班德心里总算有底,不情愿地扔出了另一袋,奴隶们才彻底让出道路,令四人直接通行。
过了一阵,包围四人的青色光芒远去黯淡,梅丽尔才站在原来的位置上,用诡异的笑容目送他们前往最深处的歌剧院区。
远离了奴隶们的一行四人,砍断不少从残墙断瓦中长出来的青绿小树,总算寻到歌剧院的所在。
“我真没想到你们会跟来,夏洛特一定会生吞了我。”朱利安尔斯揉着太阳穴,不知道怎么处理特兰与班德,虽然他们过去也算认识,但像今天这样尴尬还是第一次。
“你该说说这小子才对,我是被他强拽来的,毕竟没法放着他不管,是吧?”班德把目光投向阿尔文。
“拗不过他的是你,可不是我!”阿尔文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想起先前甩开包袱的轻松感,此刻顿时全无。
“抱歉了,大家。我实在是没法放着信魔那种人不管,瑟雅斯无论生死,我都想知道答案。”特兰一面道歉,一面仍然不停脚步,走在最前没打算调头离开。
“现在你最好马上停下回去!”
朱利安尔斯想起奴隶的事,觉着不应该再让他们任性下去,跑上前去想试图阻止。
他跑出几步,想拽住特兰拉扯时,一不小心却被地上的枯藤绊倒,一下甩过了前方的草丛,把后面的景象展露出来。
没有一颗树的石砖广场地上仅仅立着一栋建筑,与先前所见到的残破街景不同,面前的庞大建筑保养极佳,好像从未损毁过,想必便是歌剧院。
带着古典式的穹顶的歌剧院通身用黑色大理石打造,正面又有梯形的大堂楼梯铺垫在外,从最高处到地面的石砖有近二十米落差,作为入口的正门仅仅前方一处。
空旷的广场没有任何杂音,不自觉的让人产生畏惧,却有着让人感到诡异的通明灯光在内。
“见鬼了,在这种地方竟然还开着?”朱利安尔斯爬起身来。
班德也在四周围打探着情况,顿时萌生退意,可带头的特兰却完全没有打算停下的意思,扶起朱利安尔斯就继续向前。
“等等,夏洛特·格林说放火引起外界注意,让他有借口出兵,这是我们唯一要做的。”阿尔文拦住了特兰,似乎不想让他再参与进来。
“那......不进去怎么点火?”好奇心下特兰找了个借口。
“的确如此,这里都是大理石外壳,怎么烧也烧不起来。”朱利安尔斯对此次任务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我跟朱利安尔斯进去,你们两个留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也能处理,要是你们两个累赘在身边,我可照顾不来。”
阿尔文给出了折中的方案,直截了当拒绝了特兰的提议。
不满意当下决定的特兰,扭头看了一眼班德,却发现他一副颇为赞同的样子。
“就这么定了。”
朱利安尔斯先声夺人,跑到了楼梯上方,没等特兰反驳就先进了门内,阿尔文随后跟上,等特兰再想上前时,却被班德死死拖住。
“你要是死了,我可没法对瑟雅斯交代!要被炒鱿鱼的!”班德两只脚踩在楼梯上,硬是不让特兰开门。
“炒谁鱿鱼都不会炒你!骗三岁小孩呢!”特兰装作张嘴去咬班德手指的模样,吓的班德马上松手,却失去了拉力,一下撞到门内。
失手后班德焦急地跟了上去,趁着双向门合上前一同跳入其中,两个人扑倒在门内的大厅红地毯上,还来不及互相抱怨,就听见一声女高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对一向胆小如鼠的人来说,刚进来就如此惊悚,早已没有任何理由停留在此,马上扭头想撞门而出,却发现再奔着来的方向时,生生撞在一堵墙上。
“见鬼了!门在哪呢?”
