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流浪商人与难民营地逃离的伯纳与蒂亚,又用了两天的时间忍饥挨饿,总算抵达了渊湖一带,看到驻扎在外的国王军,便立刻明白局势已被控制。
过多的杀戮导致死人比活人还多,霍特尼斯主广场上堆积的尸体,甚至碰到了第二层建筑,尸体的腥臭味离几里地就能闻到。
天空盘旋的食腐鸟类赶也赶不走,聚集在一起远处看去就跟一朵乌云一般,在淡蓝色的天空中格外扎眼。
如今死亡已经是见怪不怪的日常,除了伯纳与蒂亚,也有其他不少回来探风的平民,但大多数只是驻扎在城外的草原上,原本绿色的草地被一栋栋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与篝火堆取代,显然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回来时没遇到河盗的原因。
从附近驻扎的士兵那打听过后,才知道四处仍然有为数不少的奴隶在角落或地道中抵抗,他们的主力未被消灭,国王军仅仅是夺回了城市主干的控制权,每到晚上奴隶就会借着夜色优势袭击士兵,白天士兵则借着装备优势夺回那些丢失的街区。
这种拉锯战持续了五天,从他们逃离城市一开始算起,上万人死在了绞肉机一般的城市街道里,比起战斗中直接的死者,更多人是因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遇难,其中被困住的平民占大多数。
四通八达的河道遍布全城,国王军并没有任何有效办法截断奴隶的水源,而食物的补给线则深藏在地下矿道中,也远非国王军力所能及,只能靠着人力与装备优势,试图消耗奴隶军主力的战斗意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引起刚入城伯纳的注意力,那是近几天最多人关注的话题,有大约二十万人的奴隶家眷,在奴隶主力撤离前来不及离开,被困在了霍特尼斯主广场靠近矿坑的一侧,他们自成营地,既没能力突围,也没办法被国王军消灭。
双方僵持了许久,负责临时代替国王指挥的将军查德与参谋黑斯特瑞·派普,愿意提供最低限度对着二十万孤寡老少的补给品援助,尽管这一决定遭到了军方的反对,但仍然是有意义的。
伯纳很清楚原因所在,国王军仍然需要留一条退路,控制着哪也去不了的二十万人,虽然是一笔极大的开销,但也意味着主动权在地面,奴隶想要夺回家人,就必须妥协投降或者是乖乖走到谈判桌上,可以有效缓解国王军被拖入泥沼的困境。
进城没多久,伯纳就马上亮明身份,他期盼着能借此找回家人,但在军营里等来的却是国王召见谕令,抱着搞清楚状况的心,伯纳带着蒂亚忐忑着跟随传令官前往王宫。
乘坐废弃教堂后方王室专用的水力升降梯时,伯纳与蒂亚都注意到曾经他们爱着的家园今非昔比,烟火熏染过的痕迹遍布了全城,曾经覆盖在城墙上的绿藤也被火焰燎成灰烬,空气中弥漫着非常淡的尘埃,想也知道那是焚烧死人尸体时被气流卷上天空落下的骨灰。
“噔。”
他们抵达了王宫,刚走出来的第一步,并没有任何等待他的队列,有的只是混乱与到处忙着的护士,他们不断运送受伤的人,一个个担架与推车从他眼前经过,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板上不时能看到泥浆一样的深红色血迹。
王宫平日里喷洒的香水与血腥味混杂,变成了一种完全说不出,让人感到极度作呕的味道。
“伯纳·里佐!”
