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索特的话语结束,西蒙被抓住的脖子跟被两条钳子勒紧一样,大概是出于战后的安抚致远花人的考虑,索特才没用利器,只想着掐断西蒙的脖子,或令他窒息而亡留下一副全尸,也好对活着的致远花人交代,减少不必要的反抗。
这仅有的机会反让西蒙抓住空隙,求生本能作用下,本就力气够大的他,用气浑身力量一脚踹在索特胸口,两个人一齐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西蒙率先爬起,目睹先前一幕的他,没蠢到随便拿起武器就觉得能与索特对抗,纵然他比其他士官要强上许多,但也要有趁手的利器才行。
他一扭头就将目光落在彩色玻璃前的古加拉斯王雕像上,祖传的无审判大剑正嵌在里面,马上就冲上去想要取出。
但索特也回过神来,两个人相差不到五米距离,西蒙距离雕像还有十多步,根本来不及抵达,更别说徒手取出卡在雕像里的大剑。
正当西蒙处于绝望之际,教堂高处突然有空气划破的噪音传来,伴随一道鹰鸣声,吸引了索特的注意力,让他马上停止脚步,原本身前要踩到的位置,居然突然炸裂,将地板和铺好的白盐飞溅到四周围。
等索特仔细留意到时,才发现是一枚响箭,刚才的鹰鸣声就源自于此,居然被人射出产生弩炮般的威力,马上就让他想起之前城墙上袭击过他的神射手。
西蒙没有顾虑太多,他也曾楞住半秒,但眼神一扫教堂高处连接外层天花板的走廊,就能瞧见西柯不知何时抵达教堂,手持一把钢铁大弓,一只手搭了两枚箭矢,西蒙转身奔跑时,索特只要想往前追击,箭矢马上就会同时射出。
一枚打在索特前进的路线上,另一枚则射向古加拉斯王的雕像。
鹰嘴箭头不断“雕琢”着卡住无审判大剑的那部分,伴随西蒙靠近,每一轮射击都能打碎一部分石块。
但西蒙身后的索特仍然步步紧逼,他有意避开近距离蓄满力的流镝,尽管没工夫继续扭头搜索,但也能从射击的角度大概判断西柯的位置,便趁着西柯射击的空隙,利用教堂内的柱子作为掩体,一边追击西蒙,一边阻碍西柯的视线。
西蒙为了抵达雕像前获得自保的武器,索特则试图快速击杀国王结束战斗,千钧一发赶来救援的西柯,则竭尽全力阻止索特前进。
三人一同以雕像为重点水平移动,西柯一面向左侧移动,一面要同时计算自己与索特的距离,还不忘补上一支副箭瞄准雕像,前所未有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
偏偏就在此时,最后一轮副箭离弦不到半秒,西柯终于意识到射失手,偏离雕像十几厘米,也正好冲着西蒙的脑袋飞去。
西蒙的手刚刚握住无审判大剑扭身想要挥舞,索特也赶到身后,手甲旁再次释放白色刀片般的雷光,脸上第一次露出狰狞的面容,西柯射失手的箭头也马上就要射中心。
所有人想要的结果都凝聚于当下,一切仿佛装裱起来的油画般停顿在这一刻。
索特的速度快过失手的箭矢,反而被命中肩胛,连海勒古的肌肉甲也没能起作用,无防备的躯干硬吃了一击能打穿铁皮的伤害。
意识到身后不对劲的索特,手甲释放出的攻击也无法全力集中,西蒙反而恰到好处地从雕像里抽出大剑,身后激起无数碎石尘土,迎着白光闪电直劈索特。
“轰”
无审判大剑弹开那些“闪电”时传出阵阵轰隆声响,紧接着剑身以西蒙为中心,从身后雕像到身前索特的位置,划出一道一百八十度的完美半圆,给索特脸上结结实实划下一剑,落地时力度太大,居然又切出缝隙,一时间卡在地面无法快速拔出。
顾不及面部伤势的索特,攻击结束后的动作没有傻乎乎等着收回再发难,顺着身体的惯性,直接回旋一脚把西蒙踹飞到半空,连同他不肯松手的大剑一并踢飞。
教堂内并发出一阵敲锣似的声响,那是西蒙胸甲被重击后的回音,同时还传来一阵布匹被烧焦才有的刺鼻味道。
撞在柱子摔落又翻滚几圈才停下的西蒙,胸口不止有被冲击后的疼痛,索特似乎还在踢击里夹杂了他之前使用的那种特殊“技巧”,把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变成能夹带高温,随时化作刀子似的致命武器。
这时西蒙才在疼痛中领悟,索特临场变化的战斗经验与意识,都远非致远花中任何人可比,先前他还没动真格,现在要杀自己绝对会拿出全部实力,要是不想办法逃脱,一旦自己命丧敌手,整个战争都将快速结束。
脑子里窜出这个念头的同时,西蒙顾不上喘不过气的剧痛,强撑着双脚开始站起移动。
远处的索特单拳顶住地面,另一手撑着膝盖,一抬头就露出左脸的伤口。
从额头到眉梢,颧骨到下巴,被无审判大剑劈出一道滋滋冒血的巨大伤痕。
相比之下,背后肩胛上中的一箭算不上什么,箭头没能深入超过两厘米,脸上的才是真正损害到这名执政官自尊心的伤口。
动起真格的索特,再次飞奔撞击,空气里又出现一轮闪电,跟失控公牛一般直奔西蒙,西柯见状马上连射三箭,每一下都瞄准他的脑袋。
箭头内哨子划破空气时产生的鹰鸣像是有意提醒索特,令他不得不注意身后状况,直线变作曲线,试图利用柱子躲避,然而箭杆在石柱边缘时却突然绕开,划出一样的弧线命中目标。
索特控制的雷光不得不改变方向,用以防御西柯的攻击,箭头还没接触他,就遭吞噬殆尽,在空中被击成木渣。
刚一转身,西蒙居然主动攻击,两手握紧的大剑掀起一阵风声,试图将索特拦腰截断,却还是被他躲过,顺手把柱子劈碎一半。
“你引以为傲的防御呢!?”