特兰听着班德的嚎叫,自己也慌张扑上前,半跪着检查身后的位置,发现原来有门的地方,现在是一堵结实的石墙,敲上去时连回音都没有。
不过一霎的工夫,这里就变了一副景色,让特兰和班德对视彼此时不知说什么好。
大概几秒过后,班德才抱头在原地假哭起来,他没一滴流水流出,更多是悔恨刚才的行动,没想到有这么糟糕的结果。
“抱歉,我没想到......”特兰知道这次闯大祸了。
“我不怪你,只是到时候怎么去跟你姐姐交差啊。”
这世界上现在最体谅特兰的人,大概也就是班德了,到了这个时候仍旧在考虑身边人的安危。
“阿尔文和朱利安尔斯八成跟我们有一样的遭遇,难怪进来看不到他们,不如到四周围先探索一下吧。”
特兰这才回头看向附近,宽阔的大厅来回有十几米宽,两侧的走廊上挂着各式点亮的银盘蜡烛,正前方往深处走则是半圆形拱门,盖着拱门的不是门板,而是一道极厚的帘子,哪怕特兰从未看过歌剧,看想也知道那是通往剧院正厅的路。
“还探索?到时候怎么出来都不知道,刚才那事你忘了?”
班德站起来往两侧看去,发现被暖光拉住照射的两侧走廊,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微微弯曲的路线看不到尽头,天然地提醒着生人勿进。
“说的也是。”特兰刚闯了祸,只好低头同意。
“哒。”
“嗯?”
“你听到了么?那声音。”班德问。
“什么?有声音?”特兰反问。
“哒~哒!”
“就是这个!”
初出还不明显的声音,突然开始从两侧走廊传来,有如军队阅兵时的步伐一般整齐,毫无疑问那是有鞋底撞击在地面时产生的噪音。
“哒~哒~哒~哒!”
越来越多一致的脚步声毕竟他们,但那毫无疑问不是一两个人,更不可能是失踪了的阿尔文与朱利安尔斯,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两人一句话都说不出,几乎第一时间在沉默中就达成了一致。
他们看向仅有的出口,那个通向剧院正厅的黑色隔音帘子仿佛在召唤他们,在脚步声离他们还有十多米的时候,不约而同地跑了过去,直接撞在厚重的帘子上,却没想到里面的位置较低,一下踏空了步伐,从上往下开始不断翻滚。
好不容易停下来时,两人发现面前多了一双靴子和一双木底便鞋,立刻吓的倒退了几步,等抬头看上去时,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们在搞什么?不是说还了在外面等吗?”
等待特兰与班德的,是两个“老熟人”,阿尔文与朱利安尔斯用一样的口气训斥着他们,仿佛填了极大的麻烦。
“都怪我太好奇了。”特兰摇摇头。
“现在不是抱怨这个的时候,我们遇到怪事了,进来的时候再回头,大门却突然消失了!”班德马上把不久前的遭遇道出。
“果然,都一样。”朱利安尔斯扶起了面前两人。
“除此之外刚才我们还听到了一大堆的脚步声,就是被那个给逼进来,要不然我们肯定待在原地。”班德不忘把全部经历说出,生怕漏了细节。
“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不爽,要是面对面我几秒就可以解决他。信魔肯定耍了什么小把戏,我刀上的破魔铭印没有反应,制造障眼法的东西肯定在某处。”阿尔文拍了拍腰间的佩刀,似乎没有立刻点火的打算。
“不点火么?你们北方人掌握的那种战斗技法,肯定可以轻易把这点燃吧?”朱利安尔斯好奇起来。
“是说斩纹么?那个点火到容易,可我们要是跑不出去怎么办?”阿尔文没有如实全盘托出,他从来没考虑过真的点火,仍在计划生擒信魔。
“点了火再考虑别的!”朱利安尔斯冲动的性格一如既往,二话不说便开始检视四周有什么能用来点火的利器。
特兰这才顺着他们的移动打量整个正厅,数百张精致的座椅背分布在一楼与二楼,以一个扇形波浪般高低起伏对着正前方的舞台。
那是歌剧院的中央表演台,用数道二十米高的黑边红布做帷,以带金丝边的白丝绸做幕,连在一起被不知何处吹来的微风带动,不曾遮盖更不碍眼,把舞台完美地显现在观众席面前。
空荡的舞台没有任何人在上面表演,亮着的上百盏油灯与灯石,却依然无人愿意走上前去高歌。
“瞧那,有扇门!”
