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浮沉于河岸的浪花间,新的一日又将到来,安塞、麦瑟林与阿莫斯三个人与送行的士兵告别后,开始了新的旅程,从近郊往吉尔达镇途的过程中,径的每一处难民营外,都有倒在地上的尸体,没有看管者也无人问津。
瘟疫之神的影子浮现于四周围的角落里,泥浆里的蛆虫变着花样渗透到人们的脚下,苍蝇在身边与头顶盘旋,老鼠伺机而动等待机会,更大的野狼也在白天出现,躲藏在人们看不到的暗处鸣叫呼唤。
安塞看得出每个难民的眼神,内里包含的不止是惊恐,还有一定妒忌与猜忌,指不定谁就是路过的劫匪,也没准难民们会跳出来抢夺衣着华丽之人的财物。
昨日地震的恶果渐渐显现出来,地下的裂缝随着水流渗入,浮出很多被泡的发白肿胀的无名尸首,连人脸都看不出,随着潮涨潮落来回摆荡于连着白河的地面裂隙之间。
残存的难民营似乎走不完一样,安塞一行人从天亮一路走到上午,明明烈日当空而又万里无云,却能感受到阴冷的气氛,白河洗刷了尸臭,反倒更让人感觉异样。
“看不到你的家人吗?”阿莫斯边走边问安塞。
他没得到答复,也没有继续追问,大概也能看得出安塞一点不开心,正因为找不到才忐忑不安,前面路上的死尸更多,没保准哪个就跟安塞有关。
“就不能说点开心的吗?别跟没了剑就不知道自己干嘛的佣兵似的。”麦瑟林用厉声批评阿莫斯。
“什么时候你又开始变得这么积极向上了?”
阿莫斯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特意停下来几秒,之后才跟上前面的两人。
对于年轻人的质疑,上了年纪的麦瑟林完全不予理睬,依旧走在最前排,安塞也没有起色的样子,一路都是低着头,用余光掠过路边的尸体与难民,检查家人是否在其中。
“阿莫斯,为什么你跟奥格登先生会参加到这次任务里。”
安塞张嘴提问,让阿莫斯猝不及防,不知怎么回答。
“额,你跟麦瑟林先生一样,都有些怪怪的,突然问这个干嘛?”
“我自小渴望冒险,但这次旅程对我来说是一场灾难,可以的话我一点都不想卷进来,现在连脱身的办法都没有,所以我一点都搞不懂你们教团骑士干嘛还要参与进来。”
“责任,我猜是因为那个。教团骑士们不希望世界陷入混乱,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师傅会服从,有时候他一点都不在乎,至少以往很多人都视他为离经叛道的怪家伙。他总是跟我说,有太多骑士团忘记了何是正义,只懂得以代理人身份介入战争来捍卫所谓的荣誉与名声。”阿莫斯说。
“你有个好师傅,小子。”麦瑟林插嘴讲了一句。
“当然了。”阿莫斯已经不再生麦瑟林的气,但还是要装作不满的样子,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自愿卷入这种麻烦里需要相当大的勇气,换做是我恐怕就不会来了。”安塞借着阿莫斯的话说出了心声。
“本来的话,各地都有灾情,教团里的人手已经不够,师傅也确实是可以找借口拒绝任务,毕竟是公职在身的将军。不过这次任务是来自于大团长和联合帝国大议会里的请求,师傅不会拒绝。”
“大团长?教团骑士们的?”安塞总能听到教团骑士们的传闻,对于这个既是骑士,也是中立派别的组织感到好奇。
“恩,他是我师傅的师傅,你也未免太孤陋寡闻了,连大团长的名号都名听说过吗?”
“安塞,你要是想出来冒险,情报就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教团骑士们的大团长已经担任那个职务至少一百二十年,同时还做了八十年的骑士公会会长,在这个遍地都是骑士团的时代,连这都不知道还是别想着出来的好。”麦瑟林一如既往地用暗讽告诫安塞。
安塞没生气,他也没工夫生气,原本他还沉浸在完全没头绪的悲伤里,任由负面情绪左右自己,被麦瑟林这一说,反倒感到更自然,想起必须要做到的承诺。
还没等重新搜索的任务开始,安塞迎头撞倒了一个穿插而过的男人,他比安塞先站起来,抱头鼠窜一阵后又倒退回三人的面前,摘下了满是泥浆的斗篷,用激动的语气问:“我还记得你,吉尔达镇出来时遇到的商人。”
愣了一阵后,安塞总算看出面前的矮子是谁,曾经与他有过短暂交谈的民事官员尖鼠嘴先生,如今全身上下偶看不出哪里华丽高贵,配上那副面孔连难民都不如。
“是你啊。”安塞尝试先打招呼,却发现没有帽子可摘。
“能帮帮我吗?难民里有人找我麻烦。”尖鼠嘴先生也来不及问那么多,低下脑袋躲到安塞的身后,真的跟老鼠一样畏畏缩缩。
没等安塞与同行的两人拒绝,一群看上去有些古怪的家伙从同样的位置赶了过来,手里举着火把,还有人拿着木棍与农叉,前后十多个人包围了他们四个。
“你要救他?救这家伙?”带头的人脑袋上扣了尖顶的黑头罩,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麦瑟林看到安塞没有打算回答,便想抢先将尖鼠嘴跟他们之间的关系撇清,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但却被安塞打断。
“当然。”安塞说。
“大概你还不清楚他是谁,这该杀的注册官害死了我们的家人,克扣发给难民的救济品,连从吉尔达镇居民给的补给都要抽一番油水,我女儿连续一星期只有青菜汤喝,我连找个给她安葬的地方都没有。”
带头的人没完全讲出来,沉住气后不再说下去,等待安塞的回复。
“抱歉,我还是不能把他交给你们。”
也不知安塞有什么打算,从麦瑟林的眼里,面前这个突然成了领导者的家伙竟然替他拿起注意,还把自己卷进一场无法避开的麻烦里,顿时感到恼火,特意与安塞拉开距离,却又不知怎么去反驳,唯有屏息以待等对面的难民们发话。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把他们一起杀了,尖鼠嘴那混蛋要活的,我们今晚回去把他剥皮做成肉汤!”
