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花的王宫虽然在外面看不到多少,只能从城里望见在高处两侧的出口以及横跨会议室的阳台。
但内部的空间却远超那些平民们的想象,很多官员在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都被为自己所见到的这一切惊讶。
可就是这样一个巨大的王宫中,实际长期居住的却只有一百余人,即使是一个小国家,这样的人数在各国里也算少见。
王室成员并不多,包括国王在内也只有三人。
大概距离现在八十年前,国王的祖父遭到了自己弟弟的背叛,本来人数稀少的王室成员也因为内斗而死伤殆尽,国内的战争使得遥远之花对领土的控制权与稳定迅速下降,暂时建立起的新政权也仅维持了很短时间。
国王的父亲带头反抗起自己的叔叔,花了十几年的时间重新建立政权并尝试把自己出生的这片土地在周围大国的侵蚀下保存下来,虽然他最终成功了,但他也死了。
死的就像一个英雄,却不是在战场上。
在外界看来当时的国王突然暴毙只是因多年疾病折磨引起,实际上却是因至今仍然不清楚来自何方的不知名刺客所弑。
为了维护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重新建立政权的国家,贵族与官员们编造了一个完美的谎言,对外宣传国王死于常年疾病而引起的突发性疾病。
初期人们还愿意相信这个谎言,但随着时间推移而开始泛滥,每个人都抱着猜测的想法去揣测国王的真正死因。
类似的说法有无数种,有新奇的也有让人毛骨悚然的,但好在最终无论是平民们还是贵族们都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一个新的国王被推上了王位,上任国王的长子莱克斯·西蒙·龙布菲尔德接下了这个重任。
在别人家的孩子还是个十几岁只会四处打闹的年龄,这个叫西蒙的男孩就已经成为了整个国家上百万人的最高统治者。
他的父亲是个英雄,对于这个国家任何人而言都是,每个人都尊敬并且爱戴他,为他所付出的每一份努力感到赞叹。
当国王死去时,他们同样在伤心,有的人甚至忍不住泪水开始痛哭起来,那一天的酒吧没一个人,空荡荡的。
但有一个人例外,西蒙没有太大感触,却并非真的不伤心,失去父亲他而言也有如天塌了一般。
只是,对于自己的上一任,也就是他的父亲的死,西蒙很难作为一个平民去审视国王的死,在他眼中,父亲仅仅是父亲,那份伟大他终究不能理解,更讨厌他人将对伟大的期待借助于自己身上。
久而久之,在父亲还没去世前,他就已经更乐意与自己的启蒙老师交流。
而众所周知,西蒙从来不是个爱学习的孩子。
谈起对父亲的印象,尤其是当他人询问起时,年幼的西蒙总是支支吾吾,皆因他对儿时的父亲感到模糊。
西蒙出生在草原上某个小村庄时,他的父亲还在隐蔽据点中策划着下一次对自己叔叔的刺杀,等他们有机会深入交流的那天到来,父亲已贵为国王,而西蒙理所当然成了王子,那一年他已有九岁。
其后的几年,时间过的跟掉下楼梯的罐头一样,翻滚几下就把一切都带了过去,国王的死,西蒙的继位,让所有人都所料不及。
包括西蒙自己也是,快的连让他回想过去的机会都没有,就那样与父亲和自己人生最快乐轻松的时光道别。
他的确有哭过,两次。
一次是为母亲的死,另一次则是父亲死后要独自一个人面对众多的贵族与官员时,经不住老狐狸们的询问与试探,最终被迫妥协后躲在卧室里蜷着腿哭泣。
西蒙的母亲死的很早,留下了一对双胞胎兄弟交给妹妹照顾,直到他们九岁的时候以国王身份归来的父亲带走他们时,这对兄弟才算得到一个比较圆满的归宿。