西蒙质问着对方,一连串攻击并未停下,像是在给刚才四名被嘲讽死去的士兵报仇宣泄,索特也只是沉默不语,明显不想硬接下任何攻击。
毫无疑问,西蒙凭借经验判断得出,所谓“钢铁本源”的技巧,并不是可以移动时随时使用,哪怕用上也有被强力攻击打破的可能。
无论是西柯的近距离重箭,还是西蒙手中的大剑,都足以给索特留下不轻的伤势,这才促成高傲的索特连续躲避。
可面前西蒙的猛攻,连带西柯的箭矢都被索特用一个动作一并躲开,哪怕摸清了一些底细,眼前这个小巨人对身体的灵敏运用,配上那天赋极佳的战斗意识,不但能躲开两个方向的攻击,甚至还渐渐展开反攻。
“哗啦。”
手甲轻轻一抖,传来居然有些悦耳的清脆声音,索特原本覆盖身体的雷光全部集中在手臂两侧,小臂位置延展出二十多厘米的雷光薄刃,抬手就将西蒙劈砍中的无审判大剑弹出火花,一转攻势占据了主动权。
“以国王的身份来讲,你的确是个不错的战士,只可惜没有系统性的训练和死斗中的进步,根本学不到更高水平的技能!”
战斗中的一个空隙被索特抓到,话说完就两手用力弹开西蒙正面大劈的落斩,手甲甲片之间的缝隙微微打开,附近的空气开始扭曲,噪音也愈发刺耳,但不到两秒又戛然而止,顺着索特胳膊指的两个方向,打出两道线条似的光芒。
西蒙清楚那是北方人常说的斩纹,城内就法斯特一人勉强能用,他根本感觉不到那种力量,更别提使用。据说肉体强大到一定程度,挥舞武器或拳脚时,便能感受到一种不受控的惯性,克服那种惯性且学会使用时,便会从伺停滞的一刹那间释放冲击。
眼下是人生第一次有人将如此致命的东西对准他的脸释放,哪怕离了有两米都可感受到灼热高温,西蒙只是下意识侧过脑袋用剑身遮挡白色光线,想要躲过却为时已晚。
一道斩纹结结实实打在西蒙头部区域,所幸他刚才抬剑的举动恰巧防御了攻击,斩纹打在无审判大剑最坚固的剑身部位,弹到周边跟铅球落在瓷砖地一样,反射两次击毁了一根柱子才变成火焰消失。
眼看西蒙歪打正着防御下来,索特以为他比想的要强,不由得在战斗里愣了一下,就是短短一秒都不到的时间,西柯的重箭就又命中他的小腿,箭头完全没入肌肉,但索特不以为然。
这一次,西柯用的是无哨的钢箭,人也爬到柱子上,让索特无所遁形。
大执政官并不耻于被打中这件事,但仍然选择立刻转移目标攻击西柯,他清楚意识到西蒙一人有足够能力短时间防御自己的攻击,手里那把大剑绝非凡品,更成了他的最佳助力。
要是不能先干掉极度碍事的弓箭手,全程都会被牵着鼻子走,偏偏那名神射手灵活如山涧的四臂猿猴,轻易就可以射出绕开障碍物的弧线箭矢,所有攻击全部在视野范围之外,想要发现他的具体位置难度不小。
索特对脚上的伤势嗤之以鼻,他超乎常人理解的肉体哪怕受同样的伤,也非常人可比拟,只消轻轻用力就将箭头从肌肉中推出,几乎无碍他接下来的行动。
刚才从手中弹出的斩纹,再次凝聚于索特合十的手心,但这回颜色更加纯白细密,当他向上瞄准西柯扬起双臂,极为细小的斩纹跟细盐颗粒一样,被甩洒到周围,每一点都能凿下小指甲盖大小的石块,再将其化作齑粉。
覆盖近十根石柱的大范围攻击,跟吞噬一切的蝗虫群般在西柯脚下瞬间爆发扩散,柱子被剥落的残渣在空中变成灰褐色的粉尘,西柯虽然躲开攻击跳到攻击范围外,但也再不能看清下方状况。
“西柯!小心!他.....”
