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每个人心里也总会有一篇属于自己的故事,而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会发现过去是那么的伤感又令人怀旧。
我们既爱又恨,对过去的自己是那么的不坚定,想要破口大骂却欲言又止。
当伤痛来临,我们多数会选择逃避,甚至有一天希望自己不存在过,不存在便没有爱与被爱,更没有恨与绝望,那是逃避一切的最佳办法。
而现如今,正被伤痛包围的少年特兰已经失去了对未来的兴趣,只会瞪着无神的眼睛包着几层纱布,将肉体与心灵上的伤痕层层封锁,在床角缩成一团像个团子一样。
什么都不说。
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吃。
什么也不听。
“他一直都这样吗?”被请来诊治特兰的医生张口问。
瑟雅斯点了点头,眼睛里带着些不确定看向窝在墙角满脸绷带的特兰。
“大概持续了十几天,除了少量的燕麦糊跟水他什么都不肯吃,而且不对任何人说话,整天除了去厕所以外就是像现在这个样子坐在那里。”瑟雅斯继续说。
“恐怕是失心疯,受了很大的刺激,心里压力过大无法负担而造成的。现在没有草药可以治疗这种怪病,不过你可以多去神庙祈祷或者多陪陪他。”医生说。“但我不能保证他可以回复过来。”
特兰还是一动不动,两只手环绕着膝盖蹲坐在床的角落,头低垂在两腿之间,只露出一只毫无神情的眼睛盯着正前方。
“我知道了。”瑟雅斯咬紧了下巴,深深叹气站起来送走了医生,迎接新的访客。
“咔”的一声,大门再次被关上,只留下了特兰一人在房中。
屋外是难得的好天气,城里不少地方都可以照到阳光,唯独屋内一片漆黑。
“夏洛特呢?最近这两个星期我都没有见到过他,到底怎么了?”在门外的瑟雅斯与朱利安尔斯交谈着。
“歌剧院事件后等于宣告调查团的胜利,本来抗命理应受罚的夏洛特被破格晋升成了世袭男爵,这可是莫大的荣誉。现在整天都在城里四处巡查和参加贵族们的聚会,晚上也没有回到巡逻军总部的住所,我也只见过他两三次而已。”
“怎么样都行,他只要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好。”瑟雅斯靠在墙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松缓自己一直紧张的情绪。“话说回来,我跟特兰一直以来都给你添麻烦了,还要暂时借用你家的房子。”
“没关系。只是用不上的老房子而已,现在我住在巡逻军总部,刚好可以把这里空出来的房子给你们住,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先走了。”
“我也些事情要做,今天先这样吧。”
两人互相挥手告别,从小巷间背对而行离开了此处,单独留下了特兰在房中。
这是歌剧院事件发生的十六天后,城市虽然依然是被浓雾笼罩着,而那沉重潮湿的空气也一如既往的把人们的欲望压制到最低。
可闷闷不乐之中,连环杀人狂事件的告破,或多或少添了新色彩,曾经鼎鼎有名的海骨佣兵团几乎团灭,连第一富豪贵族斯蒂格也惨死其中,是过去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大案。
尽管信魔内墨的存在没有被明确告知,大部分问题仍旧归结于血爪蜈蚣,民众们还是欣然接受了这个答案,没有什么比压抑数个月后来一次狂欢更好的。
除此以外,近两个星期来名为罪恶切割者的蒙面义警活动愈发频繁,为城市的治安做出了巨大的改变,使原本失去希望的城市再次看到了未来的一线曙光。
每日无论夜色多深,那小巷间的歌声仍在徘徊不断,流浪的游吟诗人们弹奏着手中的乐器,一曲曲歌声从那个角落传至城市的另一头。
新兴的儿歌用着不成熟的调子唱诵切割者的故事,在街边与家中一同赞扬起切割者为这城市所做的一切。
可在这城中不同阶级里,也有完全不同的声音与看法。贫民们也许因此得到了救助与关护,但为数不少的贵族却被侵犯了利益,本来被劫走的财物未必如数奉还,背地里拿不上台面的交易也屡屡被曝光。
眼下都对着叫做切割者发火,贵族们甚至偶尔围聚在一起商讨如何对付他。
安排好的每次埋伏只换来了切割者的嘲笑,就像黑夜中有神明保佑他,没人抓到过他哪怕一次,却能听到他的笑声。
有时夹杂着发自内心的欣喜,而有时则是对想要让他落网的贵族们的嘲弄。
今天,躲在家里的贵族们再次聚在了一起,计划起新的手段想方设法让切割者落网。
就在这个贵族齐聚的大宅外,一个身影脚步飞快的走了进去,用力推开木门,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放下杯子看着门口的那人。
“你迟到了,夏洛特。”
身形如公熊一样高大,却又犹如野猪一般臃肿的福克西纳主动靠近,一只手搭在夏洛特的肩上搂紧了他。
“抱歉,大人!公务繁忙,之前违抗命令带队出击也是。”夏洛特回答。
福克西纳伸出一只手指,慢慢摇起来讲:“不不不,别这样说,你是这次聚会的主角。剿灭了城里杀人狂的大英雄,有时候我们不能总按部就班,你违抗命令却得到了我们想要的结果不是吗?如今巡逻军里你说话的分量最足了。”
“是的,大人。但......”
