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战斗的方法

作者:mm0045 更新时间:2015/6/8 21:12:04 字数:28996

自称为信魔的内墨·洛夫克拉夫特死后的第九天,夏洛特终于得到了摄政王的召见,距离他被限制留在王宫中已经过了两个多月。迟来的好消息没能打消夏洛特的坏心情,没亲眼看着内墨死去,始终让他无法放心。

在这个迈入寒冷的秋季,冷风不再是唯一能让他从焦虑中唤醒的东西。

“瞧那面,是平民出身的军务参政,名字好像是叫做夏洛特·格林。”一个负责财政的大臣两只手缩在袖子中,往前走一步提醒旁边几个关系较为近的好友,眼睛则瞄着正从走廊穿过去的夏洛特。

“你确定没记错名字吗?”另一个崩了门牙的中年人反问。

“他没记错,那家伙的确是叫做夏洛特·格林,用女人名字升上来的平民官员。”其他人如此回答道。

“绝对是个有问题的小瘪三,起名字都会弄错,估计他父母肯定是平民窟里没文化的穷人,搞不好是逃跑的奴隶。”崩了门牙的中年人随后笑着说。

“桑德罗,别小瞧他。”

说话的人从他们后面走过来,高高的软皮帽子盖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正是艾兰思家的长子以及未来家督——米提尔·艾兰思。

“怎么了?你一向都不喜欢那些平民家庭出身的穷小子。”桑德罗傻笑着发问。

“没有一些能力,是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奴隶之家里的人被扫清时就是他负责带队。”米提尔用手指扫了下鼻下的胡子,眯着眼睛说。

“要拉拢吗?”别的官员走近了米提尔。

“没必要,他背后的支持者是福克西纳。而且就算能力出色,我也不会跟一个没有任何贵族家族历史的普通平民共事的,单纯从能力来讲,夏洛特·格林比起泽维埃来什么都算不上。”米提尔很不屑于跟任何一个配不上他家族荣誉的人相处,能在身边谈得来的这些个朋友大都有着显赫的身世。

“说起泽维埃,你来得有些晚,他早十几分钟从这面穿了过去,似乎也是要与格伦殿下会晤,对于内容你有什么头绪吗?”桑德罗不失时机地提起了泽维埃。

米提尔沉思了一阵,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说出来,舔了下舌头后踏上前往会议室的路上。

就在他们没到达的几分钟前,夏洛特已经比其他人更早的抵达了会议室中,这间房并不算大,前后也就四十几平方米,平凡的灰色石墙搭上平凡的棕色木头地板,一看就是两个月前王宫被袭击后临时搭建出来的,算上不过两米高的天花板来看上去更像是匣子,人数一多起来就给人不透气的感觉。

会议室中最大的空间被留给摄政王格伦,他极为罕有地比其他人更早出现,没有一丝倦意,往日时常伴随他的红色绒袍也不见了踪影,一身整齐金色正装让他看起来很是精神,那双乐意审视一切的蓝色瞳孔从左到右扫了十几个来回,不耐烦地等待着米提尔的出现。

他的左手边坐满了群臣,长桌的附近至少也有十几个人,越靠近格伦的地位便越高,椅子的规格也越好,从最远处的石椅到中部的木椅,再到福克西纳所做的熊皮沙发,没任何折回余地的将臣子分成了不同的级别,这在过去他父亲执政时从未有过。

“哦,夏洛特爱卿,请容许我这样称呼你,快点坐下来,让我们等待那几个故意迟到来的人。”格伦一挥手,夏洛特就急忙在福克西纳身边找了个位置,途中有些官员为他准备了椅子,但都被福克西纳统统扫后,特意在他自己身旁空出了一张铺有鹿皮的摇椅。

夏洛特还算镇定,尽管他很吃惊自己受到了如此好的待遇,但还是压住了心里的紧张感,强行将自己固定在椅子上,尽一切可能地避免与福克西纳和格伦产生目光交接。

“千万别说话,看着就行了。”福克西纳给了他善意的提醒。

懂得大人物间规矩的夏洛特,脑袋微微摆动点头后拉开了他和福克西纳之间的距离,身体往后缩动,额头也垂低下来,让他看上去并不显眼。

就在格伦的话更说完后,米提尔率领一群官员走进了会议室里,他先打了个招呼,然后没等格伦发言就主动坐到了艾兰思本人的位置上。

“不说迟到的事情了,你父亲呢?米提尔卿家。”格伦从眼前的果盘上摘了一颗紫色葡萄,塞到嘴里后用模糊不清的声音问。

“什么?殿下您能再说一次吗?”米提尔大概听到了内容,却故意再问一次。

“艾兰思人呢?”格伦没再加上米提尔的名字,刚才装作说不清的目的也显现出来,他想测试下米提尔对他的态度,但粗心大意的米提尔至今仍未还没猜透,只以为格伦是说不清话而已。

“他不怎么舒服,留在家里让我代表他来参加。”米提尔回答讲。

“或许我可以派御医去探望他,如果有这个需要。”格伦的话点到即止,没有做深入性的探讨。

米提尔刚想要回答,福克西纳就在格伦眼色指示下张嘴打断了他,主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挺着肥胖的肚子在他那狭窄的位置上摊开双手,用以往最擅长的辞令开始了这次会议。

“各位请安静,相信你们都知道处理完巡逻军的事务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工夫开会,今天这次内部会议的召集成员全部都是职位在参议以上的内务大臣,是时候来点名了。”福克西纳接过侍从递来的名册本,用鹅毛笔对准那些本次会议最重要的名字开始叫道。

“财政署署长的乔万尼·曾,内务部副部长古拉格·索尔仁尼琴,司法部部长里姆斯基·卡托加,副元帅泽维埃公爵,缺席的前军务参政兼会议召集人艾兰思和他的儿子库房管理者米提尔。”

每当福克西纳说完一个人的名字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主动站起来,对格伦鞠躬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小声地域自己的同僚和下属交谈。

“内务部的部长奥罗莫呢?他疯了!竟然不来参加我亲自召集发起的会议。”不满意有人没来的格伦,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把一旁正在发呆的官员们全都吓了一跳。

“殿下,奥罗莫死了,内墨·洛夫克拉夫特袭击巡逻军总部时他刚好在现场核实人事调动,我们只找到了他的脑袋。”福克西纳差点笑了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因为这个以往的政敌死去而在其他人面前出丑。

“对,你告诉过我。真该死,信魔那家伙真难搞。还好他死了,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格伦现在才想起了福克西纳给他的报告,连日来的忙碌让他已经无暇应对一些小细节。

“那么......”福克西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这时候别人正看着他,而他自己也要看着格伦的脸色来决定会议的走向。

“古拉格,你现在是部长了。”格伦用手对疲倦的面部**几次后用一只手对准古拉格,说完后又面带困意双手扶额,撑在桌面上等福克西纳继续说。

一脸喜色的古拉格差点就把多谢说出了口,但在福克西纳短暂的恶瞥下就缩了回去。

“绅士们!我们得改变军队的驻防规则,从外面赶来的三万人不可能全部都塞进城墙里,现在城墙的正规军一万人就很难调动,得有人做出牺牲才行。”正说着,格伦就把目光转向泽维埃。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泽维埃无法避免地主动说。

“海勒古的哨兵总是在附近的山脉出现,我希望你能带人去瞧瞧怎么回事,给你三万两千人的正规军,费用全部由国库承担,让大部队在近郊的山地停留,派遣骑兵在白河流域一带走走看,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报就好,我可不想海勒古的军队觉得我们好欺负。应该由你负责的城里治安不用太担心,最大的麻烦制造者信魔死了,而且黑甲军开始正式执行安保工作,肯定比巡逻军那群吃白饭的废物要强。”

摄政王的手一挥,就从他脚边的箱子里甩出了一枚六角星勋章,那是临时可以调动军队的证明,不同级别的人能得到的也不一样,这一回泽维埃刚好拿到了红色的那种,是调离城内的命令。

“什么时候出发?”泽维埃严格的执行自己为官那套守则,只做出了基本的提问,一句多余的都没说。

“过几天会告诉你,当下还有另一个严重的问题要解决。”从困意中醒来后,格伦故意斜视坐在右侧的米提尔,却不曾与他交谈一句。

“没错,殿下要说的这个是最重要的。”

福克西纳两手交叉,放在桌面讲。

“乔万尼!之前让你做的事情有去做吗?”格伦挪了一下椅子,在桌子尽头找到了财政署署长乔万尼的身影。

被叫到名字的乔万尼,是个四十多岁却留着六十岁人胡须的中年人,中分式的发型让他总是成为被嘲笑的对象,尤其是他家族的历史并不光彩,在他父亲晚年丧子后,作为唯一子嗣的私生子乔万尼成了本家无奈下不得不选择的最后一个继承人,没有任何荣誉和欢呼声之下背负家族的阴影走到了今日。

过去对他来说是个永远摆脱不了的负担,以至于在他骨子里都刻上了卑贱私生子的自我否定,说话从来不敢大声,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以老实忠厚的身份出现在官场上。

好在福克西纳需要一个容易管控又有能力的家伙来把握财政的权位,乔万尼才得以一步步攀升到署长的地位。

“当然有了,亲爱的殿下。调查后的我们觉得税收有增大的可能,而且是在不改变税率的情况下。智囊团制订了一些策略来增加税收,比如可以提高关税来补贴城内的手艺人,或是单纯的扩大税基,将城内的税务标准定给城外的乡村和小城市,增加地方税务的缴纳上限。”乔万尼生怕格伦不懂得这些财政上的名词关系,还没等讲完就差点停止心跳,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

“不要提高关税,你要在原有的关税基础上下降一半的税率才行,要不然会触怒北方那些大国,海勒古万一真的打算对我们宣战的话,开战时还需要贝加和南北联盟的支持。”格伦否定了第一个方案。

“殿下,那国内的市场怎么办?手艺人们的产品还需要商人们销售出去,贝加的东西一直都比我们的要好很多,平民可能不会选择我们国家产出的东西。”福克西纳颇为担心,他开始有些怀疑格伦是不是个称职的摄政王了。