远处传来西蒙的警告声,西柯当即打算再跳到其他柱子上,可没等下半句传到耳中,高空柱林间透出一道光芒,嗖的冲到他面前。
光线打破灰尘形成的帷幕,居然露出满身雷光的索特面容,西柯知道此时已来不及闪避,马上甩开腰间的钩子,松手向下滑落,试图故技重施炮制在外面第一次遇到索特时的招数。
这一招勉强奏效,西柯侥幸躲过索特的冲击,来不及查看敌人去向,只能听到高处一声巨响,他落下的同时腰带的钩子又挂住一道石缝隙,很勉强才挂住身躯。
西柯好奇为何索特浑身有着雷光的出现时,身后又有一道阴影袭来,时间只够西柯勉强转动眼球,等他看出那才是真正的索特时,一切已经太晚。
“盐道!”
明显是招式名称的一击刚被西柯听见,就能感受到腰间被一块“巨型磨盘”砸中,狠狠踹到柱子上碾压,只见索特在半空回旋身体整整一圈加速,整条腿都从背后踢在西柯腰间,力量甚至贯穿了脊椎骨,将后方的石柱一并踹碎,顺着石缝喷出一阵尘土。
西柯连疼痛都来不及表达,就被索特利用无法防御的空隙,用脚压实从柱子顶部再踹到地上,空气都传出一阵闷响。
那一招式力度过大,让西柯穿锁子甲的身体都紧贴石柱边缘滑行转了小半圈,划出跟他射出的弓箭一样的弧形,然后才在旋转中扑棱堕地。
刚才还灵活无比的人,眼下跟破布娃娃似的,失去意识满嘴吐着鲜血,铁弓弦也被踢断。
柱子上还有索特用西柯鲜血画出的“螺旋形红纹”,哪怕再没常识的人,也知道西柯死定了。
等又有噗通一声落地,铁靴声响从西柯身后传来,索特一脚将濒死的西柯用脚尖提起,单手提着西柯残破的身躯,欣赏起自己的战利品。
他颇欣赏的这名神射手,如今再也没法产生威胁,不但左面半张脸被磨没了皮肤和耳朵,连腰椎骨都出现了近乎树枝被扭断时的弯曲,虽看不到断裂或任何明显血迹,但内里盆骨肯定已碎成渣滓,注定活不了多久。
眼前西柯固然有不少能耐,足以让索特记下,可他也击败过太多这样颇有潜力的强者,并且乐于让画家绘画这群人临死前的无力模样,所以并不打算立刻杀死西柯,打算等战争结束后趁着他还没死,再来戏谑一番。
打量一阵后索特无意再浪费时间,随手将他抛到墙边的死人堆里,饶有兴致地开始寻找起西蒙,并且很确信前后不到三十秒而已,还不足以让西蒙逃脱。
灰尘彻底落尽散去,索特留意到东倒西歪的柱林间,有数个高矮不一的身影靠近,明知道自己就在这,居然主动走来。
“哦吼,救兵到了看到刚才一幕还敢上来,该说是勇气可嘉,还是认不清现实呢?”
前面站着四个男人,三个留着长金发,一个是黑色短发,各有不同表情地看着索特,手里的长剑也被攥握到发出响声。
拯救指挥部的援兵终于抵达,时机还不算太晚,各自都目睹西柯刚才的遭遇,一个个都血气涌上心头,就等着领头的国王西蒙一声令下。
西蒙穿着黑色鹅毛披风站在最前方,同样留着金色长发的法斯特·艾兰一身金甲,二人手持大剑左右肩膀对齐,准备随时进攻。
左右边缘站着的是查德与王弟,他们各自使用长短双剑,经过先前一战,早在赶来路上卸掉不必要的重甲,深知面对索特时,速度大于一切,能躲闪就不要防御才是真理。
两名双持剑士甩出剑花渐渐绕开,四人在索特有意默许下将他包围。
“有趣,你们都跟我交过手,应该知道差距,不想逃跑反到想逆势交手,看来低估你们了!”
索特瞄准了西蒙,有些好奇他们的计划。
“你的部队已经被我们分两层拦住,只要取下你的人头,这场战争就将彻底以你们的失败告终。”
法斯特鼻翼肌肉颤抖不停,露出一脸怒相。
“看来你们对自己的士兵非常自信,但那只属于童话故事才有的剧情。”
索特扭动肩膀,双手抬起摆在面前,抖动着手甲俯身做好战斗准备。
“我们会保护家园,我们会为同伴复仇,至死方休!”
西蒙低头对无审判大剑轻声念道,再将其紧握在手中,直奔索特而去。
“那你们就都会因此白白失去性命,被历史遗忘!”
索特合上双眼,十指交叉,用力扣在关节上。
“柱心·盐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