朱利安尔斯的发现打断了特兰的疑惑,他手指着舞台旁侧的左侧角落,一扇敞开的门将通往舞台后方的道路,放行给那些想要进去的“表演者们”。
有默契的四人越过数十层阶梯,检查一番后才进入属于后台的化妆室。
化妆室内部摆放着三张梳妆台,上面的三块镜子前各自摆放了一朵金色野百合,三把椅子又挂了三套西服,更为显眼的是椅子后下的红色箱子。
“这就是之前在大宅爆炸前见到过的箱子,当时那群怪人就是带着这种箱子来的。”阿尔文回忆道。
“里面会有什么呢?”班德眯起眼睛,却不敢主动伸手。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
朱利安尔斯首先用刀砍断了锁着红箱的细锁,没等阿尔文伸手阻止,直接踹开了红箱的盖子。
“戏服,果然没猜错。”
他又拿起箱子中的衣物,抖了抖正是一件布满灰尘的戏服,与过去多次出现的怪人所穿一模一样。
特兰觉得甚是新奇,也拿起一件摆弄,不小心弄掉了在箱子内侧的一个锁环,想要伸手去捡却发现衣服下还有东西。
“是白色灯石!这一整箱都是!”
班德蹲了过去把衣服全都拿了出来,被盖在下面的一层层白灯石暴露在众人眼前。
光线晃得班德突然间视野模糊,几乎失去重心,特兰从后面扶起了他,也好奇的问:“为什么会有白灯石在这里?”
“之后就知道了。”
朱利安尔斯取出几块放在口袋里,顺手把红箱子又合上,双手反复拍打箱盖表达内心的激动。
特兰瞧见了朱利安尔斯的行为,刚想指出不妥,让其余两人帮忙阻止,却发现阿尔文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边。
“嘘!”
小屋内莫名其妙地寂静下来,有种声音正从舞台传播而来,如巨象长鸣一般低沉,化妆台上的镜子也被声音震的抖动不止。
那细微的颤抖随着挂在舞台前的巨大帷幕摇摆明显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逐渐形成节奏,刚开始变得像女高音的歌声,转瞬又化作一首低鸣无比的曲子。
四个人面面相觑,百般无奈下只好顺着声音的源头前进,进入帷幕后的专用通道走上被照亮的舞台前。
如梦似幻般的场景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下变化,舞台上的灯光却并非幻影,没有异样也没有移动。
依旧是照在崭新的鹦鹉木地板上,可却让人感受到一丝不对头的氛围。
一个披着鲜红色婚纱的女人站在舞台上,被无数高处的灯光集中照耀,正对着舞台,背对着从后上来的四人组,刚才的声音似乎就从她身上传来。
阿尔文二话没说抽出了武器,持着破魔钢刀蹑手蹑脚靠近了“她”,班德与特兰都捂着眼睛,唯有朱利安尔斯是拿着短刀一同在后方等待结果。
刀尖轻轻挑起了那名女性的头纱,在刀刃碰触到“她”的枯燥的头发一瞬间,那名女子整个人开始不受控的扭动转身,阿尔文立刻收刀回跳,四人一同看清了女子的面目。
那是一个干枯无比的面孔,没有双目没有常人的鲜红肤色,有的只有在坟墓中数千年才可见的枯萎蜡黄,没有水分的皮肤在破魔铭印的作用下开始快速收缩,同时带动了整个身体的塌陷。
“啪嚓。”
那名“女子”还没彻底转身,就从腰部断裂倒塌,变成了彻底的干尸,突然间整个歌厅都产生了变化,时髦且精致的装饰顿时变成了破烂,帷幕也早就是结满了蜘蛛网,被不知道哪来的老鼠啃的千疮百孔。
显然,刚才的干尸就是障眼法的来源。
