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洗刷了味道、血迹以及一切那群人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但却洗刷不掉人们内心的痕迹,二十万的生命转瞬即逝,任由水流冲到白河之中,也将漫天的食腐鸟类吸引过去,城中反而变得比之前干净许多,好像没有任何屠杀曾经发生过。
一星期后,国王军重新占据了主干道,来自奴隶们的夜袭也从未停止,战争蔓延到了矿道深处,绝大部分的平民仍然在靠近码头的平原停留,一时之间熟悉的城市反而变成了陌生的战场,国王也对平民们的处境毫不在乎。
心爱之人被刺伤的事实让他冲昏了头脑,一度深入地下追杀逃窜的奴隶,而这仍然无法阻止奴隶隔三差五便从地下钻出袭击平民与军队,双方不断拉扯着战场的每一角落,最终胜利的天平倒向了国王军。
屠杀二十万人带来的多余补给,不但拯救了国王军本身,还切断了奴隶军的生力军来源,至少国王与埃米利奥始终对外如此宣称。
直到六个月后,地表上来自奴隶的侵袭总算停止,战争在致远花内告一段落,大部分贵族全数尽灭,很多古老的家族一个活口都找不出,那些远离贵族区的平民虽然死伤相对较少,但总数也高达十余万。
国王军的兵力仅存一万多人,作为精锐主力的黑甲军活下来的还不到一半,而与国王时刻冲锋在前的白甲军虽然生存率更高,但曾经让西蒙国王自豪的百人队,活下来的也不过五十多人。
若问一切值得么?
对西蒙来说答案只有一个,但在他的朋友眼中,那是一条绝对没有退路的选择。
查德与黑斯特瑞选择急流勇退,彻底隐退在乡野间,,他们无法再在西蒙身边承受不经理性思考的偏激选择,那二十万人对他们而言绝不只是数字那么简单,哀嚎声伴随了他们数个月的夜晚,每当入睡之时,不止是他们,就连平民们也能在梦乡里被回忆中的惨叫唤醒。
因爱生恨,恨又生恨,延绵不绝的恨意始终伴随着致远花人。
由爱转恨的还包括了蒂亚,她不敢相信伯纳的选择,看上去那才是真实的他,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到心动的地方,万念俱灰下真正的选择了斯蒂格,并坚信剩余一生也当平静渡过。
对战争的胜利者来说,作为倒戈自己的交换,西蒙信任了陌生的斯蒂格·特纳,城中对剩余幸存奴隶的管理与贸易,全权交给了他处理,本家几乎灭亡的特纳家族,只剩下一些远房亲戚叽叽喳喳,却再也没人能撼动斯蒂格获得特纳家控制权的道路。
就连拉德苏·特纳,那个曾经的特纳家长子,也接受了这一事实,他厌恶奴隶生意,天然排斥自己特纳家的身份,然而释放了弟弟的做法,也让无数无辜者命丧于此,其中就包括了他同为奴隶商人的岳父,还有妻子的兄弟姐妹。
妻子早早就从拉德苏那知道了他释放弟弟引发大起义的真相,尽管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并且与拉德苏一样反对奴隶制,可对亲人的爱仍然胜过了其他,不由得地恨起丈夫的作为带来的蝴蝶效应。
对丈夫的恼怒与爱交织在一起,带着孩子孤身一人回了娘家,并且自那以后的三十年,他们便很少有见面。
既是出于对父亲与岳父一家乃至妻子孩子的愧疚,也对不能正确帮助弟弟引发灾难的自怨自艾,他不愿回到生活水平优越的骑士城,只是把生意都交给了妻子与朋友打理,自己一个人在致远花底层流浪,没多久就成了“鼎鼎有名”的黑市杂货商。
借酒浇愁之余,偶尔也会接受老朋友斯蒂格的救济,在提米的鱼骨头酒吧赊账后被赶出来也是常有的事。
内战结束后的不到两个月,前朝最后的旧臣老公爵也寿终去世,军队的领袖位置也随之空出,作为唯一在城中留守的艾兰思家族,分家埃米利奥马上在西蒙的支持下接替了这一角色。
新人们也逐渐展露面孔,仅剩一人的月霞会,如今也被伯纳撤销了名号,他一生都不愿提起那段会勾起回忆的往事,有的仅仅是将身心无保留地投入到城市的重建之中。
如其他人一样,他变得现实与狡猾,在各种势力之间求存,没有了家族支持的伯纳,选择坚定站在国王的立场上,充当一个再好不过的管家,而这也是国王能信任他的一个必要条件,就跟没了家族成员的特纳一族一样。
