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内的大臣们此时齐聚一堂,刚从国王身边侍从获得夏洛特被召见的消息,迫不及待地四处寻找夏洛特的身影,然而一天下来都没任何线索。
白天的虚晃一枪,召集群臣却只是用口谕的形式安抚贵族,这种奇怪的做法让众人都不明就里,尤其是他们迫切想要找国王宣泄,为自己的“私人财产”被杀讨个公道的说法,如今担子却全部落在摄政王格伦身上。
“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格伦王子坐在椅子上咬起手指头来,父亲连他也不肯见,却又有意对奴隶之家进行清洗,种种迹象表明都是冲着他来的。
这次越过摄政王权限内的召见,彻底引起了他的警惕,对未知的惊恐在格伦心里扎了根,哪怕再多的大臣像他弯腰鞠躬,也无法消除猜疑的心。
身为格伦辅臣的宰相福克西纳,却始终没表现出过多的不耐烦,在他眼中,世间万物都有周旋余地,从年轻时就自诩是一头眼光长远的狐狸,而致远花一向拿狐狸形容反应迅速或过于狡诈的人。
福克西纳·里佐,这位国王的忠臣,致远花最大的权臣,正是后者。
也许他曾有过慧眼,可岁月的摧残已蒙蔽了他,贪婪在心中催生出了无数的欲望,并驱使福克西纳走到了今天的这条路上。
唯独国王他从不敢小看,但西蒙国王也很清楚,自己需要他。
在致远花衰退的日子里,福克西纳虽然贪婪至极,但依然能为国王有效分担政务,顺带作为盟友约束来自艾兰思家的老贵族再次崛起。
也因此,福克西纳认定年老体衰的国王不会冒险撤除自己的职位,即将接替的继承人也过于年轻,无论是贵族还是王室,都要依赖他这个“中间派”来维系平衡。
进或者退,福克西纳都有得选择。
无疑,他自认为是胜者。
“黑甲军的传令官来报道了。”
一名信使从宫殿外的回廊跑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位满身血迹的军人,即使身穿黑甲,那血红色的凝块依然很显眼。
刺鼻的血腥味从他身上散发开来,大臣们纷纷避开,两位王子也捏起了鼻子,次子卡尔斯干脆跑到了国王经常坐的阳台上,看起外面的瀑布来。
“你就不能洗个澡再来吗?”
大臣们抱怨着他,格伦干脆用袍子盖起了鼻子以下,不想让任何味道透过来。
“先把结果报告出来,然后立刻离开这里。”
福克西纳终于发话,平时的他的确不太喜欢其他下臣,但这一次他们的立场却难得的相似。
传令官头盔下的神情很委屈,但他并不愤怒,甚至有些沾沾自喜,面前群臣的奴隶被屠杀就是他们的杰作。
“那么,我要开始报告了。”
“快点!”
摄政王格伦不耐烦挥舞袍子,跟着又捂起脸来。
“奴隶之家的镇压已经完毕,在善后的工作里处决了所有罪人,除了西区的奴隶们似乎早就得到消息逃走以外,那里已经成了一片死域。”
就像是突然被点燃的火药一样,每个听到这消息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却哑口无言,之前的传言都是真的,而且远比他们想的要严重。
大多数贵族以为国王不过是杀鸡儆猴,奴隶之家的传言也仅仅是意在杀死部分奴隶,绝大部分人还心存幻想,可一听到这来自黑甲军传令官亲口确认的消息,有几个人干脆气的当场坐在地上,毕竟奴隶就是他们大多数的财产与收入来源。
格伦也被这惊人的消息震撼了数秒,之后才想起掀开了袍子将注意力转向福克西纳,这名宰相脸上却没看出什么吃紧的反应,只有无奈的神情。
“都是真的吗?”
“没错,殿下。”
传令官回答完,大臣们又问了一次相同的问题,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案,福克西纳此时才出马,走到传令官身旁问:
“国王陛下直接下达的命令可没说过要全部杀完,连不是奴隶的人也没放过吗?”