“来!为这位有才能却又谦虚自敛的男人干一杯。”
福克西纳首先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随后他面前的贵族们也大多效仿欢呼,一阵雀跃声融汇在了一起。
“那只老狐狸为什么对那个小子那么好?”艾兰思家族的长子米提尔问旁边的亲信。
“也许是物尽其用,他需要一个好帮手做他的挡箭牌与探路石。斯蒂格死了以后福克西纳就不愿意搭理我们,我好几次找他都被赶了回来,看来他想自立门户。”亲信回答。
“你觉得那个用夏洛特这种女人名的小子会那么傻吗?”米提尔喝起了杯中的酒水,却又觉得难喝而喷吐了出来,一旁的两个仆人立刻走上前去擦拭。
“当然不会,在这种环境下傻子只有两条出路。”
“两种?”
“死或者是逐渐变得比别人更聪明。”
两个人扭转过脑袋想要离开,却发现夏洛特与福克西纳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不知从何时在谈话的短短一段时间内绕到了后方,正在跟其他的几个贵族交谈,当他们发现时已经结束了刚才的对话,两人一起走到了米提尔面前。
“来,夏洛特。我给你介绍一下子爵大人!米提尔·艾兰思!城内艾兰思家族的长子,未来家族首领的继承人,我的朋友以及我们长期的合作伙伴。”福克西纳把手中酒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将两个不想碰面的人介绍到一起。
夏洛特没有像老狐狸一样满脸假笑,只是嘴角弯起了一角,对着面前的两人微微鞠躬。
米提尔没那么在意这新晋级的贵族,自然也没有善意的微笑在脸庞上,很直观的把轻蔑的神情显露出来,丝毫不在乎对方怎么想。
反倒是一旁戴着眼镜的贵族笑脸迎人,没有黑口黑面直接把喜好厌恶全都表达出来。
“这一位则是负责国库跟税收的审计公署的知名会计,跟你一样的世袭男爵,克莱恩·多恩先生。我相信你们以后会熟悉彼此的。”
克莱恩礼貌性伸出了手,夏洛特想也没想就握了上去。
虽然握住了手,用力却并不重,仅仅是把对方的手与自己的合在了一起,没到一秒就立刻抽了回来。
克莱恩似乎察觉到了这细微的一个反应,脸上依然还是笑着,看着自己那只还没回过神的手眯了眯眼,装作恍然大悟般放了下去。
显然,老狐狸只在意一个人,那就是夏洛特。
看到这一反应的福克西纳并不太高兴,但也好在四个人当中没人愿意去看他那张被皱纹盖住了面部表情的脸。
“那么他是你的新朋友吗?福克西纳先生。”
米提尔侧着脑袋,双眼盯着背对他的夏洛特然后慢慢移到了福克西纳脸上。
福克西纳想都没想,脱口就讲:“当然,夏洛特会是一个很好的助手,帮助我们的势力在这个城市内继续扩张,最终......达到改革城市的目的。”
老狐狸也有失口的时候,光是想要借着夏洛特在巡逻军里威望加强自己势力的他,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才拖长了音节把整句话的意思完全改变,言语里又把功劳还给了夏洛特。
“是的大人,但愿能是如此。我去四周围转转,不打扰你们。”
夏洛特回过头看了福克西纳一眼,压制住自己的情绪,端起桌子上的黑石酒杯远离了他们。
“祝国王陛下健康长寿!”他又一次回头,举杯致意然后倒退着消失在贵族往来的人群中,扔下在场三人。
“我早就跟父亲讲了,不应该跟你合作。我每次劝他他都不想听,瞧瞧现在的结果。我们的福克西纳大人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男爵给抛弃了,他对你的拉拢和橄榄枝毫不在乎,而你却要热脸贴冷屁股。”米提尔借机报复福克西纳近来的行为,没保留的话语全都刺在了福克西纳的脸面上。
克莱恩并没有跟以往一样附和米提尔的无脑言论,与米提尔这种大贵族不同,他这种小贵族绝对惹不起福克西纳,即使有艾兰思家族作靠山,也只能夹在中间任由这些权力大鳄们摆布。
