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性的冲击打出一个大坑,比起以罪恶切割者身份出现在广场时被迫使用的那次,夏洛特此刻能更好控制与理解这些“魔法”到底是什么。
与寻常斩纹一样,这些拳头也只是一种预设好的冲击波纹,在夏洛特认知之外的公式被刻入剑身内部,以铭文的形式引导有能力的人使出戴蒙曾经释放过的斩纹。
最初夏洛特仅用一次都要消耗七八成的体力,现在哪怕能压低到四五成,不至于过度释放,也足以让他气喘吁吁,连站起身的力量都不足够,只能静静等待结果。
胡斯从柱子上跳落地面,搀扶起哥哥把他挪到一旁,看着惊魂未定躲到远远的其他人,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询问夏洛特:“肯定还没结束吧。”
“他拿到笔记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夏洛特颤抖着勉强站起。
“笔记到底有什么用?”胡斯反复追问。
“某种可以引发灾难或希望的钥匙,大概要凑齐了才会有答案。”
未等到细说,两人同时看到一个影子,正从慢慢淡去的尘埃中走出。
黑皇冠的半边面具崩落,已经看得到他左侧眼角露出,除了向后梳去的头发,还有一道血红色泪痕从脸颊划过,看上去并不是伤痕,而是他皮肤上自带的特殊纹理。
除此之外,他身上并无伤痕,只是华美的服装染上灰尘,无论结果为何,夏洛特与胡斯的计划都落空了。
“戴蒙的方角剑,用特殊方法制造出来的共鸣武器,能根据特定的振动输出预设好的斩纹,这种东西你还无法驾驭,要不然刚才那一下打中我,就算全力防御也要重伤。真可惜,战斗稍微差一点都可能决定胜负。”
话一说完,两把长剑再次被黑皇冠握在手中,显然他已不愿再浪费时间,这次居然主动攻来。
他借着未消散殆尽的烟雾,俯身隐藏身影,飞一般地出现在胡斯面前,让胡斯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地抬起金丝剑一挡,却喷溅出照亮几米范围的巨大火花。
夏洛特趁机斜砍向黑皇冠头顶,马上又被他双剑交叉接下,立刻就对准夏洛特胸口补了一脚,那一脚力道大的哪怕夏洛特也必须收力后撤,直吐一口鲜血在地。
终于反应过来的胡斯剧烈抖动剑柄,让金丝剑如长蛇一般在空中扭曲,力量传导到剑锋前端,化作赤狐的红色斩纹,直中黑皇冠右肩。
“嗡!”
斩纹打在黑皇冠肩膀上,就像不够力的箭矢被铁甲弹开,力度却仍然贯穿进去,冲击让黑皇冠失去了右半身的平衡,反而被他借力在半空转了一拳,不但卸掉了近距离强力斩纹的冲击,还让左手的长剑加速旋转,紧接而来的就针对胡斯的报复。
附着于黑皇冠长剑的斩纹,跟被甩出去的墨汁般,形成淡红色的扇面,一米半的剑身推开空气,在最前端化作蓝焰锋刃砍向胡斯,速度之快,让他避无可避。
金丝剑在这种距离已经不能起到防御作用,胡斯毫无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用同样的赤狐斩纹反手还击,两人的斩纹在贴着胡斯身边不过一二十厘米相撞。
“轰隆。”
一瞬间糅合所有力量的斩纹,混杂成一股夹杂冲击波的爆炸,把胡斯整个人打飞出去,不规则地在地上翻滚数米,身上还有衣物被点燃的小股余火。
原地的黑皇冠抗下爆炸带来的冲击,却跟石像鬼般嵬然不动,夏洛特回过神,硬挺着胸口的剧痛,双手吃力地挥舞出一道绿色攻击型斩纹。
贴行于地面的斩纹速度并不算快,却随着前进慢慢抬起一道龙头,对准了黑皇冠直冲向下。
没等黑皇冠的防御动作完成,龙头便出乎预料绕开黑皇冠,分成两头,跟锤子似的砸向他两侧摇摇欲坠的石柱。
被击中底部的巨大石柱,开始对准黑皇冠倾斜,老道的佣兵头子有些意外,但并未着急阻挡,看了一眼还没爬起来的胡斯,并未选择逃离,直奔胡斯而去。
“这家伙!”
