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之家大屠杀的消息被迅速传播到了城市的各个角落,人们四处奔走相告知,也有的派发着手中的信件,连同暴动详情一起塞进了别人家的门口。
平民们很在意最近的风向,每一场可能将王国推向战争的事件,都无一例外引起了绝大多数人的关注。
最早期的流言蜚语来自街边的乞丐,却没多少人愿意相信,即使他们真的看到了在城市广场上集合的军队。
直到当天太阳落山前大部分人才知道真相,小道消息也在坊间散播开来,没人清楚源头出自何处。
话题的焦点从屠杀事件又转到了王国的未来上,哪怕平时不关心的人,现在也开始留意起身边的风声,甚至有一小部分平民向城外迁徙。
此刻,从图书馆归来的特兰,走在街上不时能听到人们聚在一起私下议论的声音,还能瞧见多了士兵在街头巡查,平时热闹的街道变得极为冷清。
路上的街灯点亮的也不多,太阳还没落山,霍特尼斯主广场周遭就暗的跟夜晚一样,让他不禁感慨一切变得都太快。
时间稍稍倒退回溯到昨晚,探望完格温德琳的特兰结束一整日的行程,早上醒来后想起昨晚跟胡斯的话,虽然的确原谅了他,可又不愿意在众人面前马上就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在脸上。
确信姐姐在这个时期有他们照顾更好,一时间赌气留下一封信,权且当做道别后,把洗好的衣服与装备打包后独自一人离开,用了几个小时从山上找到了一条危险的小路,才慢慢走回了城外的平原。
等特兰越过渊湖的码头进入城中时,月亮已能在空中看的一清二楚。
等回到曾寄居的屋子里时,他既不见朱利安尔斯,附近也找不着赫伯特,没想太多的便去寻找黑斯特瑞,
然而,图书馆同样空无一人。
人生里少有靠自己做决定的事,要是就这么再回去找瑟雅斯,保不准会被一顿骂,被骂也就算了,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丢脸反而更为重要。
可回来就是为了能自由自在选择想要的东西,朋友还是老师都不在这,空荡荡的屋子又让他感到陌生,一时间既不想待在屋子里,又不知道该在哪,便在街上游荡起来。
“喂!”
一把声音叫住了特兰。
他回头望去,一大群拿着木棍的人正从两个方向把他堵死在一条街口,附近的人看了都连忙走避,连有些二层小楼的商家都盖上了窗户。
特兰以为又是混混火并,知趣地让开了位置,退到一个小巷中,等着两拨人碰面。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两群人遇到彼此时,反而停了下来,一齐看着特兰,少说也有五十多,其中一名白高个的胖子格外眼熟。
“是你吗?贝格尔!”
特兰张嘴刚开始发问,马上就意识到这群人是来找自己的,大概是为了报复之前跟贝格尔互殴的事,那天还有一些不太一样的小混混打算用刀捅他。
“是他吧?贝格尔,既然加入了我们鼹鼠帮就是我们的兄弟,打了你的人我们可不能放过,要不然我们脸往哪搁?丰塞卡老大要是知道了就更不妙了。”
“喂喂,邦提!解决贝格尔的事别把丰塞卡老大扯进来,让人听到可不好,他可是上级的上级,我都没见过,咱两连进鼹鼠酒吧的级别都不够呢,传出去小心受罚。”
两个带头模样的混混,看起来年纪大上不少,带头说话被叫做邦提的家伙有着刺猬头,染了一头黄毛,二十来岁的模样穿的衣服也是码头工人的衬衫,嘴上穿了唇环,一只手正在揽着贝格尔的脖子。
后说话的另一人,看起来更为稳重,三十岁出头的模样,比起同伴更矮也稍胖,北方贵族的打扮,一身西服衬衫,带了一顶黑色帽子,看上去庄重的跟商人差不多。
“是他吧?”
“库尼在问你话呢。”邦提没好气地推了贝格尔一下,指着刚才戴黑色帽子的男人。
“是...是.....”