难民们举起了手里的简陋武器,形成一个逐渐收缩的圆圈,在阿莫斯身后的农民提起木棍想要砸碎他的脑袋,棍子还在半空中时就被阿莫斯夺来,横扫一片将身后好几个人打入附近的帐篷里,包围圈瞬时多出了一个大缺口。
其余的难民试着一齐攻击老弱的麦瑟林,可那慢吞吞的攻速始终比不上作为骑士精英的教团骑士,哪怕仅仅是个学徒也好,手里只拿着木棍也和他们有天壤之别,拿农叉的难民抬手的都没有做完,就感觉脸上一热,整个人翻滚出去。
阿莫斯刚刚用木棍正面抽中了倒霉难民的面部,其余的难民看到后纷纷倒退,僵持一阵后才拖着伙伴逃跑。
还站在原地的四个人等候一阵后,确认不会再有难民袭来,才总算继续前进,这回他们加快了脚步,避免有更多难民回来寻仇。
“太感谢你了!这次救了我一命,要是你能跟你的保镖再把我送回吉尔达镇就更好了。”尖鼠嘴先生用哀求的声音在安塞耳边反复说。
一开始,安塞没有搭理他,等走了十来步后突然停在原地,回头俯视尖鼠嘴,用不可思议的回答塞住了他的嘴巴:“没问题。”
得到答复后,尖鼠嘴先生总算安心下来,规规矩矩地扣好全是泥头的披风,弓着腰走在安塞前面,负责带来道路。
“你疯了?救了他还要送他回去?”麦瑟林抓到了一个机会,跑过去小声对安塞说出心里的不快。
“救他有大用处,要是你有能进吉尔达镇的其他方法,再考虑把他甩了吧。”安塞轻声回应,说一半就停下来,看看前面的尖鼠嘴先生没听到才继续说。
“麦瑟林,你该想看开点,上了年纪就该学会融入群体。”早已猜到救下尖鼠嘴用意的阿莫斯,特意凑到麦瑟林身旁,报了之前被嘲讽后的一箭之仇。
麦瑟林自知理亏,也认同了安塞的想法,很罕有闭上了嘴,默默跟个驼背的老头一样,继续跟着其余三人前进。
沿途经过的每个难民营和遇到的人里,安塞都看不到他家人的踪影,偶尔会有些相似模样或身材的人出现,但很快便打碎了安塞最后一点希望,难民营的尽头到了。
这一路下来,安塞由始至终都没能发现家人,即便难民营的纵深还可以让他找上一段时间,但也要等到进入吉尔达镇以后才有机会。
可即使如此,又与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呢?
消极的想法重新占据了上风,安塞又开始无精打采,站在吉尔达镇关卡未放下的吊桥前,等待尖鼠嘴先生与守关的人接洽。
“开门!是我!”
尖鼠嘴先生一扫以往的卑微感,扔掉身上的脏披风,露出他本来的模样,方便让关卡的守卫辨认清楚。
确认好一阵后,关卡的守卫才总算有所回应。
“是民事官吗?”城墙上有人问。
“是我?要是你们还记得暗地里嘲弄我的外号的话!”尖鼠嘴先生不愿意多讲,可为了验证身份他不得不这么说,而且显然城墙上的人已经认出了他。
“我当然认得你,从你进入警戒区时就认出你了!作为吉尔达镇的镇长以及关卡的关长,是绝对不会忘记阿里斯特大人亲自派来的幕僚的。”城墙上有个戴着熊皮帽与大衣的胖子喊。
“那就快让我们进去!”尖鼠嘴先生留意到了身后的变化,对于进关卡这事更加焦急。
安塞与麦瑟林也看到了这种变化,附近难民营的人都走了出来,但却不是之前那种满是敌意的状态,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难民,有老人和孩子,也有很多妇女抱着她们出生没几个月的婴儿,在一百多米外的地方看着安塞等人。
这个时候,安塞才意识到,跟白河贯通的护城河里有些尸体挂在岸边,身上插满了弓箭,看上去都是曾经试图冲入关卡的难民,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躺在那,无人理会。
百余米的范围刚好是弓箭射程可以有效覆盖到的地方,打得中与否都不是守卫们的目的,驱散难民们便已经足够。
当吊桥被放下时,齿轮与麻绳的声音开始响起,难民们也越走越快,从一开始的步步慢行,再到小跑,完全是跟着吊桥放下的节奏而做。
等吊桥彻底放下来时,尖鼠嘴第一个跳到了上面,头也没回就进入了关卡中,麦瑟林则随后跟着也走到里面,安塞往前行走几步,又回头试着从冲过来的难民中搜寻家人的面孔,抱着近似于幻想的渴望,眼神反复望了几次,最终被阿莫斯强制带进门后。
难民们大多数都没冲到吊桥前,很多人一见到关卡上的弓箭手做好准备,就退散而去。吉尔达镇的镇长也没有意进行杀戮,特意吩咐手下只需要射死闯过来的难民就好。
不一会儿,少数几个试着冲关的家伙变成了“刺猬”,翻滚几下就掉入护城河里,流向白河之中。
“我再重复一次!没有阿里斯特·杰宾斯领主大人的命令前,任何人都不得允许擅自进入吉尔达镇,否则格杀勿论!为什么你们就是听不懂,从大灾难里活下来就已经是一种幸运了,别再送死了!”镇长用铁制的扩声器喊了出来,试着告诫难民们。
“那为什么那群家伙就可以进去!”