只有在做假账与分吞税金的时候,他才敢毫无顾忌的去做,大部分时候还是拿小头。
福克西纳一脚一步晃悠悠地靠近了米提尔,一点也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他把脸凑到米提尔的跟前,迫使米提尔后退了一点,接着盯住了他的双眼抬动下巴开始说起来:
“那么多年来,你们仓库没缴纳的税金,都是我帮你们处理下来,奴隶之家也是我参与推动的,你们想利用奴隶永远生存下去而不改变吗?瞧瞧那些凋零的产业,有多少是被你们那些无聊的仓库和奴隶游戏给挤兑死的,白河上的商人都说,宁愿去海勒古开店,也不愿意来致远花,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蠢继续得罪人。”
“你不会以为斯蒂格死了,你就能取代他的位置跟我们唱对台戏吧?”米提尔对他低声怒吼,四周围没人听到,但全都传到了福克西纳的耳中。
“我会直接找你父亲商谈,比起你父亲,你只是个不懂礼貌的浮夸公子哥而已,连你父亲一千分之一都没学到,我忍够你主事时艾兰思家族的愚蠢与无礼了。”
四周围的人注意到了什么,有的甚至停下脚步往他们的这方向偷偷看去。
米提尔感受到了周边气氛的变化,还不想将矛盾公开化的他,压低了头上的帽子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宴会,
克莱恩完全没有猜想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按照他长期以来对米提尔的认识,这位丝毫不会忍耐的少爷完全没有领导才能,更加不愿遵守各种礼仪。
带着贵族的身份做暴徒的行为,有时候甚至连克莱恩都懒得理睬米提尔,可作为艾兰思家族势力内附属的小贵族,他不得不低声下气陪伴着米提尔,帮助艾兰思家族管理财务之余还要充当参谋的角色。
福克西纳的眼角稍微抬起,从地面移开,发现克莱恩也开始向后倒退,并且很有礼貌地对他鞠了一躬说道:“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福克西纳大人,失陪。”
说完,克莱恩飞一般地追了出去,把之前按耐不住的精神全部用在了劝说米提尔上。
“米提尔先生,你这样太冒险了。也许老狐狸的话很难听,但他说的很大一部分确实没错,我们彼此是互相依靠的,谁也不能少了谁,如果没了他利用职权把税金的一部分以寄存的方式移交艾兰思的仓库里保管,那么我们会失去最起码一半的收入,我们有不少生意都是靠借用国库税收维持资金链,国王之所以默许就是因为福克西纳作为中间商很善于跟新贵族的斯蒂格交流,我们如果不能依靠他,那么艾兰思家族真的可能会......”
“会什么?”米提尔终于停了下来,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
“衰落,甚至灭亡。”
克莱恩一脸认真的看着米提尔,之所以一脸认真相并不是因为他爱戴这个庞大的家族,而是因为大多数小贵族都会寻找自己的靠山来维持自己在国家内的地位,他就是其中之一。
可一旦这种关系被破坏,影响力大的大家族就会互相吞噬彼此,连这些依赖大家族发达的小贵族们也会因此灭亡。
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同样是生存的法则。
“我父亲也许会继续跟他做交易,但我不会跟这种傻瓜做朋友了。我父亲是我父亲,我则是我,作为未来的家督族长,我现在要做一个决定,更大胆也更具有野心。我相信你会有这方面的门道的,对吧克莱恩?”
“什么?”
克莱恩透过镜片带有不少疑惑看着他。
“反抗军!我父亲希望通过利用奴隶建立军队去确保大王子格伦的储君地位稳定,我们就另辟一条捷径,有威胁了,才会感到身边的人看起来和蔼可亲,不是吗?”
