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正啸吹着云端,大街小巷四处有人叙说今日发生的故事。
血的气味混杂其中,让城里人人都显得心神不宁,平民大都躲在家中,青壮年男子则在外守望,偶尔有些小孩子伸出头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正往外望着的男人忽然被风吹掉了假发,一阵脚步声随风而过,当他扭过头去捡假发时,两个身影已从他面前跑了过去。
“为什么不能多带些人跟我们一起来?夏洛特?”
“既然你非要跟过来,就不要问那么多了,特兰!”
“不想说的话就算了,哼。”
安顿好众人过后,凭着以往的经验,夏洛特立刻前往王宫方向,只是特兰也执意要跟上自己,尽管顾虑弟弟的安危,但却无暇劝阻,信魔内墨设置多重连环诱饵,绝对不止是为了添乱子而已。
两人的急奔持续十来分钟,夏洛特原本想着靠速度甩掉特兰,让弟弟体力不支被抛在后面,却没想到他的体力不逊于自己,这十几分钟居然没掉队,甚至有几次超过了他。
他们终于抵达王宫入口所在的贵族去,靠近外侧的大门时,附近的空置广场上却挤满卫兵,似乎正在处理着某些事情。
提木桶与刷子的侍从正一批批赶来,清晰可见铺满了珍珠母马赛克石砖的红黑色血迹还没来得及洗刷,更进一步证实夏洛特的忧虑,信魔曾开过杀戒,绝非正常手段遭到逮捕。
王宫内无人曾与信魔内墨正面交锋,此时此刻对那疯子的低估,恐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靠近过去千万不要说话,装作是我的跟班就行了。”夏洛特对特兰叮嘱道。
“没问题。”
说完,两人放慢脚步逐渐靠近了王宫外庭大门。
“站住!退后!”
留意到他们二人的卫兵抬起长戟,前不久才经历的险情扔记在心中,任何陌生人的行动都会引起十二分的警觉。
“等等!我是......”
“让他过来。”
这时候确有一名队长模样的男人从他身后走出,手臂搭在长戟上安抚激动的卫兵们:“别紧张!我认得他,是巡逻军的夏洛特大人。”
“发生了什么事??”
夏洛特盯着士兵身后满地的血迹,还有没来得及抬走的肉人偶。
“好像是前不久制造各种血案的杀人狂,在这袭击了外驻的门卫,然后投降自首了。”
“那家伙根本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应付的,我要去觐见陛下汇报关键消息。”
“可现在陛下禁止王宫随意进入,这让我......”
门卫队长与夏洛特争执不下,夏洛特既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愿放着信魔不管,从这进入王宫还要走上相当距离,没人知道剩下的变数,思前想后便打算强行冲关。
“没关系,让他进去吧!”
声音来自他背后不远处的一群贵族与侍从当中。
后方的台阶下,正有一群人在逐渐靠近,他们之中走出一个男人,披着长袍的双手垂在腰间,合在一起被他的肚子拱起,一眼就看出那是福克西纳。
“福克西纳大人!您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才压着一批侍女离开么?”
卫队长看见是前不久离开王宫的宰相,主动跑去接待对方。
“我与诸位臣下都很担心陛下,毕竟外国的军队被允许驻扎在王宫附近的贵族区,实在是很危险的事。”
尽管口头上的说辞堂而皇之,事实上只不过是福克西纳瞧见国王的健康极速恶化,特地找人商议后,想着法子再找借口看看西蒙的实际状况罢了。
“既然这样......”
