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歌剧院事件已经过去近一个月,医生也来了多次,特兰一日比一日状况要好,几乎快要痊愈,
少年的习性便免不了想要多运动一番,想起了之前兄长夏洛特没教完自己的剑术,以及来不及向失踪了的阿尔文学习,便整天想要四处走走。
瑟雅斯此时总算腾出时间外出工作,却始终不想特兰再走远,之前都靠着多年的积蓄,生活到能应付,只是总闲着也不是事,终究还是接下了城里几家酒吧的邀约。
“你不要到处跑!我晚上才能回来,没法一直照顾你,千万别以为自己没事了就乱来,待在家里安心养病就好。”
瑟雅斯早上对特兰做了临别一言,挥着手消失在小巷拐角间,前往上城去的新工作岗位去了。
虽然瑟雅斯在街间有着“茉莉夫人”的称号,但城里人更多是出自于对前任老板娘提米婆婆的报恩,以及往日里与瑟雅斯的交情,只是重建“鱼骨头酒吧”仍然遥遥无期
看着瑟雅斯如此拼搏的特兰,自己反倒别扭起来,暗下决心渴望变强,不愿再让班德的厄运发生在他身边亲近之人的身上。
趁着瑟雅斯出门,他探头刚好发现对门的墙缝中插着一根露出来的木桩,一看就知道是几十年前房子的基柱,如今岁月的腐蚀的只剩下架子,将里面的木头露了出来。
特兰索性便索性拿起用于撑门的木棒,对着那根木桩殴打起来,一点章法也没有,单纯就像是一种发泄。
他想要变得强大起来,以摆脱过去那种懦弱,更不希望因自己的软弱而害的其他人丧命。
就这样,特兰用那根手臂长的木棒对着木桩殴打了一上午,一直到木棒莫名其妙在他手里变成螺旋形才停下,敲敲打打的声音也引来了旁人的注意。
“你好像非常恨它。”
一个梳着金发背头,年约三十多岁的男人,留着一副金灿灿的胡子,下巴上的胡茬也参差不齐,看起来就像是路过的流浪汉,但绝不肮脏甚至显有一丝优雅。
“不是吗?”
看到特兰发愣没有回答,金发男子一脸的惊讶的再次询问。
他走近几步,然后靠在一面墙,手里拿着花生,吃了几个又停下来,似乎对特兰毫无反应有些意外。
“那你一定很喜欢手里的木棍吧对吧?”
男子往前继续走了几步,露出套在无袖黑夹克下的银色短衬衫,外面却披着有些破烂的灰色无袖风衣。
“你是谁?”
特兰下意识举起了木棍,误以为对方是附近的混混。
“嗯,对了。我还没说我是谁,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赫伯特,赫伯特·西蒙。”
他边说边伸出手掌,试图与特兰握手示意。
“来这里干什么。”
特兰还是没放下手里的木棒,只是更奇怪西蒙这姓,在本地还真是少见。
“从清晨到现在你一直在敲敲打打的,害的我都睡不着觉。”
“你住在这附近?”。
“当然,附近居住的人虽然不多,但总有几个。”
“我很抱歉吵到你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先回去了。”
特兰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主动放下了木棒,往门里走去。
“难道你就不想变强?”
赫伯特笑着对特兰讲。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却勾住了特兰的心弦,刚好说出了他现在最渴望的事情。
“前一段时间出事的酒吧就是你们家的对吧?你们一来我就认出你了,要是当时你是个力量很强的人,没准一切就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赫伯特在特兰背后嘟囔了几句。
“你到底是什么人。”
特兰又举起木棒,有点不满,但此时敌意已经大减。
“我看了这世间太多的悲剧了,作为一个前佣兵也许我可以教你些自卫技巧。”赫伯特点点头,对他笑着说。
特兰侧过头去,有些惊讶的问:“你说真的?”