阿尔文在变成齑粉的干尸碎块里翻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了用来制造障眼法的“法术锚”,一个一根手指大小的木人偶,用知道怎样邪恶的办法,将活人变成了这副模样才得以维持如此大规模的变化。
“啪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从观众席的中央高处传来。
在舞台上还在发愣的四个人立刻反应过来,冲着鼓掌声传来的地方举头望去,一个男人正翘着腿坐在看台上。
眼前的男人站起身来,四周围的灯光即刻打到他的身上。
清晰的光线让他们得以看清神秘男人的模样,他面容极为消瘦,鹰一般的双眼藏深深的眼窝里,伴随天生的黑色下眼影微微地眨着。
眯起的眼睛与班德天生的狐狸眼完全不同,总觉得只是故意压下来,隐隐谋划不可告人的秘密,透着道不尽的不详。
笔直的鼻梁和短小的鼻翼形成了一个漂亮的鹰钩鼻,高耸的鼻根配合下让人一眼看得出是北方人的血统,稍微倾斜的眉骨把眼眶上的卷眉凸显出来,那双眼睛略侧一下,便马上处于阴影中。
下巴上留着并不长却宛如枪头形状一般的贴脸山羊胡,嘴巴笑着又没咧开,看起来阴沉老成,缺乏脂肪的脸颊有着中年人的法令纹,皮肤保养的到更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
中分的深褐色头发在额前流下了两寸向内打卷的刘海,半长不长的发式看起来是传统学者的打扮,留长的后发把脖子都覆盖,刚好碰到肩部顶端,一根多余的发叉也看不到。
一套鲜红的绒毛礼服上贴着几条金色的百合花,里面夹着一套纯黑衬衫,脖子则挂着一条纯白色没有任何图案的领带。
裤子配合衬衫一样的鲜红,唯独不同的是多条略淡的直线交叉,把裤子的分出十几个格子来,越靠下的格子越位暗淡,到宽松的裤脚时已经是深黑了。
一双黑色擦到反光的皮鞋有意被显摆在四人面前,标志性的金色野百合配件就在鞋面上。
“信魔......内墨?”
特兰与朱利安尔斯瞪大了眼睛,他们从不敢相信那个一直听闻的敌人,如今就这样大胆站在自己面前,而即便站在了面前,那份压迫感也非他们所能承受。
站在上面的男人一言不发,仍旧用戴了白色手套的双手持续地鼓掌,特兰觉得奇怪想要走上前去喊一声,却被班德用手肘捅了捅,回过头的特兰一脸疑惑的看着班德,发现他正死死盯着观众席。
少年顺着目光望去,发现空旷无人的观众席不知何时开始几近满员,过于明亮的光照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甚至从一开始就没看到从化妆室出来时,附近或许就坐满了“人”。
“那些是......”
阿尔文在意的并不只是为何突然坐满了人,还包括那些人的外貌,清一色的穿着着后台看到的粗制礼服,少了一份典雅与生气。
他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一阵令人恶寒的怪事又开始出现,黑暗里的观众们也开始鼓起掌来。
随着灯光的缓和,瞳孔的收缩,站在舞台上的他们终于看清了那些坐在阴暗角落里观众的脸部,与其说是脸部不如说是一个面罩而已,或者根本不是面罩,而是某种扭曲了的肉体,没有五官更不曾有肉色,只是质感无限地接近人肉,上面用红色燃料画着令人熟悉甚至感到恐惧的笑脸。
鼓掌的声音越来越大,舞台却依然寂静。
四个站在舞台上的“表演者”自觉的靠在了一起,除了阿尔文外都大喘着气,彼此背靠背用武器对着几乎包围他们的观众台,为接下来的每一次表演做出千万次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