少年人的友谊往往与大人不同,还是个乡村小子的时候,他就认识了黑斯特瑞与提米,还有邻村的查德,几人之中数他年纪最小,自幼结契的“兄弟姐妹”便是他最为珍惜的宝藏。
可时间所带来的改变除了令人成熟,还有道不明的陌生感,西蒙渐渐觉得自己与一切都开始疏远起来,被这种陌生环境引发的压力一度让他想放弃皇位,却在自己弟弟的鼓励下继续坚持了下去。
他的确坚持了下去,成了一个好国王,继承了父亲的政纲重建了致远花,国土面积虽远不如他曾祖父时辽阔,但经济与影响力却大大提升,并且愈发蓬勃直到他人到老年,无力再管理为止。
人老了,精神也许不如过去,但思绪却更敏锐。
西蒙就是这种人,他每天都不停地思考与自问,时刻害怕因为衰老失去曾经的缜密心思。
继承王位的第五十五年三个月零八天的早上,他如常起身拖着虚弱的身体从白色大床上慢慢坐起,不用侍从也不用士兵保护,独自在洗浴室冲洗,天刚亮就开始了每天不变内容的早餐。
菜单一往如常,一份八成熟的煎蛋,三份脆皮肠,一杯茉莉酒和一块黑麦面包。
对普通地主或贵族家庭来说都算寒酸的食物,却是西蒙从小到大的最爱,每次吃起这些就能勾起他儿时的回忆。
可如今他已衰弱的无法再跟平时一样,唯有把餐盘放在床上,用高度刚好的小圆桌架到面前,才能开始每一天的第一餐。
当他没还吃完,正咀嚼着面包的时候,远处门口的大门被慢慢推开,几个侍卫站在一旁,从中间护送了一个人进来,那是他每日来给自己看病的御医穆纳。
“穆纳,今天你来晚了。”
西蒙没放下刀叉,低下头切起煎蛋,好像还有话要说,旁边的侍卫也纷纷离开,只留下穆纳御医跟西蒙国王。
“我梦到了一个浑球,即便死了那么多年还是在梦里嘲笑我,真是有趣。你能说说这是什么原因吗?”西蒙没停下咀嚼。
“谁?陛下?”
穆纳尽量压低自己的音量,迎合着国王的话。
“还能有谁?当然只有奥利佛·笛卡尔!即便死去也要给我添乱,哈哈哈!”老国王装作硬朗的笑声让穆纳稍微放松了些。
“可能陛下睡得不太好,我也许可以开店茉莉糖提纯的安眠药物给您......”穆纳说。
“反正经常这样,大概是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吧。话说你今天来的比平时要晚,果然你也老了,年轻时可不会这样。”
西蒙岔开了话题,大概只是想找人倾诉一下平日里梦到的。
“抱歉陛下,我妻子最近身体不太好,为她调制好药剂我才出门。”
穆纳急忙放下自己身上的药箱,单膝跪到了国王西蒙的身边,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忧愁,剃干净胡子的嘴巴也微微咬紧。
“那你应该去照顾她才对。我是一名国王,我可以找很多医生照顾我,但你妻子只有你一个。”
西蒙举起扎着脆皮肠的叉子对着穆纳,讲完就把叉子上的食物吞了下去。
“可陛下......”
穆纳更加紧张,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他最近因为格伦王子与自己女儿的恋情极为紧张,没准眼前的国王是在说反话敲打他。
“今天的诊断结束后,明天就不用来了,你妻子生病所需要的药物全部由我支付。”
“陛下,我很荣幸,可是我觉得......”穆纳舔了舔舌头,不安感到了极点。
“你太太是两个王子的奶妈,也是我妻子的好朋友,你女儿跟我的两个儿子从小玩到大,而你又是十几年来一直照顾我的医生,这些理由足够了吧。抛开君臣的关系不谈,你早就是我朋友了,为什么年纪大了反而比年轻时拘谨起来?”