“给那些商人们和生产者税率优惠来补贴他们的经济状况,翻倍增加食品的国内关税和国外进口税,限制国外的渔民和农民来我们国家卖东西,拉高国内农民们的税率,主动引导他们以高一点的物价卖出食物和必需品。恰巧刚好我们有一大批建筑需要修复,公开进行招聘工人,以最低税率吸引他们来工作,解决了大部分人的失业问题后,没有税务负担的家庭肯定不会在乎那么多,必然将买入价格对过去的他们来说算得上很高的食物。再让这笔钱去养活农民们就可以了。”自小接受最优良教育的格伦,看得出在座的群臣对他的经济大局观不信任,但也正是这样的一个机会,让他展示了独有的能力,以不为人知的一面将其他人在嘴里准备说出来的质疑全部吞了就回去。

”确实是个好计划,格伦殿下!“乔万尼也这样觉得,很高兴不用再受这些人的折磨,连忙把问题全都推给了格伦。

“既然乔万尼署长都觉得好,那我也没什么可反对的了。”米提尔虽然嘴上说不反对,但这个议题本来也没他插嘴的余地,有意地说出来反到让人能嗅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至于你刚才说的第二个方案,那个也是不错的计划,两个一起试试看看能给国库带来多少收益,明天就去预告给外面的平民和商人,一星期后正式执行。”格伦没理睬米提尔的打岔,继续对远处的乔万尼说道。

在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好说的情况下,司法部的部长里姆斯基终于按耐不住,大拇指与中指夹紧在食指上的祖母绿戒指,从右侧的群臣中探出脑袋来,第一个反对起格伦所说的:“殿下,这有些太突然了。”

“什么?”除了夏洛特和米提尔外,所有人不外乎都是这样一个反应。

“我是指您的计划,根据国家法律至少也应该提前半年到三个月的时间发出公告,然后才可以执行。就算是西蒙陛下调遣黑甲军对奴隶之家的暴乱进行平叛,也在一年前就预知了相关贵族,一旦奴隶出现暴动就不会受到法律保护。”里姆斯基这番话并非他真的有意维护法律,而是源于他的派系之故,艾兰思家族正是他的幕后支持者,在座的米提尔与他一早就决定对摄政王进行试探,看看格伦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很遗憾!我亲爱的里姆斯基爱卿,我是个喜欢破坏规矩的坏孩子,尤其是不成文的规矩。”格伦突然就戴上他那副金色圆镜,手掌拍打在桌面,以嘲笑回应里姆斯基的质问。

“可是法律.......”

里姆斯基想继续说点什么,很快就被掌握了主导权的格伦打断。

“法律!没错,我知道你要说的。不过,法律恰巧是我十二岁开始第一个学习的课程,我很讨厌它但我为了不被父亲责骂所以学的最出色。让我告诉你一个细节,根据国家王权法,国内所有合法的贵族必须履行对我们家族的誓约,第一受益人是最高的统治者国王,其次是王储,再之后则是摄政王,恰巧摄政王与王储两项我都占据了。对你来说更不幸的是,你所说的的法律是商法典与刑法典,这两种法典的内容在解释权上是低于王权法的,我可以先革除你的贵族头衔,然后再让你以一个毫无作为的司法部部长身份来找花几年时间在法庭上证明我的错误。”

格伦的话并不单纯是威胁里姆斯基,更因为他很清楚里姆斯基是米提尔的盟友,才会以近乎于讽刺与威胁的态度来反击里姆斯基的试探,变相把这席话说给观望中的米提尔听。

里姆斯基的底气说到底还是不足够应付王室给他的压力,连忙闭上了嘴巴,选择保护自己,再也不提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跟一只没了钳子的螃蟹一样,只能任由别人宰割。

已经获胜的格伦没有继续去抓着里姆斯基的痛脚不放,毕竟米提尔还在一旁,此刻还没到与他们撕破脸的时候,就如福克西纳一直跟他暗示的那样,现在还不行。

“说点让人更轻松的吧,缓和下气氛。”察觉到刚才气氛过于紧张后,福克西纳主动以笑脸迎人,就算对关系极差的米提尔也不例外。

“大人,您请讲。”古拉格主动奉承福克西纳。

几分钟前才上任的内务部新部长古拉格与乔万尼一样是福克西纳的重要盟友,无时无刻地不在监视着上司奥罗莫的一举一动,并且将这个亲艾兰思家族的官员的消息报告给福克西纳,以此换取财富和仕途的稳固。

“小贵族和一些商人团体们最近一些日子里越来越不安稳,有次还在巡逻军总部外闹事,他们当中有些人还打算资助反抗军,或许该给他们一些甜头尝尝,毕竟奴隶之家被毁后他们的损失太大了,给他们的那点补贴根本不够弥补损失。”在得到了格伦的允许后,福克西纳主动接过了发言者的身份。

“这话题听上去可不怎么轻松啊,宰相大人。”米提尔觉得老狐狸针对的正是代表贵族团体的艾兰思家族。

“大概你不擅长而已。”福克西纳想都没想就找了个合理的方式让米提尔语塞。

“本来应该由奴隶搬运的货物全都堆积在我管辖的仓库内,现如今合理的收支费用根本聘请不到足够的工人去移交货物,商人跟小贵族都没法进行贸易买卖来缴纳商铺和房屋的租金,卖不出去的货物的仓库管理费一直都有增无减,承担这笔亏损费用的可是艾兰思家族为首的大贵族们。”米提尔的反应出乎福克西纳的意料,他看来很清楚仓库的事情,并非整天无所事事。

“私人仓库跟商业街的地皮反正也是你家族和那些大家族所有,低价让你们买入时给你们的特权待遇已经足够高,那可是一分税都没!坐在家里通过土地来得到大量收入,还有什么不能满足你们的?国家也会遇到麻烦,既然小贵族和商人们需要你们减租或暂时摆放货物在仓库中,作为上流社会的领导者你的家族就应该带头行动。”

格伦听得有点不耐烦,试着更详细地把大贵族们真正的毛病揭露出来,这一回连左侧福克西纳那一派都有些意想不到,毕竟他们也算得上是大贵族团体中的一员,不过没有对面那群老资格的贵族更有影响力罢了。

“话说的没错,殿下。但大家都不容易,最近这些年各大家族已经紧缩了开支,完全没有多余的财政收入,要是再把好不容易存下的财政储备留给下商人们去宽限租金上缴的日期,吃不消的一定是我们。”米提尔身后的桑德罗主动跟格伦搭话说。

“桑德罗,作为财务参政你好像有很多话要说?”面对一个越级与自己交谈的官员,格伦压抑着自己的不满,头也不转就回答了桑德罗。

“殿下,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桑德罗的回答很简单,没什么更多补充,比起他自大又粗暴的朋友米提尔,他更擅长等别人把问题说出来。

“桑德罗参政说的其实有些道理,殿下。”福克西纳罕有地帮了对面政敌一把,涉及他利益的话题难免动摇。

“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理?福克西纳爱卿。”格伦还是那副发呆的模样,眼睛直勾勾对准门外的火把,很不耐烦地问起左手的福克西纳来。

当下所说的这个话题,简直就是冬天里烫手无比的煤炉,让人离不开也实在难以接下来,刚才所说的话明显让格伦察觉到福克西纳心里有着小算盘,刚好将所有话题推给福克西纳后看他怎么反应。

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这回老狐狸福克西纳都要被抽上一“鞭子”才可以解决问题了。

“相信各位还记得第二大街附近鼹鼠酒吧那块地还空着呢,地权归国家所有哟。”福克西纳也懂得继续说下去的危险,学起桑德罗的做法,将剩余的部分交给有疑问的人来完成。

“你想把那块废地变成临时的货物存储仓库?”米提尔不屑地问。

“您真聪明呢,米提尔先生。要是能说服商会和小贵族们出资买下那块地,国库就会有足够的收益去补贴你们,同时他们得给你们可以卖出舱内滞留下来货物的权力,收入五五分成,原先仓库的工人必须由你们来找,自由人或养在家里的奴隶都可以,不收一分税。新仓库的则全资由商会负责。有了你们这些大贵族在,以成本价内部购入货物就不愁没有人买了,要不然靠着商会定制的价格想要获得你们的资助是不可能的吧?”福克西纳说。

“听上去还算不错,商人们能卖出去货物,你们能合法的用低价直接拿到商会的货物,比市价低还要低很多。”格伦很高兴被逼上绝境的福克西纳竟然可以想出这个完美的一个策略来,这一点连他都没有考虑过,固然他希望能靠着这点去试探福克西纳和米提尔,但这个时候还是解决问题更紧要。

“殿下你决定采用这个意见吗?”米提尔跟桑德罗一起提问。

“觉得不妥就说出来,要是觉得不能接受,我会考虑大贵族家族的意见,前提是别一次又一次的不满后反悔。”格伦早就猜到了艾兰思家族一定会有所表达,正等着米提尔发作。

“殿下,这方案我当然会接受,但说服其他家族需要一段时间,也算不上是个容易的工作。”米提尔略显心虚,一边**戒指一边跟格伦交谈。

”你想要什么条件吗?“格伦不喜欢米提尔,也不怎么喜欢艾兰思家族,不过他们总有些事情必须搁置争议才能共同获得利益,眼下彼此正是需要对方做出让步时刻。

“我怎敢对您说条件呢。”米提尔谦虚的讲,为更进一步做好了准备。

“回去说服其他家族,成功了艾兰思家族可以从仓库的滞留货品销售出来的收入中里拿**开的分成。”听得出米提尔话中话的格伦,开出了一个诱人的价格。

米提尔身为格伦的臣子,不便于回答“不行”或“能不能再高点”,格伦给他的正面答复是很难得一见的允诺,有了这样一个台阶下就更不应该说其他废话破坏由差转好的气氛了。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古人常说沉默是金,一向话多的米提尔也懂得这个道理。

在刚才的话题结束后,格伦翻看了一眼会议的记录表格,发现绝大多数必须由内务大臣参与的会议项目基本都讨论完毕,仅剩下最后一项他亲自临时添加的议题,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单单是看了下上面的字就让格伦垂下的眼皮再次抬起。

他咳嗽了一声,让其余还在商讨刚才事情的内务大臣们注意起来。

“殿下?”乔万尼不知道摄政王还想要说什么。

“您还有事情宣布对吧。”福克西纳在格伦的允许后曾私下看过那份表格,早就知道了格伦要说什么,现在一切的反应不过是源自于奉承格伦的心。

按照常规程序来讲,内务大臣是没资格在会议前知道内容的,西蒙国王从未破例过,格伦召开的第一次内务会议破坏了这个规矩,按照格伦个人的说法来看,他是个敢于冒险的激进主义者,从不惧怕探索未知带来的可能性。