有难民靠近了一些,冒着被射杀的风险反驳道。
“领主庇护他的幕僚是义务,每个人的身份不同,一个好官员回到镇里就是为了更好的去帮助你们早日找到家人,并且回到原住地时不会丢三落四。”
镇长知道这话靠不住,说完后他不理难民们接下来的反对声音,走下了城墙,在大门处迎接新进来的客人们。
“等注册官来,然后好好洗个澡,接下来要搞清楚有多少物资在昨天那场小地震里被损毁,我们很多士兵都死在了外面,城里没人手去继续帮你们点算难民数量,不过应该也不会继续增加了,你可以闲着了。”
肥胖的镇长走起路来比多数人都快,看上去很灵活,说完后就扔下尖鼠嘴和安塞几个人,与其他随从一同离开。
有点小惊险但无大碍的护送任务结束后,安塞是唯一一个依旧紧张的人,他对家人的思念把他变成了一个随时随地都会反映过激的不稳定因素,就连尖鼠嘴先生的问候都没听到。
“太感谢你了,请问你的名字是?”
“安塞,他叫安塞。我是他的管家麦瑟林,这一位是我们雇下来的佣兵阿莫斯。”麦瑟林看到安塞没有答话,就自作主张告诉了尖鼠嘴他们的身份,即便是虚假的。
“哦?是吗?”尖鼠嘴先生察觉到了安塞的谎言,他还记得当初安塞从吉尔达镇到达难民营时,还是个丢了货物的落魄商人。
“是的。”阿莫斯点点头,扔掉了手里的棍子。
等安塞从迷思中回过神,意识到旁边两人说漏了嘴,已经无法再瞒过尖鼠嘴先生的洞察,他用非常尴尬的眼神与面前的尖鼠嘴先生互望,然后瞅瞅天空,故意不去与他对视。
“很高兴能认识你们,既然作为商人没了货物和伙计,也许可以作为我的随从先在这待上一段时间,总比在外面好,对吧?”尖鼠嘴先生没有拆穿安塞的谎言,把这隐瞒了过去,当做是救了他的回礼。
“谢谢,外面刚好无处可去。”安塞点点头,接受了当前的提议。
“容我离开一段时间,晚点见。除了弄干净身上的污渍,还要去整理难民们的名单才行。”
当注册官来到时,尖嘴鼠与安塞等人道别,另一群侍从带领安塞、麦瑟林与阿莫斯分别到了几个房间里,换了身上的衣物,再到政府官员专用的餐厅里吃了餐饭,最后被引到白河边的某个洗浴室里。
石头搭建而成的浴室让他们三个难得可以放松一下,对于安塞来说,仅仅是压力累垮他之前的一个缓解手段,他心头的烦事终归需要他亲自去解决,躲在浴室里反倒让他觉得自己更像是在逃避现实的责任。
“还在担心吗?你家人肯定没事的。”阿莫斯说。
“但愿是吧,我有时候总觉得自己也不信。”安塞摇摇头,用一条热毛巾扣在脸上。
“那你该庆幸,要是活的跟我一样长,肯定会累死,没准在这个年代里早点死了,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呢。”麦瑟林很喜欢泡澡,钻到木桶里就没出来过。
“你说话总是那么不吉利呢,麦瑟林。”阿莫斯皱皱眉头,有些忍不住。
“见惯了而已,没心情去安抚那些受了伤不懂得站起来的小孩子。”麦瑟林也没回避,当即告诉了阿莫斯他那么说的原因。
“谢谢你们两位,不过我已经有了打算。无论是找到家人的,还是让难民们尽快进入关卡的。”安塞回答说。
“连我这上了年纪的睿智都想不到,难道你可以?”
