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这是……”
夏洛同学的大脑一片混乱。
人类总是会本能地保护自己的大脑,当大脑接收到远远超过自己能够处理的程度的信息的时候,就会自动触发保护机制,破坏当前的信息,将它搅成一团糟,然后扔进脑后的垃圾桶里。这便是解离现象。
而解离现象现在发生在了夏洛特的身上。
在无数混乱记忆的闪光中,夏洛特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不知怎么进入了社团大楼,然后打开了学生会室的门。之后的,便……
“你在干什么?夏洛?”
猛地睁开眼睛。
夏洛特发现自己正身着研究班高年级才能使用的特制危险地区外出实验服,立在一众研究班的学生之间。
催促自己的,是同样身着研究服的会长。
黑压压的人群的前方的讲台上站立着的,是身着白色大褂、一如既往留着邋遢的胡茬和蓬乱的头发的费尔南迪教授,似乎在讲些什么,可是距离太远了,只能听见微弱的嗡嗡声。
再在后面,便是一台紫色的巨型机械,它不像任何一个自己见过的东西,从古至今,都没有一样东西长得如此奇怪,它就像是一台钢铁巨鸟,如同刺猬一般插满了尖刺一般的存在。
“会长,我……”
“夏洛特同学,请打起精神,这可是史无前例的对天幕的探索行动啊,每个人都得认真起来!”
“莉莉丝?”
全副武装的科考队员状态的莉莉丝,眼神中充满着如同轻音社面临着大型LIVE一般的认真的气势。
“对啊,夏洛特,我知道你很紧张了,不过这可是我们人类迈出的一大步啊。啊……想想就觉得激动!”
“你激动过头了啊,尤莉叶!”
莉莉丝对着身体已经兴奋得微微颤抖着的尤莉叶吐槽。
“那个……探索天幕……”
“对啊,多亏了蕾奥妮会长的发明,我们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感谢会长。”
莉莉丝对着一旁的会长稍稍一鞠躬。
原来是会长啊……如果是那个会长的话,发明出什么都不值得惊讶了啊。
“夏洛,作为学生会的一员,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为我校争光啊!”
会长也拍上了夏洛特的肩头,夏洛特可以从会长的眼神中读出,目光中包含着希望、畅想和勉励!
“啊……是!会长!”
夏洛特也不得不燃起来了,就算是为了学生会和会长!
一声鼓声传来,人群开始向前移动了!
巨大的紫色机械缓缓放下舷梯,顺着人群,夏洛特开始向前移动。
一步、一步、一步……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移动到了舷梯前方,费尔南迪教授还在手舞足蹈地鼓吹着,什么诸如国防啊、科学技术啊一方面的大道理,夏洛特是不想去理解的。
顺着人流,夏洛特进入了这台机械的内部,坐在了一个没有人的座位上。
“本舰已经关闭舱门,准备起飞,请各位科考队员们做好准备!”
魔法广播中,传出这样的声音。
比起坐在座位上,静静等待机械起飞的人来说,绝大部分的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涌向舷窗边上。
“三、二、一、起飞!”
随着巨大的机械离地的一瞬间,如潮水一般的掌声爆发了出来,人们欢呼着,雀跃着,很快,人们就将来到大陆的新世界!
夏洛特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对面的尤莉叶狂欢蹦跳着。
不知为什么,自己毫无兴奋的感觉,甚至,一丝恐怖爬上了心头。
“我们成功了!”
“我们将穿越天幕!”
当看到地面上的沃尔夫冈学院变得越变越小,而云朵也踩在自己的脚底下时,人们的喝彩声此起彼伏,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上帝,将世界踩在了脚底下。
“嘎吱嘎吱……”
巨大的机械在空中调整着自己的方位,将飞行方向对准了那紫变黑的无尽天幕。
“出发!”
夏洛特站起身,她想去这“飞行船”的最前端。她要亲眼看看,人类突破历史的瞬间。看见夏洛特起身,尤莉叶和莉莉丝也起身跟着。
不过夏洛特迷路了。
毕竟是第一次接触的地方,本来就是科考用的设备,也没有特殊的标示。三人拐着拐着就进了不知道是哪里的通道,好不容易寻着了一个似乎有人声音的房间,三人刚想拉开门问路,忽然听见了里面传出吵架的声音。
“请停止这次考察吧,太危险了!这架飞行船才第一次试飞,就要到位置区域进行探险,太危险了!”
从门缝里看进去,看见一个身着白色制服、肩上别着黑色肩章的男人,正在声嘶力竭地争论着。看样子,是这艘船的船长或者高级指挥。
“这是军方的命令!”
猛敲桌子的声音。
是费尔南迪教授,严肃的声音中容不得半点质疑。
“就算是这样……”
“住嘴!北方佬长年战争已经把我们的国土北边的农业和生产资源全部毁坏殆尽了,如果我们不能快速找到新的国土进行开发,这个国家就亡了!看啊!这天幕的另一边,是无穷无尽的魔力滋润的土地!要多少资源有多少资源!”
“可是我们没有保证能穿过天幕……”
“已经没有时间做保证了,舰长!你想看见北方佬把我们蚕食、屠杀干净,再拿出你所谓的保证?现在不走第一步,将来你就能直接跳到第二步去?还是说你指望那群北方佬能帮你走掉第一步?现在按我的命令,开启禁魔法阵,全速力冲破天幕!”
“是……”
船长屈服了。虽然身为船长,但自己也是有妻子、有孩子的人啊,万一自己的不作为,使得家国破碎,自己能负起这个责任么?