“无论男女老少身份与敌我,只要格斗一矢一剑,便会被视为敌人,陛下给我们的命令是杀死罪犯与反抗者,奴隶们的反击很猛烈,并且还存在有组织的军队化迹象,采取必要措施也是无奈之举。”
传令官的几句话显然是考虑对策后的答案,短短几句话就把贵族们资助奴隶建立军队的消息半公开甩在他们脸上,却又看破不说破,仅仅是当做奴隶反抗的证据,为屠杀的行为寻找合理化的做法,让在场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听说过黑甲军的事迹,原本以为只是在对付敌人的时候才会那么残忍,没想到会做到这种地步。”一个大臣隔着人群在后面讲。
“哪怕是国王直属的军队,这样做也太过分了,难道你们没能力先调查一下吗?我要求成立调查团,你们这样滥杀无辜,会遭报应的!。”也有人喷出一大串口水,显然这名贵族家里有人还在地下。
“别废话了,命令已经执行完毕,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一把老迈的嘶哑声音打断了大臣们间的抱怨,将群情激涌的众人一下就叫停在原地。
在场的所有人扭头都看了过去,目光的焦点集中到一名戴着玻璃面罩的长发老人身上,他驼着背在轮椅上竭力呼吸,透明玻璃面罩不断从轮椅后方喷出药用的熏香,两侧的侍从与医生则蹲在一旁。
这便是艾兰思主家的现任当家,老贵族们的头领,米提尔的父亲。
眼前老者经历过了无数的风雨,将近八十岁的身躯早已不如过去健朗,儿子的无能也让他十分头痛却别无他法,曾经在城里呼风唤雨的大贵族,而今势力也随着他的身体状况一样,每况日下不复以往辉煌。
原本重病不能言语的他,近几日出其意料的又出现在贵族们的视线里,手中拄着拐杖,弯曲的背脊成了贵族眼里的异类。
如若是年老的贵族,要么在容颜衰退的不成人样时便从此隐居,要么不断伪装年老带来的问题,免得丢光家族的脸面。
但就跟他的名字一样,这位老人是个特立独行的男人。
眼前的艾兰思当家并没有独立的名字,却有着独一无二的东西。
与他的祖先一样,老人的名字便是艾兰思。
艾兰思·艾兰思,一个非常奇异且不符合命名规则的名字,据说这并非他最早的名字,只因他认为过于软弱而抛弃了父母给予的名字,自己起了一个像是绰号的新名。
他的名字曾被同是贵族的人嘲笑过,可他的手段与能力却也让艾兰思家族在这城里重振了家威与声望,曾乐于讽刺的贵族们不再小看北方至圣血脉轮流到南方的的分支,反而变得不得不依靠他们的权势。
数十年后,艾兰思老了,行将就木,马上就要进入那永远属于他的棺材。
可如今的他,重新回到了贵族的圈子里,为家族的事务繁忙起来,哪怕仍然有些沉重,但没什么能比看到艾兰思家繁荣更令他高兴的事情了。
家族至上,那是他一生的座右铭。
福克西纳选择了沉默,艾兰思并没有对他多加留意,反而很在乎坐在椅子上的格伦。
“可是这次该怎么算?我也有好几个奴隶在奴隶之家寄存,本来还打算卖掉,现在不止是新贵族的特纳家完蛋了,连我们的库存都被毁,这笔账算在谁的头上?”贵族中有声音抱怨,这次的利益危机,连艾兰思本人也一时之间抑制不住。
“现在想要觐见国王必须得到传召才可以,如果没办法直接与陛下沟通的话,那一切就有劳格伦殿下了。”
艾兰思听得出贵族们的意思,主动对着格伦讲起来,眼下的贵族原本都以为占理,一听到黑甲军的汇报就不知怎么表达不满,都等着有威望的贵族领袖替他们发声。
大王子格伦听到这句话,心中慌乱而又紧张,跟被打了一闷棍一样,前不久两人还是盟友,现在就快成了反目的敌人,瞧着艾兰思那锐利的眼神,格伦丝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贵族的“请求”,唯有将目光移向福克西纳。
沉寂许久的老狐狸右手挥起袖子,将传令官驱离,之后嘴唇才蠕动起来:
“奴隶们作为贵族的私有资产被侵害,国库会用帑钱合理补偿,但奴隶们如果确实组织了私下军队想造反,我想各位恐怕也有责任吧?身为总务大臣的在下,有债必还,有罪必究,请各位整理一段时间,我会开设相关的专务窗口供各位申诉。”
“是你的话,也许办得到吧。”
听到福克西纳不软不硬的说辞,艾兰思为首的贵族们马上明白了话里的意思,选择暂时作罢,却也并非代表妥协,表面上便答应了福克西纳的请求。
贵族们看到身为领袖的艾兰思本人如此发话,一时之间都明白解决不了问题,纷纷在门口扔下帽子离去,以此表达对黑甲军行为的不满。
看到问题总算解决,格伦揉着脸独自一人离去,扔下弟弟卡尔斯不管,准备去找梅来缓解这噩梦般的一天。
远离王宫的贵族区,艾兰思家族庄园的小花园回廊中,福克西纳与艾兰思正在温室中散步,宰相在后推着艾兰思的轮椅,好像没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过。
“我儿子米提尔的事情,希望你能谅解,即使是我也有一样的烦恼。”
“明白,所以我从不气愤于你的家族,理论上也不会影响我们的交易。”
福克西纳环望着四周,确定无人在监视他们之后,俯身向前趴在在了回廊的石栏上。
“可惜,奴隶组建军队的想法也不知道被谁透露出去的,格伦殿下难道是跟他父亲唱双簧给我看吗?你呢?福克西纳大人?”
