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反抗者之梦

作者:mm0045 更新时间:2022/8/12 11:23:58 字数:7537

“我...记得你....叫麦斯是吧?”

奴隶之王还记得这个家伙,出身奴隶的巡逻军,异类中的异类,既得不到同胞信任,也无法融入自由人的社会,是在狭间挣扎生存的男人,时常作为致远花地下黑市的情报贩子,倒卖巡逻军内的第一手情报。

不知麦斯现如今的立场,费雷德里克便赶忙点亮戒指,准备随时出手杀死他,但体内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暂时作罢。

麦斯曾经因此给过费雷德里克与地下奴隶不少的情报,有意创造奴隶攻入地面的机会,虽然的确催化这一局面,最后还是靠着夏洛特发现麦斯的计划并予以阻止,使其未能以他的方式实现。

附近一圈因战斗产生的爆风太过猛烈,白甲军大多被吹起的碎片波及,没一个人敢再上前冒险,只有麦斯自己心底由着说不完的执著,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不顾生死冲到了费雷德里克身前。

瞧见麦斯的举动,白甲军也有些勇敢之人打算上前,却被格伦拦下,全被派去救护伤者与国王西蒙,他确信费雷德里克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此时的麦斯就站在费雷德里克一旁,双眼直视教堂内的一片狼藉。

“你受重伤了。”麦斯瞄了一阵才说出口。

“足够再杀几个人。”费雷德里克并不肯承认,但他已经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那你觉得你的死会带来什么?”

麦斯以奴隶的身份质问,他确信费雷德里克弥留之际仍然认得自己。

“救赎。”

奴隶救世主如此回答。

麦斯既不同意,也不否定,直视把目光放到更远,穿过没了门板的大门,远方每一处的光点,都可能是一次厮杀。

“你的吗?”麦斯问。

“我们所有人。”

淡淡吐出几个字,嘴角就又流出直到耳边的鲜血,费雷德里克却无比镇静。

“我曾怨恨所有人,无论是自由人或奴隶,可到最后我总觉得失去了许多,复仇的空虚感或者说失落感,让我意识到一件事。”

“什么?”

“比起我想做的,我更渴望关爱身边已经拥有的,珍惜他们的存在。”

麦斯收回目光,与费雷德里克的双目对视。

“谁不想呢,但我意识到时,已经....太晚了。”

“一切都不晚。”

面对麦斯的提示,费雷德里克想不出原因,但偶然间耳边仿佛听见孩童的笑声,回忆片刻才忆起是几十分钟前击溃奴隶营地的白甲军后,幸存者与孩子们相拥时的片段。

“无论是你,还是我,许多人无法也不愿去放弃仇恨。但过去盖住我们的阴霾不再了,孩子们会成长在青空蓝天之下。我们唯一的救赎,就是让下一代过的更好,而不是指望他们继承我们的仇恨。很多年后,仇恨仍然会存在,矛盾与纷争也将不免,可我们必须活下去,一味的对抗,只会让我们彻底走向灭亡。”麦斯言道。

这番话让费雷德里克沉默不语,他已拯救了被囚禁的奴隶,杀散营地里的白甲军后,让奴隶们尽快离开向上逃离,想必此时已经到了较高的楼层,便开始思索起人生的每个细节。

他憎恨贵族,憎恨自己的身份,不由得自由意志进行选择地要服从于家族,就跟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父亲摆布,只要不需要就一脚踢开。

原本对奴隶的同情变成让他被抛弃的理由,又渐渐化作利用奴隶为自己复仇的动力,说服自己为拯救众人,直到最近才深刻意识到早已融入其中。

可他们早就骑虎难下,为复仇涌向地面,换了的却是两败俱伤。

那样的救赎,的确称不上为所有人准备,想起营地里的同胞尸体,心里便滴下血泪,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他该追求的答案,至少绝不是带给奴隶们战争,哪怕为自己复仇也不该放弃下一代的希望。

奴隶之王最终没有开口,但上下不定的眼神,给出了答案。

他的四枚魔法律戒突然闪烁数十次,发送几十道光纹顺着手腕脉络窜入费雷德里克的胸口。

强大的魔法正被集中在心内,力量强到一点点撕开心脏,费雷德里克呕着鲜血,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掌,戒指对准穹顶投射出一阵冲击与光芒,亮度犹如白昼,盖住所有人的视线。

等光芒散去,费雷德里克的手臂无力地落在地上,戒指也开始黯淡起来,仅有的光芒正在缩小。

“我已将现在状况告知所有奴隶,并让他们放弃斗争。如果你或在场有人仍心存善意,请帮助他们活下去吧!”