一个声音叫住了伯纳与蒂亚,传令官看到对方便点头示意,把身后带来的人交给了对方。
眼前走来的正是深受重伤的查德,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动,绑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寒暄话就免了,你肯定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对你家里人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不过这节骨眼上谁都是这样。”
查德虽然是在轮椅上被侍从推动着,但却带着伯纳与蒂亚前进。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带我来这。”伯纳问道。
“西蒙陛下原本在前几天要出征,特地留下了一个名单,这里就有你的份,原本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不过谢天谢地你赶在这次会议前出现,我从下层军官那听到你的名字,多亏你自报家门,要不然不知道要等多久。”查德试着给伯纳解释现状。
“那谕令不是国王陛下发的吗?”比起开会的内容,他更关注究竟为何自己会被召来。
“特殊时刻特殊手法,王妃遇刺了,西蒙陛下没有心情处理别的事情,他每天的工作太阳一落山就带队去地道里跟奴隶厮杀,然后太阳升起后跟活下来的人一句话不说回到王妃的病床前。所以严格来说,现在是我和派普参谋全权负责调度。”
查德摇摇头,显然他不喜欢现在这种状态,却也无可奈何。
“那会议的内容是什么?”伯纳问到了正题。
“如何处理那二十万的奴隶,是杀还是留下,有决策权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陛下因为王妃遇刺的原因只想杀光他们,我们倾向于反对,但如果公开表决恐怕不占上风,你的立场我们也清楚,所以你能及时赶上算是雪中送炭。”
不过一句话的工夫,查德就带领他们拐到了原本的会议室门口,一打开便看到几个熟人在场。
椭圆形的长桌前,各自坐着几个形象各异的面孔,互相谁也没搭理谁,全都等着查德的到来。
又矮又粗犷的黑斯特瑞,端坐有礼的老公爵塔西洛,留在城中的唯一艾兰思首领埃米利奥·艾兰思,以及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斯蒂格·特纳。
双方看到对方的一刹那,互相都愣在了原地,斯蒂格的目光马上就扫到一旁的蒂亚身上,身子一抖就想跑上前去,可理性抑制住了他的欣喜冲动。
转而下一刻又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伯纳身上,两人之间互相打量彼此,大概也猜得到最近发生的状况,只是伯纳不清楚为何斯蒂格还能活着出现。
“这位是斯蒂格·特纳,巴泰塔斯老爷的女婿,他们家的前继承人与庶出子费雷德里克·特纳就是组织奴隶大起义的祸根,也是现在奴隶们的领袖,他杀了巴泰塔斯,后续奴隶们还袭击了特纳庄园,绝大部分特纳本家的人都死了,嫡出的拉德苏·特纳全权授权给斯蒂格处理,也即是说他现在是特纳家的家督。”
介绍完斯蒂格的查德,并不打算太多去描述伯纳的背景,毕竟伯纳作为城中月霞会的创办人,早就闻名于内。
即便没有任何介绍,斯蒂格也对伯纳是什么样的人一清二楚,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蒂亚却没有太多的顾虑,本能的情感驱使她,直接拥住斯蒂格,虽然先前有些小波折,可仍然时刻担心斯蒂格的安危,开心流着泪庆幸他安然无恙,只是几秒过后才意识到不是时候,一句没说退出了会议室,安静留守在外。
“这位女士是?”
老公爵察觉到了异样,主动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
“我们共同的朋友,跟我逃到城外,无处可去便跟上来。”伯纳掩饰了蒂亚身为艾兰思族人的身份,他清楚艾兰思一族出逃,现在绝对不能随便提她的出身。
“这女人怎么有点面熟。”
埃米利奥嘟囔这好像在哪看到过对方,可一时想不起也就算了,毕竟现在他的处境也非常不妙,还活着仅仅是因为国王虽然现在极为情绪化,但仍然是个理智的人,作为唯一留守效忠国王的艾兰思一脉,比起外逃的本家,仍然得到一定程度的信任,以至于有对奴隶生杀的决策权。
“西蒙待会就来,准备好就开始吧。”黑斯特瑞说道。
查德吩咐侍从关上大门,被推到黑斯特瑞身边与老公爵一起商量事务,留下斯蒂格和伯纳在桌子的另一侧。
“谢谢你救下她。”斯蒂格凑到伯纳身边,小声感谢道。
“私事归私事,我只尊重蒂亚自己的选择,希望你也能尊重她。”伯纳诧异斯蒂格居然会主动搭话,仍旧清楚表明立场。
二人对双方印象早已固定,心底的秘密还没互相知晓,过去也仅仅是出于共同对蒂亚的爱,才没有公开斗个你死我活,而今矛盾无须再隐瞒,便直接把话谈开。
“当然,但赢的肯定是我。”斯蒂格信心满满,完全不被伯纳所影响。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但你肯定不会是巴泰塔斯选的继承人。”
“那就要看你能发现什么东西了,不过可惜的是当下都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做这种事了吧?不如先学着合作如何生存下来,然后再来公平竞争。”
“怎么合作?”