在福克西纳与诸多贵族的要求下,门卫队长只好违抗王令放行,过去也经常有的事,哪怕门禁对福克西纳这种级别的大官也是毫无作用,比起得罪他,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的国王的确谈不上多吓人。
在二三十人的随行团队的带动下,夏洛特与特兰也得以顺利进入王宫的外庭,前面不远处是个小花园,许多人在此停留等待下一道门开启。
“别来无恙啊,夏洛特。”
福克西纳这时才抽出时间主动对夏洛特问好。
“福克西纳大人!我有重要的情报要通告,信魔根本还没死。”
夏洛特先是低头致意,故意不说出自己知道信魔被捕的事,试图借此观察福克西纳的反应,判断他是否与信魔内墨有所联系。
“我知道,而且他就在这里!已经被抓了。”
福克西纳安心地摇摇手,身子向后挺了一下,脑袋往王宫方向望去。
从这炫耀式的表现来看,夏洛特就能大概猜得出福克西纳无关,眼前这位高官仅仅是想告诉大家信魔内墨没什么了不起,若只是他如此还好,可最让人担心的便是王宫里的国王也有一样的想法。
“信魔可是最危险的罪犯,我们应该立刻将他处死,毕竟之前歌剧院的大爆炸不知怎么地让他逃过了,绝对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夏洛特想起了脚下满地的鲜血与看到的尸体碎片,立刻就给出了建议,特兰也认同地点点头,艰难地封着自己的嘴巴,控制着喜欢唠叨的本性,尽全力在大人物面前一声不出。
“可能应该这么做吧,但犯人既然抓到了,王宫里也肯定施展不出什么把戏逃脱,这可是全国防卫最森严的地方,等候西蒙陛下的处置就行了。”福克西纳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仍旧对这种危险毫无认知。
看着老狐狸脸上的褶皱迭起并没有让夏洛特感到一丝安心,在他的内心中很清楚信魔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男人。
虽不知国王跟外来逮捕阿尔文的军队做了什么交易,但才过去没几个月,海骨佣兵团的覆灭,柯力、斯蒂格与卡松德的死,似乎早就被忘到了脑后。
越是自信,危机也越发难以收拾,夏洛特想着便加快了脚步,汗珠从额头滑成了一条线。
“请一定要向陛下进言处死信魔。”
从来不愿与福克西纳打交道的夏洛特,一向对他的橄榄枝并不理睬,如今被迫硬着头皮恳求老狐狸,连特兰看了都脸红,着急想说点什么。
“别着急,公馆惨案后艾兰思家也是受害者,他们都没要求着急处死,今天我派人去找他们都没来。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太礼貌,但以你的微末之身,还是不要认为自己升了官可以面见陛下,就太把自己当回事比较好。”
福克西纳被说的稍有不耐烦,但为了拉拢夏洛特又不便发作,换做是平时的下人,恐怕早就被臭骂一顿。
“谢谢您的提醒。”
“你是第一线处理各种案子的人,或多或少有遇到过金发带孩子的单身女人吗?我有个亲戚带孩子很多年前离家出走,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带孩子的女人可不少,但金发的话,国内本地人大都是艾兰思家的血亲吧,那样的人应该会很显眼。”
“要是知道相关的情报请务必告诉我。”
“当然。”
尽管夏洛特没问福克西纳的目的让老狐狸很满意,却也从夏洛特面部肌肉的微小抽搐,确信对方的心中隐瞒着某些事情,只怕是下次再追问得到的回答比这次还要简练,目标不由得转向了夏洛特身后的“跟班”身上。
“请问这位是谁?”
“我是他的弟弟,在下叫特兰·红提。”
憋不住的特兰抢先回答了福克西纳,连自己的身份也说了出来,夏洛特想阻止已来不及。
“哦,我想起来了,攀塔比赛的获胜者对吧?一家子都很厉害,有考虑来我这任差吗?未成年跑个腿也可以啊。”
瞧见特兰被带在身边,福克西纳下意识地认为特兰也有过人之处,更别提他的确在攀塔比赛的陷阱里被老狐狸亲自选中,又足以幸存了下来,没准能差遣的工具又多了一个。
只是这个时候知道他是夏洛特的弟弟,难免惊讶了一番,不由得地去思考与夏洛特的关系该怎么处理,以眼前男人观察事物细致入微的性格,恐怕早就察觉到了猫腻。
“我.....”
“多谢您的好意,但特兰他还没成......”
夏洛特打断了特兰,自己也被打断,只是这次源于一道突然刺入他眼中的强光。
交谈之中,周围的环境正在变化,原本还是灰暗的道路渐渐亮了起来,就像是在黄昏中靠近火堆一样,到处都可以看见水纹一样的光线波动,不知哪来的光芒正反射到他们所处的小花园温室内。
卫兵们与福克西纳的侍从们统统放下手中工作,好奇地观察起周围光影快速掠过一切事物,体验这日常从不见的奇景,只是没人注意到光线加强的同时,影子也在愈发浓黑。
“怎么回事?!”
没人能回答福克西纳的提问,事实上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特兰迅速地从拽着外墙的栏杆,一半身子都绕了出去,这才终于发现光线的来源。
“看那面!墙上有光!”
他高举手臂指着远处瀑布后的王宫大厅阳台,有一道光芒在瀑布闪烁,每次闪烁都会更加刺眼,将整个瀑布照射成透明状,从侧面就可以看得到瀑布后的光斑,水纹似波动的光线正来自于此。
众人举目望去,只看到了火与光混杂的光球正附着在王宫外墙上,石缝被烧的冒着白烟,火焰正逐渐取代光线,慢慢变作一团十几米宽的火球。
光照提高到人眼难以承受的亮度,所有人不得不盖起眼睛,只能手指间露出一条缝隙摸索着移动。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可不记得王宫外面有这种地方可以让火燃烧!”
