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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破旧大皮衣、带着压到鼻梁大毡帽的男人快步穿过暗巷，在狭窄的巷子两边，逐渐出现许多曾经代表这座城市新生力量的大楼——经过那场大地震和与帝国交锋的战火，如今全都以一种夸张的角度倾斜着，倾斜程度最为严重的两栋大楼“阿斯麦尔有限公司”的建筑，楼顶几乎在空中相撞，配合周围摇摇欲坠的危楼，显出一种独特的味道。
废墟上的难民营，占据这座城市将近三分之一地区的偌大区域，城管力量所不能及的特殊地带。
当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一栋栋残破不堪的房屋时，可以清晰地听见从哪些破碎窗户里传来的叫骂声，无数难民佝偻着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荡者，还有许多男人聚集在街道边的暗巷里，抽着谋杀心脏的劣质烟草，面无表情地商议着非法商品的买卖。
他加快了步伐，穿过一条又一条的暗巷街道，在一层灰色烟雾中找到正面被大火烧成黑焦色的酒馆——“劫后重‘申’！”，像以往一样无视最后一个故意出错、向城管大队和有关部门抗议的字眼后，男人走进了建筑物内部。
出乎他的意料，平日里人山人海的酒馆如今只剩寥寥无几的客人，望见他进来，仅有的几名酒客也只是漠然地扫了一眼，然后继续吸吮充满黑色气泡的大杯烈性酒液。
“你不必来的。”一张小折叠桌前，衣着醺塌、头套兜帽遮面的男子冲他扬了扬手：“最近这里生意不好，暗哨也多了，你再冒险，就是在拿前途开玩笑。”
“知道你从来不肯在单位上多工作哪怕一秒钟，这才特地来找你的。”抬起头来，露出自己真实面目的阿根基利坐在桌子前说道：“是这次的报酬，你应得的。”
他从最里面的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囊，递给对方，“是纯货，多少可以缓解下病情。”
男人接过布囊，把它紧紧握在手里，兜帽下面，那张本是年轻人、却布满难看皱纹的脸庞始终没有表情上的变化，他小心将布囊收进口袋，唯一的一只眼睛却紧盯着阿根基利。
“独眼，你好。”阿根基利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双目直视年轻男人露出兜帽的唯一一颗眼睛：“而这次的事件，城里的上级下了死命令，独眼，我要你帮抓住凶手。”
独眼摇摇头，闭起了眼：“我不能再帮你了，我知道那个死了的税收官和你关系不错，但频繁用流星片刺激人体经脉来施展超越能力范畴的魔法——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这周都没法再运转魔力了。”他摇摇头，似乎不希望再被辛苦：“你的属下一直以为我是个初级魔法师，你找个我施法过度耗尽魔力的理由搪塞他们，还有你的上级。”
阿根基利微微皱眉：这个比他还要年轻的男人，明明是一名武技大师，拥有他至今都未能看透的精湛技艺，却像个疯子一般一次次动用昂贵的违禁品“流星片”，这种据说来自天外飞星（当然是在骗人）的残片价值非常，能刺激人体经脉里魔力的流动，发挥超越使用者正常水准的强大力量，但会损耗生命力，并让人变成离不开流星片的瘾君子。
在独眼找上阿根基利以前，已经是一个深陷其中的毒瘾男了，脸上布满难看的皱纹，那是流星片使用过多生命力被严重消耗的证明。
“昨天你要我分析的那几起案件，。”敏锐察觉出自己名义上上级不满情绪的伪魔法师说道：“差不多整理出一些头绪了。”
“这么快？”阿根基利微微一怔，他在那起刺杀事件后与一众城管大队的下属翻遍整座城市，查阅了无数案底记录，也没能发觉半点关于最近数起大案的资料，而这个近乎被毁容的年轻下属却又一次地。。。。。。
“老早就想完了，不过脸上的疤疼，不方便通知你来我这。”独眼随便指了指自己被兜帽遮盖的左眼——阿根基利知道那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长疤，被利器所劈，险些把半边脑袋一分为二：“现在正好告诉你。”