“那个胖镇长和尖鼠嘴民事官都提到过点算难民的事情,既然有这样的东西在就肯定有机会找到我的家人。至于怎么放难民进来,就要看奥格登与阿莫斯的了。”
跳出浴池后,安塞披着一层白毛巾,走到阿莫斯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很信任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孩。
“如果只是打倒守卫打开吊桥倒不难,可是那么多的难民是没办法一点点通过狭窄的城门,除非是坚守在城门口才可以,要不然增援的军队抵达后就算是我也无计可施。”
不知是安塞的影响,还是离开师傅后的剧变,阿莫斯一夜之间突然成熟了许多,主动参与到讨论之中。
“那种问题肯定是到时候才考虑的,比起这点,为什么领主会亲自派人来点算难民的数量和名字,就算是为了尽早让失散的家庭重聚也没必要这么着急,这工作至少也应该是半年以后才开始的。”老道的麦瑟林提出了一个新的疑点。
“全是麻烦呢。看来要对不起贝辛格队长了,这次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参与进来。”安塞喘口气,喷出了一嘴热雾。
“但是你家里人.......”阿莫斯考虑过后才提起安塞的家人。
“干着急也没用,不想办法解决关卡和镇子的问题,就算是找到了也无处可逃,白河上的船连岸边都不靠近,肯定是怕难民们偷渡到北岸。”安塞回答说。
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三人一同陷入了沉默,退却无路能走,向前也无目的可去,眼前这种局面也绝不是三个泡在澡堂里的男人可以解决的来,要说能有的话,那一定是奇迹,是可以让人成为英雄的神之青睐。
“啪。”
有东西碎裂了,从很远处传来,引起三个男人的注意。
紧接着,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有一辆牛车冲过来,就连阿莫斯也分不清方向,还以为是新的地震又一次开始,抑或者河岸卷起了滔天的大潮,让他们乱成一团,毕竟这间洗浴室刚好紧贴着河岸。
确实有东西来了,并非浪潮,而是一艘载满木桶的船只。
随着代表性的“轰隆”巨响,右侧的清水墙一整片的倒塌,砖块飞散开的同时,河面常见的运货船有一半撞进澡堂里,虽未有伤害到三个人的任何一个,却把小半个建筑彻底毁了。
砖块从天花落下,倒塌持续了十多秒就停了下来,看上去船体起到了支撑的作用,局面看上去稳定了,船后的一个个木桶却纷纷从上面滚下来,压倒麦瑟林与安塞,只有阿莫斯一个人勉强从一大堆滚桶中保持平衡。
“到底怎么回事?”麦瑟林揉揉他的老腿骨,从墙壁破开的洞穴上往外望出去,却发现一股异样的冷风借着机会灌了进来。
“是被那艘船撞上来的。”安塞也跟了过去,指出了这次事故的源头。
另一艘更大的船只,似乎是有意撞击这艘小的货船异样,从左侧将船只顶入了建筑,那艘船本身也有一部分撞在其他建筑上,同样受到影响的人们探出脑袋,彼此询问发生了什么。
“这船上没人。”阿莫斯检查过后,发现这艘货船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撞击前他们都跳水了。”安塞没感到意外,因为他已经在远处的河面上看到了几个泡在水里的水手,看上去还没从惊慌中缓过劲。
但与安塞所观察到有所不同的地方是,另外那艘主动撞击小船的大船却没有一个人跳水,撞击过后也没有人从中走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等他把注意力转向室内时,一个木桶开始来回滚动,麦瑟林与阿莫斯反复跑动,生怕猜到了那个会自己滚动的木桶。
安塞跑了过去,试着固定木桶本身,发现上面有个小洞,尝试拉扯盖子后发现从里面有东西拽紧了木盖,只有两人合力,摔了个跟头后总算打开了木桶。
“安塞?”
木桶里传来了一个算得上是熟悉的声音,安塞还没放下手里的木盖就对这声音产生了反应。
麦瑟林走近去瞧,让他看到了绝对想不到的一幕。
斯派洛躲在木桶之中,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满身大汗浸透了衣物,手臂也在不断颤抖,连喘气都不敢用力。
对安塞等人来说,本应与咬牙狗和其他士兵同行的斯派洛,竟然为于此地,还是以这种方式碰巧撞见,就连平时对奇怪事物最没反应的麦瑟林,也哑口无言。
“谢天谢地!是你们!太好了。”斯派洛试着离开木桶,却发现他手臂酸痛无力。“搭把手好吗?”
安塞只能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该怎么去说,他伸出手掌,握住了斯派洛,一用力就带他脱离了木桶。
“你怎么会在这?”一向对斯派洛有点意见,上次还因他而离去,最终让队伍分裂的麦瑟林,面有愧色的问,眼睛还不敢正视对方。
“说来话长。”
“其他人在哪?”安塞以为队伍里分开的咬牙狗与士兵们也躲在木桶中,来回翻查却不见再有人出来。
“他们......”斯派洛说不下去,脑袋扭到另一面,闭紧眼睛不愿意面对任何人。
“到底怎么了?”阿莫斯继续追问。
“有人在猎杀我们,除了我没人活下来。”
说出自身的经历时,斯派洛表现出一种非常痛苦的表情,为了不被察觉还双手掩面。
在场的另外三人陷入困惑中,没人想得出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尤其是麦瑟林与阿莫斯,作为本来就应该在队伍里的参与者,他们大概绝对想不出此时还会发生如此大的麻烦。
“多少人?是军队吗?”安塞蹲下来,安慰斯派洛。
“就一个!一个黑衣人,我运气好才活下来,能拿回来的剑只有这把。”斯派洛掀开衣物,拿出奥格登的佩剑,交付给他的徒弟阿莫斯。
“这不可能,我来时就知道任务的保密程度非常高,是元老院的人直接点名让我们来的。”麦瑟林摇摇脑袋,不愿相信事实。
“那调查呢?调查有结果吗?”安塞没去安抚麦瑟林,他还需要一个证据才能证明任务的秘密泄露了出去。
“杰宾斯城的领主,并没有明显的意图独立,至少从表面来看他和他的支持者担心海勒古的入侵多过担心来自于贝加的管控,还非法成立了一个新的骑士团,希望摆脱来自于元老院的控制。”
斯派洛回答说。
“看来答案只有一个了。”阿莫斯猜到了结果。
“元老院有人泄密?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
麦瑟林的脑袋跟拨浪鼓一样,反复摇晃个不停。
“怎么解释会有人来追杀我们?能一个人轻松对付二十多人的士兵,这比专业杀手还要厉害!”斯派洛带有哭腔的声音反驳道。
“阿莫斯,你觉得会是有什么可能?”安塞眨眨眼,问起阿莫斯来。
“我?”少年骑士不知所措,想不出怎么回答。“我只是个学徒,还不是正式的骑士,跟着师傅走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找到奥格登先生才能解释这一切?那岂不是又要跑出去。”麦瑟林更着急了。
“现在够乱的了,就假设元老院有人泄密,别的以后再想。斯派洛,我们必须先解决难民进城的问题,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现在的情况。”安塞回绝了所有人的提议,只顾着让斯派洛弄清现况。
“还有什么比我们正在被人猎杀更着急的吗?”斯派洛问。
“兽人的军队正在朝杰宾斯城进发,难民营挡在了这城镇和兽人之间,如果不能想办法让难民离开,兽人就会攻陷难民营之后才会打到关口,你肯定懂得这意味着什么。”
“其他人都去阻击兽人了?”