“应该没有议程才对吧?”米提尔想要回家去,尽早开始贵族家族的游说计划,跟福克西纳和格伦待在一起的时间也长的足够让他呕吐了。

“还剩最后一项,我个人的私事。”

格伦将手里的被木板夹住的表格从果盘上方扔到了桌子中间,桑德罗立刻就接了过去,急忙递给他左面的米提尔。打开这份表格后,米提尔一项项审阅刚才说过或没打算说的议题,在翻查到最后一页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您打算结婚?”米提尔的额头上挤满了褶子,看起来这事让他比较惊讶。

“今年我已经二十七岁,同龄的其他国家王室成员这时候估计连孩子都可以说话了,实在没什么必要再等下去。”格伦解释说。

“那么,殿下您希望我为你在哪个贵族家庭中选取新娘呢?”古拉格迎合说。

“在这里告诉诸位卿家不是为了叫你们给我选择或告诉我应该娶谁,我有自己的人选了。”格伦很不高兴,对里姆斯基提出来的建议没有任何好感。

“可殿下,西蒙陛下知道这事吗?”里姆斯基冷不丁的问。

“父亲当然.......知道这件事,而且他很支持我。”格伦的语序有些错乱,变得支吾难言。

“不介意告诉我们人选吧?殿下,毕竟涉及到很多麻烦事,无论您是迎娶国内的大贵族之女还是其他国家的王室成员,都有必要尽早告知全国,让他们为您庆祝。”米提尔的话比之前的桑德罗和里姆斯基的更能直戳格伦的心隙。

“真难得,你第一次跟我想到了同一样事情上。”

格伦拍拍手,不知是给米提尔赞扬还是呼唤身后的侍从们打开会议室尽头的大门,当他这么做了以后带笑颜盯着米提尔,而那扇门也的确被打开了。

“在这里我向各位介绍我的未婚妻,王储妃子以及未来的致远花王妃。”

他亲自站立到门前,背对大门口的方向,将腰板挺直后很自豪地伸出了左手,等待门后属于他的可人儿走出来。

会议室内的内务大臣们有的期待有的则感到惊讶,还有如乔万尼这样害怕的人仍然躲在别人身后,但就在门后人走出来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偷望了一眼,全因他被那难以让人忽视的绝美姿颜所吸引。

会议室后方的门内,走出了一位高雅又文静的女士,脸上画着淡淡的薄妆,头上披着近似于婚纱似的白丝带,身穿王室专用的黑蓝色三角形蓬裙,翘起的幅度比起民间的要低很多,阴影明显的锁骨间挂着两条黑珍珠项链,下面的那条较大也更长,刚好与胸前的白色袖口花带成了对比。

一头紫黑色长发压在她的刘海与耳侧,就连嘴唇的唇膏用的也是紫色,白皙的皮肤透着暗红,笔直的鼻梁间那双淡褐色瞳孔有让人猜不透的深邃奥秘,似乎大家都被这名女性夺取焦点。

“梅女士,很高兴能再见到你。”福克西纳知道对方的身份,第一个用敬语打起招呼来,平日里他一般不会这么做。

“我也是,福克西纳大人。”梅的父亲穆纳曾经与福克西纳公事,可以说福克西纳是看着梅长大的,梅很尊敬这位如叔叔般的老狐狸。

“早安,尊贵的女士。”米提尔刚从吃惊中缓和过来,立刻摘下了貂皮帽子向梅致意,桑德罗和里姆斯基等人则纷纷效仿,一些级别更低的官员干脆站立起来鞠了个躬,而仆人们干脆跪于地面。

梅伸出了套着黑色长手袜的右手,握住格伦早就摆好的左手,没有任何面容变化就走了出来,起先她还犹豫了一阵,但随着格伦的手拽的更紧便不再那么躲躲闪闪,挺起胸膛后在格伦的扶持下坐到了他的椅子旁,那是另外一把看上去早就准备好的鹿皮木椅。

“梅·格里马尔迪,皇家御医穆纳·格里马尔迪之女,宫廷里的女仆长,王储日常生活与膳食的第一负责人,也是唯一负责人。将在致远花国王的生日宴会上,由莱克斯·西蒙·布龙菲尔德陛下亲自授予王储妃子一职,到时正式宣布恩斯特·格伦·布龙菲尔德会迎娶梅·格里马尔迪的消息。”一名五十多岁的侍从拿出一份卷轴,郑重其事的宣布道。

这种多年来一向惯用的宣扬手法,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能更加正统的保证一切顺利,给那些有意反对的人尽早提出不同的想法,避免在重要的消息宣布后才反悔食言。

“请问您是出自于贵族家庭吗?格里马尔迪小姐?”桑德罗还是那么主动,这次他依然没有挑对话题。

“桑德罗!梅的父亲穆纳先生是从男爵,只比你低了一个等级。这项荣誉是世袭的,未来梅也会被冠以从男爵的称号。”在梅的面前,格伦容不下任何沙子,一听到桑德罗的话就开始了反击的前奏。

“我相信桑德罗是源自于善意的提醒才说出刚才那番有些冒犯的话,请原谅他吧,殿下。”米提尔料到格伦会有什么反应,帮助桑德罗打开了后路。

“殿下,我会全力支持这桩婚事。”福克西纳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只是老狐狸这次并非演技,而是在一定政治利益以及另一半对梅的诚心祝福下,真心的希望结局能完美如梦。

“祝贺您,殿下。”古拉格听到了幕后老板的话后随即就说出了另一句。

“还以为你们会反对,看起来除了桑德罗外好像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格伦是在询问群臣,也可以算得上是某种挑衅,专门针对米提尔的那一种类型。

换做是平时,格伦早就猜到了福克西纳会顺着他的一切心意,米提尔则未必会如此服从于他,考虑到自己从没在这群表面看起来还算服从的露出过真正弱点,格伦谨慎又有程序地将会议的话语权逐渐掌握到手中,利用身份的差异压制着米提尔的言辞。

最终,利用其他人都没有意料到的方法宣告了婚事,甚至连婚约者都带到了众人面前,着实将正在观望的米提尔彻底打成了哑巴,无论说什么都要依靠桑德罗和里姆斯基的辅助才能有进有退,以不至于被格伦一句话就抓住把柄。

“谢谢。”梅对在座的其他人都表达出应有的善意。

面对当众不得不做出回应的压力,米提尔还是暂时退让了一步,主动用虚假的笑容点点头,嘴里低声说:“艾兰思家族会予以支持。”

“感谢感谢!没什么事的话就此散会吧,你们都可以走了。”格伦总算可以松口气,好好陪陪身边的未婚妻了。

米提尔为首的一派率先站立起来头也没回就从会议室内走了出去,福克西纳则先对梅做了道别后才转身离去,乔万尼和古拉格两人同行于走廊,离福克西纳几米远的距离,慢慢跟着他走了出去,随行的一些较低级官员陪着上司开始了另一次行程。

在这些人中,泽维埃与夏洛特被留了来,格伦一句话都没讲,单纯是用两根手指分别对准他们两人,轻轻点了桌面后让护卫送走了梅。先行起身换了平日里最喜欢拖在地上的毛绒大衣,赤脚走在红色羊毛地毯上,让泽维埃和夏洛特一起跟随他往会议室后方前进。

穿过了无光的黑暗木墙隧道后,三人来到了格伦昏暗的书房,摄政王格伦用手直接撕掉可一面金色丝绵窗帘,为那扇窗户被遮挡住而生气,看来他早就说过不允许拉上窗帘,一定是某个仆人忘记了。

“泽维埃卿家,我父亲的生日宴会很快就要到了,那天也是我跟梅的婚礼举行日,希望你能送份大礼给我父亲以及我们两人。”格伦冷不丁突然又向站在棋盘前的泽维埃说话,完全不搭理另一面的夏洛特。

在会议开始后出现的群臣中,泽维埃的爵位无人能及,但在贵族家族间却是个没人愿意理睬或攀关系的存在,所以即便是刚才的事情他一句话也不说,也完全没人有什么异议。

但就是在这种无人的沉寂中,昏昏欲睡的泽维埃被格伦的声音叫醒了,满脸不敢相信格伦问了什么的表情,实在想不出才张口问起。

“您需要什么?殿下。”泽维埃说。

“一个圆圆的,有些凹凸痕迹,又有温度和液体流动的球体。”格伦的话让人想起了航海仪器,不过泽维埃从没听说过格伦对航海有什么兴趣。

“殿下?”泽维埃试探性又问了一次,他确实没搞懂格伦要的到底是哪种东西。

“我要反抗军领袖,胡斯的人头。你出城带兵执行任务后,宴会和婚礼举行前的半个月,在山间慢慢迂回到城里,反抗军会认为城内没有了驻防军队,刚好有机会刺杀我父亲和我妻子,说不准还觉得可以推翻我的国家,等你迂回到城前时,他们就无计可施了。”格伦倒了两杯葡萄酒,一杯是半满,另一半则只有四分之一。

他拿起了有四分之一葡萄酒的那个高脚玻璃杯,递给了泽维埃,让他细细品尝特供给王室的葡萄酒有多么让人陶醉。

“您会陷入危险,陛下和您的未婚妻也会。”泽维埃不喜欢葡萄酒,但还是强装没事一样着喝了下去。

“不陷入危险又怎么去解决从来都避开你的危险呢?”格伦用算不上答案的答案来反问有些死板的泽维埃。

“虽然情报显示反抗军的军队人数可能还没超过五千人,对比城内主力离开后剩余的一万一千人完全是个小数目,但几千人的敌军在城内一起出动也不是说拦得住就拦得住的,加上万千暗地里看不到的小隧道,不小心堤防一定会出事的。”

从未在会议上说过什么话的夏洛特,在这人不算多的时候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我认同格林先生的说法,他以前就是负责巡逻军巡防的官员。”泽维埃用同意别人观点的方法表达了他对格伦计划的不满意。

“巡逻军都是一群饭桶,别那么信得过他们。”格伦很不喜欢巡逻军这个词汇,一提起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

“殿下......”泽维埃试着再次进言。

“抱歉,夏洛特爱卿,我不是在针对你,何况你现在都不在那个被解散的体系里了,请你别在意那么多,稍微沉默一会好吗?。”格伦注意到了他刚才的失态,揉揉脸后用手对准夏洛特说。