贝格尔好像很不情愿又不敢反抗,看到一贯蛮横的“憨熊”也这么唯唯诺诺,特兰马上意识到眼前两个人是真正的黑帮。
对此他一言不发,趁着那群人还在交流的空隙,观察起附近的环境,这才意识到走入小巷反将自己逼入死角,附近无路可退。
“既然是,那就好办了,按照规矩办事。”叫库尼的男人拍拍手掌。
“给。”
名为邦提的混混塞了一把匕首给他,然后转过头来看着特兰。
“贝格尔是我们鼹鼠帮的新成员,兄弟受欺负了可不行,你得付出点代价。”库尼说道。
“小鬼!不想死就乖乖站在那,让贝格尔把你手指切下来,入帮的话一根就够了,你要是敢反抗,就不止一根了,弄花你的脸,再就把你卖到贝加做男妓。”比起严肃沉稳的库尼,邦提看起来更像街边的流氓。
“脸都弄花了,还怎么卖好价钱?”
特兰退到了小巷的深处,影子盖住了他的面容,微微露出的笑脸。
“这家伙......”
“早就说了,你看是吧,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总以为这还是街边男孩的打斗,让他见识一下吧,库尼。”
邦提征求库尼的同意,在默许之下身边的五个混混拿了木棍走入了宽度能容纳两个人的小巷中。
对特兰而言,这又是一次实战,比这群人更凶险的他也遭遇过,大火中的亡命徒只会更糟糕,那样他都挺过去了,这次他也有信心撑住。
敌人没有任何准备,疯狗似地扑了上来,特兰一闪绕开攻击,然后有条不紊地倒退,脚上的步法按照赫伯特所教导,一点都不曾让闪躲乱了呼吸节奏,始终保持两个敌人在身前。
就在他们出了破绽时,两手同时蓄力,对准前方两个混混的下巴就打出了重击,顿时击晕了他们,后面三人还没反应过来,特兰就夺下一根棍子,将剩余三人挑翻在地,对着膝盖与脚腕一阵打击,确定他们起不来才面向外面的黑帮。
“哦!真厉害呢。在哪学的?”
库尼有些惊讶,一直藏在帽子低下的眼睛都抬高了一分。
“算了,我亲自来吧!你们两个看好了。”
叫邦提的混混走上前去,把外套摘掉交给小弟,露出被肌肉紧绷着的白色背心,两脚来回在地上挪动,稍微停了一阵,马上就箭步蹿到特兰面前,一脚扫在特兰肋骨上,然后另一脚抬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加速踹到特兰胸前。
“唔!”
一连串攻击让特兰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胸口一阵沉闷感,等喘口气想呼吸时,前面的邦提又攻了上来,连环的脚踢反应他是个非常善于四肢格斗的人,力度也是他遇到过的敌人里最强的。
看上去精瘦,可脚踢的力度几乎能带动特兰的体重,单纯依靠防守特兰也被打的生疼,再硬接下去恐怕会被踢断骨头。
“我可是地下黑拳赛连续十二星期的冠军,就你这样学几天自以为是的三脚猫水平,给我吃地底泥吧!”