斯蒂格抛出一个提议,伯纳虽然不清楚他的真实想法,但马上就露出感兴趣的反应。
“你觉得二十万的奴隶,他们这样苟且偷生作为筹码,对所有人乃至于他们自己,真的好吗?”
“你是说要我支持国王?”
“是支持你自己,也是善待所有奴隶。往好处想想,他们这样被当做畜生活着,国王因王妃遇刺对奴隶仇视更深,一旦谈判得手,等待二十万人的是更悲惨都没命运,苟活不如壮烈地区死。城中没有足够粮食,听说某些地方就快要人吃人了,如果不能恢复秩序,被困住的平民会自相残杀。”
已经事实上继承国内最大奴隶商家族资产的斯蒂格,显然不是为了平民才这么说,但低声描述在伯纳耳边的内容,着实打动了他。
“你能带给我什么?”伯纳问。
“陛下会信任与选择倾斜于他的人,老一辈该退场了,荣华富贵难道有拒绝的理由么?”
这话说完,斯蒂格斜眼看了一旁的埃米利奥。
很显然,他们两个早就通过气,剩下的就等伯纳来决定二十万人的未来,哪怕身为一国之主,执行任务仍然有赖军队出手,想要说服立场偏中立的老公爵,也自然绕不开月霞会出身的伯纳。
“好吧。”
伯纳点点头,完全接受了斯蒂格的邀约,他很清楚忤逆国王也许不会掉脑袋,但未来这国家仍需他的参与,没了艾兰思这个靠山,家族也被奴隶屠杀殆尽,他需要新的支持者,就这么退场变得平凡,并非他所想要的人生。
达成私下共识放下矛盾的同时,国王撞开了对面的小门冲到会议室中来,披在身上的梦影裘吸了鲜血,被空气一吹便立了起来,看上去就像觅食的雄鹰。
他一言不发打量伯纳,点点头后坐到了椅子上,等待查德发言。
“西蒙,那个里佐家的新人还活着,我们刚找到他。”查德说。
“我看到了,尽快开始投票,要在太阳下山前做决定。”
“陛下,恕老身直言,二十万人并不是个小数目,虽然我没有既定立场,但哪怕要杀光他们,也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老公爵主动发言,嘴上说着没有立场,暗地里并不愿意做无辜的屠戮,变着法劝诫西蒙。
“公爵大人所言极是,杀死二十万人,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如果留下他们作为谈判筹码,只要能拖上几天,奴隶们肯定会主动求和。”黑斯特瑞随即附和。
“他们杀人,他们掠夺,他们背弃了国王陛下的恩信,为何我们还要留他们一命?”埃米利奥马上就插嘴反驳,得到了国王赞同的眼神。
“看在老天爷的份上,我们整个国家才一百四十万人,奴隶占了超高五十万,也许将近一半人口,你想一次性杀掉二十万人?其他国家会怎么看我们,我们怎么对后代解释?”
查德完全受不了埃米利奥为了洗清艾兰思背叛嫌疑而把二十万人往刑场推的做法,差点站起来破口大骂。
“单纯从经济角度,如果杀光他们,会造成旧贵族体系的崩溃,大量的贵族家庭与平民破产,也许不会立刻爆发,但长远而言肯定会有大麻烦。”黑斯特瑞试图绕过情绪化的一面,通过经济来解释消灭奴隶并不解决任何问题。
“那请问还能怎么办?难道给他们自由之身吗?”