“别想多了!这可不是引蛇出洞的钓鱼计划,我和格伦殿下事先都不知情。你对我的指责更是毫无事实基础的污蔑。”
“真的吗?”
“你应该想想这一切是不是陛下的离间计,他不想你们老贵族拥护格伦殿下继位,找了这种借口消灭奴隶的生力军后,之后又会做什么呢?”
“我不觉得他有这个胆子。”
“艾兰思庄园中有很多随风摇摆的人,只要国王稍微施压,他们就会出卖你与整个艾兰思家族,国王不会什么都不做等着你们自己死在家里,所以别犯傻了,现在认怂事情肯定就过去了,老老实实走完一生不好吗?”
福克西纳笑着细声对着艾兰思讲,生怕走漏任何声音被人听到,艾兰思满是皱纹的脸上略过一丝的不愉快,却未在语气里表达。
“难道你觉得谋划对卡尔斯刺杀的事情没被揭露,西蒙就不会放在心上了吗?这次对奴隶之家的清洗就是报复,也是之后一系列麻烦即将到来的预兆。”艾兰思眯着眼反问。
“那件事我做的非常完美,没人知道跟我有关。”福克西纳有些不大自信地说。
“如你所说,对我们的报复来了,那对你的怎么迟迟未到?”
“这......”
通过艾兰思的话语,福克西纳意识到了的确有蹊跷,国王接下来没准就要对自己动手,可始终有些怀疑,毕竟他认为在国王眼中,贵族才是问题最大的,自己这种行政官僚,既无家庭也无家族,作为“大管家”再合适不过才对。
“利用奴隶来武装成军队的事看来是没戏了,现在只有依赖于国外的佣兵了,我有很多盟友,他们可以帮我们一把。将王宫构造以及警卫的安排明确的告诉我,否则不单只是我,连你也会被清除。”
“你确定国王连我也会一起......”
听到来自艾兰思的警告,福克西纳顿时觉得艾兰思的目标并不简单,国内的局势天平开始倾斜,这次他很难选边站。
“这种事交给阁下自己判断,如果你认为西蒙打算对我们做点什么,而你还能独善其身的话,一切请便。”
“只是原本拿来拥护格伦殿下上位的兵力就算没了,也不至于冒着掀起内战的风险去挑事吧,这样既不像他,也不像你。”
“难道我们现在有的选吗?”