赫伯特点了点头:“当然,只要你肯相信我。”
他对着特兰晃动了十指,跟着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把银色短剑,刚好有小臂长,顺着力气扔在特兰面前。
有些困惑的特兰弯腰捡了起来,将短剑拔出剑鞘,上面还有漂亮的花纹,特兰在哪见过,一时间却记不起。
赫伯特背过身去,从背后的袋子里又拿出一根铁棍,长度刚好是特兰手中短剑的一倍。
“先要做一个测试,来测验你的能力。”
“你确定?”
特兰担心的收了武器,生怕伤害到任何人。
“如果我是你的敌人,而我手持的是一把利剑,你该怎么做。”
说完赫伯特用铁棍戳了戳特兰的心口,顶的特兰胸口生疼,让他连连后退。
特兰飞快的挥起短剑,弹开了铁棍:“我会这样做。”
“你明白就好!”
赫伯特向后退了一步,闪过短剑的同时,铁棍立刻又逼到了特兰的喉咙。
这一次特兰没有迟疑,直接随着赫伯特的前刺而向后退了一步,抵消了铁棍的冲击。
赫伯特没有停下进攻,他只向左迈了一步,又用铁棍打向特兰的右方,让特兰措手不及的挨了一棍,力气不太大但却很疼,刚好是那种皮肤上的疼痛而并非肌肉受冲击时的痛楚。
“的确不错,但还远远不够。”
赫伯特又打了一棍,这一次特兰依然没能及时回避,等他手里的剑对准赫伯特的时候又挨了第三棍,每一棍的力度也越来越大。
“你已经死了两次了。”
赫伯特明显有些失望与愤怒,就像个老师一样教导着特兰。
被打了两下的特兰并不甘心继续被打,他试图尽全力还击。
想要伸手弹开直指着他面部的铁棍,对方却又立刻扫了过来,好在他马上蹲下避免了这一击。
等特兰再次站起来的时候,赫伯特又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而这不过是赫伯特在攻击他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的结果。
就这样,反复几次特兰从各个角度都无法靠近赫伯特,那根铁棍一直都指着他的脸,时时刻刻都会扫过来狠狠给他来上一下。
虽然只挨了两下,已经痛的让特兰不想在考虑其他事情,哪怕用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特兰避开这根铁棍的欲望。
“一根棍子就阻挡你进攻的欲望了?”
赫伯特略带嘲笑的语气正视图激怒正处于恼火状态的特兰,而事实证明效果也确实很明显。
特兰彻底被激怒了,他把全部愤怒发泄到了手持铁棍的赫伯特身上,一开始似乎还有所顾忌,害怕会伤害到对方,但此刻却为了能获胜而完全抛弃了这些顾虑。
他将短剑换到了左手,用尽全力跑向赫伯特身后。
“这可行不通!”
赫伯特死死的保护住自己身后的空位,避免特兰找空子在背后偷袭,正当特兰迎面袭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准备给特兰当头一棒结束这次练习。
可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特兰虽然双腿飞速运动要绕道后方,但却在靠近赫伯特之前突然减速,瞬间扭过身躯并把手里的短剑从空中扔过,换到了右手对赫伯特横刺过去。
好在刀锋在刺进去之前就被赫伯特的铁棍打掉,跟着又被踢开到一边。手里的短剑虽然挥空,但拳头还是顺着惯性打了过来,让赫伯特硬生生的吃了一拳。
这一拳很痛,但还不足以让赫伯特吃不消,从疼痛中恢复过来后,他举起棍子绕到反应不及的特兰身后,将铁棍卡在他的双手后,死死压住了他的肩膀,然后推倒在地。
“你的打法毫无保留也没章法,的确跟你的年龄很相符,可同时也漏洞百出。”
赫伯特用一只手揉着自己中了一拳头的侧肋,另一只手把特兰拖到墙边。
“对不起!”
“为什么要这样说?就因为你打了我一拳?”
赫伯特抽调棍子蹲在特兰面前,有些好奇的问。
“我当时很生气,完全没考虑自己手里拿的是真剑,以前我也试过发火到没了理智,结果......”
