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能用斩纹的不止你一个人,不然就太无聊了。”
他的笑容仿佛是在夸奖法斯特闪避及时,转眼就又攻了过来。
刚才没避开不死也会重伤的冲击,法斯特还没从那份惊恐中脱离,就又不得不面对索特的正面攻击,两人之间巨大的差异,让他对自己能否活到下一刻产生了疑问,这种不自信在脑海里诞生的一刹那,就让他浑身直冒冷汗。
法斯特想都来不及想,只能举剑格挡,一个照面过去,索特的手甲就打出了一阵阵火花。
勉强接得住的攻击,让法斯特暂时放下心来,但索特的动作对他来说还是太快,尤其是同时夹攻的双手,哪怕银直锋也无法破坏那副手甲分毫,反被搓掉一大片铁屑,空气中伴随火光一闪,跟冬天落霞时掉落的冰晶般,将四周围点得通亮。
仔细观察几秒,法斯特那副手甲的秘密便得以揭晓,手掌位置全都是细微凸起的“鳞片”,由数不清的锯齿组成,与其说是拳套,不如说是锉刀,正面被打到肯定会被刨掉一大块血肉。
正想着,法斯特一个分心没跟上索特手腕迅猛一甩,被他一掌从右侧打中左肋,整个人都被击飞离地。
尽管外面套过一层盔甲,此时还是刻意听见铁片爆裂声,力量穿透盔甲冲击着身体,几乎就要将肋骨打断。
“这家伙...是怪物!”
法斯特一巴掌被打飞了数米,滚了几圈才卸掉那股巨大的力量,吃力地试图用剑撑起酸痛的身躯,却先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想起先前索特投矛的场景,他这才意识到索特到底有多强,太自信能一人单挑对手,如今转瞬战败。
回头看向战线,一离开他的指挥,马上就又开始被慢慢推向广场。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试图逃离,走出几步便被一个影子盖住,抬头看去时,索特正在他面前。
索特悠哉地挡住法斯特的去路,看上去无意立刻战斗,只是一味盯着当初西柯逃脱的高层。
瞧见索特居然懒得面对自己,法斯特作为剑士的骄傲顿时觉得受辱,心中不忿趁机提剑劈向他的脖子,对方却头都没回,一把抓住银直锋,伴随火花与一阵烧焦的味道,在手中将其掰断。
“海勒古境内不是沼泽,就是盐碱地,四处都是浓雾,连庄稼都难以种植,四处都是诡异的动植物。但我们的祖先在这种环境里生存了下来,艰难的绝境锻造了我们的性格。也因此,我们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索特突然开口,目光转向法斯特,从盔甲内的口袋里掏出一小朵白茉莉,将它别在自己盔甲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
法斯特想要逃离,但害怕一动身就被攻击,只好言语应付着,另一面等待小巴克利的部队能尽快登录,以此吸引索特的注意力,他便可趁乱逃离。
“我国的军中高层,相信了流传在世界各地的古颂的一部分内容,认为你们的国家有某种力量等待在这世上绽放,等了很久很久也不见结果,这就是为什么近百年来我们屡次试图攻入这座城市。”
索特再次转过身,望着天上落下的大索加瀑布,厮杀声中居然欣赏起致远花城,全然不惧身后的法斯特搞小动作。
“那又如何?就算没有这些稀奇古怪的预言或谣言,你们也总是找借口入侵其他国家罢了。”
法斯特听到了码头方向有吵闹声传来,便进一步对答拖住对方,避免索特先支援城内一侧的海勒古军。
“你觉得致远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座城市自古以来都是这个名字?你们真的有想过?”
一连串的三个问题,从索特口中说出来后,反到让法斯特忘了先前的目的,陷入了更深层的沉思。
“无论他人怎么想,我一直认为所谓致远花便是大索加瀑布下的特殊白茉莉。海勒古国境内的盐地无法让这种花无法发芽,偏偏它又只能在大索加瀑布附近开花,真是讽刺。在故乡无法体验这般美好的事物,才不得不为了感受这种美去与人厮杀,但即便如此,流的血再多也好,当我能看到白茉莉盛开时,这一切就都值得。”
索特再次拿起身上的白茉莉,在鼻子前细嗅一番,才小心翼翼收回夹层口袋里。
“这就是你战斗的理由吗?为了这种事杀戮他人,还给自己找借口!”