更何况,如果自己能率领科考团第一次突破天幕,那么自己的名字就会永远记录在科考史……不,将来的人类历史,将会永远记住自己的名字!那是多么伟大而光荣的事情啊!不仅如此,自己作为科考团的重要一员,保底也是连续晋升,说不定自己就能获得国家大官位了……诶嘿嘿嘿嘿嘿
船长自然还是一脸不愿意的表情发布着命令,可是眼神中却透着兴奋。
殊不知,在门外的夏洛特,竟然将船长内心的想法听得一清二楚。
殊不知,在夏洛特的耳中,费尔南迪教授也有着一模一样的想法:
如果自己能带领科考团第一次突破天幕,那么自己将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国家将聘我做科学总监……不,如果成果再辉煌一点的话,自己说不定都能官拜首相了!那可是大买卖啊!
“这两个人……”
夏洛特双手握拳,正当打算推门而入的时候,剧烈的震动将夏洛特和其余两人甩到了通道另一边的墙上。
“呃!……”
紧接着,地面开始倾斜,说时迟那时快,夏洛特一把抓住旁边的垂直管道,而尤莉叶和莉莉丝两人还未爬起来便开始向下滚。
“舰……舰长……我们的动力!”
舱门的另一边,传来船员的悲鸣。
“尤莉叶,抓住我的脚!”
“啊!啊!”
惊险中,尤莉叶抓住了夏洛特的脚踝,而莉莉丝则撞了两次墙壁后才挂住一根管道。
“怎么回事!?”
“舰长,左舷的魔力动力炉突然停机了!”
舰桥里,警报大作。
“报告舰长,右舷!右舷也不行了!”
“怎么可能……魔力明明那么充沛……”
“肯定是卷进魔力风暴了!”
“不懂别乱说,你这个教授!魔力如此充沛,靠这飞行船强大的动力,可以安然驶出风暴的!”
“那现在你给我怎么解释!?”
“你给我住嘴!”
飞行船剧烈震动着,在这个地方,夏洛特无法听见主舱内的声音,但是她可以想象其中人的惊恐、绝望。
飞行船已经倾斜45度以上了,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仿佛每一下震动,都足以把这钢铁撕裂一般。
真是讽刺,人类以人类的智慧精华,制造出的庞大机械,在魔力风暴和天幕面前,竟是如此脆弱。
“启动应急预案B,魔力阀开到120%,强行点火动力炉!”
“魔力……啊!”
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暴风的呼啸声。那半拉开的舱门,此时被暴风一吹,连接处便整个撕裂开来,巨大的钢板砸向夏洛特……
夏洛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可钢板却鬼使神差地擦过夏洛特,直直撞向莉莉丝。
“莉莉丝!!……”
尤莉叶吼着,可是风声掩盖了她的吼声。
厚重的舱门直接击穿了另一边的舷侧,和莉莉丝消失在了天空当中。
“可恶……可恶啊!!”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随着一处的破裂,整个钢铁飞船,就像被被溶解了的颜料块一般,在这由天蓝渐变为深紫的苍穹下,渐渐崩裂。
尤莉叶在狂风中放开了自己的手,似乎是因为绝望,似乎是因为自己渺小的力量根本抵抗不了狂风。夏洛特伸出手,可再也抓不住……
回过神来,自己也飘在空中了,一切都显得好小,自己孤零零地……虚晃中,自己似乎看见了头被钢棒扎穿的费尔南迪教授,似乎看见了尤莉叶和莉莉丝的身影,又似乎透过了那天幕,看到了背后的,如梦幻一般的世界……
自己希望什么,不是很简单么?
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夏洛特在这短暂的如梦幻一般的旅途中学到的一件事,那便是,人类越是发动自己的潜能,挑战世界和科学的极限,越是发现自己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除非超越人类。
“你渴望力量么”
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如恶魔一般的吼声问道。
“我渴望……”
夏洛特喃喃地答道。
“即使不再是人类?”
“人类只不过是渺小的存在罢了。”
夏洛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人类以外的存在?那又是什么?夏洛特不知道。
……
“诱导很成功啊。”
蕾奥妮缓缓睁开眼睛,背后伸出的触手已然伸入夏洛特的大脑。
“米娅,那个东西拿来了么?”
“在现在就用掉这个宝物么?”
米娅的手中,拿着一个装着黑色液体的密封罐。里面原本平静的黑色液体,在接近夏洛特的身体之后,竟然开始激烈地震颤起来。
“这个东西对我们魔族没用,但却能让人类变为类似魔族的存在……不,如果我的推断和实验没有错的话,这个东西甚至能让人类真正的化为一个新的魔族种族,我们藏着掖着不用的话,这东西也就终究是一个罐子而已。再说,依靠着你的宝物,我们的后期战力是足够的。”
“你就这么相信我么,蕾妮?”
米娅看向蕾妮的双瞳,泛着点点红光。
“我是无法、也不会反抗你的,我永远效忠于你,我的女王米娅。”
蕾奥妮面对着艾米莉亚,单手捂胸单膝下跪。
米娅轻轻叹了口气。
“哎……要是让七选帝侯看到这个样子,你的候选资格早就被剥夺了,遣送回天幕的那一边了吧。”
说着,米娅将罐子交给了蕾妮。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找一个荒山,建一个地堡,然后邀请你在那里生活一辈子吧。”
米娅没有说话。
蕾奥妮敲动着罐子上的按键。随着一阵机械音,白色的雾气从罐口喷出,里面的黑色液体,不,严格来说是液体生物,迫不及待地伸出半液化的触手,敲打着罐口。蕾奥妮看向沉睡着的夏洛特,触手从夏洛特的头部缓缓退出。
“夏洛,由我来赋予你力量吧。”
瓶罐打开。
黑色的胶液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