国王终于吃完了东西,顺手将餐桌移开,拿着喝剩一半的茉莉酒坐在床边,感到那种他最恐惧的陌生感又一次袭来,而他终究搞不明白原因。
穆纳点了点头,绷紧的神经暂时放松下来,西蒙却早已看出了一些蹊跷。
“是因为格伦和你女儿的事吗?”西蒙问。
“是的,陛下。”
“我能理解他们,不过我也希望你理解我。他们绝不可能结婚,这不是你女儿的错,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混小子,他必须担当起储君的身份,娶一个大贵族或邻国的公主,在我死前把局势稳定下来。”
西蒙国王不得不叹气,如果可以,他还是挺乐意让格伦迎娶梅,但每个人的出身注定了他们没有自由的选择。
“我也不会因此怪罪你或你们一家,别想太多了。”西蒙补充说。
“当然,陛下。”穆纳终于松了口气。
“我最近衰弱的太快了,前一段时间还可以用剑柄砸碎几个混球的门牙,现在却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可能我时间不多了。”西蒙问道。
医生穆纳没当即回答,先打开了羊皮包裹的木箱,从里面取出了几个铁瓶,将事先准备好的草药混合液体勾兑起来,没一会就调制成一种味道古怪,颜色发绿的液体。为了不让味道那么难喝,最后加入的材料则是糖与茉莉酒。
“陛下,我在说之前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穆纳把调制好的药物递给了西蒙,西蒙把茉莉酒高高抬起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又接过药物。
闻了过后,稍有犹豫便一次就全部吞入肚中。
“说吧,对快死的人来说没什么值得吃惊的。”
西蒙还在皱着眉头,甩甩脑袋想要彻底清除那药剂味道带来的痛苦。
“也许...九个月,或...六个月,但肯定不到一年。”
“没有治疗的方法吗?”
“只有建在始祖树上的那个国家才有足够发达的医疗技术,去贝加没准也行,但我不知道他们那有没有人掌握那些医疗技术。”
听了穆纳答案的西蒙抬起了脑袋,下床站了起来说过:“太远了,以我年轻时的身体状况就算一个人日夜兼程也要半年才能到贝加,更何况我现在这幅老弱的身躯更不可能花那么多时间,就算去那有救,这段时间国家可没人管。”
“起码去那里能救你一命,陛下。”
穆纳收起药箱,准备进行下一个阶段的诊断,西蒙却没配合穆纳,把他晾在一旁,自己穿起衣服往门外走去。
“陛下?”
“回去吧,这几十年谢谢你了,去休个长假,多陪陪你妻子跟你女儿。还有,记得保密今天我们两个人的对话”
一双苍老的手吃力推开了大门,西蒙带着拖地上的长袍向前移动,旁边的侍卫纷纷跟上,好像国王做什么都合理一样,直到他大门彻底关上为止,穆纳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那也是穆纳最后一次近距离看到西蒙。
他将药瓶收回箱子里,背在身上从另一侧臣下专用的小门离开,国王的诊治虽然结束了,但今天还有一个病人要看。
小门连接着专门供闲杂人等出入王宫的小路,他小跑了一会才到了王宫外围,借着御医的身份还有女儿的影响力,难得使用了一次王宫内专用的水力升降梯,出来时刚好在瀑布后方,顺着小路前进便是他的目的地所在。
不高却狭窄的小路间铺满了一百年前的石板,陷在泥里看不见全貌,本来阳光就不多的城市底层,全被五六米高的小石屋盖住,越往深处越难看到光明,房价也是随着日照时间而水涨船高。
一整天只能靠水光反射日照来维持照明的破旧小巷里,住在这的不是穷人便是穷人都不如的落魄户,甚至还有一些快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可怜人。
通常穆纳这种赫赫有名的医生从不会来这,今天却是受一个友人所托。
他捏着鼻子进入小巷里,泥里的复杂气味顷刻扑鼻而来,谈不上多刺鼻,可一混杂穆纳身上的香水味,就格外的让人难受。
除了肮脏的地面,他还有些担心安全隐患,毕竟在这种地方时常会发生一些杀人越货的事情,不过友人所依托的正是他的医术,病人又无法离开此处,本着救人的想法,咬咬牙还是主动前来。
“第一层二号大街五号巷三号门,应该就是这里。”
他拿出了一张小纸条,对着眼前高矮不一的泥砌平房自言自语道。
“你是?”