福克西纳大喊道,对未知的恐惧感让他不知不觉间就退到了特兰身后,拉着几名卫兵一同倒退往能找到的安全角落躲藏。
“是白灯石炸弹!一定没错,我在特纳家看到过!跟歌剧院的也很像!”
特兰捂住眼睛冲着夏洛特的方位呐喊。
“往回走!在这个距离我们会被波及!”
夏洛特试图催促周围的人尽快离开,但一切都已经太晚。
火球在外墙的直径扩大到二十米有余,连瀑布都被蒸发半截化作蒸汽,跟太阳似地把光芒射到了整座城市。
当所有人都被光线吞没,白灯石所聚集的热能也在时间的累积下一瞬间被引爆,由中心点开始出现巨大的爆炸,震波直接打入了王宫深处,由从高处传到进整座城市,脚下晃动的跟地震别无二致。
覆盖在王宫外侧的大理石,如同鸡蛋壳一样先出现数道裂痕,跟着整个被爆风吹落,在半空瞬间化为齑粉。
较远处没有完全变成碎渣的王宫外墙,顺着城墙上的龟裂散落在地表,足有牛车大小的石块,跟婚礼上洒在红毯的茉莉花瓣一般,在城中无差别地成为灭顶之灾。
距离特兰与夏洛特最近的一块,沿着外墙横扫进入下方贵族区中,一些好事在外观看的人,刚看到石块背光时降下的影子,就被碾成肉泥。
飞出的石块数量众多,卷起的沙尘与碎石盖满了夏洛特与特兰所在的小花园温室通道上,原本的玻璃被砸碎,半空成了尖锐的玻璃渣直落在人群头顶。
好在二人反应够快,也懂得如何防御,手上的武器弹开了几乎所有的玻璃,只剩下一些无关痛痒的残渣渗进了衣物。
其他人没那么幸运,卫兵至少有盔甲抵挡玻璃碎片,穿布衣的侍从和一些跟随来的贵族,则都被弄到头破血流,甚至有人不省人事瘫倒在地。
等光线变弱,众人在混乱里回过神来,才发现有一块巨石一齐落下,将夏洛特与福克西纳之间站着的那群人统压死,没有一人幸存。
“特兰!”
夏洛特试图在不见五指的褐色灰尘里寻找弟弟,可喊话声比起仍然不间断地墙体碎裂所发出的巨响如同蚊声一般。
正当迷茫之际,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夏洛特这才意识到身后的人便是特兰。他立刻回头看去,特兰跟他一样满身都是灰尘,但并没有受伤。两人往周围望去,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没人在附近,或许大多不幸遇难,只有石头后方听得见福克西纳的叫喊声。
“我们退不回去了。”
特兰站在夏洛特身后,巨石奇迹般地严丝合缝,挡住了退后的全部去路,想要往回走只能在巨石光滑的表面悬空向左爬数米远,可即便如此也不确定巨石后方是不是有足够的落脚点。
“那我们就只能往前了,本来也打算干这个。”
夏洛特向前走去,开始从破裂的墙体上观望发生爆炸的王宫外墙。
王宫右上方的墙壁被完全炸成了碎片,十几米宽的菱形大洞中甚至可以看到王政大厅,还有那把固定在地面的石椅。
爆炸带来的不只是一个空洞洞的伤口,震波还使得整个王宫外侧建筑布满龟裂,跟巧克力脆皮般不时坠落一两块下来。
“现在不是继续想那些事的时候了吧?这里搞不好随时会坍塌!”
显然特兰对这座建筑的担心远超对信魔的忧虑,更不想夏洛特冒险再去王宫深处。
“放心吧,现在只损毁外侧的一部分,王宫本身是利用山体里的天然洞穴开凿建造的。”
夏洛特接近了铁栅栏,准备打开进去。
“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收押信魔而不是立刻处死他?他们到底怎么抓到他的?”特兰问道。
“倘若他会自首,那一定是冲着国王来的。而且他自己应该很清楚在他身上有一些国王非常需要的东西。”
“那岂不是自投罗网?”特兰更加疑惑。
“那就是信魔的资本,他在玩一种很危险的棋局,一旦他赢了的话我们就满盘皆输。”
“可我们还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也许是冲着我们来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他好像认识你和瑟雅斯对吧?”
