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本不可能,白灯石的爆炸可是毁了整件歌剧院。”
朱利安尔斯大声叫嚷,用诧异的眼神望着夏洛特,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声音太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场的人虽只有两名,朱利安尔斯却第一个给予了否定,作为从未见过奇迹发生的朱利安尔斯来说,死于那种大爆炸中的人是不可能幸存,更别提这世上也不存在让人复活的魔法。
“我很清楚看上去的确不可能,可从酒吧火灾开始到歌剧院爆炸为止,一切不幸的始作俑者的确是他没错,如果找到了什么方法侥幸逃了过去的话,就不只是走失了一个杀人犯那么简单,没准他还有同伙。”
夏洛特看起来也并不确定,在他心里想了无数次,信魔的确没可能逃过爆炸以及后续的崩塌,甚至连信魔是否与一系列的事件有关也不清楚,一连串的麻烦冲乱了他以往镇静的头脑。
“不过说起来,黑甲军的挑衅是不是有些太过火了,他们的指挥官当时可是认真想要杀死我跟那名士兵,不能就这样算了,上报给王宫的话总会有结果吧?”
朱利安尔斯显然很不满斯科尔兹尼的肆意妄为,但却对自己的实力感到失望,说起话来也显得底气不足,只能指望公家替他出气。
“奴隶之家也是那家伙先斩后奏,知道国王需要他会为他们擦屁股,这事我也没办法。叫部下们尽量避开那群家伙,最近他们还会驻扎在城里。另一个原因是我的黑甲军指挥官的名号只是个头衔,他们不会配合我的指挥。”
“要跟拉赫马队长说吗?”
朱利安尔斯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话语里有些不自信的退缩,他很清楚两个人是死对头,拉赫马被招降前夏洛特在一次围剿海盗的战斗力刺瞎了他的眼睛。
“不,一个字别提最好。”
“他应该不会为了报复你而针对我,虽然接触不算很多,但听闻队伍中他的声望还很高。”
“海盗始终是海盗,他背叛出卖了同伙才活到今天,没必要的话还是不要告诉他太多的细节最好。”
夏洛特对拉赫马的担忧始终不能放下,即使离开了这个烂摊子,他仍不得不去不停的监视与照看,生怕变成内部斗争的开端,还要想办法统一整个巡逻军去兑现与西蒙国王许下的诺言。
“可是......”
“他作为海盗的罪行是不会被原谅的,那家伙被招降后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进入了巡逻军,或者是在策划着什么也说不定,记得要盯紧他。”
见到夏洛特专心集中于思考的朱利安尔斯,马上转开了话题,提起另外两位队长:
“大火后去就在的其他两个队长呢?他们跟着队伍一起失踪了,好几天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上面的人要求他们去帮忙结果也不在乎,这件事更奇怪吧?到现在为止都没通告,安德队长与拉斐尔队长带走至少三分一的人手,要是我们不找拉赫马合作的话恐怕更难解决问题”
“拉斐尔是贵族家的人,安德是商人之子,他们的职务本来就是虚职,失踪弟兄们的事我会去查,但当务之急是要有一个能带领队伍的人选,现在我能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
夏洛特留意到门外有人偷听,裤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打在门把手上,朱利安尔斯也迎上去查看,却撞到另一个试图冲进来的士兵。两个人速度不快,额头偏偏撞在一起,将两人都顶倒在地。
“行了,起来吧,偷听的习惯最好改一改,现在可不是你以前的身份了,这点小伤比起曾经的痛,什么都不算吧?麦斯?”
夏洛特笑着对倒在地上的士兵伸出了手,一下将他拽了起来,顺带也将朱利安尔斯拉起。
被称作麦斯的士兵,穿着绿色布衣与黑色披肩皮甲,拍了拍一头褐色长发上的尘土,试图让自己显得干净一些,但瘦弱面部的胡茬使得看起来有气无力。
“别拿我的过去开玩笑了,夏洛特。我来这是要告诉你们,外面有大事发生了,马上过来看看。”
麦斯神色紧张地推开大门,带着他们走了出去,一路上的士兵数并不多,走到了门外才发现大多数人都聚集在巡逻军的总部外,与平民混在一起正在围观某些东西。
夏洛特穿过了给他让开道路的士兵们,却没有在意眼前有些什么,本来就不轻的靴子似乎踏入了水潭一样,第一脚就溅开了一层液体到裤脚上。
他低下头望过去,发现那是顺着凹凸不平的石块缝隙,从远处蔓延到他脚下的鲜血河流。
前方几十米外,人们围绕着十几具尸体密密站在一起,腾出了一块空地用于摆放尸体。
被鲜血透红了的白布掩盖在上方,在布上看似残缺不全的死者遗体一排排的连了起来。
麦斯走在两人前方,把他们两个引入了停尸场中央,将血腥的景象留给朱利安尔斯与夏洛特观看,确认再三后,才发现都是巡逻军的士兵。
“奴隶暴动时被派去的人吗?”