比起人数众多的艾兰思本家,斯蒂格与伯纳作为他们本家唯一说得上话的人,才是西蒙国王想要的效果,奴隶叛乱的终结,意味着贵族内讧即将到来。
几个月后才敢回归的艾兰思本家,并没有受到一贯的欢迎,但西蒙仍然让伯纳以他的名义举办了一次迎接仪式,唯独艾兰思本人书信来往近一年多,才终于确信西蒙没有打算拿他开刀的计划,在城中彻底安全后才肯回到致远花中。
然而此时的天下已经不再是艾兰思一族可以只手遮天的世界,甚至不是本家说的上话的时候,曾经的分家埃米利奥控制了军队,自己发掘的奴隶成了民间控制仅剩奴隶贸易的首富,那个他言语间就能谈条件摆布的青年,则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这职位甚至自从古加拉斯王后就没有设置过,伯纳的宰相位置是西蒙数十年来的破例重开。
更糟糕的是,他们都是西蒙国王的人,即便那种利益纽带远不如查德与黑斯特瑞那般紧密,但形成的架势足以彻底压制艾兰思一族,更别提他违背了命令,导致王妃遇刺,还害死了一大半的贵族,光是临阵脱逃这一条,就足够艾兰思上刑场。
这些恐惧与忧虑并未即刻爆发,甚至多年后西蒙也未曾追究到底,这也成了艾兰思内心不安感的由来。
作为奴隶经济的重要环节,艾兰思与其他贵族一直充当购买劳动力使用的商人角色,西蒙很清楚生意上的道理,那也是他始终无法借机彻底清除艾兰思一族的原因,他还需要艾兰思作为领袖约束大量的商人,哪怕是国王,对世界运作的逻辑也有许多无奈而不可为的时候。
作为赎罪的一部分,艾兰思花了一大笔价钱建造了可以妥善控制奴隶的建筑,在再次旅游到此的奥利佛·笛卡尔的设计与帮助下,霍特尼斯主广场下的蓄水空间一大半被挖空,专门用于存储与交易奴隶,此地便改名为“奴隶之家”,
为避免奴隶祸乱再次发生,大部分人都放弃了方便的家养奴隶,转而将奴隶寄存于奴隶之家,由官方与指定的经纪人运营,斯蒂格作为前奴隶经纪人,将这种模式发扬光大,甚至作为奴隶代理商出口到海外,那些不被看好的奴隶,或因傲骨铮铮或因不忿起义的失败,统统都被送到了更为残酷的海勒古。
在那片土地上那等待他们的是非人的命运,而致远花人毫不关心。
很快,他们甚至自己都忘了曾经发生过的奴隶大起义,连奴隶军的谣言都慢慢消失,国王坚信他们遭到了彻底的毁灭,对多数人来说也的确如此,日常盖过了一切,幸存的地面奴隶又生下行的奴隶,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斯蒂格最终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女人,蒂亚也嫁给了心中真正热爱的男人,至少蒂亚坚信自己最终爱的仍是斯蒂格。
结婚日定在奴隶大起义后一年举行,早已变了一个人似的伯纳收到请柬,自然也不会如约到场,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高空之上的王宫,习惯性地俯视地面。
偏偏婚礼在特纳家被烧黑了的庄园上举办,站在高处望去时,一个白衣新娘在一片漆黑的砖石上与斯蒂格翩翩起舞,好像那是有意展示给他看到。
比起现在这个场景,伯纳起初并不后悔答应斯蒂格的邀约,身边的女人络绎不绝,国王的宠信也远超他的想象,斯蒂格继承特纳家身份的同时,西蒙保持了一贯的平衡政策,新贵族们的富有,以及老贵族们的官爵地位,无论斯蒂格暗示或直接要求多少回,总是找了借口搪塞。
终于,斯蒂格没有如愿以偿成为一名与伯纳平起平坐的官僚,隐约察觉到巴泰塔斯死因的西蒙,不愿再放一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在他和伯纳看来,斯蒂格超然于他人的富豪地位,就是对他的回赠。
如今,伯纳厌倦了达官贵人的生活,他渴望的改变与理想,没有一件实现,反而被迫着背道而驰,爱着的女人走向了仇人的婚床,好似得到了一切,却又输光了所有。