“当然,格伦殿下。”夏洛特唤出了这屋里最尊贵之人的名字,好像明白了格伦所说的。

“说到哪了?”格伦短期的间接性失忆症又一次发作。

“您希望把自己当诱饵来引反抗军出来,还让我带领部队以向海勒古炫示军力的同时,迂回包抄趁着主力外出而进入城市的反抗军。”泽维埃很知趣的帮助格伦回忆刚才所说的。

“谢谢你提醒我,泽维埃。要知道,我一向自诩比起父亲来是个纯粹的激进主义者,有些话还是公开点讲比较好,要是在这个年代还学我父亲以前那种管制手段一定出问题。”格伦又斟满了一杯葡萄酒,但还没喝就被他倒光,在他专用的酒架里寻找起他临时想喝的那种。

“我会去完成任务的,殿下。”泽维埃显得不太情愿,哪怕他嘴上答应了。

“泽维埃卿家,你误会了我的想法。我知道你在军中的权力算不上最大,你们家族总是有着可悲的命运,自从你父亲和你哥哥帮助我的祖父推翻王室的篡位者后就一直被限制权力,家人还时刻受到监视,自从你的兄长没留下任何儿子就过世后,曾受过那种折磨人的控制的你,必然很痛恨我父亲的所作所为吧?”总算找到了心仪的酒瓶后,格伦立刻就用开瓶器将其打开。

“陛下是我的服务对象,我没有怨言。”泽维埃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心里却认同格伦的说法。

“别装蒜了,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老实讲,我挺同情你们的家族,整天被人监视还不能自由活动,空有一大片土地和最高的爵位,却连在军中的威望都需要职位来支撑。不过我很清楚你是个有能力也有抱负的人,这样子的你一定期待着某个翻身的机会吧?”格伦问他,这回又递给泽维埃一杯新酒,这次装满了红色的酒液。

“殿下,我对王室绝对忠诚。”泽维埃没敢喝下红酒,反而单膝跪在地上,就好像是在恳求格伦的原谅。

“王室?亲爱的泽维埃,王室有三个人,就算我是王储也不代表我父亲过去的臣子一定会在未来臣服于我,反抗军和海勒古都在等我有能力的父亲死去,然后趁着国家未稳定下来毁灭我祖先遗留的财产,贵族们更加不可信,那群家伙总是等待机会让我弟弟取代我来控制这个国家,你凭什么叫我相信你呢?”格伦的语气越来越刻薄,声调也更为尖锐。

“您来决定我的未来。”换做是其他人一定会战战兢兢的发抖,但泽维埃淡定地拔出了他没有剑的空剑鞘,把玻璃杯子放在地面后用双手抬起剑鞘奉出,等待格伦处置他。

“瞧我做了什么!起来吧,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格伦背过身子,让泽维埃自己站起来。

过于谨慎而忘记细心聆听格伦语气的泽维埃,过了一阵还是跪在原地,就连被禁止发言的夏洛特也忍不住提醒他,格伦则还是那副模样,等大概十多秒后才发现泽维埃真的还跪着,而不是听从命令站起来。

“放松点,泽维埃卿家。我不过是希望你分清楚效忠的对象,现在你应该感到很荣幸能参加到一个计划里,没有福克西纳也没有我父亲,更没有那些最喜欢捣乱的贵族们,仅仅是你我以及站在你身后的这位后辈。”格伦主动上前,收掉泽维埃金色的剑鞘,再将那杯红酒递到他手上,顺便还帮他扶正歪了的蝴蝶结。

“这我不懂。”泽维埃还是一头雾水,想要与格伦拉开距离却完全做不到,夏洛特在他身后很知趣的挡住了他倒退的空间,让格伦可以直面开始有些慌张的泽维埃。

“在贵族中你没有盟友,在军队里你的朋友也不多,更没有王室的支持,我父亲只把你们家族当做傀儡来保证贵族和王室之间不会有任何人轻易获得军权,可以说你就是一个平衡双方界限,并且给所有人得出一个结果的秤砣。”

格伦停顿一下,喘了口气继续说。

“如今我父亲已经没能力再干扰我去施政,我希望你可以成为我对付贵族和反抗军计划里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成功完成了这个计划,我会给你最渴望的奖赏。”

眼前摄政王所说的“奖励”,让久经官场又与政治保持距离的泽维埃摸不透也猜不着,那会是什么呢?

一大笔财富?还是说至高无上的荣誉?两者都是泽维埃多少年来并不算太喜欢的东西,但他心里也并不确定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有时候还在想国王设下的政治牢笼或许正是保护他的坚墙,让他不需要跟让人发丝由黑渐白的政治有任何纠缠。

“我会得到什么?”泽维埃大气不喘,可能是怕后面的夏洛特听到,连对格伦的尊称都忘记使用。

“自由。”

格伦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这个词,完全没有犹豫就讲了出来。

“大贵族被控制后,你的家族可以取代艾兰思家族,过去我祖父和父亲给你家族的一切枷锁,都会就此烟消云散,只要你有勇气和能力,让军队在外出的时候摆脱贵族集团的控制,当你带着绝对效忠于我的军队再回到这座城市时,你就可以拥有你的父亲和兄长都没拥有过的东西。”格伦补充说,用最诱人的条件诱惑着泽维埃。

“我......”

就在听到格伦开出条件时,泽维埃立刻就想答应,但他随机还是没有说出口,不是因为他惧怕贵族们在军中的爪牙,也不是因为他自认没能力完成这项任务。

单纯因为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理由,倘若失去了往日无形的枷锁,他该如何继续走完人生的道路呢?

这种心理并非因为泽维埃有着病态的被囚禁欲,仅是出于对不习惯的未来抱有担忧的一种体现,能够通过一件事就彻底改变生活的前提下,任谁都会犹豫起来。

“我会为您赴死,只要我的家族可以自由。”泽维埃得出了答案,他确信着一件事,得到自由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

推动他同意的动力不止是源于格伦给出的价码,另一面也来自于泽维埃敏感的直觉,既然眼前的摄政王格伦是个如此破格的继任者,那身为军队副帅的他就注定无法避开这种邀请,格伦能问得出刚才的话,也必然不会接受一个拒绝了他的人继续存在于世。

相比起过去的统治者,虽然从不曾有人要求泽维埃和他的家族进行任何表态,但同样也不会寄予任何希望和麻烦给他们,而格伦给了他们希望,却也将不进则退,失败代价即为死亡的选择摆到他的面前。

“谢谢你的诚意,泽维埃!我会成为比我祖先更伟大的国王,而你则会是我身边的最好将领。”说到这里,格伦不再用卿家称呼泽维埃,给了他平等的身份。

一直都很在意宫廷礼节的泽维埃也留意到了这一细节,确信格伦是真的想要将一种希望寄托于他,兴奋地发抖起来。

“我这就去准备,我会给出军中贵与族势力有瓜葛的名单,为您扫清道路。”泽维尔依旧保持对格伦的尊称,身体稍微倒退,发现夏洛特已经让出了刚才堵住的位置。

“我知道就这么一番话很难让我们那么快就建立牢固的信任关系,不过别在意那么多,回去看看你的营房有谁在那里,你就知道我的诚意了,泽维埃。”格伦欢送泽维埃离开,没要求任何礼节上的动作,同意了泽维埃离开的要求。

“请等待喜讯,陛下。”泽维埃极少见地用破坏了有着严格体系的王室称呼,用国王才可以使用的陛下一词恭维起格伦来。

说完那句话,泽维埃倒退了十几步,侧身转回正面时还瞧了夏洛特一眼,心里正想着刚才这个叫做夏洛特·格林的家伙听到那些话后会怎么想,考虑到夏洛特也被格伦传召,相信他必然也会是未来的盟友。

一想到夏洛特不过是个平民,泽维埃就有些郁闷,但再回忆夏洛特在官场的风评,还是很乐于与一个能力极为出色的官员兼剑客一起共事,心里偷笑着离开了格伦的书房。

屋内仅剩下两人,夏洛特和格伦,他们彼此也没什么对话,等确认泽维埃走远后,格伦却主动先走到大门前,遣散了站在大门走廊里的侍卫,再回头锁住房门。

“你会害死他的,格伦殿下。”夏洛特没有用其他人使用的尊称。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格伦还处于刚才的好心情中,对夏洛特的称呼失误也没什么想抱怨的。

“贵族在军中的势力多的就和百年老树根一样,根本挖不完也除不掉,如果泽维埃公爵做了任何出格的事情,一定会遭到暗杀,他的家人也会被报复,军中有不少这样的例子。牵涉的利益只要足够大,泽维埃的地位也不可能保住他一命,等他死后就会被人以病逝的名义纪念,那个时候无论是谁都再也没能力撕破脸去逮捕贵族,包括你在内。”夏洛特不相信泽维埃办得到,他也很清楚格伦是在让泽维埃送死。

“你挺聪明的,跟泽维埃一样,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我现在是摄政王,以他的身份和处境又能拒绝谁呢?我可不需要军队里有一个摇摆不定的天平,一百二十多年前巡逻军在我祖先被贵族折磨时不闻不问那种情况不会再在我的时代发生一次,他如果不能为我死去,那也没资格在贵族的旗下继续像现在这样子苟活。我给他的选择绝非虚假,他如果真的可以做得到就是我赢,到时候他会得到自由。”格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古加拉斯王时代发生过的叛乱,他自小就学习这段历史,对巡逻军的不信任和敌意也是源自于此。

“是挺出乎意料的,换做是你父亲一定会在他完成任务以后杀了他,你却要给他自由。”夏洛特呵呵笑了起来,完全没有一丝出于对摄政王的尊敬而表现出来的礼貌。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父亲呢。”格伦知道为什么夏洛特会这样对自己,而他并不能因此将这个眼前最想让消失的人处死。

“西蒙陛下曾经让我作为他的眼线监视福克西纳和民间发生的事情,自他秘密召见我以后,我用了很多时间与他书信联系。”夏洛特告诉格伦为何那么清楚西蒙的性格。

“真可惜,他已经不在我们身边,我有些怀念他了。”格伦把西蒙坠落瀑布的事情当做玩笑一样,语气里没有一个儿子对父亲死去后的悲伤感。

“他是你的父亲!”夏洛特几乎打算斥责眼前的摄政王,哪怕他的身份绝对不允许他这么做。

“那又如何!什么时候你一个区区军政参议有资格来评论我,你又怎么可能知道西蒙对我的态度?他想要如何对待我心爱的女人你知道吗?不!你一点也不清楚!要不是你知道卡尔斯和西蒙死去的消息,我打一开始就会处死你,免得你在这里嚼舌来训斥我。”格伦不再沉着稳重,提起卡尔斯和西蒙的名字时焦躁无比,手指戳在夏洛特的胸膛上,将他顶得倒退了一步。