“没错,但我们点不齐有多少人,没几个有全尸。”
面对夏洛特的询问,麦斯也只能给出肯定的答案,从被殷红色血液渗透了的白布下,夏洛特还能隐约看到那些人的面容,以及别在他们袖口的茉莉花状纽扣,一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果然是活该,平日欺男霸女惯了,今天就是这种下场”
“听说他们的前指挥官还负责制造了奴隶之家的大屠杀。”
“也难怪被人报复啊。”
平民中有的人轻叹起来,但也有许多人幸灾乐祸,交头接耳时总会流露出自己的想法,偶然听到了这些话的士兵们想要冲上去殴打某几个平民,好在被朱利安尔斯拦了下来,这一举动反而吓跑了不少无关的人,巡逻军们也不知所措,都等着夏洛特发话。
直到夏洛特从震惊中脱离时,这情况才算好转:“发生了什么。”
“从能找到的躯干判断,死亡人数刚好一个小队,还有三个人失踪了。多数人残缺的身体像是被野兽撕开了一样,流出来的血迹顺着水流一直淌进食用水库才被人发现,水管爆裂就是因为肉渣堵住了下水道,总而言之一团糟。”
麦斯看得出夏洛特眼神里的愤怒,他是老兵,清楚每个人的习性。
“时间、地点、目击证人呢?”
“尸体是被水流冲到附近奴隶之家附近水库,大概就几十分钟前被发现的吧。我还记得,那天拉斐尔和安德队长接到了艾兰思那面的命令,救火被要求在奴隶之家暴动后,去周遭地下隧道协助黑甲军,围堵可能逃脱的奴隶,然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麦斯,安德与拉斐尔的大队下有多少人?”
夏洛特的眼球来回转动,意识到了更严重的事情。
“七百五十人以及八百九十二人,跟他们出去的大概一千二百人左右。”
麦斯的一句话,让朱利安尔斯这种直性子的青年再也忍耐不住,马上就想伸手去揭开死者的裹尸布,试图用行动否定眼前的死亡。
麦斯侧在朱利安尔斯的耳旁带着遗憾的轻声讲:“你最好别去看,那班人是你升职前训练的最后一批新兵,街边的穷小鬼出身,你还记得吧?”
听到这句话的朱利安深深倒吸一口凉气,差一点叫了出来,捂住嘴巴不敢相信这一事实,这一天对于他的打击实在太多,甚至到了已经无法承受的程度。
他咬着手指,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毫不在乎旁人眼光。
每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都曾是有家人等着他们回去的人,对于无家可归的朱利安尔斯来讲,这一幕是对他最大的刺激。
他一向死心眼的认为人如若在苦难的世界中出生,那便应该有个好的归宿,无论上天赐予了某人什么样的悲剧,都终会有使这人再次见识这世界幸福的机会。
在没翻开掩尸布前,他的确不会知道躺在那里都有谁,可他却最恐惧翻开的时候,见到那些曾在自己队伍下与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士们,抑或说是朋友、徒弟、弟弟们。
“把赏钱给那些搬运尸体来这里的人,然后找马车把尸体搬回去。”
夏洛特蹲在尸体旁,稍微掀开了褐红色的血布,看了一眼尸体便盖了起来。
他的表情没有变,像是定格了一样,走路的速度慢了起来,姿势也有改变,腰背略有弯曲,无形的重负死死压在心间,身心俱疲地拖动步伐,走了几步就开始摇摇晃晃。
走在回总部的路上,身边的士兵们跟随着他,后方的人则抬着尸体前进,麦斯与朱利安尔斯两人一言不发,深深明白死去同袍的痛楚与伤意。
不远的距离,却跟走了几百年一样,跟身后同袍们又只差阴阳一隔,一切都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街道上两侧平房或地面的居民,大多也报以讥笑,就如同之前在那片停尸地所发生的一样,某些人几乎笑出声来。