特兰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给人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愤怒令人强大,复仇会成为人前进的动力,学会掌控并加以利用,你就会无所不摧。”
赫伯特认真起来,一脸严肃对眼前的这个孩子讲。
“可我不喜欢变成那样子。”
特兰两只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咬着膝盖上红肿的地方喃喃细语。
“等你需要的时候,也不会在意是否喜欢这样做的。好了,以后就让我教你些剑技,起码也能当做是一种补偿。”赫伯特站了起来,跟抬头看他的特兰对视。
“补偿?”
“别傻了,哪里会有人无缘无故接近你教你剑术,你们家的提米老板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欠了她人情,一直没机会还给她,所以这次想帮帮你们。”赫伯特叹息着,抬头看向了王宫所在。
“这是你真正来找我的原因吧?”
“算是吧。我这个人一生都在漂泊,做雇佣兵的时间太长了,连什么叫做人性都不知道,如果以前没提米的帮忙,恐怕现在我也不会活着回到这个故乡。”
特兰望着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似乎也能感受到他人生道路的漫长痛苦。
“没想到婆婆有那么多的朋友。”
“她那个人就是那样子,喜欢结交朋友又乐善好施,所以大家都很爱戴她,可惜我回来以后才知道她已经不在了,现在说起来有些伤感呢。不过还好酒吧还在,本来想早点登门拜访,结果有些意外没能立刻去,更没想到之后你们会发生那么多的麻烦。”
赫伯特眼皮垂下闭起后有些恍惚,再次睁开的时候,又重新见到令他魂牵梦绕的故乡致远花。
“你的过去好像很神秘呢,大叔。”
“我看上去很老吗?”赫伯特笑着说。
“仔细看的话,好像也只有三十多岁吧?”特兰回答。
赫伯特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带着令人困惑的笑容说:“还是言归正传,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我有个学生,不过还想再收一个。”
特兰使劲点了点头,晃的刘海都翻了过来,一点的犹疑都见不到。
“那就好,我会每天都来教你用剑的技巧,不过不要告诉你姐姐知道。”
赫伯特从身后的袋子里取出一瓶小拇指大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绿色的液体,他稍微晃了晃便扔给特兰。
“这又是什么?”
“一种草药的浓缩汁,抹在伤口或者瘀肿的地方可以加快愈合。”
好奇的特兰拧开了玻璃瓶的木塞,从里面倒了一点在手指上,对着之前被打的几个部位涂了一些。
“好像确实有些感觉”
被涂抹的部位有些凉飕飕,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剧痛,痛楚过后反而没了之前伤痛,虽然让特兰有些意外,但这瓶药水在他看来也确实管用。
“好神奇的东西”
“其实就是最常见的治疗药,北方始祖树下的蓝河城专门出口这个,是专门以医疗技术闻名的地方。”
“班德就是从那里来的,我听他说过。”
特兰伤感的讲,这件事又让他想起了逝去的亲人。
“伤心的事情还是别太在意比较好,我也从一些酒吧的老顾客那里听说过你们的事情,节哀顺变然后从哀伤中脱离出来吧。”
赫伯特一只手拍拍特兰肩头,有些生疏地试图安慰他。
“当然。”
看到特兰静下心来,赫伯特便准备好短剑将另一些东西展示给他。
“瞧我的手。”
他用手指对着刀锋划了一下,吓得特兰险些跳往后方,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好奇心胜过了对血的恐惧。
用指头划过剑刃的赫伯特并没有血流如注,手指头更加没有断掉,但指尖的皮肤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磨了一下,白皙的皮肤变得红了许多。
“为什么你的手指会没事?”
特兰用自己的手指碰了碰短剑,没有学赫伯特那样划过去,却也很清楚这把武器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
“我要给你看的是这个。”
“什么?”
“在战场上驰骋的战士们强大的本源。”
“你到底在说什么?”