斯派洛很聪明,当即就猜出了别的队员去了哪。
“绝大部分是的,但奥格登先生一个人去了白河对岸,试着引起海勒古军队的攻击,让海勒古的人打过来时挡在难民营前面,顺便试探杰宾斯城的反应。”
听到这个消息后,斯派洛闭紧眼睛,用巴掌连续拍打地面,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让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阿莫斯问。
“之前见过面,叫阿尔文的少年,是个著名的山贼团领袖,正带着人在杰宾斯主城方向捣乱,我可一点都不觉得这时候他们可以派得出人手来支援这个镇子。”斯派洛回答。
综合过当下的情报后,安塞立刻意识到没有增援的情况下,吉尔达镇根本无法顶住兽人或海勒古军队任何一方,即便是海勒古的军队来到后,最终都会有一方攻下吉尔达镇,打开这个进入杰宾斯城的要地。
更为重要的是,挑起战争的罪责便会落到奥格登与他们身上,贝加会失去反击的借口。
“真是糟糕的一天。”斯派洛也懒得继续讲述怎么逃出,只顾着轻柔太阳穴,让他的压力减缓下来。
破碎的浴室再次归于宁静,除了外面灌进来的冷风外,就只有仍然在四处滚荡的木桶声在响,
四个人都思考着属于自己那点烦心事,担心的与不担心的都混在一起,一根根因果的线织成巨网,网罗每个被碰触到的人。
“咚!”
门外传来响声,另一面完好无损的浴室有人敲门后就走了进来。
“各位先生!你们还好吗?”尖鼠嘴先生带着五六个仆从,手里拿着安塞他们的新衣物,站在浴室的门口前问。
“还算好,我猜大概算得上吧。”安塞说完后,麦瑟林有意往船撞破的缺口处看了眼。
对于麦瑟林与安塞的暗示,尖鼠嘴先生也很难为情,唯有说出真相:“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请别太在意,吉尔达镇地方不大,只能往河边上造东西,镇长和政府官员都是挤在关口两侧办公。”
“还好没人命伤亡,船上的人看起来都在撞击前跳水了。”安塞回答。
“这不是还有一个呢吗?”尖鼠嘴先生指着斯派洛讲。
“他是我们的朋友,凑巧在船上,既然遇见了,就请让他跟我们一起走吧。”安塞看得出尖鼠嘴先生想撵走斯派洛,提前替他挡下了质疑。
“当然......可以。”
尖鼠嘴先生觉得很古怪,却没办法去回绝,毕竟他面前的几个人前不久才救了他的性命,点头答应后与侍从们走了出去,给这四人时间就地更换厚实一点的衣物。
“就这么骗过去了,不会有麻烦吧。”斯派洛想不到外面会突然变冷,多拿了一条厚外套。
“我们救过那个官员,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没让他死在外面是我们的功劳,不可能立刻翻脸不认人吧。”阿莫斯说。
“谁知道呢,人心叵测是真理啊,何况还是这种季节,昨天还挺暖,今天突然就开始降温。”麦瑟林的话给众人提了个醒,尤其是让安塞多了需要留意的地方。
“说的没错,确实要想办法尽早离开了,管他询问查看难民的名册后就准备启程离开吧,进镇子里躲起来想办法解决外面的麻烦。”穿好一套深褐色的风衣后,安塞第一个走到门口。
“走吧。”斯派洛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同拉开浴室湿润的木门,麦瑟林与阿莫斯走在后面,四人走进了更衣室里,但不大的更衣室却始终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等绕了好几圈木架后,安塞才在角落里看到侍从。
面前的侍从们没了生气,安塞蹲过去检查,掀起侍从的衣物,才发现这些人已经死了,心口被刺了一下,简单利落又没有打斗的痕迹,肯定是个老练又剑术高超的杀手。
“他在这!”斯派洛当即意识到麻烦是跟随他而来的,现在危险又追上了他们的脚后跟。
“你说的那个杀手?”麦瑟林躲到了墙角,两只手贴住墙壁两侧,生怕有人突然冲出来。
阿莫斯没有太惊慌,他对于自己的剑术非常自信,毕竟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过得了他三招,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过是一连套攻击就可以解决的水平,在成为学徒前他就已经是个扬名的天才少年,遇到过的刺客少说也有八九人,没一个可以碰到他的。
安塞还在检查侍从们的伤口时,尖鼠嘴先生慌张的跑了过来,从木架子的另一面尽头,半跑半爬的往四人所在的拐角移动。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大腿上不断流血的伤口,让他疼得话都说不出,只能捂着伤口之余对着安塞伸手。