巡逻军的队士完全听得到嘲笑者们言谈间的话语细节,无论讲的话出自何种目的,对他们来讲都是侮辱了死去的人。
有人朝高处的群众扔石块,随之而来的是十几块更大的石头砸到巡逻军身上,怒火被激起的朱利安尔斯拔出了短刀,试图爬上石台对朝着他们扔石头的人做些什么。
麦斯马上跑了上去,拼尽全力才把他拉了下来,直到夏洛特走过握住朱利安尔斯的肩膀来安抚他才算完。
为了避免冲突加剧,满脸汗水的夏洛特下令全队人掩护一大排车辆小跑前进,但不断扔来大小不一的石头却从未停止过。
士兵们的皮甲与布甲保护住了要害,多数人只有一些瘀伤,唯有几人被砸伤鼻梁与脖子,血流了一地。
平民对王室、贵族与黑甲军的不满,今天全变成欺软怕硬的发泄,用各种各样的形式爆发在巡逻军的头上。
夏洛特掩护着队伍快速进入总部之中,外面的平民也汇聚一堂,石块铺天盖地扔了过来。
他不得不退到总部之内,命人升起修好的吊桥,落下铁门后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砸在门或墙上雨点般的声响。
“为什么要阻止我?”
朱利安尔斯从未如此愤怒过,他没有往常的那种开朗的笑容,以往乐天的性格此刻消失无影,坐在大厅外的休息室里,拿出短刀用一块脏布慢慢擦拭。
麦斯想要过去对他解释,被夏洛特用手拦住,走过低头凝视地面的朱利安尔斯,蹲在他的刀锋前,推开刀片望着他无神的眼睛说:“你是一名军人,要保护这座城市和它的居民,而不是去伤害他们。”
“可你瞧瞧他们都做了什么,有人还对尸体吐口水。”
朱利安尔斯有意避开了夏洛特的目光。
“是的,我也见到了!”
麦斯也不能理解夏洛特的做法,附近的士兵更是鼓噪起来,缓缓跨步靠近了他们。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好,城市都离不开你们,这也是你们的家。”
夏洛特喊了出来,想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可又不能当面说出他与国王的约定,只好嘴上找个他也认可的理由。
“这真的是我们要保护的人吗?夏洛特先生?”某个新兵问。
“我不想被这样对待。”又有人说。
不知从何时开始,休息室的噪声成倍的开始大了起来,受伤士兵们的声音虽然不多,但一人一句足以吵醒熟睡的酒鬼,而这压力全都集中到夏洛特一人身上。
精神上的烦劳终于到了极限,夏洛特即使内心中很清楚市民的憎恶并非空穴来风,却难以向在场的每个人解释。
哪怕他们知道原因也好,也未必都做过伤害市民的恶行,可却依然被如此的欺侮与排斥,被卷入了莫名其妙的斗争中去,无形的隔阂瞬间在平民和巡逻军之间拉开。
夏洛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队员们因市民的反应而心灰意冷,像是失去目标的猎人,开始质疑参加军队的目的,怀疑起身边所需保护的人来。
民众也失去了对巡逻军的信心,早就建立在不信任基础上的猜疑,因黑甲军屠杀一事瞬间爆发。
而他自己,也犹如冬天快要来临前,在秋季末凋零的花朵般枯萎,心脏的血流声音越泵越强,甚至乎可以听到血液流过血管的冲涌声,当周围的吵闹也变小起来时,他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过了好几秒,麦斯与朱利安尔斯才注意到到这一情景,士兵们也慌张地停止了叫喊,一个个都涌了上去,试图扶起了晕迷的夏洛特。
还未等麦斯或朱利安提出要求,就有人飞奔出去,寻找医生来到这里。