斯蒂格也加入了争吵,国王仍然闭口不谈,直勾勾盯着伯纳。
这些不同角度的质疑不止是在反驳埃米利奥,也是针对这西蒙国王的想法,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坚决要杀光奴隶的只有西蒙,他因王妃遇刺而迁怒于他们,埃米利奥仅仅为了洗白自身的嫌疑,剩余的斯蒂格不过是为了得到信任平步青云。
老公爵秉承老一代人的准则,在其他人眼里看上去也许是一种愚忠,可这对国家稳定却必不可少。
伯纳是唯一的变数,他再次被迫立于一个关键的分水岭上,就好像上一次他点头同意对奴隶的屠杀一样。
“我尊重诸卿的意志,公开表态来决定吧。”
西蒙总算开口,看上去不打算等到太阳下山。
“我反对!”
“我也反对。”
“老臣附议。”
查德与黑斯特瑞率先表态,老公爵紧跟其后。
“我同意。”
“杀光奴隶才是最佳选择。”
斯蒂格跟埃米利奥也做出了反应。
“我也同意。”
伯纳开口说。
桌子左侧的三人中,查德与黑斯特瑞瞪大双眼,完全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那句话,他们本来期望的救星伯纳·里佐,如今竟然倒戈一击,变成了决定屠杀的关键角色,愣了不到一秒,国王就站起身来。
“作为国王,我有义务保护国民,然而对反叛之人无须保持仁慈之心,作为最终的裁决,我选择消灭叛徒来保护我的臣民,投票的结果是公正的四比三,我们将对后代无愧于心。”
西蒙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握在无审判大剑的剑柄末端,闭眼对先王们祈祷一阵后,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原路离开。
负责军事的老公爵尴尬地起身对查德与黑斯特瑞道歉,作为军方领袖不得不服从裁决,连同临时的副手埃米利奥一起跟了出去,准备接下来即将载入史册的大屠杀。
查德眨了眨眼,还在回味刚才发生的事,等他反应过来,伯纳已经走到他面前鞠躬道歉。
“抱歉,查德大人。”
“那是你内心的选择吗?”
“是的。”
“这会导致我们的未来走到一个死胡同里。”
“是诸位的,而不是我的未来,这国家总有新旧轮替,希望你能理解。”
话一说完,伯纳闭着转身走了几步,想停下来说点话,又不知道如何讲,只能跟上国王的身影,离开这不属于他的地方。
得到了想要答案的斯蒂格,与沮丧的黑斯特瑞跟查德形成鲜明对比,他抑制着想要手舞足蹈的心情,嘴角露笑悠闲地离开了会议室。
一场大规模屠杀即将展开,二十万人规模的老弱病残,被堵在霍特尼斯主广场的一角,既不能逃窜也不能战斗,哪怕想做困兽之斗也显得太过无力,每日在他们营地中的不是孩子的哭声,就是人吃人时的惨叫声。
尽管营地内少数幸存的青壮年仍然试图维持秩序,避免悲哀的惨剧继续发生,但国王军提供的补给数量远少于他们所需,几乎所有人早没了战意,只等着早日得到投降的机会,方能从噩梦中解脱。
然而他们所不知的厄运,正悄悄降临于世。
若使用传统的刀剑,想要杀死二十万人无异于天方夜谭,哪怕站着不动任人宰割,以城内的兵力也需要砍上好几天,损耗的武器都可以堆积成小山,无论速度还是效益,都并非西蒙所追求的。
为此他准备了一个绝佳的方法,顷刻间就能替代冷冰冰的刀枪剑戟,替他夺走二十万蝼蚁的性命。
自雪山之上的飞流直下的瀑布,之所以没有将城市淹没,很大程度上源于霍特尼斯主广场建立在一个巨大的水库之上,下放的磐石是天然溶洞的顶端,虽然容积量并不大,但足够作为缓冲,加之倾斜的地形,瀑布总是能按照水道分散到全城各处,并且主河道与渊湖直连,成为白河的起源之一。
西蒙的办法非常简单,将雪山之上原本用于控制水流速度的古代水坝摧毁,随之奔驰而下的滔天洪水将瞬间超出霍特尼斯主广场水道的容量,位于其下的奴隶们将遭受灭顶之灾。
在投票前就确定了方法的他们,早就在安全位置站好,大部分士兵移动到了二三层,国王与他的新宠儿们则站在最高层贵族区的观景台,王宫内大部分人担心被洪水波及,早已被通知撤离,剩下的便是等候信号灯石发射飞上黄昏之夜暗淡的天空,点亮今夜群星中的第一道光。
“嗖!”