这一次,安塞救不了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的他,刚想跑过去就被阿莫斯和麦瑟林紧紧拽住,回头看了身后两人一眼,不详又紧张的表情让他意识到此刻面前有什么东西在。
安塞回过头,发现木架走廊的中间,刚才还拼命跑动的尖鼠嘴先生停在十字路口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突出的面部没有任何表情,身子却不规则的小范围**着,等过了几秒后,他那张最为著名的老鼠脸开始下滑,平时凸显的前半张脸被切断,从横切面上掉到地面,露出被切开的半个脑袋。
尸身站在原地,又突然往前走了两三步,便摔倒了。
直到这时安塞才意识到有人在十字路口里躲着,尖鼠嘴先生过去时被人从侧面斩开,真凶还躲在那里,恐怕对阿莫斯有所顾虑才没走出来。
很少看到死人的斯派洛,当即就吐在侍从的尸体旁,他最近几个小时什么也没吃,能吐出来的只有清澈的干水,再看到侍从们的尸体时,不禁想起那晚咬牙狗临死时的惨状,害怕到止不住身体发抖。
“真恶心。”阿莫斯轻轻带开吓到说不出话的安塞,站到了最前面,拔出奥格登的剑,对准十字路口的方向。
“你还好吧?不过是死人而已。”
作为军医又活的长久,麦瑟林早已对死人免疫,加上之前对斯派洛的误会和抱怨,很自觉的开始关心起斯派洛,试着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讨人嫌。
“是啊!死人罢了。”说完后又开始呕吐,全然不理身边的人与事。
挡三人身前的阿莫斯,没有主动进攻,等待对面的神秘剑客的下一步举动,两人对峙了一阵,戴有兜帽看不清面目性别的此刻才走了出来。
他浑身黑衣,双手绑满绷带,绷带上挂了无数的小铁片,看上去有些残破的衣物,实际上却是罕见的贵价布绒制成,长衣上的黑兜帽还自带有一片黑布,将面部包在其中。
神秘剑客的身高有一米九之多,远超其余几人,手里握着那把发出淡淡微光的长剑在他手里渐渐加速,轮转于木架和墙壁之间,变成了卷起旋风的利刃。
每次那把长剑转动一回,阿莫斯就不得不倒退一步,给自己更多空间准备迎敌,握着剑柄的手也开始流汗,不知面前的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当手上的剑停止旋转时,神秘的剑客冲了过来,大步跨过尖鼠嘴的尸体,一个箭步就甩出闪电般的直刺,打的阿莫斯措手不及,用武器格挡时差点被划伤,还因此摔了个跟头。
紧接着神秘剑客的长剑停在半空中,没有刺到墙壁,没有任何准备动作的直接攻击刚倒下的阿莫斯,好在安塞趁机将他拽过来,否则就算能再次挡下,阿莫斯身上也要多个半米长的伤疤。
一次漂亮的翻滚后,阿莫斯借着安塞的力量,从原本的位置滚到了神秘刺客身下的空间,同样用致命的直刺试着给敌人的颈部开个大窟窿,奥格登的宝剑如预期般击中目标,却在阿莫斯手里又停了下来。
“怎么会!”阿莫斯看到了阻挡他攻击的东西。
神秘剑客身上似乎披了铁甲,或者说近似于铁甲质地的防具,阿莫斯看不到黑布披挂下的硬物究竟什么模样,只能立刻跳开,躲过神秘人回防时的扫击。
让阿莫斯感到惊讶的,并非是有铁甲这种东西存在,而是以他的力量外加奥格登的武器,通常的板甲是不可能挡住这样的刺击,何况还是瞄准了护甲薄弱的颈部。
短暂的交手过程中,阿莫斯确信对手比自己强上很多,但还没至于强大到可以用钢本抵抗来自于他的攻击,若并非是铁甲和钢本,那在这神秘人的脸部和脖子上,一定有某种坚硬到让难以理解的东西存在。
正想着,神秘人又开始了标志性的大规模跨步,两步内就迅速提剑从上横扫,阿莫斯照常举剑准备弹开剑刃,却没想到敌人的武器在半空中有又停下来。
然而这次并不是改变攻击轨迹,神秘刺客收回了长剑,有所顾忌的倒退回十字路口处。再望了安塞和阿莫斯一眼后,就往他们来时的澡堂方向跑去,等阿莫斯放下心来追踪过去时,这对手早就不见了人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冲进来的士兵,手持长戟与盾牌,两三个一组推倒大部分碍事的木架,将更衣室的前半部分清理干净。
考虑到能塞进来的人数有限,安塞当即就往更衣室外看去,上百人已经包围了更衣室的右侧,还有越来越多的士兵正准备结队集中于此,吉尔达镇的镇子在士兵保护下靠近了更衣室,从人群里晃出他的巨大肚腩,冷淡又恼火的看着尖鼠嘴先生的尸体。
很显然,他认出了这个同僚,即便尖鼠嘴先生死后失去了他最大的特征,同样的,镇长也记得另外几个与尖鼠嘴先生一起入镇的外人。
“现在以杀害国家官员的罪名,判处你们死刑。士兵们!拿下这群贼人,把他们投入死牢后等明天审理!”