他不再拜访鱼骨头酒吧,更不去见曾经的年少好友,赫尔克里·格林大哥不能解开他心中的迷茫,阿加莎大姐再不能无法开导他执迷不悟的心,往日的伯纳已经死去,自此之后他便用起了家族的正名——福克西纳。
福克西纳的名字,本是他乡下方言中“狐狸”一词的变体,任谁也没想到他真的如名字一样狡诈,甚至比狐狸还要奸滑,有抱负的青年伯纳已死,人们熟悉的福克西纳就此诞生。
他们唯一的相似与不同,便是对挚爱未曾变过的执着,以及那对实现那份执着所固守的底线。
奴隶大起义后的第七年,蒂亚诞下了斯蒂格的独女,蒂亚从童话故事中为其取名玛丽峰·特纳,渴望着她能比自己更加独立自强。
福克西纳的妒忌心彻底爆发,偏执扭曲了他的理智,特地从遥远国度的商队中买下了异民族的“新凯”,开始将他训练成自己需要的探子,四处秘密搜集证据,花费六年之久将一切串联起来。
多年前曾在艾兰思船舱中搜获到的书信,如今派上了用场,一份整理后的秘密证词在玛丽峰六岁时被递交到了国王西蒙面前。
蒂亚作为艾兰思家私生女的身份被曝光,斯蒂格的奴隶出身也遭到了西蒙的顾忌,从出征前的奴隶大院屠杀里幸存,更让奴隶出身蒙上了一层阴霾。
两种最不稳的背景夹杂在一起,换来的便是一纸改嫁勒令。
虽然并未对外公开,但贵族内部很多人清楚这则消息,国王极为罕见的直接干预贵族的既成婚姻,本该引起轩然大波,可艾兰思早就想报复脱缰了的斯蒂格,未曾对此有过任何意见,更别提当初斯蒂格如何活下来,至今对他们来讲还是个谜题。
福克西纳与斯蒂格本就很少见面,他们心底曾有默契,那是出自于对现实利益的遵守,他们既不能为女人撕破了脸,又打心底鄙视对方的存在,却因西蒙平衡政策的缘故谁也离不开谁。
简直就像是国王有意利用这一矛盾,在自己并非嫡系的新团队里,弄出一个易于控制的死对头,就跟埃米利奥与艾兰思一样。
改嫁勒令日期届满的那一夜也是雨夜,蒂亚告别了雷鸣雨夜仍沉睡的六岁女儿,打着曾经依偎在伯纳身上的伞,背着身影在鱼骨头的街道上前进,斯蒂格送到此处便知道那是永别,雨夜里站了许久,一直到他被冲的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确信看不见妻子的身影才转身离开,只是那时已经不知是雨还是泪。
他们都很清楚,改嫁的对象与阴谋背后的发起人,便是贵为宰相的福克西纳,然而真正的主导者却是西蒙国王本人。
现在的蒂亚,哪怕踏入到福克西纳身边,有的也仅仅是道不同无话可说的寡淡,而今平添了家庭被拆散的仇恨,更是看都不想看见福克西纳。
却也正是这样的对象,反而将自己视为挚爱,甚至自己也曾爱过他,荒唐的缘分让蒂亚更加为曾经的理想少年的死去叹息。
蒂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便终日不语,极少与福克西纳交流,就像木偶一样渡过自己的每一天。
福克西纳从未因对方的怨恨有过哪怕半分的不满,他很清楚自己才是故事里的恶人,当蒂亚给过自己机会,而又最终为了荣华富贵与失去了的理想,倒戈向屠杀二十万人的决定时,他就再也没资格对蒂亚说三道四。
他只是默默复制了一份蒂亚的祖传戒指,未经蒂亚允许就私自带在身上,也从不给她看到,因为他很清楚,蒂亚绝不会认同。
现在的福克西纳,没有一个家人,他将蒂亚视为全部,一直到改嫁的第四年,蒂亚再次怀了孩子,那让福克西纳欣喜若狂,他有了新的家人,便不顾一切将所有的爱,乃至于他自己存在至今的价值倾注于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就在福克西纳对人生再次充满希望,哪怕挚爱再也不会正眼瞧自己一眼时。
公历的第一百三十七年,蒂亚怀上孩子的第八个月,那曾引导过他们思想的“启蒙者”奥利佛·笛卡尔伴随着一次阴谋,与他的学者团队一同赴死。
借机与福克西纳罕见一同出游的她,在霍特尼斯主广场上,亲眼目睹了笛卡尔在世人面前饮毒自尽的豪举。
笛卡尔追求真理的举措,让蒂亚内心早就被现实磨平了的某个地方,突然又开始随新生儿的心跳颤抖起来,曾经的理想唤醒了她对未来的渴望,更决定将其传承至下一代。
