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再带领剩余白甲军的西蒙国王,在小儿子的照料下被安置在破碎的雕像前,查德也来到他身边,陪伴这名多年来的发小最后一程。
格伦体现出了领袖的气度,主动与反抗军商讨接下来的事宜,虽然早就没了排场,还是举办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受降仪式,在格伦看来,放弃权力绝非是让祖先屈辱蒙羞的举动,若他仍有身为王的自觉,默默接受时代的进步,才是真正该做的,也许在那之后他还有机会再次以新的身份参与到致远花的建设中。
整体而言,反抗军最初的确以暴力推翻王室为目标,但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吸收大量温和立场的人士,加上战斗到此刻,比起恨意,疲倦早就冲散了一切雄心壮志,胡斯在内的几个人,很快就达成一致,许下承诺,不会对王室成员进行任何清算,保留有限度的私人财产,条件是战后王室必须主动发布立宪诏书,以此来减弱城内保守力量再次借王室之名干预的可能。
反抗军很清楚当下的胜利,不过是一系列巧合堆积在一起的结果罢了,大量群龙无首的白甲军和奴隶,还飘荡在外,不过是仗着仅有的组织度,让反抗军能成为目前城内唯一可以控制局面的力量,一旦内战结束,会有许多人看出他们的虚弱,借着混乱势头推翻当下的胜利果实也说不定。
致远花仍将以王国名义存在,王室则需交出一切权力,议会将成为代行一切权力的中枢,那也是“启蒙者”笛卡尔曾希望实行的制度。
所有的事物,绕了一大圈,不过是回到原点,却因国王与贵族们的私利,牺牲了数不清的人,苦难不计其数。
格温德琳每想到此,就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哪怕认同那的确是适合所有人的协议,心中的波涛仍然难定,总有冲动让她想冲上去对国王西蒙刺上一刀,再戳他几百个透明窟窿才算解恨,可反抗军们终究不再是太阳团时小打小闹的儿戏。
当她与胡斯都有近似的想法,彼此交换眼神后又不经意间瞥见西蒙的模样,冲动便顿时烟消云散,杀死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再给未来带去更多的不确定性,为一己私欲所施加的暴力,不正是是西蒙国王和贵族们累累罪行的来由么?
她流着泪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得不杀死心中不成熟的那个自己,将往日理想埋葬在心田间,当意识到胜利之日便是自身不得不成长之时,悲伤冲淡了胜利的喜悦感。
“格温德琳,以后就拜托你了。”
胡斯冷不丁地在一旁说道,格温德琳反而惊讶,一时间梅说出话来。
“赢了战争,然后根据笛卡尔的理想去让人们过上更好的日子,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期望么?怎么现在又推到格温德琳身上。”
塔鲁连忙追问,跟格温德琳同样沉默的莱恩看出了端倪,马上走到胡斯身边,从后侧检查胡斯的状况。
“胡斯......你!”
没等莱恩说出来,胡斯转头就捂住了他的嘴,可答案却也暴露给了身边几人。
胡斯腰部不知何时裂了一个伤口,衣物下方透出殷弘色的血液,说不出有多严重,可总让人感觉不妙。
“赶快让医生瞧一瞧,别说丧气话!好像你会死一样!”格温德琳这才反应过来。
“我可没打算死,这点伤要不了我的命,只是以后都要交给你们了,议会的议长还是别的职务,我都不打算担当。”
“原因呢?”
塔鲁变得愈发勤于思考,赶忙用随身携带的药粉敷住伤口。
“我离开家人太久了,自从我跟瑟雅斯订婚,过去多久我都忘了,这是我欠她的。至少让我享受十年的家庭生活,当个好爸爸,然后再来打扰我吧。”
自内战爆发以来,胡斯极少见地微笑起来,那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他借机望向远处正在跟夏洛特交谈的瑟雅斯,从她脸上看到了一切自己想要的。
“什么!!!”
远处传来的夏洛特的叫喊声,大到连反抗军这面都能听见。
过了一阵夏洛特便气冲冲走了过来,反抗军的士兵按规矩想要拦住他,也被轻易顶开,几个干部也纷纷躲在胡斯身后,不知跟胡斯一起长大的大舅哥,究竟因何事如此愤怒,毕竟在他们印象里,夏洛特向来是可冷口冷面的人。
“胡斯!你这家伙!”