再次醒来时,夏洛特发现自己已身处家中卧室,胸口跟被锤子砸了一样沉闷剧痛,最近几个星期第一次睡到了床上,旁边的矮桌还放了不少药用的茉莉酒。
他不知晕过去多久,不知道其他人用了什么办法把他送了回来,但能在烦恼过后看到这种景象,也算是一种放松,用力坐了起来试图去取酒瓶,一只手突然拿走了茉莉酒。
“才刚醒过来,可别勉强自己,酗酒不是好习惯。”
一把中年男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听上去颇为熟悉。
夏洛特脑袋顺着声音望去,才发现中年男人是王宫的御医穆纳,近日消瘦的身形比以往更像竹竿,以至于夏洛特差点认不出他。
“特兰的事谢谢你,当时我也找不到能委托的人了,这次还要麻烦你救我一命。”
拖着发麻的手臂,问题的严重性也随之而来,他过去也偶尔晕厥,可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失去意识的时候,更不曾对穆纳以外的人提起过,尤其是对家人格外保密。
“医治那孩子只是尽到一个医生以及受好友委托者的责任,所以说诊金的话,我只收到今天救了你为止,至于之后的我会退回给你。朱利安尔斯那孩子带人把你送回来后继续忙公务了,别担心外面的事,专心养病就好。”
穆纳搬来一张摇椅,坐了上去休息起来,不时检查用药的剂量。
终于有余力的夏洛特也坐了起来,背靠雕饰树藤的床背,扣紧胸前睡衣的扣子,压实铺在下半身的蓝色鹅绒被,想了一阵才开口问。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这个嘛......”
穆纳没直接回答,他不喜欢明明实际上去绝望的事情也要给人一丝希望,那是对求生欲望的最大打击,所以他说了真话。
“从医学角度来讲挺严重的。”
“别绕弯子了,穆纳,我几乎每天都提着剑准备给人以命相搏。”
“这个.....”
此时穆纳严重的夏洛特并不惧怕死亡,可他依然担心死亡带来的后果。
若是此时国家失去了他的帮助;或是瑟雅斯与特兰失去了他的保护,一切都将变得不堪设想,此时他必须精打细算,开始冷静思考死后的蝴蝶效应。
很快,他接受了现实,就跟他的性格一样,再令人无法相信的事实摆在面前,仍可平静面对。
“我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死在床上吧?”
为此,他对穆纳提出了质疑,问起导致自己发病的原因来。
恳请再三,摇晃着椅子的穆纳终于停下来,半个身子倾斜过去,对着夏洛特无奈地说出了实情:
“长期的疲劳或者说压力使你的身体产生了病变,按照传统医学的看法来讲,是你的灵魂因为这些外在的麻烦而变质,最终影响了你的身体,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你相信灵魂吗?穆纳?我记得你跟那些医生可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夏洛特打趣的问。
“我从不相信这种欺骗人的说法,人的身体就只有一具,是可以摸得到可以看得到的东西,如果说有什么会拖垮身体,那毫无疑问就只有同样能被触摸到的东西。”
“所以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据我所知,国内目前你应该是最强的剑士了吧?能跟你一较高下的也没几人,我虽然没什么身手,但我听说过剑客或其他办法战斗的人,都会受到大量的身体冲击。如果是普通士兵的话还好,可有的人强到一定程度,身体跟不上去就会出现副作用,比如那种可以制造极大杀伤范围的技术,叫什么来着?”