夏洛特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本打算攻击石柱逼迫黑皇冠逃离或防御,应该可以给胡斯机会站逃离,反而忽略胡斯也在柱子倒塌的范围内,黑皇冠干脆防御,以进为退,咬住胡斯不让他闪躲,体力差距巨大的二人缠斗,胡斯必定会被压在柱下,到时黑皇冠也有足够时间避险。
另一面承受剧痛的胡斯,总算能面前站起身来,还未等注意到周边发生的变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黑皇冠冷酷的眼神,两把长剑剪刀似交叉,对准自己的脑袋横向一扫,咬着牙才勉勉强强躲开,再抬头时黑皇冠已经到了身前。
暴雨般地猛攻从胡斯面前一百八十度的范围快速袭来,黑皇冠故意制造出大量的假动作,让胡斯根本无暇顾及裤脚与肩膀正燃烧在衣服上的火焰,使出毕生所学才跟得上黑皇冠的主动进攻,过往在国内出招即能获胜的骄傲,此时被踏平到荡然无存。
夏洛特见状赶忙再对倾斜中的石柱打出第二发斩纹,将覆盖胡斯的部分击碎,再狠下心来用剑柄对准胸膛,剑锋对准地面弹射出第三发冲击斩纹,作为助推力将自己快速投射,承受着反震的力量,旋转着从黑皇冠左侧袭来。
半空中的每次旋转,速度都在递增,斩纹累积在方角剑锋之上,逐渐形成绿色的漩涡,等待下一刻地爆发。
“茉莉海!”
“鳞断。”
从面具下传来的第一声回应,黑皇冠不慌不忙两手抽回,对准左侧飞来的绿色漩涡,用力握紧剑柄,爆发出震烁碎石的气流。
两把长剑交叉时爆发惊人的光热,甚至有短暂闪电似的斩纹四散泼洒开,每一道都发出亚龙般的低沉长啸。
本以为自己加大力度的攻击,足以让黑皇冠退避,却没想到他居然完全没有退让的打算,也终于让夏洛特与胡斯见识到黑皇冠的真正底牌,连他这样的剑士都开始使用带有名称的斩纹,毫无疑问这一击足以造成威胁。
“嘭!”
空气中的斩纹对撞,爆发出巨大的冲击波再次把半个教堂照亮,以即将落下的柱子为中心,瞬间将三人吹飞。
被弹开的斩纹余波直冲天花,穿过破碎的屋顶,深入第二层无人的民居,轰碎小半个街区才算消停。
震耳欲聋的共鸣声,刺的众人捂住耳朵无法集中注意力,黑皇冠却只是翻身双剑插入地下,强制停下滚动中的身躯,单膝跪在地面,等待一切平复后迅速重新振作。
“嗖!”
又是一声尖锐的噪音,红色斩纹从胡斯方向袭来,好像看到无聊的小把戏似地,黑皇冠不耐烦地把它轻松击散。
看着躺在碎石堆里手臂与武器都冒着烟的胡斯,还有趴在地上吐血的夏洛特,差距过想着那也许就是他们的极限,黑皇冠心中又不禁高兴起来,为了像他们这些勇于挑战强者的之人予以最后的敬意,他这次不打算留手。
双剑在手抖了抖,打算上亲手前取走他们的性命。
连这最后的偷袭也彻底失败,再也站不起来的胡斯只能勉强喘着气,跟夏洛特对望后,将仅有的注意力再次投向远处被穆纳拦住的瑟雅斯。
一道黑色的身影却又突然挡在他们面前,拦住了黑皇冠的去路。
“你想跟他们一起上路吗?”