米提尔抬起眼皮,嘟嘟着嘴对克莱恩说,一边自大傻笑一边摇晃自己的脑袋表达兴奋的心情。
在这看似平静的城市下,不单单只是最底层的市民们互相恶性竞争,外表看似最安稳的贵族阶级实际更为混乱,总是有人试图打破宁静扰乱秩序,也总是有人会带来灾祸。
真正不幸的是,一切都无法预知,任何人都只能屏息以待,就像是雨夜前空气中异常沉闷压抑的气压一样,知道雨水低落前会越压越低,直到爆发一场大雨形成暴洪,把一切冲刷干净。
福克西纳的宴会还在继续,例行演讲已经结束,现在吃饱的贵族们各自坐下来,习惯性地找位置观看大台上的歌剧,福克西纳也开始搜索夏洛特的身影。
“您好,福克西纳先生。”
他每经过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听到一声声问候,对此毫无兴趣的他只顾着寻找夏洛特。
终于,在圆形舞台的后侧,看到了躲在帷幕后欣赏歌剧的夏洛特。
“你觉得怎么样?”福克西纳问。“难道你不适应这豪华艳丽的聚会吗,现在你已经是他们的一员了。”
“我以为我会适应,但很明显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他们不是要商量抓捕叫做收割者的暴徒吗?为何现在依然不开会议论?”夏洛特反问。
福克西纳弯下腰,坐到夏洛特身旁。
“你要知道,有些时候我们需要说一套做一套才可以在这社会上立足。”
“意思是欺骗别人?”夏洛特不屑地问。
“也许......是吧。但我通常会在自己心里对自己说,善意的谎言可以带来更美好的未来。然后就照着去做,把事情做得更好。”
福克西纳掩住了心理的真实想法,对夏洛特说出了习以为常的做人方式。
“但那样的话你也是在欺骗自己,不是吗?认为一切都可以好转过来,可实际上却只是在用谎言对自己催眠。”夏洛特不大认同得来。
“有时候我们只能这样做,每个人都年轻过,雄心壮志的热火往往会被冷水浇灭,看看这些人你就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了。讨得他们的信任与喜爱,了解他们你才能更好的去改变这城市,无论你喜不喜欢,他们就在那,一直都在那。”
两人一同站了起来,夏洛特却先走在了前方。
“罪恶切割者的追捕计划怎么办?”他回头问了问福克西纳。
“这件事我交给了拉赫马队长处理,你升任以后他暂时代替了你原来的职务,大概算是暂时搁置了吧,那家伙反正对我们没啥威胁,当下重要的是处理新贵族们在斯蒂格死后的骚乱。”福克西纳双手放在身前,有些得意的稍稍向后倾。
夏洛特的反应此时更加激烈,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皱的连抬头纹都极为明显:“拉赫马?你是说他?”
“对,就是他,平时跟你是在一个地方工作,负责不同分区的四个巡逻军队长之一。你不可能忘了他对吧?起码我保证他不会忘了你,他的眼睛可是你刺瞎的。”
“那是我的工作,如果他过去不是名海盗,我想我也没必要在押运货物的时候让他变成独眼龙。你能放心的下吗?他过去可是出了名的白河灾妄。”
“我知道,可你也应该清楚他很早以前就被招安了,所以我们在白河的商路才能稳定下来,让他进入内陆来当巡逻军队长是国王陛下亲自的恩谕。曾经他是你的敌人,过去又是你的同僚,现在算是你的部下,我想也许该找个机会为你们化解一下彼此的仇恨。”福克西纳笑着说嘴,夏洛特却笑不出,他打心底不喜欢拉赫马。
“随您的想法,只不过我相信仇恨对于一个海盗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我先行告辞去学习你教我的事情了。”
夏洛特向后倒退做了一个鞠躬的姿势,然后转身走向一位看着他的女贵族,礼貌性的亲吻起对方的手背来。
“我想你也会愿意的。”
福克西纳一个人自言自语,眉毛高低抬起,好像十分高兴,拿起串在脖子上朴素铁戒指,对准月亮笑了出来。
“斯蒂格啊斯蒂格,就算跟我没啥关系,但最后赢的还是我啊。”
他的笑容还没完全展露,就被几个熟络的贵族叫过去一起欣赏舞台上的歌剧,贵族们的这一天又将在醉醺醺中过去。
另一面,在城市顶端安静无人的图书馆里,老迈的黑斯特瑞正戴着眼镜披着简陋带着补丁的风衣,点着一盏油灯在小屋子中翻查书卷。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声音,一声声木门被敲打的声音让他有些恼火,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叼着没点燃的烟斗就往大门方向走过去。
“到底会是谁在大半夜给人添麻烦?他奶奶的不睡觉吗?”