吉尔达镇的镇长说完前,阿莫斯就想到了冲上去挟持他,这对这位年轻的教团骑士来说一点都不难,他甚至可以凭借师傅的宝剑杀出一条血路,但这种想法随即被安塞制止。
安塞拉住了他的一条胳膊,让他回头看看麦瑟林与斯派洛,这时阿莫斯才发现已经有士兵拿长戟顶住了后面两人的腰部,要是阿莫斯擅自行动,就算他一个人出的去,其他人也会当场被杀。
无奈之下,阿莫斯放下了剑,士兵们很快就上来收走了他的武器,将四个人捆绑起来,粗暴地推向前方,往一去不复返的大牢路上前进。
同样也在前进的,还包括了十几里地以外的贝辛格等人,剩余的十来个士兵手里没有武器,连干粮都很少,一天下来甚至没机会休息,完全是为了在兽人来到前,尽早探出优势的地形,以此打出一个漂亮的阻击战。
也许十来个手无寸铁的人做这种事就跟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但对贝辛格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他是个有着「青旋羊骑」之称的遭遇战高手,就连游击战与伏击战都非常优秀,曾经在与拉苏的战斗中,仅仅依赖地形的优势,靠落下的石块和突击,就让一支三千人的拉苏军队自乱阵脚而崩溃,当时也仅有三十余人在。
这一回,贝辛格打算如法炮制当初的战况,虽然环境更恶劣,但对手却是远不如拉苏军人的兽人,地势与天时看上去也有优势。
本来路上的石头全都被泥浆覆盖,一半平原一半凸起的凌乱巨石,高低起伏各一不平,走起来非常苦难又容易崴脚,谁知第二天开始时,路上多了许多青草,随后又在中午飘下点点雪花,让行程更容易,省去许多时间。
“竟然下雪了,肯定是造物主在发怒。”面对当下的环境,有士兵借机发起牢骚。
“我可不觉得有什么造物主,要是有的话,那它肯定病了。”别的士兵反驳说。
“我认同这点,这世界如今看上去的确没人管了。先是地震、又是冰雹和海啸,现在连布鲁姆山脉南面平原上的暴风雪都开始往北移动,一定要想办法尽拖延时间,估计到时候兽人们都会被冻死在雪地里。”
贝辛格听到部下们的交谈后,主动插嘴说出自己的意见,同时走到一块较高的石坡上,往目的地看去。
“瞧!前面全被雪覆盖了,明明昨天晚上还没有。”基利也看到了,在贝辛格说出来前就大声叫嚷。
“就在那停下来,准备伏击吧。兽人们的皮肤无法在雪地里隐藏自己,左边是白河右面是山脉,他们肯定得从这路过。”贝辛格回答说。
侦查结束后,众人总算在前方的冰天雪地里找到了一个兽人必经之地,一处小型悬崖,两侧各有八九米高,连同中间的狭窄道路都被飘雪覆盖,从上往下望去几乎分辨不出中间还有一道空隙,如果想借着脚力走过去或跳过去,肯定会被误导而失足衰落到中间的狭窄空隙里。
而那空隙,正是兽人们必须穿过的一条道路,这里的地理结构有些近似于南方的平顶壁,只是更小也更短,前后不过两百多米长,十几个人守在这上面显得有些稀疏,所以贝辛格将队分为三组,分别驻守于入口出口以及正中间。
众人匍匐于地,任由雪绒落下,依靠身上的衣物勉强顶得住寒冷的侵袭,雪地里已经看不出他们原本的模样,只能见到一群身上纯白色的人形物体在悬崖两侧上方的位置趴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一声号角响起的噪音惊醒了贝辛格,他几乎沉睡下去,这号角声刚好唤醒了他。
“是兽人们。”在他对面的基利小声提醒着他,白雪里露出来那只眼睛也有意往下方瞪去。
如同预期的那样,兽人们进入了这个地带,看上去没有任何防备,一个个身穿兽皮或粗劣的皮甲,大部分兽人拿的都是奇形怪状的自制武器,只有带头的十来个兽人身上有铁片甲和制式的大砍刀。
“他们没什么取暖的衣物还能撑到这,太惊人了。”贝辛格回应着基利。
“说到底是兽人,不过你跟我都没什么对付他们的经验,等一下该怎么突袭才好。”基利回问。
“继续等下去,这么冷的天气下失去先机的就是我们,越来越冷了。”
“那倒不至于,我还有这个来取暖。”
正说着,基利松动了身上的衣物,突然间从基利的脖子旁蹿出了一个猫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贝辛格。
“什么东西!”贝辛格没看清楚,差点以为是基利多出了个脑袋。
“进入矿洞前找到的猫,一直躲在我身上,你忘了?”基利也没多作解释,说完就重新盯紧兽人。
“别提那个了,准备突袭吧,就照老规矩办。”
贝辛格双手撑起自己,吹出了一阵响亮的口哨,在入口处与出口处的士兵们都听到了暗示,纷纷加紧手上的工作,等兽人们经过时,将附近不结实的冰块与石头一起敲断,连同上方堆积的大雪一起落下。
兽人的队伍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扬起的雪花给淹没,至于到底有多少兽人被砸死和困在里面,贝辛格也懒得计算,对他和基利来说,当务之急是堵死出口与入口,不让兽人们继续前行。
他站了起来,试着跑远一点看看还有多少兽人没有进入,但等他真正往兽人军队的尾巴处望去时,才发现几乎没几个兽人在外等待,似乎大部分兽人都凭空消失,明明十几分钟前还能见到相当多的数量。
“怎么回事?”贝辛格比谁都要焦急,来回跑了两次也不见有兽人军队的踪影。