“大概叫斩纹吧,北方人是这么叫,不过我们这应该没人会,我也是最近才掌握了皮毛,每次用完肌肉都会跟被撕开一样剧痛。”
“总之,别再用了。你跟你父亲一样有天生的心血管疾病,那种技巧会加速恶化你的健康,血流会冲击你的身体,器官负担过大时会产生眩晕或四肢无力,那都不过是先兆,当你开始失明的时候一切就都将无法挽回。”穆纳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前一段时间被国王陛下召见,有些事必须我来办,这节骨眼上怎么可能逃得开。”
夏洛特尝试转开话题,他显然不想让穆纳再讨论自己身体的状况
“政治的事情我不想管,作为医生我要求你珍惜身体,自从你老师死后开始,就总是有避不开的麻烦,这国家到底怎么了。”
穆纳明白对方的用意,嘴上说的话听起来像是抱怨着什么东西,更多是对现实的无奈。
“改革也非一朝一夕能成功的。”夏洛特说。“我记得你说过三十年前时参加过我老师辩论会议吧?那时候很多人都在旁听,有的还加入了政府,比如福克西纳。”
“我只是个医生,不是像你一样的战士或者说英雄。从小在富裕环境里长大,自私的认为可以通过治病救人去改变人的想法,但年龄越大,我便看到了越多的现实。在暴力面前善意是一层纸,轻轻一戳就会被穿透或是被破损。”
他就像是脱离了故事的角色般,被迫妥协于现实般,既不像年轻人一样激昂也没有中年人的沉稳。
“比起那个,不如透露一些国王陛下的状况给我吧?穆纳。”
“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没什么好说的,你前不久不是才见过么,干嘛来问我。”
穆纳果断的回绝了夏洛特的提问,他很清楚对方想要问些什么,更加知道说出来的后果。
“果然是真的。”夏洛特叹息着。
“什么真的?”穆纳也意识到了问题,试探性的问。
坐在床上的夏洛特手托着下巴,眉梢的肌肉稍微动了一下,直接将他知道的明说了:“其他人的话我肯定不会说,可你也应该知道西蒙陛下的身体状况吧,我上次见到他已经骨瘦如柴,今年冬天恐怕都未必过得去,那之后国内会怎么样,你很清楚。”
“我可没说任何东西,都是你自己猜的。作为一个病人,你该想办法休息,而不是问会害死人的消息。”
穆纳仍选择对夏洛特封口不言任何有关国王的事情,因为他既说不出什么真正有用的话,也同时没有这般胆量。
“那我最近应该没问题吧?明明也没跟谁打上一架,休息都还好,偏偏晕了过去。”
“是精神压力!注意点这个,一个人别太藏太多心事,偶尔找人分忧也不是坏事。”
“真的吗?我可很轻松。”夏洛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世上总有些什么让你牵挂着并且给你压力对吧?就跟我妻子的慢性疾病与女儿的处境一样。”穆纳不以为然,立刻点出了夏洛特的痛处。
这样子很简单的一说,却说到了夏洛特心中一直所在意的地方,世上让他最在乎的,正是他的家人。
如果作为一名战士,也许需要牵挂的也就只有能否完成任务击败敌人。
作为一名领袖,他要担心的可能是战友们与部下们的生命与团结。
可当夏洛特作为一个兄长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注意到那些平凡人所拥有的爱与温暖都离他太过遥远。
忙于军队中事务的他疏远了家人,变得冷漠起来。
偶尔回家也难以引起家人的注意,他曾一度心灰意冷的,可仍将鱼骨头酒吧当做感情的唯一寄托。
也正是酒吧遇到信魔袭击的时候,夏洛特又一次意识到失去了的便无法再挽回,他的家人也正处于危险中。
信魔造成的破坏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也许是莫名其妙,对夏洛特来讲可并不意外,但他从来没有更深入的思考过。
在那之后,他也失落了好一阵子,妹妹与弟弟的遭遇以及对他的反应可以说是意料之内,却仍让他自己无法接受。
心里哭了许久才平息,就跟时常下雨的致远花差不多,伤口总有复合的一天,可那也只是意味着下一次受伤时多一道心灵上的创伤罢了。
思索到这里,夏洛特突然也想起了跟自己有同样困扰的穆纳。
“你的妻子和女儿的事情我也听你说过,最近应该也没事吧。”
“一个比一个差,我却什么麻烦都没有,还无能为力。”穆纳习惯性的在埋怨自己的弱小。
“她们的麻烦不就是你的麻烦吗?”
“我到希望像你说的一样,我一个人可以承担所有问题,偏偏事与愿违。作为医生,或者夸张的说,作为致远花最好的医生,我对她的病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拖延再拖延。说起来有点自私,至于我女儿她......”
穆纳揉起额头,皮肤被手指推动的脑门上,皱纹立刻就多了起来,整个人瞬间老了十岁的模样,好像有个难言之隐又羞于启齿。
夏洛特算得上少数深知穆纳处境的人,两人认识的时间也快十年,那是自夏洛特从反抗军手中救了穆纳一家开始的一段忘年交。
“能请你保护梅的安全吗?”穆纳极少见地用哀求语气说恳请。
夏洛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了点头,几秒过后又说出了穆纳也不敢想的宣言。
“我会保护这座城市,无论是谁,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