听到他的话后,三号门突然打开,木门后一片黑暗,只有一个二十几岁上下模样的金发女孩侧露出脑袋,一双蓝色眼睛打探着穆纳。
“我叫穆纳,是预约好的医生,来给住在这里帮人治病。你是叫做瑟雅斯对吧?病人呢?”穆纳把纸条递了过去。
瑟雅斯换了一个角度,仔细看清楚来者的面貌,眼前的中年人带着不高不低的传统褐色圆顶帽,嘴巴上没有胡子,黑色的长发全部被梳到了脑后,有些消瘦甚至病恹恹,看起来与其说医生,更像是个病人。
“我没请医生,也没钱请向你这样好的医生。”
瞧得出对方一幅富态打扮让瑟雅斯消除了些许疑心,却又产生了新的疑问。
“已经有人付清了未来几个月内的医药费,你不用付。”
穆纳站在原地等着对方让他进去。
“谁付钱让你来的?”
瑟雅斯好像发现了什么。
“抱歉,这我不能说,他这样要求的。我可以先进去吗?”
医生向前迈了一步,踏在了门口的石板上。
瑟雅斯没有立刻给出回答,一丝愤怒的神情却从面部略过,接下来没任何征兆就打开大门放穆纳进了去。
穆纳往前走,刚跨过门口的门槛,便发现石屋内除了少数必要的生活用品外一无所有,房屋右侧的角落里一张木床上铺着一层层黑羊皮,上面正坐着一个少年。
“我不想再问谁花钱让你来治病,但同样你也不要告诉请你来的那个人我们的任何消息。”
瑟雅斯往前面走了几步就立刻扭头跟他说。
吓到了的穆纳脖子往后一仰,差点跌了一个跟头,瞪了瞪眼才缓缓回复。
“可他花钱请我来,我总要告诉他你们的事情才可以。”
“某种程度上我也是你的顾客,所以我的要求你也应该遵守。”
穆纳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好吧。”
心里虽这样想,但穆纳知道自己不可能守得住这里的秘密。
“病人就是那个孩子吧?”
他靠近了特兰,放下背后的箱子,从箱子里拿出几个药瓶。
“前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给了他太大的打击。上一个来这里的医生说他这种病叫做......”
瑟雅斯有些迟疑,没继续说下去。
“失心疯!那些医生水准有限,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帮不了病人。”
穆纳又开始调制起药水,然后试着碰触特兰,却没有任何反应。
特兰的眼睛微微张着,瞳孔却一动不动,如石化了一样。
穆纳不动神色地突然双手猛力一拍,吓得连瑟雅斯也惊了一跳,特兰也有了微微反应,像被人从睡梦中唤醒似的抬起了脑袋,眼睛也张开睁开来,四处望着似乎搜索着什么。
“特兰?”
瑟雅斯立刻上去摇摇他的肩膀,特兰也很配合的回应了对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姐姐,一只手率先触及瑟雅斯胸前的金发。
“这种病很多人认为不要惊吓到患者,但有时候需要给他们强刺激来做引导,我稍微懂一些催眠的疗法,这次也算用上了。只是他现在还没彻底恢复,我会开一些适合他的药,每三天我来一次检查。”
穆纳开始把之前准备好的药水倒入一个杯子里。
瑟雅斯立刻半蹲在床边,紧紧抱住了特兰,像个刚刚失去孩子又失而复得的母亲一样搂住就不放,还没完全恢复的特兰动作迟钝反应,所有行动都慢的出奇。
过了好一阵才反应出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嘴里想要说出那几个字却始终讲不出,不受控制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越是想控制就越难使用。
“别勉强说话了,孩子。你的病现在只是靠着外界刺激与催眠术暂时解除了那种状态,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一定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吧?”
穆纳递过一个杯子交到了瑟雅斯手中。
她接过杯子,回头看看特兰:“我想不到会这么简单。”
“这可不简单,只是你看不懂而已,没有多年的练习的话根本不可能做得到。一个小小的动作,再加上适当的暗示与刺激就可以达到想要的效果。”穆纳顺着话题说。
“无论怎么说我都不会理解就对了吧?”