“所以我们要搞清楚信魔想要什么,进入王宫后跟紧我,别走丢了。”
夏洛特推开了进入候客大厅的木门,抽出手半剑随时准备应付遇到的敌人。
走到这里,特兰吞咽了口水,提前拔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铁棍,另一手拿下了绑在背上的长剑系到了腰间,剑鞘一碰一磕地拖在地上显得很是碍眼阻事。
大门还没被完全推开,就有人冲了过来,说是人倒也有些夸张。
冲过来的东西只是一个人形的怪物,肩部没了一半,身上全是鲜血,那套戏服与脸上的面具标示着其身份——肉人偶。
它出现再次标示着王宫已经不再安全,候客大厅的黑白大理石地板上,则有为数不少的士兵尸体。
那个肉人偶跳来的瞬间,将伤口的黑色血液溅了夏洛特一身,用手遮挡的那一刻,肉人偶并未攻击夏洛特,而是一跃而过,直冲向在后的特兰。
它试图扑倒特兰,藏在袖子里的断手也完全变形,露出了尖枪似的断骨,就在快要碰到没来得及反应的特兰时,夏洛特在视野盲区回手旋转半圈,同时握紧剑柄,在肉人偶即将抵达的位置划出了完美的弧线。
敌人的攻击在半空被瓦解,肉人偶的脑袋随着手半剑划出的弧线从鼻子开始分开,上半部分飞到了隧道后方,下半部分的身躯与嘴部依然在惯性的驱使下撞了过来,恰巧跌到了特兰的脚部下方。
彻底死去的肉人偶一动不动趴在那,特兰被吓的立刻缩回了脚掌,在夏洛特的呼喊声中才从后怕中恢复过来。
“别在这里停下来,前面还有几位客人呢。”
夏洛特扭过头去,引导特兰将目标投向正前方。
在候客大厅上有五只身高不等的肉人偶站立在上面,棋盘似的黑白地板间一动不动,像是棋子一样等候某人的调遣。
“五只吗?该怎么办?”特兰也学起了夏洛特的姿势。
“不难对付,我一个人可以搞定,你躲在后面找到死角保护好自己。”
“我也不是完全帮不上忙。”
“别闹了,你想瑟雅斯气死吗?”
“好吧。”
特兰无奈地握紧了铁棍与剑柄,随时随地都准备做好杀敌,完全进入了战斗的状态。他心里想保护某些东西,此刻拿了武器却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听从兄长的建议。
比起没有动静的肉人偶,夏洛特主动靠近了它们,肉人偶却在此时好像感应到某种讯号般突然有了反应,夏洛特每前进一部,便会随他的步伐颤动,扭曲紧抱在一起如花骨朵似的肢体,也慢慢绽开,发出如风吹枯树枝般的吱吱响音。
它们开始聚集起来,彼此之间隔了两三米,偌大的候客厅中却显得格外扎眼。
身上的戏服染着新鲜的血液,并不属于它们的血液。
夏洛特一边绕圈一边观察起附近的环境来,地面的尸体看起来才刚刚死亡,在他前方的远处,另一面隧道的大门没有被撞开,反而是完好无损的合着。
这一幕暗示着敌人或许来自王宫内部,而并不是在外面利用爆炸的骚乱冲进来。
特兰倒退稍远一些,身后只有高耸十几米的墙壁,一个直角墙把他的背后安全覆盖,左侧则是来时通往王宫的楼梯,刚好足够他拉开距离远离敌人。
若仅仅是五个肉人偶,夏洛特完全足够应付,可一贯与信魔多次打交道的经验,他很清楚敌人一定会有所埋伏,更别提身后还有特兰。
就在夏洛特想主动试探状况前,肉人偶们却罕有地先扑击而来,却远比先前行动更为精准,比起上一个被消灭的肉人偶,眼前这批更似人类。
它们四肢无力坠下然后又抬起,如同表演舞蹈一般以诡异步伐在半空迈步前进。
这群怪物越靠越近,为抢到先手机会,夏洛特横向移动了数米,肉人偶也果然了跟了过来,挥舞着手臂与硬化如爪的手指攻击着夏洛特。
他不曾正面防御,只是空闪了两次爪击,不慌不忙伸出双脚,将奔跑靠近他的肉人偶们绊倒在地,趁机掏出了怀中两枚短刀刺入两个肉人偶的颈部,不消几秒就就停止了了那两只的行动。
“奇怪了。”
夏洛特借空隙望向特兰,发现敌人并未有任何异样举动,与往常有些不大相似,恐怕信魔真正的目的并非引诱他们进入陷阱,而是由始至终都在铺垫进入王宫的机会罢了。
尽管倒下两具尸体,肉人偶们却没有恐惧或者同伴观念,丝毫没有停止前进的打算。
夏洛特唯有正面迎战对方,青茉莉手半剑挥向半空,狠狠划出半圆,借着长度瞬间削断了两个肉人偶的手臂。
剑锋转了一圈又填满剩下的半圆,再也没有肉人偶站在地上,统统变成了双手被斩断,身躯与脑袋有缺口的死尸。
短暂的战斗结束后,特兰躲在一旁未参加战斗,却被吓的气喘吁吁,他终于相信实力果然不能依靠想象来练习,只有在实战中活下来才可以累计经验,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夏洛特没有停下休息的打算,回收了短刀后,用肉人偶盖在脸上的厚布擦拭干净,索性便全部撕了下来,却也因此有了惊人的发现。
“果然是用人当材料吗?可这到底是......”