“亲爱的殿下,你现在大可以杀了我,然后就再也没人作为一个普通人与你一起承担这份痛苦和责任了。福克西纳那头老狐狸可不会为了这国家的安定帮助你继续走下去。”夏洛特没想太多就开始了反驳,即便眼前的对象是目前这个国家拥有最高权力的统治者,也丝毫没有谦让的打算,完全是像在教训一个朋友那样对格伦说。

“你不是我的朋友,国王不需要任何朋友,别在这装作好心,你才认识我多久?让你自己看起来像个很关心我的人一样在这有什么好处?以为我会跟我那懦弱的弟弟卡尔斯一样,稍微给点好处就觉得别人是朋友吗?”格伦并不接受夏洛特所说的话。

“殿下,你始终还是需要一个人去帮你分担秘密,我很清楚在这里顶撞你意味着什么,但我会趁着你必须要我活着的日子里,尽一切可能去帮助你稳定这个国家,西蒙陛下他曾经托付我,希望我可以辅佐你,当时以我的官职来看显然都是天方夜谭,可如今我明白了一些道理。”夏洛特回想起西蒙给他的信件,不禁怀念起那位待人和善的老人来。

“奥利弗·笛卡尔是我父亲下令处死的,而你身为笛卡尔的学生,没想到竟然不恨我父亲,反而加入了政府里,帮我父亲做起事来,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你?”成长在几乎所有人都只会奉承环境中的格伦,还是挺喜欢听别人说些逆耳的实话,他也很清楚夏洛特不算是敌人,要是当时没看到西蒙写给夏洛特的亲笔信,估计格伦不会让知道秘密的夏洛特活过王宫爆炸后的头一天晚上。

“我的复仇就是证明我的老师是正确的,找出每个人都能共存的途径。加入国王旗下工作绝对不是一个必须要拒绝的选项,人在摆脱了不成熟的时候,才看得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别人。可惜,三个学生里有一个人还很盲目,我必须以相反的立场制止他才行。”

夏洛特话中所说的那人,正是如弟弟般的胡斯,无论是哪一方都好,在这个命运难以由自己个人意志掌控的风暴中,都背负着不同的矛盾,以各自独有且他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向数百年来都没人真心尝试解决的难题发起挑战。

跟摄政王格伦的接触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夏洛特把握住了这个绝佳时机,成功的通过西蒙的亲笔信获得了格伦暂时的信任,互相质疑的同时,也在共同维持当前的局面。

“如果我派的人杀死了反抗军的胡斯,你一定会跟我翻脸吧,到时候我又该怎么看到我们的合作关系?”格伦在测试着夏洛特的想法,他心里却早已清楚夏洛特一定会否认。

”每个男人都有自己必须完成的道路,就算是通往黑暗的未来,只要是以独立的精神坚持自身的意愿,没什么好说的。胡斯选择了他的,我也选择了我的,我们彼此互不相干。“夏洛特肯定的讲。

“王宫里有福克西纳的眼线,你在我房间太久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以你的级别我也不可能总是单独召见你,快说正事吧。”格伦从夏洛特的话里想起了弟弟卡尔斯,还不确定是否要以同样的态度对待自己以及唯一的亲生弟弟,为了避免继续陷入让人受不了的迷思,格伦坐到壁炉前开始了全新的话题。

“我很高兴殿下你采纳我的策略,顺理成章的解散了巡逻军,信魔的死虽然是个意外的收获,但潜在埋伏在国内的神秘佣兵还没被全部挖出来,曾经想要通过福克西纳依赖你的贵族们失去奴隶后很可能得到了强大雇佣兵的帮助才敢在没确认西蒙陛下生死前就公然挑衅你。”夏洛特说。

“都是些过去往事了,我本来期待通过福克西纳联络艾兰思家族,然后从愿意支持我继位的贵族集团里训练奴隶来作为对付反抗军和我弟弟的资本,但自从福克西纳和米提尔撕破脸,艾兰思那个老不死重新走回台前后,就彻底破灭了。西蒙还似有似无的顺便歼灭了那些奴隶,留个我的是一片烂摊子。”回想起半年前还自认为会笑到最后的自己,格伦惭愧难言,明明已经过去的事情,一想起来就仍然感受得到那份由优势变为劣势的痛苦。

“奴隶们不过是西蒙陛下拿贵族开刀前的靶子,没了奴隶作武装力量的贵族们依然惧怕西蒙陛下这个合法国王,但是对于你却不以为然,说白了就是一场较量各自资历的政治游戏。万一大部分贵族相信了西蒙陛下和卡尔斯王子已经不在的事实,一定会发动叛乱。”夏洛特做出了一项预言,几乎是致远花内部的紧急情况的写照。

“就算弟弟还活着,最后的结局也是贵族将我废黜,在被流放到国外的路上遭人暗杀,或在阴暗的囚室里过一辈子,毕竟之前给他们的承诺在黑甲军将奴隶之家清洗后就成了谎言,把他们几乎都得罪了,没有福克西纳我根本撑不到今天。”

人见人恨的老狐狸,也有被人喜欢上的一天,格伦此时的话要是被福克西纳听到,一定会让他发出“被人需要真好”的感叹。

“一旦贵族发动叛乱,国家必然会被海勒古攻陷,到时候没人是赢家。而阻止贵族们发动叛变的唯一方法,相信就在于泽维埃成功控制军队后,我们能不能把帮助贵族的雇佣兵解决,他们人数多又强的离谱,想要攻陷王宫绝对没问题。”夏洛特借着说了下去。

“你说得好像跟那些佣兵交手过一样?我知道你也很厉害,要是连你都这样说的话......”格伦略有迟疑,不知道怎么继续回答。

对于夏洛特的剑技和强大,格伦深有体会,在王宫被袭击的那一日,就是他击退了信魔内墨,并且独自一人清理了近乎一半的肉人偶,要是没有夏洛特的活跃,光靠后续赶来的支援至少也要一天才能重新夺回王宫。

“从以前巡逻军下属那里得到的情报,当初曾经遇到了一个强的离谱的佣兵,部下好不容易活下来以后我没让他们上报给其他负责官员,免得引起依赖那些佣兵的贵族怀疑,这个消息在王宫中只有殿下你和我知道。”成日在宫廷里的夏洛特,难免也沾上了一些上流社会的语言习惯,是不是会用“殿下”来称呼格伦。

“意思是再多的卫兵也没用吗?连哪家贵族有问题都猜不到,佣兵乔装打扮后跟随贵族进入宴会或婚礼中的确是极大的威胁。”原本还打算靠人数抵消人数的他,一听到能以一敌百的夏洛特也感叹如此,不得不推到原有计划,重新盘算该怎么将贵族一网打尽。

“第一步已经迈出来了,我差遣过弟弟去传达消息给巡逻军,让他们派人找福克西纳索要资金,从后来的发展上看,福克西纳目前还是可信的,如果福克西纳真的与佣兵有染,他一定不需要跟我进行交易,既然老狐狸愿意冒着死刑的风险找人手来帮忙,可以暂时相信他还算的上是友方。”

“剩下能用来猜的选择里,想都不想就知道是艾兰思家族,那群祖先被流放到南方的家伙一定是佣兵背后的金主吧?”格伦的脑袋反应也是极快,很快就猜到了最后的人选。

“九天前巡逻军总部遇袭前,艾兰思家的大宅曾经发生了一场战斗,不过那个位置所有建筑都是艾兰思家族的,内部战斗的规模到底有多大无法得知,刚好还下了雨把气味盖住,从那时的吵闹声估算,当时有四五百人左右,相信是反抗军在吸收奴隶之家的奴隶后,得到了领路人,从奴隶才知道的隧道里冒出来袭击了艾兰思家族的建筑群。”当时没在场的夏洛特,就算九天过后,也依然能通过经验以及情报分析出战场的情况来。

“反抗军?他们也会找艾兰思家的麻烦吗?我还听过传闻,艾兰思家族有人给反抗军提供武器呢,然后让反抗军找到机会来对抗国王军,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让本就不算富裕的反抗军主动攻击防御做得那么好的艾兰思家族。”格伦发现了夏洛特忽略的地方,主动提出来弥补了差点错过的这一点。

“还需要持续观望,反抗军的目的总是在变化,就跟胡斯不断扭曲的正义观一样,什么样的人都会被他一下下拉上错误的道路。”夏洛特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主动拿起格伦之前没喝完的那瓶酒,发现是葡萄酒后就放弃了。

“怎么了?”格伦不介意夏洛特随便一点,反倒挺期待随意起来的夏洛特会在这间房内有什么表现。

“有茉莉酒吗?我需要茉莉糖来镇定下。”夏洛特的手指尖端有微小幅度的颤抖,说起话来也算不上利索,没了之前连绵不断的完美句式。

“我这里有一筐,要吗?”

格伦从壁炉上方的木碗里抓了一把颗粒状的金色茉莉糖,这些都是梅亲自手工制作的,格伦很高兴将它分享给信得过的人,在交给夏洛特前还不忘自己先塞一把到口中。

“殿下,我希望能喝茉莉酒,光吃加工好的茉莉糖块起不了让人安静下来的作用。”夏洛特一口回绝了格伦的好意,变得有点语无伦次。

“酒架第二排就有。”被拒绝了一次后,格伦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他是个喜欢换个角度去思考的人,比如夏洛特不吃茉莉糖,他就就可以独占全部。

在哼哼声中,夏洛特总算找到了茉莉酒,因过于着急想要打开酒瓶而失手打烂了一罇,拿起第二瓶时才总算喝到了一些,连酒杯都没有用,直接拿起瓶身喝了起来,一多半全都洒到了地面,剩下的才到他的嘴里。

“这不是酒精成瘾,而是一种药物依赖。”格伦目睹夏洛特短暂的失态后,少见的主动搭起话。

“殿下?”