夏洛特揪住了胡斯的衣领,几乎把他羊毛衫下的衬衫扣子都给扯断。
可胡斯却一副宠溺的眼神,这才让夏洛特意识到,看的不是自己,马上往身后一瞅,瑟雅斯果然跟了上来,摁住夏洛特的脑袋,像觉着他碍事了似地压低,径直走到胡斯身边,给了反抗军几名干部和卫兵机会,有说有笑把夏洛特与胡斯隔开。
“到底怎么了?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刚才不还是两兄弟并肩作战吗?现在赢了不说庆祝,也不至于马上又要发火。”
莱恩能说会道,剩下的一只手在夏洛特面前摆弄,想用残疾人的身份让夏洛特无法为难自己。
“自己问他干的好事!”
夏洛特想要说出口,但顿了几秒手指着胡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胡斯?难道说......”
格温德琳虽然是在问胡斯,但盯着的却是瑟雅斯,她捂着肚子像是在保护什么,马上就让格温德琳知晓原因。
“瑟雅斯,你怀孕了?”她问道。
“什么!”
一旁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胡斯却早就知道的模样,反让夏洛特更加火大,直接脱了一只鞋砸向他。
“你这混小子!婆婆要是还在非扒了你的皮!”
“老哥你闹够没有,我跟胡斯订婚又不是一两年的事!婆婆在世时又不是没答应过!”
瑟雅斯翻了下白眼,马上护在胡斯身前,半空截住那只鞋又扔了回去。
“可是......”
夏洛特仅仅是出自于维护妹妹的一时冲动,实际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好让胡斯先表态。
“胡斯你小子说句话啊!”
“我会当个好丈夫!”
胡斯朴实无华的一句话,尽管非常简短,却让夏洛特一下就泄了气,怎么也怒不起来,心底反而有些小开心,但才刚发过脾气,一时间下不来台,欣喜之情不方便表露在脸上,装作捡起鞋子穿上的工夫,低头暗暗微笑。
“难怪你想放弃在反抗军的职务,早就算好了吗?”
莱恩这才意识到胡斯一早想好了退路。
“抱歉了,各位。但这是我的打算,早早退休回归常人生活,是我一直都想要的,今后劳烦你们了。”
胡斯退后几步,对着曾经帮助过他的朋友与兄弟们,深深鞠了一躬。
“怎么有这么绝情的老哥,要当舅舅了还在那闹!一点都不成熟,还不如特兰呢。”
“好吧好吧,我错了。”
借坡下驴的夏洛特,连忙给妹妹赔不是,终于肯露出笑脸给胡斯,两人心照不宣,仿佛闹剧就是演给众人看的。
难得的喜讯,也算让大家有默契地抒发心中的感受,格温德琳原本还难以接受胡斯就这样扔下他们,现在也差不多能够释怀,接下来的重任就落在她身上了。
一想到这,接下来具体该怎么办,格温德琳也一筹莫展,只是跟格伦商议好了战后的事项,但仍需等待冬天过去。
突然一个人的身影在她脑海里闪过,让她想起了被忘掉的危机。
“糟了!夏洛特!你们来时看到了那个人吗?”
“黑皇冠是吧?还没他的踪迹,不过王宫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
马上恢复警惕状态的夏洛特,很高兴在场除了胡斯,还有人能从安逸的氛围里仍记得危机尚未解除,甚至比他自己更早。
“我们结束的只是地面的战斗,王室和贵族们的利益纠葛把所有人拖进漩涡的始作俑者,但佣兵们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寻求让矛盾和危机扩大,但到底为了什么,也该有个答案了。”
胡斯勒紧裹了药粉的绷带,确认伤口无碍后,重新执剑立在高处打探,显然一切结束之前,还容不得他想放松就放松。
“可那家伙的身份与目的都是个谜。”莱恩说道。
“我可能有些头绪......”