夏洛特惊叹着,对眼前这一幕或多或少有些担心。
所谓肉人偶,是由信魔的嘴里说出来的名词。
也正如特兰与夏洛特看到那样,以人类的血肉之躯为基础,利用一种特殊魔法制造,哪怕他们不相信魔法这回事,但眼前一刻的事物让他们无法再不相信魔法的存在。
“怎么了?”特兰走过来看,却又一次的吓到了。
肉人偶被撕开面具的面孔下几乎腐烂,只是没有腐尸常见的蛆虫,更没明显的异味,只有血液凝结后的沉重气息。
除此之外,最让人惊讶的当属牙齿与舌头依然保存完好,只剩下眼白的双目模糊不清,仍好似睡梦时人眼一般高速转动。
没嘴唇的牙龈与牙齿暴露在空气里,有规律地颤抖着,碰撞时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难怪会戴上面具,其他的都是这个样子吗?”
夏洛特有些担心,撕开其他肉人偶的面具,结果跟他想的一样,肉人偶之间的面部腐烂程度各有不一,眼珠转动的速度没有差别。
一想起班德死前的景象,特兰就差点呕吐出来,转过身后深呼吸一阵才有所好转,暗自庆幸还好有带回班德的尸体,如若不然便可能成为这其中的一具。
“休息好了吗?我们没时间继续在这里磨蹭,王宫里的护卫队不多,必须赶快找到国王才可以。”夏洛特站了起来,看着候客大厅的玻璃外,俯视着整座城市。
“我.....虽然我不太认同,可人们不都是说他是个昏庸的老家伙吗?他真的那么重要?”
特兰捂住了嘴巴,弯着腰低头在那里呻吟,刚才的事哪怕没用上他也够难受的了,对信魔的事如果不是冲着自己,他更多是想逃避。
“城市下方已经开始产生混乱了,王宫还出现了这种事情,如果国王再出了意外,王家的威信会被动摇,反抗军趁这个时候杀进来的话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死去的,接下来的路我一个人可以应付,这也是我必须要做的。”
夏洛特温柔地轻捏着特兰的肩膀,已经听得出弟弟的言下之意。
“别自责,为理想而死或许真的很愚蠢,可这也是一个人的生存之道。你就在这待着,把拯救这城市的命运强加给你这个年纪的人,本来就是不应该的事。”
他看穿了特兰的“面具”,清楚地意识到,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弟弟仍非表现出的那么坚强。
“抱歉,夏洛特。我帮不了你。我.....怕死。”
最后的那句话从特兰被特兰说出口时,甚至乎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曾经面对的死亡与众多艰辛苦难都无法帮助他继续在黑暗中前行。
此刻的少年,终于意识到对死亡的恐惧如此真实。
“这不是你该面对的,我早就说过。接下来的交给我就行。另一面的隧道可以往下走,照顾好自己。”
夏洛特只是**了他的一头黑色卷发,往能离开王宫的隧道方向轻轻地推了他一把,然后转身径直走向王宫深处。
“对不起!”
特兰小声嘀咕数次,但在这寂静的大堂中,细微的声音仍可被有心的人获悉。
已打开了深处门扉的夏洛特停顿了一下,摇摇头叹着气,心中依然不想特兰走进满是厮杀的世界。
有时候,持有力量并非一件轻松的事。
走远的特兰已走到了王宫入口的边缘,在台阶下停下来回头看着夏洛特最后的背影。
夏洛特推开了大门,还是走了进去,不再有任何等待。
特兰时刻怀疑自身所持有的力量,究竟是否如他所想般能被驾驭。
他在犹豫思考的过程中,机会便转瞬即逝,消失了,如同被抓后重新游入水中的鱼儿一样。
当身为兄长的夏洛特终于消失在大门内之后,特兰才蹲在地上双手捏着脑袋:
“我也想去......”
最终,他还是没勇气说出那句话,没勇气成为自己想做的人,没勇气直面死亡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