话刚说完,邦提的腿抬到头顶,在半空中跟鞭子一样甩了下来,
特兰很清楚被打倒绝对会被击晕,没有选择硬接,可闪避又不够快,情急之下单膝半蹲下去,将落脚的位置大大压低,两只手加上肩膀“嘭”的一声,接下了来自邦提的重击。
马上就两手保住了他,抽出身后袋子里的铁棍,对准了他的膝盖一顿猛砸,还没等邦提惨叫出来,就已经失去了平衡,特兰赶忙对准裤裆一阵连踢,连地上的沙子都被溅了起来。
后面原本打算看戏的黑帮,马上就冲了上去,前一两个特兰还能把他踹开,后面就只能被一股脑的按住,与他视角平行的邦提正在地方发疯似的捂着裆部打滚,看到这一幕特兰反而笑了出来。
“你也太过分了,邦提可是有好多女朋友等着他的啊,这下搞不好都不能生育了。”库尼看到同伴这个模样,也没上前安慰,权当做他自己办事不力,可转过头也没打算放过特兰。
“杀了他!杀了他!”邦提仅有的呼声几乎哭了出来。
“哎哟哟,你看,本来只是一根手指的事,现在不做掉你,怎么也说不过去啊。你看,我们黑帮也是讲道理的。”
“黑帮就是黑帮,一群垃圾而已,好人才不会加入呢。”
特兰面不改色地说着,他心里从来瞧不起这群家伙,虽然是对着库尼讲,可更像说给在小巷入口害怕地发抖的贝格尔。
原本和气的库尼突然一脚踩在特兰脸上,反复碾压几圈,无形的怒火几乎爆发出来,显然他跟刚才的邦提有不一样的逆鳞。
随后,他从手下那拿来一把砍刀与黑色口袋,一股血腥味让特兰回想起了艾兰思公馆,马上意识到那是干什么用的。
这次绝非开玩笑,特兰又突然后悔起刚才逞能的表现,此时心底有开始想,没准当初跪在地上求饶,说不定对方连一根手指都不会砍,如今自己背着家里人出来,却没人能帮得上他,心里瞬时后悔了一百万次。
“作为人类像样点可以么?”
突然有个声音传来,可特兰找不到是谁说的,也肯定不是眼前的库尼。
“谁?!”
他问了一句,旁边的库尼也感到困惑,以为是特兰在拖时间,毫无疑问除了特兰谁也没听见那句话,接下来便将特兰的脑袋套在黑色口袋里,砍刀对准了他的脖子,其他人压着他的肩膀露出了脖子。
“贝格尔,学着点。”
“能...能不能放过他一马,库尼大哥。”
贝格尔主动替特兰求情,库尼砍刀后愣了一秒,然后笑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放了他?你在把帮规当什么啊,傻瓜。这种话可别让上面的人听到,可不只是像我现在一样笑话你了。给,你来执行。”
库尼走过去拉住贝格尔靠近了特兰,尽管特兰被套住黑色头套,但两人还是彼此十分熟悉,紧接着库尼将砍刀递给贝格尔,可贝格尔却怎么也不肯握住。
“这家伙是个废物!!杀了这小鬼!”仍然躺在地上的邦提催促道。
眼看浪费时间,库尼懒得再逼迫贝格尔,想要转身亲自执行,两手高高抬起,一瞬间对准特兰的脖子挥下。
“嗖。”
砍刀溅起了血花,喷在贝格尔白胖的脸上,邦提也兴奋地叫了起来,可他们马上意识到那不是特兰的血。
两根飞在空中的手指,以及套着黑色头套的特兰,还有压着特兰没了食指的两名手下,库尼马上反应过来,将刀横向砍向特兰。
然而他们看到的是个速度快到判断不清行动轨迹的影子,特兰不知怎么地仍然行动如常,刚才进巷子的十来个人,被他借着行动不便的机会,挨个重击喉咙,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很大几率一下就可致人死地。
比起那些来,特兰不忘抓紧其中一人的手臂,向着自己用力拉扯,另一手对准脸部砸了出去,把人跟破布偶一样打到半空,然后一脚踹到库尼身前,看到状况的贝格尔吓的转身就跑,库尼也叫不住他。
小巷外剩余的二十多人看到后又冲了几个进来,还没搞清楚状况,蒙着头的特兰就抓准机会,右手拳头抬起,落下时陷入了对方左脸,又撞向了旁边的墙角,连石头都磕碎了一块,脑袋跟掰开的苹果似的,在旁边的墙上喷出放射性的血花。
剩余的人看到后纷纷吓的转身就逃,刚爬起来的邦提骂骂咧咧想把他们叫回,迎来的却是特兰的一拳打在肋骨上,将他击飞了一小段距离。
邦提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地流出泪水,却只见到特兰慢慢蹲到他身前,拿起他的手指,从小拇指开始一根根的掰断,不知怎么地眼前的男孩力气大的离谱,完全不是他这种实力该有的表现。
“啊~~~!饶了我吧!”