后方的查德冷不丁突然提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扭身看向在西蒙身旁的他。
“查德叔叔!?你知道黑皇冠的身份吗?”格伦与卡尔斯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去。
“若你真的知道,请务必告知我们,一个外国佣兵不可能对致远花有如此大的怨恨,知晓他的过去,便能猜测他的目的。”
夏洛特与查德是老交情,特兰第一把剑还是查德送的,自觉地挡在反抗军与查德之间,怕塔鲁一类的火爆脾气再去刁难。
果不其然,塔鲁刚起身想审问,看到夏洛特就知难而退,胡斯使了个眼色便退到一旁,众人只是沉默不语,只等查德自己说出来。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夏洛特。但你佩戴面具行侠仗义,黑皇冠佩戴面具作恶多端,你不觉得这不是偶然吗?就像冥冥注定当中有什么东西,促使你们本来毫无交际的人生,居然走向了同一个命运节点。”
查德将注意力从西蒙转到夏洛特身上,背光之下夏洛特的面部肌肉隐隐抽搐,纵然无言,也道出他听到这句话心底有所触动,可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你为什么戴面具,自称罪恶切割者?”查德继续问。
“那跟主题有关吗?查德先生。”胡斯插嘴反问。
“小时候雷蒙叔曾祖用红围巾演给我们的故事里,蒙面戴红围巾的英雄,还有戴黑色面甲的恶人,我就是从那个故事里取材诞生的罪恶切割者。“
“居然是那个故事!?英雄戴蒙的传奇!”
瑟雅斯和胡斯都显得很惊讶,他们没想到儿时常听的故事,夏洛特会用最淳朴的童话背负如此多的责任。
“按理来说,你们不该听过才对,因为那是快二百年前的故事了,现在这故事早就失传了原来的细节,哪怕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当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记得,但那毕竟是提米的叔祖雷蒙讲给你们的。”
听到查德提起那个在鱼骨头三兄妹小时候去世的曾祖,虽说是曾祖,实际辈分大的离谱,是提米婆婆的祖父的兄弟,三人记事前就知道他至少一百多岁,只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简单称呼为曾叔祖。
老人家并没越老越怪异,反而举止充满童趣,鱼骨头最繁忙时,好一段时间都是他带着三人,每到夜晚就会给他们讲述自己年轻时的故事,其中就包括曾经在久远的过去传颂的童话故事,夏洛特从中提取了英雄戴蒙的形象,作为“罪恶切割者”的形象来源,一如戴蒙在夜间战斗一般,与戴蒙的后人一起保护着这国家。
胡斯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一想到如果查德所指的英雄是模仿者夏洛特,那黑皇冠就该是戴黑色面甲的恶人,一切都是潜在的敌人有意为之,如果致远花城早就没人知道快一百五六十年前的原版童话,怎么可能有人刻意模仿。
线索同样在夏洛特心头反复翻查,马上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跟胡斯异口同声说出了答案。
“是几十年前就经常去鱼骨头酒吧的人!他一定见过雷蒙曾叔祖,甚至......”
一想到这,兄弟二人后背冒出一阵冷汗,想到的答案如此同步,以至于惊讶的反应都一模一样。
“黑皇冠曾经跟我们一起听过曾叔祖讲故事!他有意想做童话里的恶人报复致远花!难道一切都跟着童话的剧本吗?”
夏洛特给出的结论,让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再次激起胡斯的战斗警觉,好像有什么压迫感极强的东西就要靠近,马上扭头对准早就残破不堪的教堂大门。
“糟了!”
两兄弟互换了眼色,各自拔出武器,稍慢半拍的格温德琳也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不忘给众人讲解。
“黑皇冠从来不直接干预,每次都是见好就收,一天帮一个,就好像根本没目的一样,其实都只是为了让我们各自打起来,然后他好渔翁得利,最后进行收割。”
提起这一点,格伦与卡尔斯也面面相觑,想起了自身被掳走的遭遇。
“那是什么意思?”瑟雅斯有些困惑。
“内战在这一刻,按理就应该结束了,那之后呢?这就只是黑皇冠想要的结果吗?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格温德琳抛出了一个疑问,交给众人考虑。
思索片刻后,无论反抗军还是白甲军,都意识到了一切仍未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
只是在场众人里,只有极少数亲身面对过黑皇冠,并且幸存下来的人,才能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远处的寒风突然停下,夜色中一片寂静,不一阵大门方向传来掌声,一阵脚步声随后跟上,还能听到轮椅转动的咯吱刺耳声响。
一个身材颇高的男人,戴了幅黑色面具,正推着一幅轮椅从教堂正门外走来,轮椅上的是一名昏睡中的老人,尽管仍看不清面部细节,但只是轮廓就让瑟雅斯和查德都认出了老人的身份,正是失踪已久的黑斯特瑞。
比起查德的有心无力,瑟雅斯更为直接想冲到前面,却被胡斯一把拽住,过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
推轮椅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谈论的黑皇冠,他将轮椅推进众人后,在二十来米开外停下,又重新开始鼓掌,这次更为热烈。
“你们的猜测非常正确,几乎就要触碰到谜底,为了把你们赶到这个地方,我可花了不少时间,毕竟每个人都是不可控的混沌棋子。”
“把黑斯特瑞还回来!”