黑皇冠审视眼前高过自己一头的巨汉,想起这是当时他刻意留了一命的勇者。
“塔鲁...快走啊....你不是他对手。”
胡斯只能用最后的力气哀求着,他不希望在临死前还亲眼目睹好友为自己而死,莱恩看到也想冲出去一同保护胡斯,却被手下拦住,以往担当冷静理性大脑的格温德琳,在这一刻也懵了,甚至有了一样的想法,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必须保护好剩下的人,用沾满血的手颤抖中忍住肩膀的疼痛,拼命试图拽住莱恩,不知是疼还是别的,流着泪对他拨浪鼓似地摇头。
面对一招便解决自己的高手,尽管胸口的剧痛还没结束,塔鲁仍一言不发地举起斧头,回头给胡斯与莱恩眼神致意,等着迎接未知的命运
“轰隆。”
黑皇冠随手甩出足以致命的蓝光斩纹,对准塔鲁的头部飞去,他手里的大斧高举过头,弯腰用力,狠狠掷向斩纹。
两者接触时斧头虽然挡住斩纹,却也炸裂成几十块,散射在四周围,有几块打入塔鲁的身躯,穿透伤让巨汉立刻跪倒在地,黑皇冠见这副情景便无视他继续向前。
刚走出一步就差距身后异样感袭来,塔鲁迅速吐干嘴巴里的血,扭过头居然想用右脚试图将他绊倒。
熟练地下盘反应让黑皇冠想都没想,下意识地翻了一个跟斗躲开那一脚,对准地面斩出一剑,将塔鲁右脚膝盖以下完全切去,连带激起一阵染血碎石。
对此,黑皇冠沉默不语,也并未再去试图杀死塔鲁,但仍然不打算改变目标。
“这就是你的所作所为吗!”
瑟雅斯突然在挣脱了穆纳,但并未靠近黑皇冠。
“?”
黑皇冠扭头看向瑟雅斯,好像看到了一个很熟悉身影,居然真的被吸引了注意力,陷入某种回忆当中。
“几十年前就在鱼骨头喝着我们家族酿的酒!听着我祖辈的故事!就为了来杀死我们吗!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你要做到如此地步!”
那是一个弱女子在一切无可挽回时最后的话语,她不明白一切,但必须说出来,没准这就是她跟胡斯的最后一面了。
这些话不知有何效果,黑皇冠果然朝她走去,穆纳在内的人都纷纷退后,唯独瑟雅斯甩开了穆纳试图拉扯她的手,坚持要留在原地,看护晕厥中的恩加多。
“勇敢,但不顾后果,你跟她一模一样,不愧是留着同样的血。”
黑皇冠发现瑟雅斯的举动后,并未做出太多行为,气场足以让瑟雅斯心跳加快,呼吸都带着颤抖,竭力压制心中的恐惧,刚才再勇敢也好,也难以压住挡下自然的反应。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直到黑皇冠与她面对面,甚至能闻到黑皇冠身上的淡淡茉莉香水味,终于再也撑不住,扑通向后倒在地上,只能抱紧恩加多向后缩成一团。
“恩加多这孩子从小流浪在贫民窟,因为特殊体质而遭无数次实验折磨,像牲畜一样被看待,数不清的人利用他又一脚踹开,没车轮高的孩子就被迫见惯了这个世界上人类最丑陋的一面,你可知道他曾经多么绝望吗?”
超乎瑟雅斯预料,黑皇冠并未做出任何多余举动,只是蹲下身,轻轻抚摸沉睡中的恩加多,捏了捏他的脸蛋。
“我并无子嗣,但他就是我的儿子,几十年间看着他长大,是我复仇生涯中仅有的温馨时刻,可我不能放弃支撑我活到今天的目标,为了那个终点,我舍去几乎一切,甚至不惜杀死他的朋友,也要让他变得更坚强。”
“朋友?”瑟雅斯下意识地问道。
“也许是因为我跟他有某些类似的经历,让我始终不愿相信某些情感吧,至少我以为让他再失去一次,这孩子只会更成熟,原本看结果似乎也的确如我所料,有了作为佣兵该有的冷酷与残忍,可是......”
黑皇冠尽管戴着面具,还是能让瑟雅斯感到他正在露出笑容。
“可是,他为了你献出了这么多的生命力,拼死也要救下你,你一定把你所有的温暖给了这孩子吧。谢谢你,那是我做不到的事。你果然跟她很像,只有提米的孙女才能跟她一样,用自己照亮别人。”
黑皇冠在恩加多脑袋上**几下他的卷发,便站起身来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你果然认识婆婆!”
瑟雅斯的追问还没继续下去,一个银色影子就从黑皇冠身边闪过,在他正欲回答分神时劈中面颊。
等黑皇冠反应过来再次进入战斗状态,才发现那是拿着无审判大剑,主动袭击自己的小王子卡尔斯。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居然都以不同形式让黑皇冠停下脚步,卡尔斯甚至在面具上留下一道劈痕,无论是濒死倒地的塔鲁,还是动弹不得的夏洛特胡斯兄弟,抑或早就不敢再参与其中的白甲军与反抗军们,甚至黑皇冠自己,也都为这两人的勇气所惊叹。
“他值得你为他这样做吗?!”