艾兰思回头用隐约带着嘲笑的眼神瞟了福克西纳。
福克西纳没兴趣让贵族与国王之间的矛盾继续扩大,他原本仅仅是想借着贵族的支持,作为中间人将这笔政治资源与格伦搭上,下一任国王继位时他也能稳立不倒。
这才仅凭格伦平日里对他的几句牢骚,擅自策划了攀塔比赛中差遣新凯刺杀小王子的行动,事后未有任何惩治,福克西纳更加确信格伦单方面对卡尔斯的不满,国王早已知晓却无可奈何,仅仅是将矛盾转向了大多数的贵族们。
也许正是那些出格的行为,让国王意识到贵族如今尾大不掉,将三十年前奴隶大起义时埋下的矛盾,全部一点点的都挑了开来,老狐狸的如意算盘而今也打不响了。
正当福克西纳还陷在沉思中时,一股植物的清香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仔细查找来源时,发现清香味来自于轮椅上,他环绕着走了一圈,装作思索如何回答,实际则仔细观察。
经过一连串回想,他终于想起了那是向日葵的味道,不久前来自国外的佣兵团代理人,曾许诺给他的精锐佣兵,便以向日葵的记号作为允诺缔结盟约与否的标志,由此马上意识到艾兰思的真正目的。
“要是像你说的这样,我们该怎么办?分家的埃米利奥在军队有很高的威望,黑甲军与巡逻军是国王直属,我们可没权插手。”福克西纳试探性地问。
“胡斯·沙罗温带领的反抗军给点诱饵就会按照我们预期一样行动,除此以外我还有其他盟友,如果有必要可以在国王对我们进行问责前先发制人。实际上,我已经在安排了。”
“我明天就会把王宫情报交给相关的人再转送给你,但你们后续的行动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协助,你懂我的意思。”
福克西纳假意答应,他的确认为有必要交出王宫的讯息给艾兰思,只是没有认真合作的考虑,仅仅是出于对西蒙国王近期可能会惩处自己的担忧,希望借刀杀人,至于后续会有什么危机发生,他并不想卷入其中。
“那么,第二次合作愉快。”
艾兰思伸出了手,福克西纳迟疑半刻也握了上去,接触一小会儿就松开了手。
“记得留意北方来这里的调查兵团,我不太清楚他们到底想要搞什么,但那个混蛋霍吉尔似乎跟他们关系走得很近。”福克西纳说道。
“即使霍吉尔是国王身边的红人,但区区一个侍从出身的人不会对我们计划有任何影响。我更在意你所说的夏洛特·格林,听说西蒙独自召见了他。”
“当初在他身上的投资如今看来都是正确的,如果他控制巡逻军,摊牌的话我们会更有优势,只是西蒙陛下召见他总让人感觉不安。”
“他是你的人吗?”
“现在看来,算不上。”
“必要时刻解决他。”艾兰思眨了眨眼睛。
“我会的。”
“生存下来即可获得荣耀,死去则会被历史唾骂,选择吧!我的老朋友。”
阴谋的气息从回廊当中弥漫开来,艾兰思没有像传统故事里的那些人一样得意的笑起来,而是默默转动轮椅离开,温室外马上就有人前来接应。
福克西纳在后方看着他缓慢移动的轮椅,陷入内心中对自己未来选择的挣扎。
“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入夜后的王宫深处,摄政王格伦的书房里,两个男人正坐在烟囱的篝火旁喝着茶。
“你很久没召见我了,王兄。”
国王的次子,卡尔斯殿下显得有些无聊,却又期待这次谈话。
格伦心中想着某些事情,并不敢正面对着卡尔斯。
“有心事吗?还是说你在为我上次遇到刺杀的事情担心?”
长居于宫中的卡尔斯就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年龄也有十七八岁却极为天真,心中所想必然会说出来,有时甚至是纯真的过于幼稚。
“我......”
格伦想随便讲什么,但每次到了嘴边却又不得不咽下去,他垂低脑袋,望着茶杯里的倒影,盯着倒影中的自己,对自己要说的话依然犹豫不决。
卡尔斯半蹲下来,装作青蛙跳了过去,双手放在膝盖前,由下向上看着格伦的的眼睛:
“别担心,反抗军那些人做杀不了我,不过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王子!一群贱民又怎么可能伤到我呢。本大爷连一根毛都没擦伤。”
“也是呢。”
格伦陪着他勉强装作笑颜,眉毛里却带着愤怒,卡尔斯看得出来,却不明白究竟为何。
“说起来,我们很久都没见父亲了,你最近有见过父亲吗?卡尔斯。”
格伦想要错开话题,将问题转向了他们的国王陛下,那个许久未见面的父亲。
像是提到了陌生人一般,卡尔斯没有感到太过在意,对于兄长的提问,他失望而又冷漠的回答:“不,很久没见了。他要躲起来,还规定我们见面也需要彼此召见才可以,但好在今天你的召见得到了他的允许。”
“他的身体不算太好,最近比以前更糟糕。也许我们该体谅一下他,不是吗?”格伦做起有些不自然的鬼脸。
“装猴子可不是这样子。”
即使真的不是那么好笑,卡尔斯还是笑了起来,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
两个人以兄弟的身份难得笑到一起,即使格伦深感罪恶,却不妨碍卡尔斯对他做出真诚的笑脸。
就这样,两人喝着茶一直说着小时候的笑话。直到太阳快到头顶。
“可以打扰你们一下吗?”