一次临时起意的逃亡行动就此展开,她不打算回到特纳庄园,斯蒂格从未找过自己,显然哪怕双方仍然互相爱着彼此,但事实也回答了她一切,斯蒂格不会为了自己放弃所有,西蒙国王尚在便永远没有回到真正的家的可能。
于是蒂亚铤而走险,在围观笛卡尔与学者死刑的人群中,就近逃到奴隶之家中,她多年来与奴隶打交道的经验,此时此刻刚好派的上用场,开明的做派和私底下贤良的口碑,早早就让她有了蒂亚夫人的美誉,不止是普通侍从与女仆,就连受雇的奴隶也讨到了她的恩惠。
地底下的熟人们刚好便能榜上她这一次,隐匿了踪迹,躲开了铺天盖地的搜查,在奴隶之家最黑暗的深处,诞下了她心中唯二的光,将内心最看重的宝物留给了怀中的婴儿。
人生最快乐的时光享受未及两个月,一次对地下的突击搜索中,艾兰思本家捕获了她,起初只是作为逃脱的奴隶处理,可艾兰思很快就认出了眼前女子的身份,那个曾经差点就能让他站立在致远花权力巅峰的女人。
蒂亚再次沦为了阶下囚,好像回到了多少年前的岁月,时是她空有一身最高贵贵族中最低贱的血脉,同族之中从未有过友谊,怀疑出生的意义,又不得不要咬着牙活下去。
而后又为了所爱之人被迫栖身于他人屋檐下,现如今被迫与孩子分开,在一层层软禁下受控在艾兰思大宅深处,连阳光都难以看到的地方,哪怕艾兰思依然对她友善且礼遇有加,可阶下囚才是事实。
看似没有意义的此举,不止是要拿来在关键时刻要挟福克西纳与斯蒂格与自己合作,也是为了避免当年舰队上的秘密泄露出去。
自从福克西纳公开了船上拿到的信件后,艾兰思就意识到卖掉戴安那晚,他们两人就在船上待过,并且潜入到下层甲板目睹了一切。
换做是别人,早就该放弃了,可蒂亚不断驱动着她挑战极限,终究还是靠着一套吃螃蟹的工具,在祖先的壁画庇佑下,凿穿了墙壁,顺着墙内的水管爬到污水道中,又是一个雨夜的掩护下,重新获得了自由。
此时距离奴隶大起义已经过了二十九年,玛丽峰出生的第二十二年,改嫁后的第十六年,被囚禁于艾兰思大宅的第十一年,也是她第二个孩子降临于世的第十一个年头。
尽管希望渺茫,但她仍然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开始搜索器孩子的下落,凭借医生的技巧,在黑市中为佣兵提供效果不错的廉价治疗,偶尔远远借着斯蒂格大展女儿风貌的机会,远远地偷看女儿的身影,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
城中突然出现了连环杀人狂「血爪蜈蚣」,他所制造的艾兰思公馆惨案让蒂亚重新注意起了新的线索,攀塔比赛的结果也自然传到了她耳朵里。
接二连三的大新闻一个个发生,曾经给过她方向的鱼骨头酒吧被毁,以及斯蒂格的惨死让这个不能露面的女人流干了最后一滴泪,歌剧院事件后特纳家的衰落,一个个细节正铺垫着她走向真相。
很快,她便与信魔不期而遇。
那是一次探查玛丽峰近况时的意外,在一栋废弃的艾兰思大宅中,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打开魔盒引发混乱的男人「信魔」内墨,堂堂正正出现在了她眼前,好像知道她所调查的内容,带着危险的笑容,让她再次失去了自由。
信魔的魔法似乎对她不大起作用,这让原本计划杀死蒂亚的内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将蒂亚当做搭上艾兰思家的礼物,把这个他早就知道的艾兰思一族囚犯,重新归还到他们旗下。
比起杀死曾经丈夫的凶手,蒂亚更关心信魔对女儿的威胁,他许诺的不止是对玛丽峰的安全,还有对另一个孩子的承诺,若果蒂亚能将玛丽峰带回,他便会让蒂塔与失散的孩子重聚。
对艾兰思本家早就失去兴趣的蒂亚,被信魔的话勾起了兴趣,抱着试试看的打算,暂时与艾兰思一族、信魔以及刚到致远花没多久的佣兵们合作起来。
偶然间的一次齐聚,蒂亚在对着城外的阳台花园上,鼓起勇气对那个连艾兰思本人都不愿主动交流的怪物,谈起自己与玛丽峰在他们之中的定位。
每当想起信魔对自己释放魔法时的意外感,让她不得不开始担心起女儿和另一个孩子的安危。
“你到底打的什么心思!”