最后的几句话里,费雷德里克已带着哭腔,呕着鲜血近乎恳求。

“奴隶的后代会记得你为他们做的一切,我会向他们转达的。”

麦斯低头俯身,握住费雷德里克颤抖着地一双手,眼眶里也转着一汪泪泉。

听见麦斯的肯定,费雷德里克本来握紧的手掌逐渐松开,再无任何防备地瘫倒在地上,深呼吸后吐出一口气,在冬天的夜里化成白雾,戒指上的光芒彻底消失,仿佛一切就此烟消云散。

透过白雾,透过穹顶,他的视野望向远方,深空中划过一枚流星,一切都如此平静,带走了无尽的烦恼。

“原来这世上不止太阳这般美丽,芬...妮。”

这位奴隶救世主的生命,永久定格在了这一刻。

最后被念叨着的女人,麦斯并不清楚那是谁,但想来一定对他很重要。

费雷德里克·特纳,曾给致远花国带来前所未有的苦难,夹裹着无数奴隶的仇恨与渴求,将暴力无差别施展于地上。

哪怕到死,也仍然试图打破塑造他的悲剧,力量让他迷茫,等意识到最珍贵的东西时,却也将与之永久告别。

通过戒指最后的魔法,任何曾经与费雷德里克建立过心灵联系的奴隶,全部都收到了他死亡的消息,还活着的数万奴隶逃到右侧城区的二三层,一时间楼层里纷纷传出哭泣声,很多人都跪倒在地,陷入悲痛不能自己,无光之夜中形成盖过一切的哭潮。

然而,费雷德里克再也听不到了。

麦斯走上前去为他的尸体盖上了毯子,将双手合拢在胸前,费了不少力气才拖到废弃祭坛上,这是他对奴隶们的救世主最后的尊重。

还没等麦斯转身,就听到身后有左右两个方向传来声音,左侧是格伦与查德,带着残余的白甲军接近他。右侧的是互相搀扶的夏洛特与胡斯两兄弟,看上去伤的都不轻。

“他真的死了吗?”

格伦上前询问,仍然心有余悸,不敢太过靠近。

麦斯只是回身不言语,用沉默给出了答案,但仍拦在他们与费雷德里克的尸体之间,不让任何人靠近。

“陛下,应该对贼人的领袖枭首,对外展示宣告我方胜利!“

在他们一旁的白甲军士官对格伦言道。

尽管名义上格伦是国王,可还是不能立刻决定,对自身曾经滥用权力的悔悟,让他有所顾虑地看向身后众人,但所见只有疲倦的老弱病残,并没见到求胜心切的战士。

“没必要再打下去了,城里只有难民,让一切结束吧。”

卡尔斯与梅一同站了出来,让格伦摇摆不定的心,落下一块大石。

格伦点点头,查德与白甲军没有失望,反而露出欣喜的笑容,哪怕刚才提意见的士官也如释重负,责任让他们必须为王战斗到底,却从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条道路。

麦斯跟后面的两兄弟对视交换了眼神,仿佛一切都将迎来转折,不知何时接近的西蒙,突然一个箭步顶开麦斯,扑倒在费雷德里克身边,想用大剑砍下他的首级,怎么也挥舞不动,不得不掏出匕首刺入心窝,还没来得及拧上一圈,就连拔出来的力气也一并消失。

老国外西蒙颤抖的双手,无力地握成拳头砸在费雷德里克脸上,过了一阵就只剩下抽搐,躺在费雷德里克身边,低头掩面大声哭泣。

卡尔斯马上冲了上去,哭着抱住父亲,慢慢将他转过身来。

“对不起,对不起。”

眼前的一幕,让格伦和卡尔斯也一齐哭出声来。

西蒙完全变了一个人,像是衰老数十岁,曾经还有金色的粗壮毛发,如今全部萎缩成苍白无光的细毛,面部饱满的肌肉不见踪影,瘦到凹陷下去,使用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的代价如此之大,让兄弟二人不敢相信父亲的变化,一时难以接受。

老友查德在远处也瞪大了眼,穆纳则多得远远,不敢去见西蒙现在的模样,他早就预见了西蒙的下场,可没想到如此夸张,心有愧疚更不愿面对,好在西蒙也没想起他来。

趁着王室兄弟哭泣,酒吧兄弟二人也行动起来,胡斯越过白甲军,在西蒙面前略作停留,很快就放弃看一眼的打算,直奔刚苏醒的瑟雅斯。

没等瑟雅斯搞清楚状况,就被胡斯一把抱在怀中,被灰尘呛到咳嗽出声,才让胡斯注意到自己太脏,过于激动连血迹都染在了瑟雅斯身上。

“抱歉!”

