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旅馆里又来了一位客人。
漫天的晚霞下,一辆四轮马车停在旅馆门口。车上的客人付了车钱,慢慢走进旅馆的大门。这时我们正在一楼的大厅里吃晚饭。
那人个头很高,但是很瘦。全身都罩在一件宽大的连帽黑斗篷里。尽管看不见脸,但看那走路的样子,应该是一个女人。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一个独自旅行的女人,是很引人注目的。她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径自走向柜台,“给我一个房间,要在楼上的,不要面对大街。”
她一边说一边优雅地把兜帽推倒脑后,露出顺滑柔美的一头秀发。
我看到了她的面孔。她有一双玫瑰红的美丽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的同时,蹭的站了起来。
帕丽丝!!
我们只是见过一面,而且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
但是我相信,任何见过帕丽丝一眼的人,就不会忘记她的样子。不会忘记这双酒红色的眼睛。
妩媚时风情万种,凶残时鬼炎万丈。
帕丽丝转头看向我,然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向我们走过来。
“真是很巧啊,小可爱。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她的声音依旧充满磁性,但是似乎比以前要暗哑了一些。
说来也奇怪,我明明知道这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女人,而且无论如何,我和吉格、GSD他们也应该算是同一阵线的伙伴,可是我对帕丽丝很难产生敌意。
帕丽丝边说边拉过一张椅子,毫不客气地在我身边坐下,随手拿过一片烤面包,一面往上涂苹果酱,一面笑道,“哈,坐了两天马车,还真是饿了。怎么样,这么巧,这顿饭小可爱你请客吧?”
我给她倒上一杯红葡萄酒,问道,“呃……这个,你怎么会在这里?”
“逃命呗。”帕丽丝咬了一大口面包,然后用一大口酒冲下去。她使用餐具的动作高雅优美,但是吃相颇为……嗯,虽然不算是粗野,但是也够豪放的。
“六年前那次,我本来是想找个机会,趁吉格落单时宰了他,没想到反而掉进了他的圈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死的骨头渣都不剩了。”帕丽丝边吃边说。我笑笑,“我?那时候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如果不是顾及你在我身边,GSD那个老鬼跟吉格一起出手的话,我是跑不掉的。”
果然,现在回忆起来,舞厅一战,GSD确实一直没有出手。是因为顾及我的安危么?
“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吧。”帕丽丝嘴里塞满了蔬菜、面包和烤肉,老实说我真的没见过吃东西这么不要命的女人,完全不顾形象地往嘴里猛塞。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种状态下她居然还能说话。
“后来我躲了几个月,伤好得差不多时吉格又找上来了。这几年我就一直牵着他的鼻子到处转。还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你,你在这干嘛?”
我把自己这两年的经历告诉了她,顺便还说了锡安和贝利特的事情,这两天他们两个天天在耳边血泪控诉巴卡尔的罪行,好不容易我也找到个机会跟别人哭诉一下了。
“哦这样?第九使徒-暴龙巴卡尔啊。”帕丽丝咽下最后一口,满意地打个毫无风度的饱嗝,然后忽然恢复优雅淑女的样子,动作颇讲究地念起餐巾,慢慢擦擦嘴角。“我听说退魔团不是有人能召唤第四试图-卡亚西斯么,怎么不去找他们反而找起你来了。“
“我跟他们说过了啦。”我沮丧地趴在桌子上,“可是他们说巴卡尔早就知道,强大的召唤师可以通过与使徒签订契约而召唤其它使徒。一百年前来自泰拉的凯蒂就曾经与卡西亚斯签订过契约。为了应对这种威胁,巴卡尔在整个天界禁绝了魔法。任何魔法在天界都无法施展,而召唤术刚好就是魔法的一种。所以他们一定要我去,因为星辰的魔力作用方式和魔法不同,可以在天界生效。”
帕丽斯沉默了一会,突然严肃起来,换出了一副某个中学里总带着黑框眼镜的教导主任的口吻,“别废话!马上去!拯救世界这种大事儿,一般人还没资格呢!快收拾收拾行李我和你一起出发!多带超短裙和高跟鞋!”
“喂等一下等一下!你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我警觉得往后缩了缩,尾巴像大围巾一般裹在身上,“这种事情要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好么!而且你跟我们一起去天界干嘛,你当这是春季旅游啊!
我回头看向锡安想让他们帮忙说一嘴,这时才注意到,包括尼尔巴斯在内,他们三个都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表情僵硬,只有眼珠还在略略转动,表明他们还活着。
“我不想别人打搅咱俩叙旧,所以就下了点让神经麻痹的药物。放心放心,纯植物制剂的,没有副作用。”帕丽丝丢了个小小的瓷瓶过来,“这是解药,鼻子下面抹一点就行了。不过千万别进嘴,虽然没毒,味道很苦的。”
我接过瓶子,里面的药膏浅红色,带着微酸的芳香。
“好啊!”锡安一跃而起,完全不介意刚刚帕丽丝对他们出手的事,反而开心地笑着说,“多一个伙伴多一份力量嘛!大家一起回天界好了!”
贝利特也在一旁点点头,尼尔巴斯唯唯诺诺的举手,“我我我我还要回圣骑士团…”
帕丽丝一把搂住我肩膀打断了他,“那就不用你了!事不宜迟我们几个明天就出发!”
“够了我不会去的!”我一把推开了她。
旅馆内霎时变得寂静,很寂静。如果我们都不说话,那简直寂静的像个黑洞。烛光摇曳,帕丽丝眼神倔强地盯着我看,火烛在她玫红色的瞳孔伸出跳动。锡安抓耳挠腮,尼尔巴斯在一旁尴尬地站着。
“硬要她去也没用,拯救天界的方法很多,不一定非要她,我们走吧。”说完帕丽丝不由分说地拉着锡安和贝利特离开,她的臂力出奇的大,锡安和贝利特两个成年人被她凌空举了起来。
她走的干脆利落,潇洒的身影很快就要没入室外的黑影。
我挥了挥手,小声地说了句,“加油…”
其实我想说更多的话,比如如果嘉儿在的话也一定会让我去天界帮忙的毕竟拯救世界和找她这两件事并不一定冲突……可这些话多嘴边全都消散了,最后只剩下干瘪的“加油”二字。
帕丽丝点点头示意听到了,我也转过身去回去自己的房间,低着头地走在楼梯上,脸沮丧的像是被抢走了食物的小狗…
我这样做,真的好么?
不如…
脑后忽然传来“咣”的一声巨响,我眼睛一黑,失去意识的重重地倒在了楼梯上。
旅馆内。
帕丽丝正丢下手中的红酒瓶,把昏迷的狐妖少女往肩膀上扛。
“我们拯救世界当然需要这条有星辰之力的肥羊了!靠!管你什么理由老娘我都得带走!”她瞪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天界二人组,“他妈的快来帮我一下!这妞的尾巴…都睡着了还乱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