瑟雅斯因刚才特兰复苏而欢笑起来,带着喜悦的神情回答穆纳。
“这一点上你倒是很聪明呢,小姐。”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但随后又回到了以前那种有些抑郁的脸。
“这只是第一步来看看情况,确定了细节后我要花时间准备需要的东西,如果继续放着不管的话他还会像以前那样的。今天只是来看一下而已,真正的疗程要等三天以后才会开始。那么我先走了,三天后我会回来继续医疗这孩子。”
医生站了起来,放下一瓶药水,一扯皮带就把整个箱子背在身后,开始准备向大门走去。
“谢谢你,医生。”
突然一把颤抖的声音在他背后感谢。
“我是收钱的医生而已,不用谢我。”
穆纳微微扭头偷瞄了后面一眼,带着笑意离开了这个小巷。
瑟雅斯关上大门,回头却发现特兰站了起来,但长期保持着一个姿势的身体却不能直立,只能驼着背弯曲着身躯扶着一旁的床头勉强行走。
没走几步,特兰就倒在了地上,瑟雅斯上前扶起了他,把他带到了床边。
“瑟雅斯,我从梦里醒来了。那是一个漫长又恐怖的噩梦,我想逃脱去又无可避免的再回到那个时候,当我醒来时却发现现实可能比噩梦更令人厌恶。”特兰吞吞吐吐地讲了几个字,执意要花很长时间把他想讲的说完。
“不要勉强说话,医生说过你只是暂时脱离那种状态。”瑟雅斯提醒他。
特兰点点头,没继续讲下去。
瑟雅斯也明白他所说的究竟为何事,两人都不愿意再多提。
“比起那个,我还是给你说说你这些天来的事情吧,比如说明明对外界没反应却懂得喝水吃饭去厕所,那还真是有趣。”
“是吗?我也不知道呢。”
特兰依然是勉勉强强的笑着。
等他刚说完瑟雅斯就揉起了他的头发,开始为弟弟讲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远离了二号大街的医生穆纳,现在正走进家里的大门,鞋都没换就立刻跑往卧室,照顾起卧病在床的妻子。
“你今天没去给陛下看病吗?老头子?”他的妻子躺在床上问。
“陛下叫我回来先照顾你。”
穆纳放下了手里的箱子,把妻子因病变得消瘦的手握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吗?”妻子这样问。
“看起来是出了些事情,国王的身体已经无法在负担沉重的国务了。”穆纳有些失落地讲。
“那你就更应该在他身旁陪伴他不是吗?我们一家子从你我还未认识的时候就服务于王室,现在又怎么可以离弃他们?”
穆纳的妻子带着鱼尾纹的眼角抬了起来,眉毛耸高像是在生气,却没有半点真正愤怒的神情。
“我没说过要离弃他们。”穆纳回答。
“虽然现在我病在家里出不去,但外面的事情我可很清楚,国家面临危机你一定不可以抛弃自己的国王。”
妻子又恢复了平静宁和的一面,柔弱的另一只手搭在了穆纳的手背上,两人手掌的大小对比之下让穆纳有一种心酸的感觉,说不出也讲不来,只有心里在流泪才能明确的感受到这种特殊的“滋味”。
穆纳沉默了一小会,问起来:“是梅跟你说的吗?那个丫头还真不知道给家里省点心。”
“是我要求女儿的,可别怪她。”妻子讲。
“每次我看到她都有些担心,梅现在与王室的距离有些太近了。”穆纳换了个话题。
“你担心格伦跟梅的关系吗?”
“他们两个的关系太密切,国王甚至提到了这一点,可我始终不敢确定他的话是试探我还是在警告我,只是否定了两人可能的婚事,再顺便叫我安心而已。平民与王室是不可能的事情,梅什么时候才能认清事实。”
有些担心的穆纳眉头越皱越紧,想起了女儿的未来,尽管一向宠溺女儿,可到了今天,女儿早就独立自主,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从来没担心过,两个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是我的女儿,另一个则如同我的儿子。两人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如果真的在未来会走到一起也不让人感到意外,只需要相信他们就可以了。虽然我也担心身份的差异所带来的隔阂与磨难,但我想这也许就是命运吧。”
妻子眯起眼睛,像是困了一样,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无力。
“我有些累了。”妻子又讲。
穆纳从对女儿的担心中立刻回想起身边妻子的病痛仍在,不由得咬紧嘴唇,憋了一口气再深深叹息。
他的妻子也注意到了穆纳的脸部细微的变化,伸手摸起穆纳的脸庞。
“你会陪我到最后嘛?”
穆纳伸手接过妻子的手掌,放在嘴边淡淡一吻。
“我会陪你,直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