法斯特不再关注其他事物,怒火中烧直接冲着索特大喊,他以为原本是命运切割战后的国恨家仇,却没想到仅仅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居然要让数以十万计的生命逝去。
“难道这还不足够么?”
索特仰视着大索加瀑布,观察他梦寐以求的这片土地。
“我会将白茉莉的种子铺满那座教堂,让真正的致远花盛开。那是你们永远都无法明白的美,正如你们打不赢这场仗一样。”
听见索特如此发言,法斯特马上举起拳头,试图给比自己高许多的脸上跳起来上一拳,但当即被索特察觉,一手就拧紧了他的脖子,将其悬空吊起,捏着颈部盔甲攥紧发力,就跟挤柠檬汁一样想要把法斯特掐死。
“何必战斗?放下一切,迎接死亡女神给你们的礼物,当做人生的落幕,这才是美的极致。赋予死亡意义的,正是人生本身!”索特笑着说。
索特加大力度捏紧法斯特的脖子,法斯特听得到颈部盔甲正在变形的扭曲声,如果再压下去十几秒,防护将彻底消失,到时候以索特的力气,捏断他的骨头,恐怕只是一瞬而已。
隐约中,法斯特瞧见码头部队出现异样,用仅有的力量将注意力投向远方,才发现三个海勒古军方阵,早就离开索特的调度,等候在码头。
他原本期望的救星,猪倌小巴克利率领的重甲部队,反倒被堵在码头一带,不但无法完成合围策略,甚至陷入苦战,本来压死索特与五百琥珀勇士的陷阱,如今正被慢慢撑开。
正当意识渐渐从飞走,眼前视觉被漆黑覆盖,索特却突然放手,让法斯特总算能松一口气,抓紧机会就拖着沉重的身躯爬行,隐约感觉到有人在附近与索特战斗,还能听见铁器交错碰撞时的噪音。
除此之外,还有上百人的脚步声,等法斯特从窒息缺氧带来的视障中恢复过来是,才发现救兵来到,但却有些出乎意料。
来救他的人,既不是仍被挡在外的部下,也不是小巴克利,而是本来应该埋伏好,躲在城墙两侧的“双剑先锋队”部队,率领这支部队的除了查德,也就只是西蒙的弟弟了。
等再集中注意力看过去是,法斯特才认清正在与索特一对一交战的人,一个留着波浪金色长发,手持一长一短双剑的少年,正面无惧色与索特肉搏。
穿轻甲的少年灵活运用敏捷的身材躲避对方的攻击,配合最精锐的双剑先锋队,吸引了绝大部分海勒古士兵的注意力。
敌人无暇关注法斯特,他抓紧机会,连滚打趴地捡起银直锋,没有不知趣地再去挑战索特,立刻从背后突破琥珀勇士们的防线,回到安全的后方当中。
尽管他捡了一命,但也很清楚王弟率领的部队本该在小巴克利合围时才能出动,如今为了救他提前暴露底牌,意味着最精锐的双剑先锋队之一,伴随致远花最强的剑士王弟本人,都将葬身于索特的铁手之下。
不听从军令为了拯救挚友出击的王弟,瞧见法斯特安全,便试图脱身,但索特的追击一刻不停,没有丝毫能将背部露出转身就跑的空隙,也意识到刚才的鲁莽行为将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只能咬着牙硬撑下去。
教堂屋顶眺望战场的西蒙,看到这一幕气一脚踹翻桌子,他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生,法斯特被琥珀勇士逆推本就超出预期,作为指挥官亲自出战虽然将原定目标最大程度完成,但也因陷入绝境危及全军。
哪怕好友法斯特就这样死了,对西蒙来说也比不上整场战争,偏偏就在最关键的时候,作为翻盘底牌的双剑部队,却不听命令,擅自提前从民居中杀出,还是自己亲弟弟带领,让西蒙大失所望。
“我们要给查德将军下命令出兵救援吗?”