“最近闹腾的厉害的那几起变态杀人犯凶案，不是你想的什么掩人耳目的配合行动，搞这事的十有八九是那个魔女教，就是三百年前、大裂缝撕裂大陆中部时候，魔法师失势时候崛起的魔教，这个教派你也知道，就是一群被联盟抛弃又跟帝国有仇的魔法师搞得玩意儿，信奉一个自己编出来的狗屁魔女，宣扬要向背叛魔法师的联盟复仇。”
“记得这个组织在几十年前把总部设在了帝国，等于是间接投靠了联盟的敌人。”阿根基利回忆道：“似乎和帝国的关系还不错，但是两年前被联盟这边的神圣教团给灭了，联盟出动正规军队压制帝国，教团带头斩首的结果。。。。。。。如果真是他们卷土重来的话，也能解释联盟高层把装甲车都派进市中心戒严的现象了。”
“这我就不管了，总之这几个死者的死法都和魔女教的教义差不多，你回去查下密宗资料库的11号尘封案例，配合相关资料，就能知道更多。”独眼不为所动地说道：“总比我这废人模糊记忆要强。”
阿根基利点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个下属不能强求——一个连命都不在乎的人，又有什么可以去胁迫他的呢？
“第二件事情，杀影山的事儿。”独眼说道这里，语气也略微变得凝重：“帝都那里的情况你不知道，我当然也不清楚，不过从风声来看，这边有几个杀影山的不入流外层刺客说了，杀影山在联盟这边一带的关系网几乎全断了，现在他们连执行完任务的赏金都不知道向谁要。”他冷冷地说道：“两个月前杀影山策动帝国境内那些联盟以往的贵族领主发起叛军攻打帝都，这事情闹得全世界都知道，联盟这边后来不是派了支部队呼应么？结果给帝国的“杀戮双子”那对变态疯子给坑杀了。”
“真给坑杀了？”
“恩。。。。。。说来我也不信，不过就在昨天晚上，有个半夜不知道使什么手段溜进城里的贫民区居民，去自己家里收拾东西时候给人发现了——那家伙就是那个月前自称要去前线杀敌立功、结果差点没在报名地方给刷下来的游侠小子，”独眼嗤笑道：“真是个傻子，出去两个月自己家里当然被这儿人打劫一空了，结果他给气的拔尖乱砍，小孩子似地大叫‘老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结果连棺材本都给刨了’之类的骂人话。。。。。。这事今天也差不多该在贫民区传开了。”
“你是说，杀影山的高层被端掉了，帝国已经平复了内乱？”阿根基利仔细听着，却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那对杀戮双子出战的消息在不久前便传到了联盟，阿根基利当时就在心里为联盟远征军的失败倒计时了。
“这样起码能解释三年前踏入帝都，宣誓要摘下皇帝人头的那伙刺客干嘛这次和帝国联盟了。”独眼无所谓地说道：“别忘了，他们的老家，胡恩大沙漠，可是联盟名义上的地盘，按常理来说联盟再怎么也比帝国要亲吧？”
阿根基利认真记着独眼的话，不料却没了后文。
“还有呢？”他问，隐约想到后面的回答。
“我要走了，这段日子不太平，再待下去，就要有人开始注意我了。”独眼说着模凌两可的话，就这么向上司辞职道：“你我都心知肚明。”
阿根基利沉默了，这个男人，他知道不简单，他选择定居在这座城市的贫民区度日、出去最低限度的基本工资，便说明他和这里的居民是同类，阿根基利不在乎自己的下属过去有什么案底，他只在乎他们现在有什么本领。
“最后送你一句话，你还不够狠，不够绝。”独眼站起身，这个一直把自己置于阴影中的男人并不怎么高大，破旧皮衣衬托下，反而显得有几分瘦弱：“别把自己当成人，也别把自己身边可以利用的角色当成人，把他们全做为棋子，这样，你才能活到棋局的终盘。”
说完他离开了酒馆。
“又少了个客人啊。”阿根基利听见酒馆的老板这么感慨道，他抬起眼，看见桌上几枚结账的钱币下，压着一张字条。
阿根基利拿起字条展开，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微笑。
“是个好人。”他这么说道，吞掉了字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