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还没到入秋,天气却潮湿又夹杂寒冷,让人又喜又恨。
在山地城墙上站岗士兵们穿着厚重的皮甲,不得不任由雨水淋头,却不能离开自己岗位,好在这场雨在晚上终于停了下来,让他们得以喘息。
雨后不再沉闷的空气,无论是呼吸呼出都让人清爽无比。
“副队长,我去方便一下,马上就回来。”
一个新兵单手压着下半身左右挪移。
本来一动不动的士兵不耐烦地回了一眼:“要去就快点,被队长见到我可不保证你不会被罚。”
新兵没等那人话说完就跑向城墙另一端,离开了火把的范围消失在黑暗中。
“最近新兵还真多。”老兵模样的男子对副队长讲。
副队长懒得回答他的话,把脑袋扭过一边去。
“你以前不也一样是新兵嘛。”
老兵之间互相开始说起过去的事情来,从新兵时刻开始谈起,没一会就凑成了一团,完全忘了自己要站岗的职务。
“这工作还真够累的,整天下雨也就算了,还要让我们穿上护甲来这里值夜班,说得好像这种荒郊野岭会有人来一样。”
“喂,小心点说话。被队长听到可不得了,搞不好会被罚的。”一个瘦兵对旁边几人悄悄说。
“怕什么,队长在另外一个防区,我们不还有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副队长大人嘛。”回答他的那个老兵自豪道,说完伸手在副队长肩头拍了拍。
“工作再累都好,也比没饭吃要强。”
副队长不屑于与他们为伍,特意又走远了几步以示不满,甚至有意用手里的长矛放右侧把他们隔开。
“比起工作,我更想陪陪我女儿和老婆,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们了,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在这样下去他们会生我气的。”瘦兵叹了一口气。
“我也是,好想找个地方睡上一觉,在梦里好好回忆那些过去的往事啊。”
五个老兵都发出相同的感慨,不由得让人猜想到他们背后相同的辛酸是何样子。
几个人正说着自己的心事时,一旁的雾里有一个影子忽然晃了晃,有着人形却又并不高,快速的穿梭在白雾之间。
“什么东西!”
副队长首先注意到了这一状况,长矛对准了人影。
几个老兵也慌慌张张学着副队长姿势把阵型摆好,一致对准城墙左侧黑暗中的迷雾,但那影子很快就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
好在六个人里,唯独副队长曾经上过战场剿灭山贼,比起其余五个徒有兵龄的士兵要镇定得许多,但面对眼前不确定的事物,心里也捏起一把汗。
六个人以三角形阵型用桥头对准前方慢慢推进,试图越过迷雾进入其中看个究竟,但只是越进越深,什么也看不到。
“新兵上厕所还没回来呢,不会是他吧?”瘦子问起来。
“你傻吗?厕所在左面,这面是右侧。”老兵们纷纷骂道。
“等等。”
副队长伸手示意停下,留意到了前方某些东西。
黑影此时又重现在他们眼前,并且开始快速接近,副队长光盯着黑影,一时防备不及被黑影扔出的东西砸到。
黑影扔出来的是个圆球状的物体,四处挥洒着有些温热粘稠的液体,以为是武器的几个人立刻四散而开,阵型也随之被打乱,等他们稳定下来看着脚下的那球形物体时,才发现自己处于很危险的处境中。
“这是什么液体?不会有毒吧?”
有人从脸上擦拭着从球形物体上飞洒而出的液体,看了一会开始大叫起来。
另外几个人也终于看清楚那圆球的真面目,一个被斩下来的人头正在他们脚下翻滚,随着滚动幅度越来越小,那人头的面目也越来越清晰。
“队长!”
副队长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自己恩人的脑袋在城墙上滚来滚去,那双死眼似乎正看着他。
其他几人虽然关系并不如副队长与队长之间一般要好,却也是以兄弟互相称道的上下级关系,眼前的景象让人几乎失去抑制泪水的能力,其中较为软弱的一人甚至差点哭出来。
黑影慢慢走出迷雾,却给他们带来更大的迷惑。
“新兵?”
副队长皱紧眉头,死死盯住眼前的那个人。
新兵还在不停靠近,没有停下的意思,几个人也在犹疑是否要进攻,更加分不清是敌是友。
事实总是残酷的,当他们还没从队长死亡的事实中缓过劲时,敌人就已经准备进攻。
“退后!”