王宫附近的通信兵们一齐射出了数百枚信号弹,青白灯石混合的光线越过了城市最高处,从上往下跟夏日萤火虫一般飘落,看上去格外的美,几乎让人忘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古代水坝上的士兵并未忘记自己的责任,城中罕见的阿特拉斯灯石被当做破坏水坝关键部位的燃剂,极为刺眼的光线过后,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的表面,早就经不起水流的挤压,“哗啦”地全部向城中,一副前所未有的奇景出现在众人眼前。
瀑布不再只是从上穿插王宫而过,水流环形围绕着城市的顶部,将各层对外的阳台包裹,铺垫了一层层水帘,震耳欲聋的巨响吓的所有人都堵住耳朵倒退,飞溅而来的空气都能把人压的倒退几步。
西蒙却不顾一切仍旧站在最前方,身上的梦影裘被吹的飞起,他手持大剑站在最前端,老公爵一度以为看到了幻象,还以为那个他儿时见过的古加拉斯伟王一度回到人间。
短时间极大量的水流从上坠下,好比铁球一般具杀伤力,那些靠在边缘最近的奴隶,刚反应过来就被砸死,夹带的还有洪水冲落的石块与其他草木,在湍流中变得跟刀锋一样危险。
巨流席卷了二十万人的居住地,他们原本以为渐渐消失的士兵是和谈的前兆,如今却发现只是为了提前躲避洪水罢了。
从看到水帘形成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洪水已经漫过了地面奴隶的小腿,走出去几步就又淹到了腰部,本就处于低洼地区的致远花底层,两分钟内就没法站立。
许多女人抱着孩子求救,但很快她们连站立都做不到,只能在漂流时将孩子聚在头顶,勉强呼吸一口气后挣扎求存,可不一会儿的工夫,便被淹没过头,孩童的哭声也被水流声彻底掩盖。
不少奴隶饿的皮包骨,浮肿病极为常见,加上没穿衣服的缘故,泡在水里淹死没多久就又会浮到水上,士兵们等待降下的水流减少,便在二层或一层的平房上用弓箭试探,偶尔也会拿仍未死去,依然试图拯救孩子的母亲当做箭靶。
一个个移动活靶子,对士兵来讲是颇有挑战的训练,看到上级没有阻拦,只要拿得到箭的人,便借机尝试,试着拼命拯救孩子的奴隶母亲们,怎么也想不到根本没有任何生的道路留给她们。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被活着冲到了码头与渊湖,在那等待的却不是生路,相反士兵与平民一早等待于此,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但凡有人形的物体漂流过来,都会被士兵刺上几矛。
平民则用能拿到的木棍将逮到的活奴隶拖到岸上,绑到木桩或干脆原地动用私刑,无论男女都无法避开这种施虐式的惩罚,只有当目标完全失去外观上能被判断出像一个人类的标准时,平民间的暴力才会停止。
至少还有数万奴隶没有即刻死亡的渊湖周边,奴隶们惨叫着;求救着;痛苦着,侥幸生存后仍然需要面对无尽折磨,绝望让他们彻底失去了理智,哀嚎顺着城墙的回音被风声带到了数十公里远,后来据说连其他国家都能听得到撕心裂肺的惨叫。
渊湖像是开了个大染坊,不幸的是里面只有“红色染料”,洪水夺走的不止是奴隶的生命,还洗刷了几日来在地面堆积的尸体,人性中的恶被彻底释放。
洗刷了红,又染上了黑,所谓生命,在此刻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