瞧见是卡尔斯主动攻击自己,黑皇冠突然有些情绪激动,语气不再平静。
他收起长剑不再理会地上三人,一巴掌打掉卡尔斯勉强握住的无审判大剑,右手抓紧他的脖子,将小王子一路拖行到格伦与西蒙等人面前。
“陛下!”
“退下吧,别白白送命。”
白甲军里负责王室安全的士官老兵仍然想要拼一把,却被格伦用手拦住,那显然不是拼命能赢的对手。
等卡尔斯到了格伦与西蒙面前,黑皇冠一把将他摔在台阶上,双眼直勾勾盯着格伦与卡尔斯,哪怕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前所未有地情绪波动正从冷冰冰的面具下溢出,一举一动都带着愤怒。
“瞧瞧!好弟弟为了哥哥付出一切,明明连无审判大剑都拿不动,却要杀死我来保护所有人!到底谁灌输给他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黑皇冠并未出手做任何事,只是在一旁数落卡尔斯,格伦沉默不语,只是上前把卡尔斯抱起。
“就算我死多少次都好,保护家人都是我的职责。”卡尔斯反呛道。
“家人?你所谓的家人为了王位,多少次试图杀死你!攀塔比赛时跟福克西纳联合艾兰思一族,甚至制定了一套西蒙这混蛋不传位给你,就马上发动政变的计划,结果自己却阴沟里翻船,被艾兰思一族抛弃,用他自己首肯的计划,毁灭了整个王国。只为了保护他所谓的储君位置!”
对黑皇冠所指责的一切,深知是事实的格伦无力反驳,随即被黑皇冠迎面一脚踹翻。
他拔出双剑,扔给了格伦,自己则手持另一把,比在梅的脖子上。
“杀了卡尔斯,否则她就要死。”
“这一切就是你想要的吗?”
梅瞪大眼睛,她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仍旧尽最大可能保持理智,质问着黑皇冠。
格伦陷入迷茫,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刚才想要冲上来的白甲军士官刚有上前的举动,黑皇冠立刻一个斩纹暴怒地打在他身上,将他变得无影无踪,黑夜里只留下闪烁而过的蓝光。
飞散的血珠喷了所有人一脸,地面绽放出一朵鲜血之花,西蒙与不远地黑斯特瑞都在此时苏醒,看到眼前一幕都十分激动。
几米外的黑斯特瑞挣扎滚下轮椅,扶着石头才站起身,趴在倒塌的雕像边,总算靠近了他们。
“西蒙!是我,醒醒!”
“黑斯特瑞,你还活着!”
两人对视的寒暄十分短暂,查德马上拍打西蒙肩膀打断他们,黑斯特瑞活着固然值得高兴,可其他人能活多久也成了问题。
像是有意让他们见面,黑皇冠并未做出任何举动阻止,直勾勾盯着苏醒过来的西蒙,明明什么都没做,双手却开始颤抖。
“是他!西蒙!他还活着!”
黑斯特瑞翻滚在地,两脚仍然无力,只能爬在西蒙一旁。
“谁?”
查德看了一眼黑斯特瑞,他没指出究竟是谁,只是下意识看向西蒙,眼前这个一向严肃的“大哥”,却跟做错事的孩子,两眼泪水顿时飙成瀑布似地坠落。
“啪哒”
硬物坠落地面的声音,将众人目光重新聚回黑皇冠身上。
他拆掉了残破不堪的面具,露出了自己的真面容。
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面孔,嘴唇与下巴留着极为精致的胡子,梳到背后的金发还绑了一枚红绳结小辫子,皮肤白皙如幽灵,眉毛末端弯曲翘起,配上一双蓝色瞳孔,看似完全是老鹰一般不怒自威。
两侧眼角的血色泪痕穿过整个脸颊,成为这年轻男子面部最具特色的象征,他看上去消瘦,但颇有精神,眼里有着恨意,仍一副掌握全局的傲慢感。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泪水也在他眼窝里打转,舌尖一直顶住下唇,咬着腮帮似有怒气无法发泄,怎么也不像是之前冷静的那个强大剑客。
那面孔在一些有年纪的人当中引发冲击,查德也慢慢念出了他的名字。
“赫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