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秒,帕丽丝“呛”的一声拔出了自己一直替吉格保管着的流星落,将刀丛窗口中递了出去,然后猛地后退一步,用力一扯。
吉格握着长刀的另一端被从窗口外拉了进来。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是…是风。”吉格惊魂未定地说道,然后他顿住了,过了半天,才慢慢地道:“帕丽丝…为什么…”
帕丽丝从窗口递出去的是刀柄,她自己握着的是刀锋。
鲜血正在不停地顺着刀刃流下。
我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刚刚吉格跳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有一阵强风掠过,穿着宽大紫袍的他马上被吹的偏离了窗口并且向后飘去。那时候他既回不去飞艇上,也被风吹离了塔身,在那个生死关头的电光火石之间,是帕丽丝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当时她是唯一离吉格最近的人,手边唯一够长的东西就是这把长刀。
如果她连着刀鞘一起递过去,那么吉格肯定会拉脱刀鞘,但如果她送的是刀锋,吉格肯定会本能的躲开。
就在似乎怎么样都是必死无疑的关头,帕丽丝拔刀出鞘,递出刀柄。吉格原本就是流星落的主人,看到刀柄伸过来想都不想的一把握住,这样才能死里逃生。
想明白后我不得不佩服帕丽丝的反应速度和心思敏捷。
最危险的时候,是她拉着吉格进来了,当时流星落的刀锋就正对着她自己的胸膛,只要吉格稍稍一用力,正在全力拉扯刀刃的帕丽丝根本就无法格挡,更无法闪避。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我,锡安,贝利特呆呆地看着这两人。流星落的刀锋极其锋利,帕丽丝双手的伤口深可见骨。
“大恩不言谢!”吉格松开手,任由长刀跌落在地上。
“不用谢我。”帕丽丝冷冷地说:“要谢就谢你自己吧,选了把够长的刀。”
我从腰包里拿出绷带和药粉替帕丽丝包扎好了双手,然后开始大量起了我们所在的这一层。
塔中的空间比我事先预想的要狭窄的多。从我们站着的地方看过去,这是个径约五百步、高有三丈的扇形房间。弧形的一面墙壁上,每隔几十步就有一个窗口。想起从外面看起来时高塔的那种恢宏,我想这一层肯定不止这一个房间。从窗子看过去,塔壁并不很厚,而房间中也看不到任何支撑的立柱。这种轻薄纤巧的结构竟然能够具有足以顶天立地而不被自身重量和风力摧垮坍塌的强度,无论是技艺还是材料,和人类有着明显的区别。
从窗口中照射进来的阳光并不很充足,房间里显得略微阴暗。在光滑的弧形墙壁上,挂满了蓝白相间的旗帜,所有的旗帜上都有一条张牙舞爪的怒龙形象。
这就是,暴龙王巴卡尔么。
“我说。”帕丽斯扭动着手腕好让血液流畅的循环:“巴卡尔真的是一条龙么?”
贝利特点点头。
“那他是什么样子的?”帕丽丝问。贝利特和锡安的神色黯淡下去:“不知道,我们都没见过巴卡尔。”
“见过他的天族人都死了,死在了他的龙息之下。”
“哈。”帕丽丝笑着说:“那看起来我这次要去做的事还真的是不得了。”
吉格弯腰捡起了自己的长刀,将它递到了帕丽丝面前。他的意思很明显是想表示自己不愿意趁帕丽丝受伤的时候下手。
帕丽丝没有接,反而是笨拙地抽出插在腰间的刀柄还给他,冷冰冰地说道:“算了,死沉的玩意,我都懒得替你拿了。”
吉格那张英气的脸明显的有肌肉抽动了两下,说到:“这一次是我欠你的,但我还是那句话,只有有机会,我肯定还是会杀你的。”
“你烦不烦啊!”帕丽丝不耐烦的地把刀鞘往吉格身上一丢:“有完没完,一句话说了十来年了还说,啰嗦的像个女人一样听的我耳朵都生茧了。”
吉格尴尬地接住刀鞘,没敢再跟帕丽丝说话。贝利特拍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个“兄弟别郁闷大家都是哥们我理解你”的表情。
锡安岔开了话题:“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是绝对安全,往上走吧。”
和我料想的一样,这一层上有着很多相邻的房间,每一个房间里都静悄悄地空无一人,有的房间里会耸立着几根螺旋的柱子,不过大多数的房间都空荡荡的。
找了一会后,我们终于找到了有着通向上层旋梯的房间。
我小声地问道:“这里真的有巴卡尔的军队吗?”
贝利特点点头:“你最好还是祈祷不要碰上他们。”然后踏上了楼梯,我们一个接一个的鱼贯而上,吉格走在了最后面殿后。
“这样走,我们大概多久能到达天界?”我忍不住问。锡安告诉我,顺利的话大概七八天左右。
和高塔外面那种看上去浑然一体的样子不同,塔内的每一层都有不规则的大小石块铺成的粗糙地面。在塔里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光线没有明暗变化,也没有其它可以计时的东西。我们六个人就是不停地重复着寻找楼梯和上楼这两件事情,也很少有人说话。我甚至开始希望遇到点什么东西了,哪怕是巴卡尔的军队也不要紧。这种死寂和空旷的感觉简直要令人发疯。
似乎在很久以前,我也是在一个房间里待了许多许多年,在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独里,只有…
“说点什么吧。”我拍了拍脸,忍不住发话道。
“没什么可说的。”贝利特说。自从进入了这座高塔,他的情绪就不太对劲。
“嗯?那是什么东西?”帕丽丝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们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在幽深的房间深处,有一个巨大的影子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哪里。我大着胆子走进两步后,看到了一副巨大的人形雕像。
雕像平躺在地上,很粗糙,站起来的话可能有三四个人那么高。方方正正的简陋头颅上有一张不成比例的大嘴和两只小小的眼睛。宽阔的肩膀上连着两条粗壮的巨臂。雕像腰部以下的部分似乎还没有完成就草草收工了。
仔细看的话,这玩意有一种滑稽的巨大物压迫感。
正当我想伸出手触摸一下看是什么材质时,贝利特忽然掏出了手枪。
“别碰它!”
“呃,只是个雕像。”我说。
“待会就不一定了,别离它太近。”贝利特谨慎地环顾四周。锡安也掏出了自己的枪,小心地四下张望着。
在黑暗中,一阵又一阵的笑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