邦提最终忍不住哭出了声,十根手指已全部被掰断,特兰对声音也有所回应,转而抽出邦提佩戴的匕首,对准他的舌头没犹豫地挥舞过去。
“叮啷。”
铁器的碰撞声后,特兰手中的匕首被击落,一把飞刀打断了他的进攻。
刚回头望去,一个影子就盖在他面前,一股极其巨大的撞击力把特兰打飞,顶在墙上晕了过去。
“罪恶切割者?!!”
被同伴压住的库尼惊讶的叫着,眼前突然救了他们的正是城里的义侠,只不过风闻中第一次真正遇到。
“这孩子学了些杀人的技术,最近家里有人去世,有时候控制不好情绪,你们真有够蠢的这时候来找他麻烦。”
不慌不忙之间,切割者将被打倒在地的人挨个用绳子帮上手脚,然后串联在一起。
“你不是救了我们吗?我们可是遇袭的市民!”库尼仍然装作无辜的模样。
“别在这装了,你们鼹鼠帮作为外来黑帮和本地黑帮混合的产物,干的勾当可不怎么样。”
“既然你知道我们是鼹鼠帮,也应该知道丰塞卡是我们的后台老大,他以前可是贝加黑帮的头子,跟你以前对付的可不是一个量级。”
“你们已经被捕了。”
切割者不理会库尼的话,一把将他抓起,手脚捆成一团,有意把他弄成烤乳猪似的模样羞辱他。
“得罪了丰塞卡老大,你的日子可别想好过!!”库尼嘴上仍然不让丝毫。
“等他到监狱里把你保释出来,记得给我带句话。你们鼹鼠帮我迟早要登门拜访!”
留下了“问候”的话语,切割者由如来时一样,踩着墙壁跳上屋檐,又神秘地隐入月色下,随后一群吵闹的人声从附近传来,迅速停在小巷外。
“拉赫马队长!我们得到报告说有一群人在这斗殴,怎么处理?”
一群巡逻军大声在外面喧嚷,独眼的巡逻军队长拉赫马在外观察,没立刻让人进去仔细查看。
“好像是鼹鼠帮的人,要是抓了,丰塞卡那面恐怕......”
“全都扣起来,带回去给朱利安尔斯的分队,都打成这样,我们来了还什么都不做才会惹麻烦。”
听到身边队员的提醒,拉赫马便给出了他的指示,一转眼工夫就将倒在地上的人,无论重伤与否,统统运往巡逻军总部。
“喂,特兰!”
特兰突然睁开了双眼,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名字便四处张望,却发现身边漆黑一片,发现头顶全是星星,远处有一堆篝火,有两个身影正背对着他取暖,声音正是从那而来。
他努力想要靠近,但却始终迈不出脚步,只能看到其中一个高个的身影缓缓握着一把长杖站起,还没等回头时,附近的世界突然极速移动,一下又把特兰带回到了一片漆黑。
原本的寂静变成了杂吵声,他的呼吸有些不大顺畅,外面的光芒隐约透过布料照到了他的脸上,这才意识到刚才是一场梦,至于之前的回忆,只记到差点被人砍了脑袋,剩余的都非常模糊。
他一下就拽掉了头罩,试图搞清楚自己在那,面前紧贴着他坐的也是罪犯,稍微往远点看去,就能看到晕厥的库尼和失去意识的邦提。
不少属于鼹鼠帮的人畏缩在角落里晃悠,听着来回摇动的车轮声,便知道自己正身处于一驾大篷马车中。
身边的囚犯不是鼹鼠帮的人,却都是浑身酒气,右面的人干脆醉到不省人事靠在他身上,状态跟对面那群鼹鼠帮的人也没啥区别。
他刚推开这醉鬼,还没搞清楚状况时,左侧的人却突然说起话来。
“特兰?真的是你吗?”
“拉德苏?”
两个人从奴隶之家死里逃生的人刚见面,却没有任何惊喜,因为马上他们就要被当做罪犯运到总部去,可拉德苏还是满脸好奇。
“你在那之前逃出来了?”