“穆纳在知道我想杀你那天力保你,同时也告诉了我关于你的小秘密,我也学过医学,看得出你有严重的药物依赖症状,是最近七八年在蓝河城新兴起的一个名词,专门用来形容依赖于一些有药理成分物质的人,可以使烟草也可以是大麻。”格伦离开了壁炉,走到酒架外面,隔着一层木架子对夏洛特说。

“大麻是毒药,我不会像外国人那样发疯了去吸收大麻,只是有点累。”面对格伦的质疑,夏洛特予以否认。

“我们国家出产的蓝茉莉和金茉莉都是独有的,有一种特殊成分可以让人宁和安定,奥利弗·笛卡尔给它取名叫茉莉素,可以当做安抚剂来使用,市面上没有卖是因为西蒙禁止了,提炼的方法也被禁止公开,长期服用会导致身体发颤,心脏也会受到影响,茉莉素通常遇到高热就会被破坏,但还是会残留一点在茉莉酒里,倘若你长期不间断的嗜酒,就有可能得上药物依赖。”格伦说完又吃了一口茉莉糖。

“茉莉糖块怎么会没事?”面对逐渐变强的困意,这句话其实就是夏洛特承认了他的确有这症状,毕竟他说到底也曾是笛卡尔的学生,老师的研究成果就算不感兴趣,或多或少还是有耳闻过的。

“茉莉糖块会经过好几道高温加热的工艺才能成型。”格伦直接了当的回答,断绝了夏洛特最后的期望,他也清楚夏洛特一定还心存侥幸认为自己不过是有点状态不稳而已。

“笛卡尔老师死后我就总是喝茉莉酒,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请你放心,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夏洛特第一回在格伦面前显得弱势,从未因格伦身份低头的他,被自己身体的残状所击垮了自信。

“我当然不关心你的身体状况,只要你能像泽维埃那样被我物尽其用就足够了。提起这些废话不过是我想彰显我的知识,现在继续说说第二步,为什么你希望我解散巡逻军,猜到了我讨厌他们吗?”格伦刚才的态度在他意识到什么后转换成一开始的冷淡调子,故意用起尖酸刻薄的话拿夏洛特的身体状况消遣。

“第二步解散巡逻军是为了让佣兵能尽早浮出水面,没了巡逻军作为障碍的他们,越早开始行动就越能知道他们的目标,从中发现整个贵族的关系网很有必要。而由黑甲军负责治安一定可以让斯科尔兹尼露出马脚,他虽然是王室直属的官员,但也一定早就跟城里某个大家族或官员结盟,编入黑甲军的剩余巡逻军残部一旦发现他背后的贵族势力与控制雇佣兵的是同盟,就意味着黑甲军并不可信,可以更精准的计算我们在城中能动用的力量。”喝过茉莉酒后,夏洛特其实并没有舒缓症状,心理上却好受了些,说话速度也变得再次顺畅起来,只是手指依然在抖动。

“可我们要面对的问题是,就算计算再清楚,也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应对危机,泽维埃不成功我们都要玩完。真没想到才过了几十分钟我就后悔把计划告诉给泽维埃了。”考虑到现实后,沮丧成了格伦脑里最具渲染力的情感,将其他的那些全部挤开,彻底控制了格伦的想法。

“不,我们还有最后的王牌。”

夏洛特的眼神暗示他仍有什么秘密没告诉给格伦知道。

“王牌?”格伦不解的问道。

“奴隶们!”夏洛特回答他。

“你疯了?把国家的未来交给奴隶对谁都没好处,还是你有什么办法让奴隶们愿意帮助几百年来都把悲惨命运强加给他们的王室?”

听到这份疯狂的计划,没人愿意相信是真的,哪怕喜欢意外惊喜的格伦也不例外。

“亲爱的殿下,你一定听说过费雷德里克·特纳!”夏洛特瞪大眼睛,走近一步反问他面前的摄政王。

“传说中的奴隶之王?”格伦有些不安,这名字对任何支持奴隶制的人来说都算得上是一种噩梦。

“他在二十八年前曾带领奴隶们起义,尽管失败了却被所有奴隶们永远奉为救世主,而他还没死去,这些年来特纳都活在城市的阴影里,以仇恨和希望为精神食粮,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卷土重来,奴隶之家的大部分生还奴隶听说都得到了他的庇护。”夏洛特说出格伦所不知的故事。

“费雷德里克·特纳只是幽灵!传说而已!区区下等人怎么可能在致远花里生存近三十年还不被巡逻军发现。”格伦依然不肯相信,甩掉手里的袍子表示愤怒。

面对君主正面的质疑,夏洛特这回却沉默不言,让不愿看他的格伦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以往夏洛特都仗着知道他的小秘密而极不尊重自己这个摄政王,怎么会突然间不再反驳?

“难道,你发现了他?但却没有上报。”格伦扭转身躯,回过头恍然大悟。

“没错,殿下。我发现了他,以及他的世界。”夏洛特总算张开了嘴,把最终的答案告诉了格伦。

“光凭这点我就可以把你治罪了,你知道费雷德里克·特纳杀了多少贵族吗?那场起义当中全城死了上万人,有两三千平民,贵族的居住区被破坏了六成以上,全都是因为这个弗雷德里克·特纳。现在你还想让我去讨好这个本该死去的下贱种?”格伦的情绪有些激动,音量大到走廊都能听到。

“我比你更有理由去恨他,但请相信我,殿下!他这二十八年来都躲在大深渊的矿坑中,跟很多逃出来的奴隶为伍,人数超过了两万,能拉拢到他们的支持绝对有助于对抗贵族,在这点上我们跟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夏洛特面不改色,还是那副不在乎的口气。

“别以为我是个傻子,我猜得到拉拢他的代价。他一定会要求解放奴隶,很不幸的是我不会答应,也根本没能力做得到。”摄政王依然坚决,完全不打算接受夏洛特的提议。

“那我们在泽维埃失败后就无计可施了。”夏洛特冷淡的讲。

“今天就聊到这,以后有什么消息让布托洛把信件转交给我。”格伦抬起了食指,竖在夏洛特的面前,没有任何征兆就打断了他。

“殿下.......”夏洛特彻底放弃了,心灰意冷走向大门。

对于夏洛特的请示,格伦不予理睬,走到壁炉前伸手拉扯装在烟筒上的摇铃,晃动一阵后走廊外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大门前截然而止。

夏洛特将大门慢慢打开,看到了正站在门外的宫廷大管家布托洛,一位留着小胡子和短发的五十岁中年男性,手里还揣着一本被黑色鳄鱼皮包裹的本子,一身黑色礼服套装让他看起来很拘谨,看到夏洛特时不忘打起招呼。

“夏洛特先生。”布托洛点头问好。

“布托洛!”夏洛特尴尬的回应道。

“送客,布托洛。”格伦一声令下,布托洛就伸出了手,将离去的道路让出给夏洛特。

最近麻烦太多,已经被折磨的精疲力尽后,夏洛特并不想浪费时间继续与格伦争议,或许他还可以依着跟格伦的特殊关系赖在这,但也仅限于私下时,当格伦叫来第三者在场后,就意味着他真的不想再说。

就这样子,王宫里有着特殊身份和特殊存在必要的人离开了格伦,带着失望离开,以不踏实的脚步在走廊里制造声响,等音浪彻底消失后,布托洛安静地合上了大门。

“布托洛,等等。”格伦在大门即将被关上时突然说了一句话。

“殿下,您有事吗?”布托洛用中年人特有的醇厚声音回应他的主人。

“帮我把梅叫来,我需要她陪陪。”

“是的,殿下。”

管家将大门的缝隙盖起,哼着小曲往他要找的人所在的方位前进,在这王宫中也唯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有如此闲散的生活,没有负担更没有压力,单纯是快乐的活着。

内务会议举行的同时,被这场会议决定命运的人也在同样的忙碌中寻找未来的出路,在信魔——内墨·洛夫克拉夫特死亡的消息被公开后,持续了几个月的人人自危终于告一段落,虽然戒严令仍然未被撤销,但民众逐渐开始走上街头,恢复了以往的秩序。

除了忙着在破坏中重建房屋的难民们外,更多人则自发性的购买了武器,每个家庭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刀剑,这都是在近几日里禁止大量购买兵刃的禁令解除后才出现的现象,侧面也映出了城里多数人的内心,安全躲在家里或许很有效,手上有把家伙也格外重要。

不过比起一些专业的人士,平民们大都缺乏训练,即使手握武器也难以抵抗恶徒,更别提他们要面对的磨难绝不止趁乱抢劫的劫匪。

连日来保护城市的英雄中,阿尔文与特兰正在为接下来要参与的历险进行最后的准备,九天内几乎每个日夜都于霍吉尔提供的山边废弃采石场中渡过,训练产生的汗水取代了雨珠,成了荒郊野岭中除了血之外唯一能让他们头发潮湿的液体。

几日前的大雨过后是连续几天的暴晒,遭到废弃的采石场内毫无生物和植物存在的迹象,食物都是依靠霍吉尔每隔一天才托人用篮子送来才能维持,就是在这种环境中,特兰坚持了下来,前两天不断劈砍石块,斩碎了十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后才得到了阿尔文的认可。

第三天开始阿尔文更加变本加厉的训练特兰,用近乎折磨的方式正面用石块掷向特兰,没办法用剑弹开的那些全都结结实实的砸在特兰身上,随着阿尔文速度与力度的上升,特兰也必须变得比以往都要敏捷,否则只会沦为石块的活靶子。

这种训练在第七天结束,第八天开始的新训练方法则是阿尔文与特兰的正面对抗,双方各持一条铁棍,没有任何场地限制,也没有胜负分数计算,直到对方投降或无法战斗才算结束。

距离上次合眼睡下已经是二十多个小时前的事情了,特兰在这灰色的山坑中变得迷茫,见不到阿尔文的身影也感受不到他双脚何在,满头都是石头上的土灰,还有大量血汗夹杂的混合物在伤口上流淌,手指间的摩擦伤痕不少于码头上工作的搬运工人,他能感受到的仅剩下酸痛与发麻的身躯。

对特兰来说,最大的折磨并不是这次训练,而是并不知道再次遇到真正会夺去他与他家人性命的敌人时,是否还有决心去面对,若是因为现在觉得劳累就放弃了,那再失去亲近之人的痛苦必然会让他自己后悔终生。

“比预期的还要大啊,采石场都这么巨型吗?”特兰用自问自答的方式让自己更轻松点,这样可以暂时忘记孤独感。

自出生以来,这还是特兰头一次真正的独立,没有任何人在身边陪伴支持,也不知道回家的路,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与其他人的联系,孤单却又自由地在采石场的残渣废料中漫步,搜索着蛛丝马迹,等待阿尔文的下一次袭击。