瑟雅斯对眼前的敌人咆哮,她很清楚这家伙跟信魔内墨一样,都是致远花混乱的罪魁祸首。
黑皇冠望着瑟雅斯,稍愣了一会儿,忽略了她的声音与存在,只是围绕着黑斯特瑞慢悠悠地转圈。
一旁准备好的士兵,都不分身份拔出武器,他每个举动都能勾起众人的紧张感,就好像黑皇冠手里有一支无形的指挥棒一样,带领着一首混乱的交响乐演奏。
“你到底想要什么?”
夏洛特知道再纠结对方身份也不过是浪费时间,原本以为死去的黑斯特瑞,能再活着出现在他们面前,黑皇冠肯定是想换取某些东西,当务之急就是先探究黑皇冠的意图。
“笛卡尔的笔记。”
“那你能给我们什么?”胡斯试探性地问。
“还能有什么?”
黑皇冠重新走到黑斯特瑞身后,用手一拍轮椅后面的扶手,把黑斯特瑞展示给他们看。
“他害怕我毁掉剩余的笔记,才不敢轻举妄动,特地找了最容易抓到的人质来换,跟鱼骨头酒吧有不少渊源的人,才知道黑斯特瑞跟我们的关系。”夏洛特在胡斯耳边小声嘀咕着。
“先想办法换回黑斯特瑞再毁掉笔记,这是唯一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胡斯给出了一个夏洛特也能接受的意见。
“好吧,如果他的目标是笔记,只能如此。你毁笔记我救人。”
比起老师的笔记,夏洛特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仍然活着的人们,他慢慢从胸中最内层的盔甲夹层掏出蓝色布料包裹好的笔记,单独走了出去,胡斯则盯着夏洛特的手,一旦交出就打算击出一道斩纹将笔记破坏。
格温德琳背在身后的手指,对莱恩和塔鲁下了手语命令,二人也瞧瞧挪动脚步,借着黑皇冠对他们不熟悉的优势,准备随时带队夹击突袭。
“站在那,扔过来,你们人多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等夏洛特靠的足够近时,黑皇冠反而用欢笑般的语气调侃道,完全不像担心的样子。
犹豫只有一瞬间,夏洛特用黑皇冠想不到的速度就扔出了笔记,黑皇冠也推出了轮椅,两人各自奔着目标前去,但都同时拔剑有所动作。
本来担心黑皇冠突然发难对黑斯特瑞补上一刀,夏洛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进攻,做好了抵挡一次斩纹的准备,只等着胡斯破坏半空中的笛卡尔笔记,这一时间不长的交换人质事件便能告终。
胡斯没有让兄长失望,金丝剑用前所未有地速度出鞘,弹射一道在半空拉出半米的线型斩纹,直接正中笔记以及同一条直线上的黑皇冠,意欲一石二鸟把可恶的佣兵头子也一鼓作气就地击杀。
“哼!”
黑皇冠拔剑的手,并不是对准黑斯特瑞与夏洛特,反而超出预料斩向早就远离开来的瑟雅斯,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胡斯更是来不及再打出第二下斩纹,只得飞身扑到瑟雅斯身上,很勉强才把她摁倒,躲过刚才半空飞过的攻击。
二人只觉得身后有一阵热流,传来浓厚的血腥味,事物在如此焦灼的气氛下好似逐渐变慢,胡斯扭头看见的是来不及反应的白甲军士兵残骸,伴随被蒸发吹散的血雾在空气里形成一个扩散中的冲击波,甚至还能闻到肌肉组织被烧焦的糊味道,连甲胄都没能幸免,统统被撕成碎片。
乱七八糟的碎片之中,胡斯洞悉到自己的斩纹即将打中笔记,黑皇冠却一手护住,居然徒手在半空将斩纹击退,一掌改变方向贯入地面,留下一道散开不规则的燃烧痕迹。
反抗军士兵们在格温德琳的指挥下同一时间三个方向冲上前去,塔鲁在右,莱恩在左,格温德琳则持矛投向黑皇冠,这是上次接触用命换来的教训,黑皇冠一旦只注意到两侧,就未必能注意到黑夜里从高出落下的长矛。
只见黑皇冠打散斩纹后不慌不忙,弯下的右手直接掏出长剑,拔出一霎又反手对着右侧劈出一道斩纹,在莱恩的方向扬起一阵血雾。
无论是白甲军,还是反抗军的士兵,能活到现在的除了运气好,或多或少也有些战斗常识,比如强者们能使出带光芒的杀人冲击,再蠢也知道闪避。
可黑皇冠却不按套路出牌,他的斩纹完全看不到光芒,夜空里只有一阵不明显的扭曲,一碰到人就连甲胄也一起被卷碎,根本无从有效躲避。
“你们连斩卷都挡不住,就不要来送死了。”
即便戴着面具,黑皇冠翻白眼的神情仍然被士兵们捕捉到,反而更让他们不爽,觉得自己正被侮辱,还是有绝对人数优势的情况下。
“区区一个人而已,也敢口出狂言!等下就把你脑袋挂在教堂房梁上!”