“嗯。”
特兰随口应付拉德苏的提问,毕竟他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地下的事。
“我听说他们清洗了奴隶之家,没放过任何一个人,要是晚走半步,我估计都见不着你了。”
“至少我也还活着,你也还没死,这就足够好了,不过看你这样子,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唉,老毛病了,我都三.....十七次了。总之数不清,酒鬼的毛病一犯就这样,反正我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过那天得到的委托我可从来没放弃,等我这次被关三天出去就能继续了。到是你也被扣起来,这个太让我意外了,你可不是会犯罪的人。”
“因为对面那群人找我麻烦。”
特兰使了个眼色,稍稍往斜右侧的角落里甩去,拉德苏看到后马上就明白过来。
“妈呀,那可是鼹鼠帮的人,这你都敢惹?他们放贷还烧房子,我在奴隶之家要给他们抽两成税,比国王还狠,政府还知道返税给合法商家呢,听说这群人背后有个国外的退休黑帮头领支持,你可得找夏洛特帮忙帮我出这口气。”
“惹都惹了,指望别人也没用。”
比起惹上麻烦,特兰更不愿意被当做罪犯,他不想费力大声叫嚣辩解,小时候去巡逻军总部时,许多囚犯都惯用这招,他只能靠着篷车的木板,哀叹自己太过倒霉。
“下车!”
不知何时,篷车已经停下,巡逻军们打开了后门的挡板,横放成一条梯子,用鞭子对着空气抽了一下,训示犯人们遵从指令。
随着第一个人主动下车,连接所有囚犯的绳子被拽了起来,那些失去意识或不能行走的,则由身边的人背上。
特兰刚好要背他身后晕了的醉鬼,却心想这太过肮脏,实在不愿接触,走了几步也任由他拖在地面,没有学对面那条队伍一样把他拉起来,拉德苏看到赶紧催促特兰执行命令,却已被巡逻军的人发现,一鞭子抽在他们身边。
“喂!你想吃鞭子吗?”
不想挨打的特兰,只好硬着头皮转身打算背起酒鬼,好在套到围巾里的工具袋没被没收,大概能勉强隔开些许距离,不至被酒鬼鼻息喷到脖子上。
“快点!”
正当巡逻军的人要拿鞭子催促他时,有声音传来把附近巡逻军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特兰立马扔下酒鬼,这一摔反而让他醒了过来。
此时队伍停在原地,众人都将注意力转向巡逻军总部的某个地方。
巨大平顶四方形的总部附近,一大群人将总部的正门堵了起来,其中多数都是贵族与商甲衣着的男子,更有人互相推撞时打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
特兰对拉德苏问道。
“黑甲军杀光了奴隶,前几天暴动也没解决,持有奴隶租约的小商户和小贵族,闹不到国王那就来这发泄不满,已经好几次了,一天要闹上好几回。”
拉德苏简单几句就叙述完,退回了囚犯的队列里,不打算掺乎进去。
眼前的众人因近日的事件,愤怒早已占据了他们的脑袋,将理性远远驱赶到其他地方,呼喊声越来越强,特兰所在的两支囚犯队伍也不得不停下,还在不断被赶来的人群包裹在内,一时之间失去了秩序,也得以让特兰有更多时间观察。
连接着巡逻军总部与这些人之间的吊桥早就被他们拽到了地面,站在那桥上的是一位少女。
她披着贵族才穿得起的彩色锦绸衣,夹在里面的内衬却破破烂烂,一头橙红色乱发上扣着一顶鹿皮帽子,踩在一张桌子上,伸出握拳的右臂挥舞在人群头顶。
“他们愚蠢的认为可以瞒过我们,剥夺我们的财产与幸福的生活,但这一切都已经被我们发现了!”
她大喊着,每次伸出手臂下方的人群便激烈的回应她。
附近的巡逻军们都不敢靠近或离开,毕竟这事是烫手的山芋,也仅是停在原地,负责维持秩序。
“让国王赔偿我们!让军队指挥官出来认罪!”支持她的人如此说。
此时此刻,煽动人群情绪的,正是站在桌子上的女孩,特兰并不清楚她叫什么,却觉得在哪里见到过她。
“难道说......”