“没事,反正是你的。”

瑟雅斯反手又来了一个拥抱,把胡斯抱住,这次她再也不想松手了。

夏洛特本来跟在胡斯身后,走到一半却停下脚步,想起从前往事,自觉羞于去见妹妹,低头凝视地砖,转过脸去背对家人,连麦斯也是头一次看到他如此不知所措。

“夏洛特!你这傻子,还愣在那干嘛!”

瑟雅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洛特还未来得及反应,一转头望去就看见瑟雅斯走来,一把也将他揽在怀里。

“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还值得被拥抱么?”

作为兄长,没能保护好家人的夏洛特略有抗拒,或者说是惭愧带给他的触动,远大于感动。

“要说错的话,旁边这傻小子不是更多!”

瑟雅斯用手臂晃了晃胡斯,让他也跟夏洛特似脸红起来,原本针锋相对的兄弟二人,不知怎么地谁也生不起气来,一切累日的怨恨都冰消雪融。

自小一起长大的三人,多年后终于重聚,像孩时般不分彼此。

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过来,无论过去多久,家人始终是无条件接纳他们的港湾。

哪怕利益与立场冲突的最后,胡斯与夏洛特仍义无反顾选择了亲情,并未将理想驾于家人之上。

唯独少了特兰,让喜悦的笑容从瑟雅斯脸上渐渐消退,她知道那是自己让特兰选择去冒险的结果,一时竟愣住,说不出别的话来。

“特兰往王宫去了,跟一个奴隶少女和靠得住的大个子一起,别担心!”

夏洛特言明弟弟的去向,让瑟雅斯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来,可总还差点意思,包括胡斯在内也不明白这节骨眼去王宫的用意。

“恐怕,他想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特兰该说是成长了,还是说突然顿悟了什么呢?”

胡斯误伤特兰后,再次见到弟弟时尽管悔恨万分,但想除掉梅丽尔的举动并未放水,特兰仍能轻松阻止,那股源自于力量的自信,绝非一年前的小特兰,往日的胆小鬼已经死了,胡斯隐隐约约觉得一个英雄也许正要诞生。

正值众人惆怅之际,本来跑到外围的白甲军士兵,却纷纷逃回教堂,都是一副惊恐模样,看着比先前更慌张。

旁人还未来得及问,就又听见有大量踏雪声传来,雪夜看不清的影子从教堂四面八方快速接近,让原本放下的心随着剑柄一并提起。

“胡斯!”

熟悉的糙汉声传来,靠近的却是个矮小的身影,等胡斯想起来声音是谁,只见到影子露出真容,居然是莱恩。

到这时,胡斯总算搞明白发生了什么,自从他答应穆纳为国王而战,就无暇顾及莱恩,刚才叫自己名字的并非眼前的老朋友,而是早早去奴隶营地战斗的塔鲁。

果不其然,几秒后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在莱恩身后,一同跟随的还有银发的格温德琳,一众反抗军士兵跟随而来,将废弃教堂重重包围。

白甲军的士兵们一看到几倍于自己的敌人,马上拿起武器准备战斗,但都被查德劝阻。

作为士兵们的精神领袖,查德很清楚如果能打起来,他们在看到对方之前就会全数被杀,几声吩咐后,士官又问过哀痛在父亲身边格伦的许可,白甲军终于放下了警备,但仍然围成一团,在老国王西蒙身边蹲候,放了反抗军通行过去。

确定白甲军没有威胁后,反抗军们才继续向前,占领有利位置,便没再做出威胁性的举动,前不久还在奉王命与理想战斗至死的一群人,如今和平共处,连他们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似乎互相厮杀的目的一下子就不再存在了。

“你没事太好了!”

胆子大的塔鲁不顾背后的白甲军,首先先上前抱紧胡斯,其他士兵也放心纷纷围上来,只有格温德琳一言不发,犹豫一阵后还是被莱恩拉了过去。

“我之前跑出去搬救兵,不过看起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莱恩把目光投向地上费雷德里克的尸体,余光扫视一旁虚弱无比的国王西蒙,一切发生的事都被反抗军众人看在眼里。

“格温德琳!”

没等胡斯解释,看上去痊愈的瑟雅斯双臂向天,一下就跳到格温德琳面前,把她也搂在怀里,吓了这位表情才很严肃的反抗军领袖一大跳。

“瑟雅斯!你不是?”