就在特兰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山涧,以小型峡谷的形式把特兰夹在中间,两侧全是开采过的痕迹,还有大量没有清拆走的红色老旧木架及栈道,在这片纯灰色世界里看上去就和沙漠里上的绿树一样显眼。

急于寻找阿尔文获得进攻先机的特兰加快脚步,走入峡谷中间的位置,他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人来过的痕迹,在他刚才走过的转角位置也没有新鲜的脚印,能看到的人类活动迹象也是几年前的,自然的风雨早就把一切都洗刷掉,还原成最原本的模样。

就在他还处于判断之中时,一顶黑帽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黑帽被挂在十几米高的栈道柱子上,一眼就能让人发现,同时特兰也留意到这帽子正是阿尔文平时佩戴的那一顶。

出于好奇心,特兰主动爬了上去,顺着栈道上的木柱一节节跳起到更高层,比攀塔比赛时上升的速度还要快上一倍多,不到二十秒就达到了帽子所在的位置。

在看到帽子摆挂方式的一霎时,特兰比帽子的主人都要早的意识到了这是个陷阱,黑帽被老老实实的卡在柱子上,角度刚好不会被风吹走,必然有人不想让帽子脱离控制范围才会故意这样做。

特兰在仅有的空闲里偷笑着,松开卡在袖子里的布条,将铁棍从袖口里送出,达到末端时立刻握住,往身后一个风吹过却只能感受到一部分的地方抽打去,回头看清前就从铁棍触感的变化感受到了打中什么,

当他能看清身后时,发现阿尔文握着红肿的左手,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望着自己,就如同被吓了一跳的鹦鹉发呆时那副模样,对于特兰刚才的动作吃了一惊。

“躲起来那么长时间才策划出这么一个糟糕的陷阱,是我太高估你了啊,阿尔文。”特兰先退后了一步,才用只有朋友间能用的口气嘲笑着阿尔文。

这次绝无仅有的失手,让阿尔文不得不重新思考该怎么做,他手里的铁棍已经被特兰打飞,在山间里也不见踪影,只剩下不断作响于峡谷里的噼里啪啦声。

“我投降,是你赢了。”阿尔文揉揉手腕后将双手举过头顶。

“啊!?”

特兰比刚才的阿尔文还要惊讶,完全摸不透眼前的这位朋友要做些什么。

“我说我头像了,你不懂人话吗?”阿尔文朝特兰翻了下白眼,脖子伸长后驼着背部双手放下,用动作表达他度特兰的无奈感。

“你才不懂呢,我当然懂得了。我只不过是在想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特兰先回击说,再解释道。

“刚才我的武器被你打落,这比赛没办法继续。而且你打中的还是我的手掌,如果同级别的人互相战斗时被攻击到手部,运气好的是手腕立刻失去战斗能力,运气差的可能就被整个切掉了。”阿尔文说出主动投降的缘故来。

“好像有点道理,没了兵刃光靠肉体战斗的也只有丰塞卡那种疯子了,何况手部还会被攻击呢。”特兰听到阿尔文的话后很得意的笑了出来,将铁棍扛在肩膀上,取下阿尔文放在木柱上的黑色帽子。

“这比赛的目的是训练你,当然条件和环境都要假设成跟真实战斗一样才有效果,我输了就是输了,别拿我开涮。”自傲大于自信的阿尔文,从特兰手里夺下帽子后,还继续用比赛的规则来为刚才的失误开脱。

“好吧!我们这有句谚语,留胡子的老爷子总是说得对。”特兰所说的谚语,正是致远花的人民用于形容当下这种情况,讽刺遇到麻烦还装作镇定并且用天然条件解释窘境的老年人。

“特兰!我才二十八岁,虽然快二十九岁了,但不代表我很老好吗?留胡子可是绅士的乐趣,这你懂得什么。”阿尔文害怕被人说老的臭毛病又发作起来。

“大概吧。”特兰的回答很模糊。

“你怎么那么快就发现我的?”阿尔文问。

“黑色的帽子被卡在柱子上,你肯定是不想在将我缴械后还要花时间去找回来才故意那样摆,考虑你跟我都应该清楚这个陷阱很蠢,没法让人长时间上钩,一定会在我达到的瞬间就袭击过来。”特兰将这个陷阱的漏洞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

被人当着面说自己制作的陷阱很蠢,让阿尔文无地自容,全因为他本人也很清楚这种陷阱着实不怎么聪明,现在回想一下就会让人后悔,特兰盯着他的时间越长,阿尔文的脸越红。

“还好吧?”特兰留了一点自尊给阿尔文,忍着笑安慰他。

“我可好的很!现在快来告诉我你是用什么巫术知道我从你身后袭击过去的。”对于这个谜团,阿尔文心里其实已经得出了答案,他很清楚是风出卖了他。

“峡谷里的风吹来时我的脚底能感受到,但膝盖以上却被什么遮挡了,身后肯定是有人在接近,打翻你手里的铁棍反倒是个意外,你没受重伤就太好了。”特兰说完后就在危险的栈道边缘坐了下去,双脚飘在空中,享受黄昏日落时风的洗礼。

“真出色,进步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阿尔文也做了下来,两个人一同在栈道上欣赏夕阳。

面对引出人热情的金红色太阳,特兰也不愿撒谎,谦虚的将内心回应给阿尔文:“我知道哟,你刚才有放水,真正的你一定不会因为被打伤手腕就投降,你不过是看不下我受伤的样子才故意结束这场比试的吧?”

听到特兰的询问犹豫再三后,阿尔文还是选择了说出真话:“被你猜到了。”

“我从来都只不过是别人背后被保护着的那个人,如今我有了力量和勇气,也希望能真正的面对困难,你觉得那有可能吗?”特兰的脑袋侧向左面,问起阿尔文来。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呢,毕竟你就是你自己,我也猜不出来。可我打心底相信你是个拥有勇敢灵魂与黄金精神的人。”阿尔文用不确定的口气回答他。

“但愿是吧。”特兰垂下眼皮,几乎要睡着了,就在彻底合眼时又猛然苏醒。

“你比起平常人已经够厉害了,迈入了强者的阶段,但比起真正的强者来你还差了很多,一些技术性的东西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技术性?”

“人类在不断追求变强的时候,肉体会逐渐蜕变,拥有更强的力量和承受力。你还记得丰塞卡吧?那个块头大的离谱,用拳头打碎刀剑和石块的黑帮老头。他的身躯就是在多少年来的战斗中累积强化,骨头和肌肉的坚韧足以匹敌铁锤,在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就会达到钢本的境界。”阿尔文的话让特兰搞不清楚,刚想要张嘴问就憋了回去。

“钢本的意思就是,钢铁之本源,为了方便才被称作钢本,是骑士教团在一千五百年前开始使用的一种衡量标准,当一个生物的肉体强度像钢铁一样足以抵抗刀剑的打击时,就等于迈入了国家级武者的行列。有些情况下就算肉体强度没达到钢本水准,也依然会被列为国家级的强者不在少数。”

“那不是说能做到钢本程度的人是无敌的吗?被刀剑攻击都不会受伤的话.......”特兰突然开始想入非非,要是能有那种能力一定不需要担心敌人的攻击。

“也不是全部攻击都能挡下来,通常士兵们使用的刀剑对于刚刚达到钢本的人还是有一点威胁的,因为钢本不单只是肉体状态,还需要肌肉的聚合才能发挥完美表现,就算有肉体基础也需要通过学习如何让肌肉保持硬度才能抵挡伤害,可能要花上几十年的功夫才可以做到行动自如的同时还能保持钢本的防御力。”阿尔文很详尽的回答了特兰的话,就连特兰没问的也一并说清楚了。

“意思是说,你做不到咯?”一想起丰塞卡的年龄,特兰才打消了刚才有些狂妄的念头,再看看阿尔文一脸不自在的模样,就知道钢本并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学习得到的。

“那是当然的了,不是每个人都跟丰塞卡那种拳法武斗派似的花几十年时间去练习钢本,就算钢本练习的足够好,也不过是提升了身体的防御力,遭遇同一个级别的对手时,完全状态的钢本高手也会受伤,程度的确是比没练好的家伙要轻很多,但花出来练习钢本的时间肯定会导致自己的剑技不如敌人,战斗时没办法全速移动会非常麻烦。”阿尔文连忙承认,但随后又解释了原因,避免像之前一样丢脸。

“听上去好复杂,致远花我估计应该很多人都能达到钢本级别吧?”特兰想了下,国内的高手们肯定都不赖。

“这点上你想错了,致远花算上我和丰塞卡在内目前只有三个人做得到标准的钢本,而那第三人应该就是情报里所说的佣兵首领——黑皇冠,没跟他交过手但听传闻他肯定是个挺厉害的家伙。在我和丰塞卡中,我的钢本只能做到原地不动时才可以防御强力攻击,如果在移动时被弓箭射到,虽然不会被刺穿,但划伤应该是避免不了。丰塞卡则可以做到移动的同时利用最擅长的钢本硬度进行反击,他不用任何武器的原因就在于此。”

“好想快点变成那种强度啊。”特兰将身躯靠后,毫无惧意的躺在栈道上。

“没经历过受伤再重组这个过程的话,靠锻炼也需要至少几个月才有入门的可能啊,你现在说不定有些基础,但估计也是跟这国家大多数武艺高超者一样,单纯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程度。”总算找了个机会笑回去的阿尔文没有放弃,当即戳了下还在放松中的特兰。

“就这些吗?”特兰不在乎的问。

“既然你也是用剑来战斗,那么迟早都要接触斩卷与斩纹两种技术,趁有机会一次性的都告诉你吧。”阿尔文说。

“听起来很有趣,快说说看。”字句间好像充满了期待,但实际等待阿尔文的却是特兰懒洋洋的嗓音。

“斩卷跟斩纹是通过剑刃在短距离内加速挥舞时制造的空气断流,速度越快制造的破坏越强。之所以分为两种是因为斩卷属于不受控制的狂乱攻击,要是想找些东西来形容的话,就跟横向发展的龙卷风差不多,还是夹杂刀片那种。没点底子的人被卷进去恐怕就会被切伤,有的骑士可以制造出将人绞碎的斩卷,看到人被卷进去那场面后连屠宰场的老屠夫都会觉得想作呕。”