眼前的这家伙,显然曾是过去偷窃他钱包的小偷,还是那个火场里他从暴徒们手中救下的少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还极为不协调地穿着贵族们的衣饰,但人们早就被不满煽动到不在乎这些细节。
人群左侧突然出现喧闹声,一支七十人左右的黑甲军队冒了出来,一小会时间就把他们和特兰等囚犯全部围住。
一个男人骑着马从军队的包围圈中走了出来,马匹的脚步又慢又安静,无声无息逼近了人群。
包括那女孩在内,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像是被饿狼包围的鸭子们一样,从吵闹立刻变得一声不出。
“我记得通告过了,没得到允许之前是不允许自己擅自来提要求的对吧?”
黑甲军中出来的男人,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是黑甲军的领袖斯科尔兹尼。”某个有见识的贵族说道。
“那违背禁令的要求,就等于是在违法咯?”
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斯科尔兹尼拔出了短刀,刺进了站在他面前的某个商人腿中,还特地避开了关键要害。
跟着他抓紧倒霉商人的头发,拖拽着这个可怜的家伙,一把扔到了黑甲军与人群之间的空地上。
“大人,在这里不可以随意杀人,这群人的身份也不同。”
传令官走了过去,在斯科尔兹尼耳边轻声说。
“哦,对对对,差点忘了,真可惜。
本来正忙着拔出长剑的斯科尔兹尼停了下来,放弃了随机将人斩首的习惯,带着懒散地语气讲。”
“把他们全部绑起来!让巡逻军出来帮忙。”
传令官代替失去兴致回马上打瞌睡的斯科尔兹尼,对在场的黑甲军发布命令。
军队们向前迈步,踩在灰色砖头上的铁靴嘎嘎作响,被包围的人群们想要从右侧突破,结果引来了骚乱。
站在桌子上的少女也跳了下来,脱掉一身贵重的外衣,露出内里那贫民的衣着,顺着右侧人最少的水池方跑去。
路上的军士想要阻挡却被人群压过,看着情形混乱起来的传令官拔出了长剑,指挥起预备队殴打想要逃走的每个人。
像是在山崖上生存的岩鹿般,那少女跳来跳去的灵活身形很难被捕捉到,不少士兵甚至跌落入水中因而愤怒的拔出武器。
她越来越靠近特兰所在的小巷中,看着她接近的特兰也试图闪躲,加速的跳了出去,却没想到被手上的绳索套住,又被其他囚犯的体重拽了回来。
两人半空中撞到一起,一齐跌入总部护城河的浅水池中。
黑甲军士兵追了上来,将特兰与少女一同带离了水面,他们二话不说先对少女的肚子来上两拳,又对着她的脸补上一脚,当场就将她打晕在地。
“这样你就应该会老实点了,整天给我添麻烦。”其中一名士兵说。
另一人转身打量起特兰和他手上的绳索:“谢谢咯,小鬼。帮忙抓住犯人是有赏的,不过得你自己能自保才行。
“有绳子和手铐吗?”
“那不是有现成的吗?”
两名黑甲军指着特兰身后,特兰此时才回头发现,身后本来该他背的酒鬼,刚才也被拽到水里,拖上来时姿势怪异,想必是真的醉死了。
“等会叫巡逻军的人来处理,先凑合用把这家伙带进去吧。我可不想再被老大盯着了。”
黑甲军士兵没打算咨询特兰的意见,直接将醉死的酒鬼手铐摘除,套在鹿皮帽少女手上,然后又推给特兰,长时间没动弹的队伍终于开始恢复前进。
另一面,混乱的现场被黑甲军控制起来,不少人脸上都有铁拳砸过的痕迹,还有的连面目都分不清,满脸是血嚎啕大哭,也有的整个人晕在地面不知死活。
窝在总部的巡逻军们看到局势变稳,才纷纷从大门后走了出来,用绳子捆起部分人,剩下的要是看起来得罪不起就都被随意放掉,不把事情挑答,做事有余地,一向是巡逻军们贯彻的和稀泥宗旨。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斯科尔兹尼,虽说在马上眯着眼,但从没真的陷入梦乡,瞧着被放走的人便下了马,亲自往巡逻军总部的大门内走去。
“麻烦您等一等,这里就算是黑甲军也不可以随便.......”