副队长喊出了最后一句,没有任何提示就挥舞长枪以直线刺了过去。
那个可以称之为新兵的男人却很顺利的避开了长枪,低下头一瞬间绕过了副队长的正前方。
如天空中的鹰向上腾飞时迅捷,手里的匕首仅用一个动作内就切断了对方的喉咙。
副队长没有立刻倒下,反而站在原地回忆着什么,血液不受控地喷在空中,染红了白雾,他彷徨了许久才噗通跪坐在原地,抱着自己的长枪渐渐死去。
曾是“新兵”的男人没有就此打住,他快速从另一个口袋里扔出了一块灯石,然后跳向前方,在灯石吸引其余五个人的注意力时,又有两把匕首刺入了两个目光随灯石移动的士兵喉咙里。
他们也跟自己的副队长一样,显现出同一副神情,还没接受自己马上就要死亡的绝望事实。
“唔!”
站在最中间的一个人身后突然传来声响,当他回头时发现自己的两个朋友已经被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的高大巨汉勒住了脖子,一手一个被死死抓紧,稍微就那么一小会,一声“咔”的声响就从他们的脊椎上传来。
恐惧与压迫感把他脑袋里最后一点理智都冲没了,甚至忘了逃跑,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时候,他知道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虽然还没到满月却让人有一种错觉。
雾也很浓,但好在风一样很大,可以把四周围的雾气全部吹散。
被黑色笼罩的城墙侧面,是没人愿意来的无人区,不单是平民百姓,哪怕是一些喜欢寻找安全路线的走私贩也不乐意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此时,这个人迹罕至的位置传来了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被扔下了城墙。
“你这个傻瓜!塔鲁,不是叫你不要把他扔下去了吗?”
之前着急去厕所方便一下的新兵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矮鼻梁和帽子下的金色头发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他是谁。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下去再把他带回来,莱恩。”
塔鲁很得意这样气到对方,对莱恩挺了一下胸脯,然后转身对城墙下大喊:“可以上来了。”
话刚传出去,一群衣着不同的人便从下方爬上来,利用带着绳子的的特制爪勾扔出了一条弧线,一个个顺着拉直的绳子向上攀爬,全部到了城墙上的时候已有五十人之多。
最后一个上来的人是反抗军的参谋格温德琳,她那白色的长发在这黑夜里特别显眼,人群里一眼就可以分辨出她来。
莱恩焦急的走到她一旁,指责起塔鲁:“瞧瞧那个傻瓜,像蠢牛一样在那里大叫。难道他还怕没人发现我们么?”
格温德琳并不是那种喜欢责备人的女孩,只好选择扭过脑袋,有些无奈的看着塔鲁。
大个子很知趣的远离了他们,没有任何辩解与回答。
“现在只剩下七套制服,潜入行动只能选七个人去了,要是摸清王宫内出逃路线的行动失败,艾兰思家里的资助者可能会有些不满意咯。”
一个反抗军的成员向格温德琳报告,她却没怎么在意,反而是环望四周围的城墙,眉头禁皱起来堆出了一层层抬头纹。
“你在看着哪?”莱恩好奇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对劲,站岗的士兵不可能只有一个八人队,前几天侦查的时候还能看到二十多人。”
她首先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虽然并不是用于战斗,但却能起到警示作用。
莱恩立刻也跟着一起做好了战斗准备,轻吹口哨通知所有在场的队员警惕四周。
五十多人不分你我的站在一起,盯着更高层城墙的空隙和山间的暗处,提防着从隐蔽处随时可能袭来的攻击。
但时间却证明事实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过了一会依然没有什么动静,甚至一点埋伏的迹象也没有不由得让格温德琳更加警惕,也随之更加疑惑。
“我还以为我的计划会害死大家。”她松了一口气,把银色的佩剑插回自己的皮制剑鞘里,心里想着计划要是能够成功,收益将远大于付出。
不久前他们得到了来自艾兰思家族内部的资助,通过某个叫克莱恩的线人做起了一项工作,虽说是反抗军,却也并非对贵族一视同仁,只要能有钱和物资生存下去,大部分时候反抗军都更像佣兵团。
这次的行程便是调查山上旧城墙是否有连接王宫的暗道,以及测试从王宫内部是否可以翻出逃离,若在某日对国王实行刺杀,此处便是最佳潜伏与逃离的地点。
“看起来不是陷阱,来的时候确实没有见到其他的国王军。”一个士兵搭嘴说。
“也许他们被我们吓跑了。”
塔鲁又自信的跑回来,用力砸起胸脯,炫示自己的武力有多强大。
“这是我今天第六次说你是傻瓜了,塔鲁。开玩笑的说,王国军不可能被你吓跑,正经的讲,这次行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怎么可能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一样。”
莱恩立刻转过头去,用手指顶着塔鲁的胸肌,无论是说出来的话还是手指的姿势都像一根针一样狠狠刺着塔鲁的心。
“也许时间长了他们觉得这个地方并不值得浪费时间,撤走了兵力也说不定。”
格温德琳试图用一个合理的答案来说服自己。
“那都不重要了,最起码我们现在的努力没有白费。这半个月我一直埋伏在国王军里就是为了等这一刻。这全靠你的谋略,格温德琳。但你确定在这个位置可以让我们站住脚吗?”