老人打开了大门,一边抱怨着一边嘟囔自己都听不清的话。
“抱歉,我来的可能不是时候。”
大门外的瑟雅斯扶着门说,她气息非常急促,很明显是刚刚从下面的楼梯回廊爬上来,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肯这样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黑斯特瑞愣了一会,摘下了嘴上的烟斗,把她迎了进来。
“不,抱歉的应该是我。我以为是阿尔文,他最近一个劲不分昼夜的来借书,不过我也猜到你会来这里,胡斯派人送信给我这说会约你到图书馆。”
“那个阿尔文还没离开吗?”瑟雅斯抬头问黑斯特瑞。
老人走到自己的衣柜旁,拿出了一叠白色的毛巾,递给了满额头是汗的瑟雅斯。
“你怨恨他吗?”黑斯特瑞问道。
“不,酒吧被毁只是时间问题,那个信魔内墨提到了老师的名字,我们三个的身份不知道为什么暴露了,不过他没搞清楚具体是谁,一定是来找老师遗物的人,有这种疯子存在,我们迟早逃不过这一劫,好在阿尔文·安斯艾尔是个好人。”
瑟雅斯接过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对阿尔文下榻鱼骨头酒吧毫无埋怨。
“但我想现在自责的的人可能是他自己,他向我说过没能保护好班德跟你们。”黑斯特瑞点起了烟斗。
或许是过度伤感的原因,平时多愁善感的瑟雅斯此刻却变得理智又坚定:“一个本来与我们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为什么会付出那么多帮我们,本来该保护他们的应该是我才对,与我们非亲非故的男人竟然会挺身而出,这不就是骑士精神么。”
“骑士精神啊,这种东西真存在就好了。我要是再年轻点,没准能保护你们,用不着变成累赘还要别人来救。”
黑斯特瑞喘了一口气,吸了吸从烟筒里飘出来的白雾,继续说道。
“别太自责,我当年学的防身术和棍法,也该找时间练一练了。”瑟雅斯挠着脑袋,有些不大好意思看着眼前的黑斯特瑞自责。
“你就好比我的孙女一样。我珍惜你们中的每一个人,正是因为如此我也知道你过去并不是这个样子。现在也许是时候让你找回过去的你自己了。”
鬓角发白的老人喉咙已经大不如以前,声音不再洪亮。过去那个犹如祖父一般教育并且关照他们的黑斯特瑞,现在已经成了一个老迈且虚弱的瘦老头,可那份发自内心的关怀却通过含在眼窝里的泪水流了出来。
“班德的死,我也很难过,虽然我并非看着他长大,但他却是我的朋友。我更不想看到你因此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正好比十二年前你的老师过世的时候,那时候的你就跟现在的特兰一模一样,我可记得很清楚。”
黑斯特瑞的声音沙哑起来,带着一喘一吸的声音对眼前那个永远都与自己来说都是个女孩的瑟雅斯讲。
瑟雅斯却只是低头不语,一句话不说
“曾经你可以退缩,是因为有提米婆婆在你面前为你遮挡一切,你也有一个非常棒的老师教导你人生的理念与信念。”他继续说。
“我不知道,我曾经是那样的。”瑟雅斯终于开口。
“从你还在人怀里撒娇的时候就看着你长大,理智且又聪敏可心里总埋着一颗会让你情绪失控的种子。笛卡尔他被处死后,那颗种子就变成了遮挡阳光进入你心中的大树,别再让它成长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度的渴求改变害了我的老师,我亲身体会到了那种痛楚。你会明白吗?”瑟雅斯压紧嘴唇,提高了声调问黑斯特瑞。
“我......”
“他很明白,我也一样。”
一调高昂的声音带着冷静的话语从连接天空的窗口传来。
下方的两个人同时抬头望了上去,一个金发的男人正从房梁处站到高耸的书柜上,顺着梯子背着月光慢步下来。
“我很明白,那种痛苦带来的折磨。”
当那男人的面孔从月光中展露时,瑟雅斯的面孔突然积聚了千百种表情,最终带着愤怒流出了泪水。
“胡斯,你终于肯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