基利和其他士兵也有同样的疑问,短暂的搜索后发现确实除了脚下的兽人外,再也没有其他兽人军队的影子。
大雪天里的平原地区里,突然消失了一大群深色皮肤的兽人,换谁都会感到不安,尤其是贝辛格当下无法完成任务,也不知是兽人们重新选择了路线,还是因为大雪放弃往北移动。
正因为找不出任何一种支持自己猜测的证据,贝辛格才更加的坐立不安,来回在悬崖上渡步。
有的士兵从入口和出口处捡来了少数死去兽人的武器,每一会就分发给所有人,并且走来询问接下来的打算。
“这下面可能还有兽人吧?”士兵问。
“肯定有,把出入口的石块堆高些,别让他们出来。”虽然说有些兽人在出入口处被打死,但还有相当数量的兽人仅仅是被掩埋,生死未知。
当士兵们打算按照他吩咐那样去做时,脚下一阵晃动打断了所有人手上的事情,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又是地震吗?”基利一面安抚自己的猫,一面在悬崖上寻找平衡。
“不对!不是地震。”贝辛格最初也有着与基利同样的想法,但他很快就发现东面的布鲁姆山脉并没有任何颤抖,附近也一如既往般平静,真正摇动的仅仅是他们脚下的土地。
还没来得及下达新的命令,贝辛格就遭遇了他所想不到的意外,彻底打乱了他们的指挥系统。
十三个两米多的巨型蜣螂,从地面伸出了它们的触肢,将雪地挖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洞,随后又退回土地里。
等所有的巨型蜣螂消失后,悬崖上的人的确曾经拥有一小会的宁静,但随着贝辛格意识到了什么而再次失去。
他焦急的回看了悬崖里的那些兽人,发现雪堆里已经没有任何兽人的踪迹,只有寒冷的雪堆与石块。
新的震动再次从脚下传来,地面碎裂成一块块,黑土夹杂白雪混合在一起,被人的体温融化成了带冰碴的泥泞。
崩溃从右侧先起,以至于悬崖成了一块不稳定的板子,士兵与贝辛格都从左侧耸起的那处翻滚衰落到背面的雪原上,本来的悬崖也碎成一块块,不知怎么地堆积到一起,彻底堵死了继续前行的道路。
当其他人还在地上打滚喊疼时,贝辛格咬咬牙站起身,观察四周围的情景,意识到的不单单是他们已经被堵死在原本兽人前进的道路上,而又不能回到杰宾斯城,还有更恐怖令人担忧的麻烦在身边准备发难。
本应该死在悬崖通道内的兽人们,一个个手持武器站在四周围的大小石块上,总数就算不去细数,也能看得出远超百人的规模,密密麻麻中又有些稀疏,形成一张巨网把贝辛格等人包围在内。
“怎么会这样.......”基利知道一场血战在所难免,静悄悄拔出了武器,贴在贝辛格身后问。
“太低估他们了呢。”贝辛格给不出合理的答案,只好承认自己的失败,太过小瞧兽人的愚昧,却也输给了常识之外的东西。
兽人们第一轮的攻击没等太多就即刻发起,十五六个兽人齐齐在雪地上狂奔,看上去有三米多,智力似乎也比其他的低下,双手捧着一根未经修饰过的粗大木棍,径直砸向面前所有活动的生灵,有一个士兵闪躲不及,当场变成了肉末。
其余的士兵勉强避得开,却也难以反击,只能依靠最强的贝辛格和基利两人,基利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了他所学到的一切,独自击杀了足足有一半的兽人,贝辛格也杀了两三个,其余的则在众人合力下,花费许多时间一起杀死。
第一场战斗结束后,基利收敛了死者的尸体,放在正中间,又将兽人们的尸体堆到远处。
出乎意料的是,当贝辛格准备好第二次防御时,兽人们开始大笑起来,如同野鹿嘶吼的声音传遍整个山谷,看起来它们并不打算进攻,或者暂时还不打算。
“在拿我们当笑话吗?这群畜生。”有士兵看出了它们的意图,便对兽人的尸体吐了口水。
“大概这就是它们的娱乐吧,对自己的人死去也不感到悲伤。”基利补充说。
“想想它们进入我们设好的埋伏圈时那场景就知道了,肯定都是知道有埋伏还特意去走,前面跟后面的说不定是故意被派来送死,中间的再借着那种会钻地的大虫子逃跑了。”贝辛格说出了他的猜测。
不等他继续解释,兽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这一回人数更多,手里还有些拿了贝加士兵的盾牌,一看就是从死人身上搜刮来的。
尽管人数更多,装备也更精良,兽人们却始终无法威胁到贝辛格他们,中途有三个人因体力不支而被杀死,其余的则越战越勇,重新记起了他们当初所学过和经历过的。
兽人们的死伤超出了原本的估计,第二轮之后是第三轮,第三轮结束又有第四轮,等到第五轮都被打退时,已经满地都是兽人的尸首,前前后后死伤上百人之多,而随同贝辛格一起作战的士兵们,总共也有五人战死。
受够了无尽的忍耐后,兽人总算发觉这不是一场靠人数就能解决的战斗,敌人也绝非可以用来戏弄的废物,一阵阵怒吼激起所有兽人们内心的狂暴一面,纷纷敲打胸口,随时随地准备好上百个一起冲锋过来。
士兵们一如既往地摆好了迎击的架势,一路以来都只是奔波逃跑的他们,也总算有一个机会可以发挥自己所学。
固然通往结局的道路尽是死亡的轻触,却也未必会让他们感到失望。
如果非要说的话,贝辛格等人确实是有些遗憾,未能完成任务又让难民们因此而死,每一个有着责任感的男人都会对此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