莱恩把新兵的衣服与帽子脱下来,另一手又从部下手里接过自己的衣服与钟爱的那顶羽毛尖帽。
“这里以前是往最高处的灯塔运送矿料的捷径,无论艾兰思家里的人想做什么,我们本来都会考虑到这里作为一个袭击点,一举两得不算坏事。”
格温德琳甩甩长发,用黑布条包裹起白发,做起指挥来有模有样,还不忘指了指远处一截截攀升通往山上的古老楼梯。
“这里连接着灯塔,往下连接着王宫,假设能继续潜入到王宫,便能以最小的伤亡换取胜利,对我们来说是这样,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艾兰思家要这个信息。”她接着说。
“可是这样一条路难道国王不知道吗?”塔鲁问。
“这条路只能垂降到王宫内部,正常人类根本没法从王宫的斜角爬出去,进去等于必死无疑,我们也许会做这种事,可艾兰思家的人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是打算从里面借这个位置逃出来?”
她说到这里,塔鲁和他的部下都傻笑起来,“必死无疑”虽然听上去很吓人,但在塔鲁和他的鲁莽兄弟们眼里,确是另一种由衷的赞美。
“等胡斯来了以后我们得在灯塔附近建立一个雪山营地,可以跟奴隶之家里的总部连接,这样一来就算被国王军围剿也不怕出路,既然艾兰思家的叛徒可以找到代理人来跟我交易,奴隶之家的总部位置一定也不安全了。今晚先暂时在这过夜,记得不要生火。再找几个人下去把那个摔下去的倒霉鬼拉上来,凑齐八件衣服伪装成国王军站岗。”
格温德琳给出了最后的指示,忧心忡忡开始思考艾兰思家的动向。
“这次王宫里的达官显赫们可别想睡个安稳觉了,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做个美梦。”
莱恩半开玩笑的对格温德琳示意,然后跟塔鲁一边斗嘴一边做鬼脸往山地上走去。
其他的反抗军人马在格温德琳的指挥下四散而开,五六人一组开始往城墙北面高地进发,剩下的几个人也开始顺着绳子下降,往那黑暗深渊中寻找被扔下去的士兵尸体失去了。
夜色至深,王宫内非但灯火未熄,更无人知道头顶不再安全。
已经成为摄政王的大王子格伦并没睡下,平时有些小爱好的他现在正看着自己收藏的数百本书籍之一,年纪轻轻的面孔上却戴着一副显老的金丝边圆镜,延伸至耳边的镜腿慢慢向下垂落,搞得他不耐烦地不时向上推托。
“还没睡下吗?殿下。”
格伦有些吃惊的回过头去,发现身后正有一名侍女端着银制的果盘慢慢走来,上面装满了紫色的葡萄,其中夹杂着几个个圆杯,里面盛满了茉莉酒。
“谢谢你,梅。”
他说完就从梅手中的盘子上拿了杯茉莉酒,一饮而尽。
与他交谈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的母亲是两名王子的乳母,更是逝去王妃的好友,父亲更是国王西蒙的御医,多层关系下,格伦从不把梅当做外人,甚至远比朋友更珍惜。
“你还是那么喜欢喝茉莉酒,就像卡尔斯一样。”
梅笑着讲,说完又给格伦端上一杯。
“麻烦你可以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吗?”