从右侧冲到最前的士兵是塔鲁手下的敢死队,他们向来喜用大斧,正赶着这个机会砍向黑皇冠,眼前的男人只是退了半步,看着斧头从身边落下,连剑都不肯用,以最傲慢的手法,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空气却突然传出一阵爆响,吹散四周围的雪花,把那名士兵整个人都扣碎石里。
“肌力、速度、经验,这些都是每次死里逃生后,只要不断战斗就能让火花愈发闪亮才会提升的东西,你们还太嫩了。”
说罢,黑皇冠头也不回,反手在背后接住格温德琳扔出的长矛。
“还给你!”他喊叫着直线扔了回去。
还没等格温德琳从震惊中回过神,长矛就贯穿了她身前两名士兵,刺穿了自己的右肩还不止,像无形中有股力量像拉着她往后拽一样,把格温德琳钉在瑟雅斯手术的石台下方。
左翼的莱恩第一轮冲击就以失败告终,连滚带爬才躲过了斩纹的余波,瞧见格温德琳的状况,马上调转方向。
塔鲁也意识到那绝对不是他们能战胜的对手,但仍想上前一试,卯足力气,双手大斧弯到背后,用所有力气全数砸向黑皇冠的脑袋,击中的那一刻整个人双脚离地,重量全压在斧刃。
“咣”的一声,斧头的确命中了黑皇冠,甚至击碎了他面具的左侧边缘,可却怎么都砍不下他的脑袋,手感也很奇怪。
黑皇冠此时在原地不动,塔鲁得手后兴高采烈,可还没来得及展开笑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这个力度打中,脑袋该碎了才对!”
“此技名为钢铁本源。作为你英勇的奖励,饶你一命吧。”
黑皇冠笑呵呵扭过头来,夜光里反光的眼睛在无表情的面具下盯着塔鲁。
“糟了!”
刚有这个念头,塔鲁就感到自己在快速移动,回过神才发现飞在半空,四周景物正在迅速变化,刚想抬手后背却传来剧痛,等反应过来已撞到一根柱子上,胸口此时才慢慢浮现一股前所未有的撕裂痛楚,甚至能看到胸骨碎裂凹陷下去的脚印。
他用最后的力气一看,才发现黑皇冠瞬发的一脚就把自己踢飞近十米远,拼尽全力站起来还不到一秒,眼前一黑吐出大口鲜血,当场晕了过去。
剩余的反抗军士兵再有勇力,也敌不过强大的黑皇冠,大部分人都被第一道斩纹杀散,他好似没有任何负担的释放斩纹,杀死上百人不过一阵子的事,慢悠悠走向前方,似乎想要靠近格伦与卡尔斯所在的位置。
除了刚才特地留一命的格温德琳与塔鲁,还有试图救人的莱恩,黑皇冠此时见不到夏洛特与胡斯兄弟二人,一想便知是在安排救走的人质到安全地带。
“在埋伏我吗?真期待。”
心中不带着任何怀疑,黑皇冠径直前进,也不再多留慈悲,任何人在前进道路上都会被无情地瞬间化为齑粉,白甲军们连像样的防御都来不及组织,常用的盾牌比晒了十天的饼干还要脆,黑皇冠正以超出他们常识的手段战斗着,化作人形的移动天灾,所过之处尸骸遍地。
很快,再也没人能阻止他的前进,黑皇冠双手悠闲地挥出剑花,嘴里哼着致远花的民谣曲,时不时还击出透明的热流,把地上的东西清理,扫出了一道通往卡尔斯跟格伦的道路。
离着不到十五米远,黑皇冠突然停住脚步,注意力转向头顶,挥剑扫去一道发光斩纹,淡蓝色的光满没碰到天花板就很快消散,照亮整个教堂天花板,繁星透过的破碎天花板中,他还没来得及察觉到异样,就有一道闪光同时落下。
趁乱埋伏在柱子上的胡斯,知道自己即将暴露,抱着先下手为强的打算,从高空坠下一轮红色斩纹,自己又跳到另一根柱子上,随手又是第二轮攻击。
瞧出端倪的黑皇冠双剑接下两道斩纹,硬生生被他用蛮力击散,防御的同时打出一道斩纹冲击,直接把胡斯停留的柱子顶端削平,逼得胡斯不得不放弃继续攻击的机会,直接跳到另一根柱子上,可没完没了的追击斩纹,接二连三地尾随而至。
十来秒内,胡斯已经跳了四根柱子,黑皇冠跟逗猫一样,甚至从最早双剑打出斩纹,变成左右手随性挥舞,双方的战斗完全一边倒,就实力水平而言毫无公平可讲。
很快胡斯到了黑皇冠视线外的某根柱子上,他便向前走去,刚一抬腿却发现左脚被某种东西拽住,这才留意到地上有绿色藤蔓一样的东西捆住脚腕。
“非杀伤性的波纹还会用于塑形?”