某个巡逻军的成员想要向斯科尔兹尼解释,但换来的是一言不语的漠视。
“我说您等一下!”
他再次讲,但这次却是喊了起来,伸手试图去拦截斯科尔兹尼。
“嘭!”
斯尔克兹尼挥起拳头,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接着抬起右脚将他的左脚勾倒,使他失去了平衡,整个人重心在头摔在了灰石地面上,血液跟摔碎西瓜似的“啪”的建设到周围一地都是,那名巡逻军只能疼的大叫。
站在一旁的同伴们没人敢去帮他,都怕有一样或更糟糕的下场。
瞧见无一人出手救援,斯科尔兹尼反倒更为不满,明显被激怒的他面部表情依然冷淡,像石像般不为所动。
“你的确完成你的职务了,而你死后我也会遵守诺言站在这里不再往前一步。”
他缓缓拔出带着银翼状剑格的长剑,没有犹豫刺下去,那一刻被突然冒出刀锋弹开了翼剑的尖端。
一个人半蹲在地上,一把厚重的宽头短刀指着斯科尔兹尼,正是升任巡逻军队长接替夏洛特的朱利安尔斯·法赛兰。
朱利安尔斯盯着对方,慢慢站起身来,刀却并没有放下。
身后的黑甲军们也押着数十名犯人进入了大门内,连同巡逻军在内,这不算太大的大厅里却全是士兵。
各自让开了一片空地给他们的头儿,两个阵营早已互相敌视,巡逻军看到朱利安尔斯出头,便也不打算再藏着掖着,双方剑拔弩张,对峙了好一阵子。
“看来总算有人有些骨气呢?不是吗?”
斯科尔兹尼微笑着,近两米的翼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对准朱利安尔斯心口刺去。
面对那突如其来的袭击,朱利安尔斯的反应难以得上对方的速度,只能用意识模糊俯身翻滚避开刺击的轨道,却仍被划破左臂,血液唰地染红了制服袖口。
再次抡过来的长剑没给朱利安尔斯任何余地避开,不能闪出攻击范围的他,唯有抬起短刀硬接下这一击。
有着公牛撞击般的力量全集中在一点爆发,长剑上附着的力度随着挥舞变得更强,一霎将持着短刀的朱利安尔斯整个人都打到在地,短刀也被切出了口子飞离了他的手中,掉到斯科尔兹尼的脚边。
“队长他竟然被几下子就......”
旁边的巡逻军无不惊叹,双方的差距未免太大。
斯科尔兹尼没有点到即止的打算,他高高抬起长剑,趁着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双手用力对准朱利安尔斯的脑袋劈了下来。
“咔。”
有东西飞了过来,在落下的长剑与朱利安尔斯之间拉起一到屏障。
那是一把青色的手半剑,上面还刻有茉莉花的花纹,映射出来的淡绿色,与地面石砖的颜色很像。
起初一动不动不知是哪里飞来,跟着巡逻军中跑出一人,把插在砖石的剑身踢了出来,握住了剑柄在半空抡出一道青影,直取向斯科尔兹尼。
攻击的速度有意被加快,斯科尔兹尼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处,避开了高处落下的剑,却仍被持剑的人读准下巴上狠狠打中一拳,整个人倒退了几步才站稳。
“夏洛特·格林....临时长官大人,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斯科尔兹尼看到了那人的面貌,扬起头抹掉鼻子流到嘴唇上的血。
“问这问题的应该是我才对,斯科尔兹尼副官。”
夏洛特将剑锋抵在对方胸口的铁甲上,但斯科尔兹尼似乎不打算与夏洛特战斗,双手摊平放下了武器。
“来这里协助我的同袍们羁押聚众闹事的犯人而已,顺便参观这里再试一试他们的身手。”
“既然没事了,那就赶快离开这里,不要再靠近。”
“当然,我的大人。”
斯科尔兹尼弯腰低下身子作出了回礼,倒步走出了大门,上了马匹笑着离开了巡逻军总部。
黑甲军们也纷纷跟上开始撤离,一个个跟随者传令官的脚步与号召小跑起来往斯科尔兹尼的方向跑去,整齐的步伐就如同有节奏的乐曲一样,伴着盔甲作响的声音逐渐远离此地。