格伦显得不太高兴,抬手用酒杯敲了敲沙发旁的木椅。
“是的,陛下。”梅知趣的没有继续讲下去。
“你称呼我什么?”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扭过头去问梅。
“陛下。”梅回答。
格伦叹了一口气,有点不知所措,就像小孩子被大人发现了藏着的零钱一样。
“我还不是陛下,在外人面前你该称呼我为殿下。这里没外人,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他加重了最后一个词汇的音调。
梅表现出了一种困惑,但格伦却没有明白她所困惑的是什么,两人眼睛对视着看了一会,梅才主动说出话来打断这种僵局:“我过去也从未想到过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会变的如此之差,甚至要在背地里给对方插一刀。”
“你在胡说什么。”
格伦含糊其辞,瞟了一眼又低头玩弄起自己大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傻子都能看出来你做过些什么。”
梅放下盘子,半蹲在格伦身旁,握着他的手试图让他把目光重新聚集在自己身上。
梅又用力握紧了格伦满是汗的手掌:“你知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他是你的兄弟,别做蠢事。”
说完,梅起身离开了房间,独自留下格伦一个人盖着毡毯,坐在壁炉旁面对着阳台外的城市发呆。
试图重新整理自己心情的格伦深吸了一口气,像受到某种巨大痛楚一般面部褶皱起来,双手抱着脑袋越抓越紧,自豪的金色柔发也被抓的一团乱,圆镜更从地上掉了下来。
格伦并不着急伸手捡起,反倒是靠回了沙发的椅背上,稍作整顿盖着毡毯重新躺在沙发上。
过了那么一小会,他总算睡下来。
也许对其他人来讲并不长,但的确足够让他进入梦乡,暂时忘却现实里身为王子也无可避免的苦恼。
梦乡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召唤他一般,当他回过头去时,发现自己回到了孩童时代,身边有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留着金色的长发与胡须。
没错,那个人正是自己的父亲,也是他们脚下这个国家和城市的统治者。
那是他仍未长大成人时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但父亲很少嬉笑或主动惯性他们,哪怕是他与弟弟一起在母亲病榻前向她告别的时候,父亲也没有哭过,在母亲死后更罕有笑过。
无论格伦再怎么努力,身为凡人理应享有的感情都似乎遥不可及,甚至完全不曾属于他。
对于一个王子来讲,任何物质上的东西都可以获得满足,唯独精神上与灵魂上的无法被取代,在这国家里最尊贵也最有权有势的父亲那,任何东西都可以给别人或者是格伦自己从他那索取。
唯独亲情不能。
痛苦的记忆就像一个漩涡一样,把他在梦境中越搅越深,他再次留意旁边的情况时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弟弟卡尔斯,另一个则是梅。
三人一同成长,梅的母亲作为两人的奶妈一直都在照顾他们,把他们看作亲生儿子,在他们的生母死后也留在王宫中,保护并给予国王无法给他们的亲情。
对梅来说,两人的感情早已不只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那么简单,似而亲人又犹如朋友,彼此的感觉十分特殊,更会为对方担忧,就如同他弟弟也曾担忧他生病时的身体状况一样。
那或许就是最纯真的爱情,也是格伦这个对外傲慢兼具对俗世不屑一顾之人的温柔,两个人都曾记得儿时就许诺过多次的小小愿望,而今却变得愈发困难。
他始终有点怀念,怀念这幅情景,因为王子的责任尚未变得重大,身为人的自由也尚未被血脉所赋予的荣耀束缚,对不能自由选取婚约对象的现实,甚至比他失去王储的地位被弟弟取代来的更要恐惧。
有好几年的时间他跟弟弟都已经没有单独相处,仅有的几次也需要梅在场时,格伦才愿意寒暄几句,而这种对话最终成为了一种仪式性的东西。
原本关系亲密的两个兄弟不知从何时开始分道扬镳,甚至莫名的产生单方面的仇恨,而仇恨则带来痛苦,痛苦化为悲剧。
梦境又接着往前移动,格伦的思绪也随之转移,大概在脑海的黑暗中飘了一会,他在梦中所见的又变成了一座巨大的雪山,天上亮着无数星星,旋转闪烁并且带着无数种颜色在夜色里照耀着雪山。
而与那雪山融为一体的就是被这美妙景色庇护的遥远之花。
他试图仔细瞧瞧,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意识非但完全不由自己控制,就连所想见到的东西也没办法分辨,唯有呈现出一大堆东西,无论是想看的还是不想看的都好,全部都被他的大脑一次全部塞到了这个充满悬念与怀旧气息的梦境中。
一瞬间,天空好像被照亮,接着又暗了下来。
但那闪光点却还是那么耀眼,那么迷人。
在刚才的景色下,一盏直立于雪山顶峰的灯塔被点燃了,白色灯光绽开的一瞬间就好像一朵花儿一样,为整个城市带来光明。
虽说是在夜色中,却毫不违和,完美无比的融合在了着美妙无比的夜景里面。
“我们要亲自去点亮那座灯塔吗?”
一个孩子的声音在问他,格伦想回头看是谁在问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继续在梦中漫游。
他醒了。
当那只眼睛用尽全部力气睁开时,清晨还不太亮的阳光照进格伦的瞳孔里,眼睛的肌肉瞬间就被刺激到,并且紧缩起来,让格伦得不到揉了揉脸。
躺在沙发上的他往窗外望去,天开始亮了,腿上看到一半的书还在被风吹着,书页乱晃之余,其间的文字也翻来覆去,看起来密密麻麻。
壁炉的火也不知道何时被何人熄灭,自己本来只盖到膝盖的毡毯也被拉到了肩部。
掉到地上的金丝边圆镜被擦的透亮,摆放在桌子上。
格伦晃了一下脑袋,觉得有些软绵绵,好不容易抬起头发现一个紫色的真丝鹅绒枕头被压在脖子下,上面还绣着制造者的名字。
他看了一眼,眼泪便打湿了那道名字。
“谢谢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