那声音急速却温柔,对他们再熟悉不过。
格伦端着茶杯,往门的方向望过去,卡尔斯也一同转身。
在门口处,站着两人的挚友,格伦的爱人,他们青梅竹马——梅
“梅姐?!”
卡尔斯很高兴见到这位姐姐,立刻跳了起来,从沙发上跃了过去,本来已经绑好的金发辫子也松开来,一头长发披在身上,跟女孩似散在肩头,即使这样,仍然要和小奶狗一样用脸蹭着梅的手掌。
梅很无奈的抬起了眉毛,立刻走了过去,把卡尔斯重新摁在沙发上,站在他的身后,捡起地上的红色布带,为他编排起散乱的头发来。
“梅,你来的还真巧。”格伦有些惭愧的避开了梅的目光。
“你不是做到了嘛,格伦。”梅一边绑着一边说。
“做...做到什么了?”
梅没回答他,仅仅是把目光转向背对着他们哼着小曲的卡尔斯,然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格伦顿时红了眼眶,整个人没了精神,深呼吸多次后才算舒缓许多。
“做到了什么?姐?”卡尔斯扭动脑袋,想要回头询问在他身后的梅。
“别动!”梅轻轻拍动他的脑袋。
卡尔斯像羔羊被牧羊人圈住一般,微微低下了头,也不再淘气。
“你们两兄弟真的像孩子一样,总是需要别人照顾!”梅冲着格伦说。
“抱歉,我没能做好自己的责任。”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卡尔斯虽然行事如孩子般不可预测,但敏锐的洞察力使得他立刻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没什么。”格伦回答。
“我都说了,兄长大人不要因为攀塔比赛的事而埋怨自己没保护好我。”卡尔斯站了起来,开始动手将辫子最后一部分系紧。
“能多些与外界接触对你也有好处啊,卡尔斯。整天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与那些女侍们鬼混可对你一点益处都没有,我听你那班房的女仆长说你跟一群女孩一星期都没出屋!明明你还只是个青少年,要是有了孩子,陛下肯定把你打的半死。”
梅的话好似针戳到了卡尔斯的痛处,吓得他一激灵。
卡尔斯的脸唰地一下红成了晚秋的苹果,压低了额头前的金色刘海,笑着闭口不言。
“我弟弟他长得好看,又是王室血统,那些女侍们恐怕正想要跟卡尔斯搭上关系,也不能怪他”格伦主动为弟弟开脱,有些不自然地伸出手捏了捏卡尔斯的肩膀,像是给他打气一样。
“可是你跟梅姐不也是那样子嘛。”
卡尔斯做了鬼脸,看的梅直翻白眼,捏起他的耳朵。
格伦想到父亲对他说过的那番话,茫然间望向正穿着女仆装的梅。
梅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绝不能与格伦匹配,虽然她猜不到国王对格伦说的话,但也从格伦的表情上看得出答案,他们或许注定未必会有圆满的结果。
但此时她早就没时间担心与格伦之间的情愫,身边的卡尔斯天真无邪甚至让人恼火的巨婴性格都不成问题。
原本不存在于他们三人日常考虑的压力正在四处蔓延,尤其是王室之外的政治斗争,连出身平民作为女仆长的梅,也能意识到危机的到来,也正因此,让卡尔斯欢笑依在,已成了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
母亲病重的负担也使得她白了少许头发,原本黑紫色的短发有不少枯萎,甚至还有一缕白条跟染了色一样藏在左鬓角中。
压力犹如山一般压着她,也有如水似的无形,使她紧张而几乎窒息,平日里再正常不过地喘口气都难。
能分担这一切的只有格伦,而眼前两人正是她想要保护的对象。
如果可能,她也许会选择保护所有东西,母亲也好,父亲也罢。
卡尔斯也一样,更别提格伦,三个人之间最纯洁的感情,也许正随着国家的改变以及格伦地位的变化而难以维系。
哪怕所担心的一切格伦都在心里清楚也好,梅都不敢掉以轻心。
“梅?”
陷入压力沉思,而在思绪世界中漫游了些许时间,梅被格伦的呼唤叫醒了回过神来。
“我在这。”
篝火照着她的面庞,高温甚至烤得她有些疼痛,当梅抬起脑袋望向格伦时,格伦也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他点了点头,做出了一个饱含爱的笑,将无限温柔留给了他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