黑皇冠知道那是夏洛特躲在暗处的手笔,双剑立刻覆盖一层蓝色光纹,轻松挑断半透明的绿色藤条,却没想到藤条上的叶片四处飞去,跟刀片无异,切掉了风衣的一角,险些打中脚踝。
“塑形波纹的基础上,还能延伸出小范围的静态斩纹,你也一定在生死边缘经历了许多,灵魂火花才能如此快的进步,这样的天才与我为敌真是可惜。”
刚表示完,夏洛特的后手随即而至,藤条破裂后地下引出一道漩涡斩纹,变成五道藤条缠在黑皇冠的肩膀上。
沿着藤条从地下冒出的来源,黑皇冠总算看到了藏在尸体后方的夏洛特,手里的方角剑戳在地上,对着地面发出一道淡绿色光脉,他正单膝跪在上面,重量全部倾斜在其上,正是捆住黑皇冠的来源。
看到这一幕的黑皇冠不经一笑,想要挣脱却发现比想的要结实许多,哪怕手部可以活动,也无法展开双臂,更别提用覆盖斩纹的双剑切开藤条。
到此时的黑皇冠仍并不慌张,他多年的经验立刻就猜得到,下一轮攻击必定来自于胡斯,被耽搁的三十秒,足够胡斯喘息整顿。
两道红色的锥形斩纹果然并排从柱子之间飞奔而来,一旁还有围绕旋转的螺旋波纹,想来是用于辅助飞行的稳定器,瞧出状况后的黑皇冠更加在意兄弟二人的天赋,如此偏远小国,居然有两名能同时使用杀伤性斩纹和塑形波纹的强者,要是能收归旗下该多好。
“哎呀呀,真是太低估你们了,那我也该拿出点真本事才能不失礼于人。”
普通斩纹无法切断藤条,屋顶飞来的红色斩纹一看就知道能打穿钢本,黑皇冠当即变换策略,右手抛出长剑,左脚踹在更沉的握柄,立刻就让长剑旋转起来,正面直中胡斯弹射而出的红纹“弓矢”。
逆着的旋转方向刚好与红色斩纹外的螺旋波纹相反,两者的冲击当即偏转斩纹的方向,划过黑皇冠身边,击中一旁的柱子,连带黑皇冠的长剑也被嵌在斩纹切开的缝隙里,借着斩纹飞行的轨道,长剑加速切开了夏洛特束缚黑皇冠的藤条,让他再次获得自由。
解决了另一头的危险,黑皇冠却不见夏洛特趁机进攻,再仔细一品,藤条似乎在接触到长剑前就开始松动消失,再扭头看去,发现夏洛特仍在原地,嘴里正念叨着什么。
“百年之血,融吾脉兮,往昔之时,此幕扉兮!”
英雄戴蒙的方角剑在夏洛特手中爆散出一阵随风吹入雪地的淡青色荧光,其上的铭文再次被读诵出来,重新唤醒百年前戴蒙所使用过的强大斩纹。
四只与教堂柱子差不多大小的半透明手臂在半空浮现,以黑皇冠为中心抓着彼此,结成正方形的阵势,旋即全部对准他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