被留下了被绑住的闹事者,以及其余被捕囚犯仍在巡逻军总部大厅内,此时无论是犯人还是巡逻军,都爆发出了欢呼,庆幸夏洛特成功化解了一次恶意挑衅。
他们知道要是真被黑甲军杀了,现在这节骨眼上恐怕也是白死,上面总有人想小事化无,死个把人或基层官僚恐怕连小事都算不上。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试探底线,而我保证这不会是唯一一次。”
夏洛特站在原地不动,四周围的巡逻军扶起伤者后开始有秩序地散去,朱利安尔斯扶则拿回短刀走到了夏洛特身旁。
“可你应该已经成了他们的长官才对。”
“不是我的命令,是更高层的默许,那个叫斯科尔兹尼的人,从普通士兵到军官都是他的人,听说我的上一任也一样被架空了,国王原本是靠他拿掉艾兰思的指挥官,结果有点尾大不掉的失控,做什么都喜欢先斩后奏然后让上面的人替他擦屁股。”
“那现在该怎么办?”
“做好本分,别闹事。比起黑甲军,我们这面现在有更需要优先解决的麻烦。”
两人一同望向被松绑的部分闹事者,夏洛特并不想放走这些人,却也没打算全部捉回去。
“这是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先把一部分人带回去文化,剩下的放他们走,要对外证明我们没打算把事情做绝,基层的人可找不到国王和宰相诉苦,只能来我这发泄不满,要是做绝了拉太多仇恨,所有矛盾都会击中到我们身上。。”
“可只要有人继续煽动,那这种闹剧还会发生。”
“的确还会发生,煽动的人必定不在他们之中,那个女孩毫无疑问只是幌子,我们要在发生流血冲突前找到在幕后操控的人。”
夏洛特在流动的巡逻军中试探犯人们,一会抬手一会蹲下,想要检查出他们的身份来。
“那批是拉赫马的人带回来的,说是鼹鼠帮的在动私刑。”
“这个我知道。”
“他们不会也是派来的幌子吧?谁有那么大的能力搞这么多的事?”
朱利安尔斯略带紧张的提问,没有让夏洛特感到多惊讶,他不慌不忙顺着有鼹鼠帮囚犯的长队望了一眼,搜索某个身影未果,又把注意力转了回来。
“这就是最大的疑点,那女孩应该是个奴隶出身,贵族不可能用她,可偏偏这个时候最需要闹事的就是艾兰思家族,一定有我们没发现到的盲区,想想之前闹事的其他人,是不是都有什么共通之处。”
夏洛特蹲在某个胆怯发抖的男人身旁,试图不引起这个男人抗拒地伸出了手,轻轻拎起他脖子前的挂带,盯着那彩色的十字条纹说:“先是奴隶,然后是贵族,策划一切的人完全相反的属性为什么非要粘合在一起。”
他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围的景象,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样子却疑惑重重,握着下巴不断思索。
“到底怎么了?”
朱利安尔斯一边问,一边挥手让手下们带走刚才那名贵族男子。
“派人在附近一带巡逻,但不要穿着军装,暗地里要查出所有可以直接看到总部建筑的地点。”
谨慎小心的夏洛特知道有人在一旁欣赏此次骚乱,谈话时格外小心,装作看其他地方的模样,随口就说出了重点。
“那是工作量不小的活,需要不少人手,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
朱利安尔斯看起来他很满意新差事,尤其是在调动人手时的自信与支配感。
夏洛特没再说下去,拍了拍朱利安尔斯的肩膀,拖着步伐走回了巡逻军的总部深处,只是目光多在鼹鼠帮身上停留了一阵。
朱利安尔斯本想再追问一阵,转而又试图尝试独自思考,几秒后就果断放弃,扭头重新指挥起涣散的巡逻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