蒂亚颤抖着声音质问背对着她看太阳的信魔内墨。
“心思?是指你和你的女儿?”
“当然!”
“我感到更惊讶的是,你对你女儿的爱,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昨天我刚杀了一个在我做梦时打扰我的女仆。”
信魔内墨弹了下响指,一个脖子被扭了好几圈的僵硬女仆身体从草丛里走了出来,蒂亚看不到她的脸,但跟麻绳一样的脖子,肯定不是活人能有的,那**控着的四肢形态着实让人感到恐怖。
“做梦?白天?还是站着?”
“这不就是怪胎们的生活模式吗?我欣赏那些为了对他人爱,可以牺牲一切的人,有时候成全是我对他们的最高致敬。”
信魔内墨动了动手指,马上有十几个肉人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膝盖不打弯抬起腿像蒂亚径直走来,这动作吓到了蒂亚,她失神露出怯意不知怎么应付,可就好像有东西让她又站直了一样,不打算以任何形式逃走。
“但有时候,我会给她们选择的机会,因为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才要给出选择的机会。”
肉人偶随着内墨一句话而停下,回到了原位,蒂亚则只能粗喘气,心跳早就快到说不出话来。
“你杀了斯蒂格,现在还想威胁我的女儿!?”蒂亚的情绪彻底失控了,她带着泪咆哮道。
“哼,就是这东西,爱啊,恨啊,之类的,一切问题的根源。”
“难道你就是个天生没感情的怪物吗!”
“当然不是,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展示我完全像人的那一面。”
信魔突然转过身,靠在阳台的边缘,一副轻松闲散的模样,跟前几秒杀气逼人比起来天差地别,让已经顾不上性命想得到一个答案的蒂亚突然乱了方寸。
“你瞧,我跟你们没有什么区别,我没有多厉害的剑术,更没有能控制斩纹的肉体,有的仅仅是一些简单的魔法以及这里,这国家就像一个本来就坏掉的齿轮,你把一条腿放在里面,然后抽调其中的几根小螺丝,一大堆齿轮就会纷纷掉落。”
他的手指向脑袋,反复戳了几次,让蒂亚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只能一言不发看着信魔内墨的表演。
“这意味着,今天所有的结果,都是我们经年累月的错误选择所导致,人们用错误的语言进行交流,无法理解彼此的内心,进而只是聊几句一言不合就会起意杀人,你不觉得人命就是如此不值钱的东西,仅仅是因为我们无法互相理解?”
“就算你说得对,我们也没法抛开语言之外的东西。”
蒂亚想起了每次福克西纳做出关键选择决定他人性命时,自己或许从未各过他机会表达内心的遗憾。
“这就是我为什么出现在这的原因,也是我为何需要你或你的孩子的缘故,亲爱的蒂亚夫人。”
“难道是......”
“你也注意到了,某种纯净的体质在你和你的子女血脉中流淌,就像一块水晶一样,你把光线打在没加工的水晶上,只会被散射或模糊,这也是魔法对你效果很差的原因。但如果是一块通透且切割完美的水晶,打开五扇窗户聚焦到一点,它便会承载所有的光与热,融化这世界上一切的隔阂。”
“融化什么?”
来自信魔内墨的抽象比喻,蒂亚完全听不出是真的能融化掉什么,还是仅仅是一种比喻,但顺着信魔此时转过身去看向山顶的动作,蒂亚便有了答案。
“你休想利用他们!”
“我当然不会利用他们,你的孩子们会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由我来决定的。正好比现在的你一样,是你选择为了要到你孩子的消息,才主动留下当我们的备用人柱,如果你害怕未知的变化与死亡,就不会顶着这么大的风险回到你最讨厌的这个监牢。”
“......”
内墨反驳的蒂亚哑口无言,她心底很清楚内墨说的一点没错,双方的主动权早就调转过来。
“是爱!你对孩子的爱战胜了一切!驱使你选择了这条道路,并没有任何外力逼迫你,不是吗?就算现在从这逃掉,也许你会失去两个孩子,可你自己也能幸存。但跟我们继续合作,你肯定觉得牺牲自己,没准两个孩子都能幸存,而如果不合作的话,我们也有办法通过我们的手段利用他们为我们达成目标。”
内墨的一番话将她的处境挑明,然后便笑嘻嘻地离开,留下再次面对艰难抉择的蒂亚夫人在原地,她大口喘着气,暗自发誓要尽一切努力保护她的一双子女。
时光飞逝,几个月后的今时今日,城里早就陷入了内战之中,三十年前没有解决的,今天都在这一刻走向终局。
新一代面临着怎么样的选择,也许在他们心中早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