原本不抱期望的格温德琳,才想起瑟雅斯的问题,被她无恙的状态惊讶到笑了出来,一下冲淡埋怨胡斯的不满情绪。

“穆纳医生的医术吗?”

包括塔鲁在内,都曾见过瑟雅斯的伤势,莱恩提前离开了教堂,并不知后来发生的事,但直觉告诉他那不是穆纳的手笔。

“是地上的男孩,他用奇迹救了瑟雅斯,你们应该认识吧。”

“夏洛特!?”

早早等在一旁的夏洛特,一发言就引来格温德琳的注意,但这个节骨眼上有谁在都不出奇,她原就关心恩加多,跟瑟雅斯一齐凑近过去,发现恩加多的呼吸虚弱,看上去跟睡着了似的怎也叫不醒,便又想起抬头搜索四周,发现新凯果然在远处角落里休息,故意避开众人。

两人只是互相默默点头,都了却心中的挂念,那份不由血缘维系的认同,也在这一刻得到肯定。

“他们该怎么办?”

待安置好瑟雅斯在恩加多身边一起坐下后,塔鲁带头把话题转向了在他们远处的白甲军跟老国王。

西蒙早就站不起来,就算放着不管,死去也不过是天亮前的事。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结局,他自己更是清楚,身旁两个儿子却要无依无靠,让西蒙更放不下心。

“抱歉,我失败了,什么....什么都没能给你们留下。”

西蒙枯瘦的一双手各自被两个儿子握住,来回**试图增加温度,让父亲逐渐冰冷的手暖和起来。

“别说了,你还在就好,一切就这样子便可以了。”

比起弟弟已经哭成泪人,格伦强装镇定,另一只抓在梅掌心的手却格外的紧,让旁观者的梅都感到生疼,可还是不吭声忍了下来,与格伦一起承担这份痛苦。

“我不该阻止你的婚姻,你一开始就是对的,我太害怕你们失去一切了。”

眼前的老男人不是一个国王,仅仅是作为父亲,没有任何犹豫地吐露心声。

从不道歉与认错的西蒙,像是道歉一般的自白,反而让格伦再也绷不住表情,泪泉涌出流在眼帘间,情绪不受控地宣泄出来,过去的所有怨恨,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卡尔斯,卡尔斯他是个好弟弟,你们一定要互相扶持走下去,格伦,保护好他,别像我一样......”

“我会的!”

“我也是。”

被西蒙双手抚摸脸庞的两名儿子,都知道那是指什么,格伦曾经为保护妻子的权力欲求,转化成对弟弟作为竞争者的憎恨,一时间居然陷入历史上无数次上演过的宫廷斗争,而他居然曾觉得自己绝不会犯那样的错误,这份愧疚让他走到了今天,能及时想起最初是为何才参与其中,以至在此后每一秒都不忘自己仅剩的亲人们。

“是你吧?穆纳的女儿。”

稍远点的梅,被西蒙问到便马上也靠近过去,跪坐在一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这个曾经试图杀死他的男人。

“真像你母亲,果然只有那夫妻俩才有你这样的好女儿,我记得你是叫梅吧?”

“嗯。”

“请替我照顾不成器的儿子,原谅我过去粗暴的想法吧。如果你们能活下来,告诉我那看不到的孙子,他的爷爷只是个一错再错,做什么都失败的人,可千万别学我。”

西蒙并不知道梅了解多少自己对她的看法,如无意外,西蒙大概也能猜到梅很清楚为了格伦能与贵族联姻,早早就知道了准备处决梅一家的消息。

可所有的事,都随着权力斗争的结束烟消云散,两个最关心格伦的人,本来便没有隔阂才对,权力却扭曲了一切,正如格伦出生那一刻,在西蒙眼里便知道他将终生身不由己,那种对子女未来的不安,进一步转化为扭曲的保护欲,只考虑着结果,忽略格伦作为人的感情,强加于其上,试图掩埋那朵极为不易才幸存下来的感情之花。

而最让西蒙意想不到的,便是“那朵花””非但发芽繁盛,还坚持了最后,证明所谓国王的他,才是错上加错的那一个。

“请您放心,格伦的血脉不会断绝,您已有孙子了。”

梅把手移到腹部,告诉西蒙这一事实,其他人都还来不及震惊,格伦就再次握住梅的手,对父亲许下诺言。

“我们会好好活着,你也会跟我们一起。”

格伦显然不愿意让西蒙放弃,仍然试图唤回父亲。

“要是...能多抽时间亲自照顾你就好了,我太想让你的哥哥成才,又太担心你没了母亲生活的不够自由,结果......”