一旁士官小心翼翼地提问,他们都看到了西蒙脸上暴起的青筋,那是前所未有过的愤怒。
这也理所当然,王国兴衰在此一役,居然有人不服从命令,哪怕对方是国王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也难免会惹来迁怒,更别说西蒙一向公私分明。
可到这节骨眼上,要是不救,兵力只会添油战术一般逐渐被消耗,那五百人的琥珀勇士将一点点吃掉附近的部队。
“给查德下令,提前发起全军总攻。我们得转移指挥部,他们会知道中枢在哪。”
一阵内心挣扎后,西蒙憋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气,平淡地下达最新的指令。
确认国王的旨意后,士官们吩咐信号兵,十几人爬上教堂的尖顶,将白灯石制造成的信号弹,一次性全部射向高空,光线强到瞬时将世界分出黑白,西蒙却在光线闪烁下格外安静。
注意到白灯石信号弹闪过这一特殊讯号的人,还有战斗中的索特,他犹豫一阵,暂时放下追击王弟,观察信号弹发出的位置,立刻明白到西蒙的计划。
多年征战经验,让他一进入城中就开始搜索致远花军的指挥部,按照军事常识不会太远,更不会在传讯往返要数小时的王宫或高处楼层这种看起来安全的地方,毕竟打拉锯战致远花人必输无疑。
如今的信号弹让索特确认西蒙所在,以一路上的见闻,虽然海勒古军中有些人颇为自大,居然相信西蒙伪装自身懦弱无能的小把戏,索特却能嗅出诡计的味道,年轻的致远花国王总不至于有亲身征战附近山贼团的勇名,又到关键时刻是个怂包。
这名海勒古指挥官刚想出答案,突然背后就力量冲击着密集的人墙,有人从未尽的光芒下借着黑影撕入方阵,来人正是查德。
他率领的双剑先锋之一,形成浪潮与王弟的部队联手夹击海勒古人,不畏惧死亡的勇士们不逊海勒古士兵,甚至掀翻了一阵盾墙,带去一波冲击,给查德以机会窜入海勒古军阵之内。
强力的冲击连索特都不经意间被撞倒栽了一跟头,找到目标的查德借机跳上前去,试图用一双银狸剑交错成剪子,一举切下索特的脑袋。
然而他的斩击仅仅破坏索特内里夹着的锁子甲,对展开钢铁本源的肉体来说,一丝都切不进去。
“事情有趣起来了!”
索特嘴角咧着,居然笑了起来。
下一刻,连查德都反应不及,一个白色的影子在他面前暴起,将银狸剑当场扯断,看都看不清是什么,胸口就被一击打中,整个人飞了起来。
外凸的厚重胸甲被硬生生砸到凹了进去,他顺着那股贯穿身体的力量被打出去近十米,半空甚至无法平衡身体,落地时靠着断裂的双剑当锚点,滑了一阵才总算停下。
致命伤虽然侥幸避开,但肌肉仍然传来大量被撕裂的痛楚,要是正面被击中恐怕早就没命,也只能靠着两支最精锐白甲军的人数优势,压制着不过几十人的海勒古方阵,五百人的敌军被切割成三个部分,整体上看起来就像是三层同心圆,琥珀勇士的橙衣与致远花的白甲军,将同心圆里外都填满。
比不上原定计划合围的效果,但也勉强达致优势兵力集中进攻索特的目标,被查德救下后缓了一口气的王弟,与远处爬起来的查德交换眼神示意,极为默契地试图拦截正在冲向前线的索特。
角度交错的三人,在即将抵达剑盾部队的某个交叉点上相撞,仅是一个照面,索特就打飞换了新武器的查德,王弟试图故技重施缠斗下去,却怎么也截不住对方的脚步。
索特的举措显然不在意身后被包围的方阵,也不在乎两个给他不少麻烦的剑士,更不是为了亲自支援前方的部队,一切似乎另有所图。
“糟了。”
爬起来的查德瞧见索特的前进路线,正直指着教堂。
拦不住的索特,已越过剑盾部队仍死死抵抗的琥珀勇士们,跟捏豆腐一样将盾阵撕出缺口,也不顾后面海勒古士兵跟不跟得上,独自一人径直飞速奔往教堂,誓要将战争在日落前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