“说到底不就是骑士小说里常提到的剑风吗?还以为会有多深奥,斩纹也是一回事吧。”特兰嘟着嘴巴说。

“剑风是不可控的随机产物,想要制造出斩卷则需要练习与控制。斩纹则更加困难复杂,如果说斩卷是斩出旋卷,那斩纹就是斩出波纹了,依赖肌肉的爆发力提升手速后,能在武器承受范围内挥舞得动,就可以制造出斩。你还没有体验过自然不会理解,当初我逐渐发现可以将使用武器的速度提升到一个极难控制的境界时,光是抬手瞄准目标,刀柄都会从手中飞出,根本没办法瞄准或控制距离。”阿尔文特意在特兰面前伸出了手,上面果然有很多细小但看不清的伤痕,只有仔细近距离观察,才能发现他手腕上有不少伤疤。

“斩纹到底是个什么嘛!”特兰提醒着阿尔文,让他认真回答问题。

“打比方说,斩卷是为了清理大量敌人或破坏而产生的技术性剑法,那斩纹就是通过更高层次的精准度将攻击化为线条与扩散性波纹的技术,任何人所持武器的每一个部分都有不同的构造,利用这些地方在空气中极高速摩擦产生出的波纹斩击既是斩纹,控制得当就能在几米范围外引发出可以切开敌人的气流,虽说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剑风,但实际上这种技术只有速度越快,才能制造出越锋利的无形之刃,骑士小说里杜撰的剑风都是一出现就吹开敌人,现实世界可不正相反,同样的力度制造的气流是会杀人的,世上可没有一抬手就可以把人全都安全吹走的剑风。”

健谈却不忘实际演示一下的阿尔文,终于从危险的栈道边缘跳了起来,顺道将还在休息中的特兰也拽起,在特兰还没来得及抱怨前就拽住他的手腕,跨着一米多的步伐带他离开了栈道,完全不理会特兰叽叽喳喳的抱怨和不满,直到重新回到特兰进入峡谷时的地方才停下。

“我可是受了伤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有怪物般的回复力吗?”找到了机会后,特兰连忙挣脱了这只老鹰的爪子,揉揉手腕后怒斥阿尔文。

“抱歉抱歉,想要给你看点东西才那么着急的,毕竟太阳快下山了,不快点的话这荒郊野岭可没有光源给你照明。”阿尔文对着面前的特兰半鞠躬,就差跪下来表达歉意。

“倒也没什么啦,你想给我看什么就快展示出来吧。”虽然之前责骂的时候特兰没想那么多,但当心高气傲的阿尔文低下头一个劲给自己道歉时,特兰反倒心软起来,说话的口气也变了很多。

“让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不能在城里尽全力战斗的原因。”

说完,阿尔文抽出了那把破魔钢刀,握在右手上往死里攥住,确认了特兰的位置后特意向前走了十几步才停下,左手则拒绝让好奇的特兰继续往前,等一切准备妥当后,阿尔文开始了他来到南方这国家后最强的一击。

冷芒的锋刃逆对天空,刀背低压在干燥的地上,持刀的阿尔文上半身被红色夕阳照的通亮,下半部分的刀身则多数于黑暗中等待,刀柄上的护手成了最后的点滴光芒,以绝对耀眼的金色反光告知特兰一个气势庞大无比的斩击即将来临。

就在太阳在水平线上的最后一刻,落下去的那一瞬间,等待已久的阿尔文以极速由低往上斩出了钢刀,挥洒出一大片在空气中扭曲又模糊,同时又与余晖光芒互相重叠的火花,吸走附近的砂石后在半空中爆发出来,颜色也开始逐渐加亮,成了落日消失前最后的光辉遗留物。

波纹式的斩击几乎可以通过火花的溅射看得出形状,阿尔文的手还没来得及收住,斩纹就已经将几十米外的一大片栈道消灭的干净,十五六米长的山谷间多了一条看上去很深的缝隙,比拿刀压豆腐的切痕都要整齐,从远处特兰的视角看起来除了在太阳照射下产生的红光外,山体就好像被人突然挖走了一块,快得连刨出的碎石还没被人发现就已经变成了更细小的粉末。

“见鬼了!”这是特兰在几分钟后唯独还能说得出来的一句话。

他跟阿尔文没任何交流,在前面的阿尔文收起武器后一个人径自走上前去,检查起斩纹制造出的长条形缝隙到底有多深,当一米多的铁棍全部插入后才终于顶到了底部,拔出来时还能闻到一股烧焦的问道,追寻来源就能在那条细长的缝隙伸出里看见仍然还在发出高温与偏暗金色的火光,斩纹过后的余物仍未消失,还残留击中后的原地。

“好痛,果然不应该这么大力来斩击。”刚做外这件事,阿尔文就开始后悔,肩膀和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意识到刚才的决定不怎么聪明。

“没事吧?”比起斩纹带来的恐怖破坏,特兰还是更在意阿尔文现在的身体状况。

“还好,就是好长时间都没有做到这种程度了,身体有些不习惯。果然当了官以后养尊处优会变弱的传说是真的。”阿尔文将右手朝天顺时针轮转数圈,倒退过来逆时针又转了几圈,才舒缓了痛楚。

“真不敢相信你以前还要更强,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吗?”特兰这才反应过来应该对什么表示注意。

“六七年前大概是巅峰吧,那时候一天内用这种规模的斩纹十几次都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现在更强,光是身体适应剧烈战斗并没什么特殊的意义,怎么讲都肯定是年纪大的时候经验更丰富。”头一次被特兰夸是个很让人值得高兴的喜事,阿尔文脸红起来,手也伸到了脑袋后面,颇为惭愧的揉起头发。

“哦!对了,总算想起一件事情来,还记得在鼹鼠酒吧里遇到的那个女将军吗?当时她手里拿的那把有水流包裹的武器,又是怎么一回事,特殊的斩纹还是?”想起来后,特兰用力拍了一下阿尔文的肩膀。

“那件武器啊?肯定不是斩卷或斩纹,应该是某种被施了咒的武器,也有一些情况下会是极为稀少的传世之宝,既没有魔法的痕迹,却又存在一些常理解释不了的特殊能力,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什么来的我也忘了,要回去翻翻书才能知道。”自诩记忆力出色的阿尔文,再次犯了贵人多忘事的老毛病。

“就知道你会这样,我看还是算了。”已经转为死鱼眼的特兰,用懒得理睬的语气把这事打发开,刚才还很浓厚的意欲,现在一点都不剩下。

正当他们还在栈道上享受黑暗来临前最后一次日光时,山脚下的峡谷里传出了跑步声,阿尔文最先听到,急忙站了起来,开始打探起已经彻底昏黑的峡谷深处。

跑步传来的踏步声音在峡谷里穿了个来回,鞋底压在石地的沙子上咯咯作响,慢慢静止下来变成了普通的脚步声,来者的身形瘦小,腰部缠着一大片显眼的红色腰布,一头乱糟糟的黑色卷发让阿尔文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霍吉尔,最近几天真是辛苦你了。”阔别几日后,阿尔文用最大的声音给脚下的好友传达了谢意。

“特兰有什么进步吗?”霍吉尔留意到特兰满身的伤痕,知道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双手形成了集音筒,放在嘴唇前方吼问着。

“没太多进步,但也没差到哪去,有必要时可以展示给你看看。”特兰举起手中铁棍,站在阿尔文背后对霍吉尔打起招呼来。

“刚好现在就有个好机会。有相熟的线人报告了某种在地下世界里出现的奇特现象,名为费雷德里克·特纳的人在奴隶面前展示了特殊的力量,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搞不好是魔法呢。”霍吉尔说的话被山风吹得七零八乱,重复了几次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爬到了栈道上,在特兰和阿尔文的下方边走边说。

“特纳?没听说过的名字,为什么连名字都会有。”阿尔文很好奇霍吉尔从哪得来的情报。

“听说是差不多三十年前在这个国家起义的奴隶领袖,失败后躲到了地下世界里,买通了底层的官员们才一直没有被更高层的人发现,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传闻,他们不太可能花时间去验证流言的真伪。”总算接近头顶两人的霍吉尔,停了下来,稍微喘息一阵后继续讲。

“费雷德里克·特纳,这名字有听说过,但不太熟悉啊,图书馆的档案中翻查到几次,更多的资料也差不到,似乎都说他死了。当我问起黑斯特瑞和一些身边人的时候,他们显然不觉得这个家伙会就这么消失。”特兰插嘴说。

“没有说过特纳展示的是什么样的能力吗?”阿尔文合上眼睛,想起戒指的事情来。

“关于这点,是最神奇的地方,无论哪路都没有任何消息,我找不到能问话的奴隶,身份上没有办法接触他们,话太多只会泄露我们自己的秘密。”霍吉尔摇摇脑袋,在风中一头散发被吹得松如彩带。

“还是去看看吧,跟魔法有关就代表不同寻常,不同寻常意味着在这个一切都很平凡的国家里是个少见的异类,或许可以关联到五枚戒指上。”特兰算不上睿智,但比起同年龄的人来讲要伶俐的多,或许正是遗传自班德的小聪明与瑟雅斯的机警。

“肯定会遇到一大堆麻烦,到时候你可别叫苦连天。”看到特兰有些逞强的样子,阿尔文故意用夸张的话来吓唬他,即便他很清楚如果真遇到危险,一定会出手保护特兰。

“明明是我保护你吧?”玩笑间,特兰透露出的并非阿尔文认为的逞能,而是一种真正的自信。

“好了,让人闹笑话的事情暂时到此为止吧。回城准备一下,等你们休息好了,就把线人一起带上会会费雷德里克·特纳。”霍吉尔知道话已经讲完,两人也会随他一同离开。

在这采石场逗留了九天的特兰跟阿尔文,在离开时难免有些恋恋不舍,到并非喜欢这里的恶劣环境,只是换了一个刚刚习惯的地方总会让人感到不适应,甚至可以用伤感来形容。

特兰先跳了下去,没太多犹豫地从栈道的梯子上爬了下来,阿尔文看着夕阳彻底消失后,才掏出矿石灯,绑在帽子上当做照明物使用,颠颠簸簸总算也走到了峡谷的最底层。

即便还没到要用上训练成果的时候,特兰也依然跃跃欲试,不时舞弄手中的铁棍,引来另外两人的大笑。

笑声中,三人并排前行,黑暗吞噬天空的同时,往致远花主城的方向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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