“我经历了很多冒险,成长了许多,我...我有机会一一说给你听,别担心我。”

卡尔斯抹走眼角的泪花,想了许多连日来的冒险,可太焦急想让父亲听进去,却一个都说不上啦,一转动眼珠思考,泪水又不受控地哗啦往外冒,只能哭着装作没事发生。

“从今天开始,也许你们就不再是王室,甚至性命难保,要走的路,要过的日子,会苦上千万倍,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可我却放心得下。”

格伦与卡尔斯同时点头,从那份神情里,西蒙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他太过执着于保护家人,反倒让孩子们的成长方向事与愿违,如今儿子们都克服了各自的困难,做到了他曾经做不到的事,那个如今比权力更重要,也让他懊悔许多年成为心魔的过去。

妻子的仇得以雪恨,儿子们也还完好无损,让西蒙内心里难免后悔没识破佣兵们的计谋,果然如他们所说,不过是破坏和平谈判的手段。

祖先流传下来的基业,却竟败亡在他手中,不知为何愧疚感始终提不上来,这时西蒙才意识到,过去他只是用这种所谓的责任感说服自己去做一件件残忍至极的事,用以让更多的错误去掩盖过去的错误,比起许多无辜的人,他早就该死了。

如果接受笛卡尔的提议,许多灾难不会发生,致远花也将真正复兴,可笛卡尔至死也未必知道西蒙心中的秘密,那个他不惜一切代价,以至于错误延绵数十年,在诸多借口下早就不是最初掩盖的问题,全化作了无形锁链,终于在晚年一个又一个地引爆,让致远花国陷入灭亡。

西蒙看到儿子们的和睦相处,才极为惭愧地开始在内心自责,太过不信任亲情,又想尽一切保护儿子们的举动,成为问题的源头之一。

可人并不能回到过去,只能前往未来。

“对不起。”

西蒙自顾自地嘟哝了一句,目光却事与不远处的查德对视,查德也想上前说上几句,可看着西蒙怪异的眼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对不起!那从来不是我想要的!”

老国王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起来,这一幕无论事老友查德,还是老白甲军的士兵们,都未曾有人见识过。

没人知道西蒙到底在哭诉着什么,但听见的人都有自己的解释。

连胡斯为首的反抗军在内在内,众人陷入了沉默,曾经那么想要杀死的目标,如今堪称毫无保护的躺在地上,想要解决剩余的白甲军士兵,也绝非难事,可不知为何前不久还恨意满盈的心,现在已被一种宁静填平。

察觉到了的格温德琳,也一动不动伫立在远离国王的一根断柱旁,反抗军士兵虽然不少都抱有对王室的不满,可长期的战斗让他们精疲力竭,没领袖们的命令,也并不打算再战斗下去,冲动慢慢化为抗拒,这也是在场所有士兵的感受。

“战斗已经结束了。”

夏洛特替他们所有人说出了不大愿意讲出口的那句话。

“可他接受吗?”

胡斯长叹一口气后,凝视破碎天花板上的繁星,想起了老师笛卡尔去世的那一天。

“我们不是为了逝者,而是为了仍活着的人,还有我们的下一代,向着未来前进吧!致远花!”

这问题早有答案,夏洛特毫不犹豫地对所有人大喊着。

他很清楚反抗军并非如奴隶们一样由仇恨驱动的存在,哪怕曾有过,理性才是让他们走到今天的保障。

往日最冲动的塔鲁,也点头表示赞同,莱恩看见了到挺欣慰,不爱动头脑的大个子,居然有比自己还快的成长,不禁露出嬉笑的表情,马上就被塔鲁顶了一肘,连格温德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让在场众人都放松笑出声来。

笑声的感染力不分身份与立场,连白甲军的士兵都露出笑容,大家都不知从何欢笑,可心底又是那么清楚。

奴隶们的血与泪,代表着这国家的过去。

贵族们的傲与暴,代表着这国家的现在。

反抗者的梦,代表着这国家的未来。

一切的一切,都在此时终告结束,当百年之后,人们再次想起这场庞大的内战时,不会有所谓英雄奋起拯救人民,也不会有所谓伟大赋予某人,有的仅仅是平凡的人们,创造一个个属于自己的奇迹,让理智战胜仇恨,向着共同的美好生活前进。

理想乡终将崩毁,黑暗亦会再临,但在那之前,我们将于苦难中前行,直至打破一切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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