“人类的身体是可以通过训练不断变强的,越强的人,肉体的级别也会越强,随着意志不断的变得坚定,人的体能极限更会被开发出来,尤其是在战场上作战的那些士兵,他们往往有超越普通人的肉体强度与力量,那就是长期训练和磨练的结果。只要你不停的训练和成长,也有一天可以做得到。”
赫伯特给特兰讲解着刀锋没能划破手指的真相,另一面又举起短剑,从柄部斜视到刀尖。
“不过,这种肉体上的强度也需要技巧来弥补,虽然我的手没有被划破,但不意味着我加大力度或者改变手势就会一样没事。就好比在与敌人作战的时候,刀刃插入的位置以及刀锋切入的方式都会影响结果,如果躲避得当,就可以把敌人带来的伤害最小化。同样,自己用武器的时候这种技巧也很重要,只说的话很难明白,以后教你用剑的时候我想你会很快理解。”
特兰听起来有些不懂,虽然大致上对这些话的意思都可以理解,看了眼自己的细皮嫩肉,怎么也想不出有一天可以做得到赫伯特的水平。
赫伯特再次拿出铁棍,把短剑交给了特兰。
“这次换我进攻。”他说。
两只手握紧了剑柄的特兰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学着刚才赫伯特的样子,一只脚踮在身后,另一只踏在前方,双手持剑用剑锋对准了敌人的脑袋。
赫伯特并没有提示何时开始,当他看到特兰刚准备好就如风一般窜了过来,身子低俯于特兰的剑下,铁棍则被一只手抬到了脑袋上方,狠狠地戳了过去。
虽然这次攻击很突然,但特兰还是勉强反应过来,在铁棍接触短剑的一瞬间就用尽全力挥了出去,试图把赫伯特的铁棍打飞脱手。
可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铁棍非但没有被弹开,手里的短剑顺着铁棍划过的时候也越来越不受控制,似乎有一种看不到的力量把短剑从他的手中夺取。
最终,短剑以一个弧形的角度飞离了特兰的手掌,随之而来的另一股力也把他往前拽了一下,使他失去了重心,被飞袭过来的铁棍戳中了没什么肌肉的胸部。
“为什么会这样?”
特兰被那根铁棍戳的胸口发疼,虽然咳嗽了几下但明显远不如之前被打到那般痛,他明白到赫伯特故意留力的同时却也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是振动,靠意志是无法发动的,就像心脏跳动一样,当你足够强时,就能引发细微到极点的振动,制造出各种想象不到的效果。”
赫伯特用铁棍敲了敲发愣的特兰,让还在沉思当中的他清醒了过来,感到无力的特兰听着赫伯特的解答伸出了双手。
“这不只是肌肉记忆,也需要强大的肉体去支撑,振动到足以产生肉眼看不见的波纹时,你会发现你无法控制武器,当你能控制住以后,就算普通的木棍也能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北方管这种技术叫斩纹,不过能掌握的人非常有限。”
赫伯特跑到了一块一米多高的石头上,从高处站着俯视着倒下的特兰。
“不过你天赋看起来还不错,才看了一次就懂得学我的姿势。”
“这还远远不够。”
“自己清楚就好。”
赫伯特在那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又蹲了下来,提起包裹打算离开。
“你要走了吗?赫伯特?”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呢,小子。”。
“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特兰!特兰·红提!”
被人小子小子的叫,让特兰着实火大,他并非不能接受别人记不住自己的名字,更多是因为“小子”代表一种无能和软弱,那正是他最不愿面对的。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至于那些东西留给你当做见面礼吧,记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别让你姐姐知道。下次有时间我会主动来,肯定会错开那个医生看病的时间,反正你一直都在这里对吧?”
赫伯特随便挥挥手指向地上的铁棍与短剑,就往小巷另一侧通往高处的楼梯走去。
特兰想要继续追问,可对方已经消失在了城里不知何时蔓延开的大雾中。
“夏天的雾,真见鬼。”
他自言自语地嘟哝着说,捡起铁棍与短剑,收在了对面的墙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