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很快的,又颓坐回床上。过了一会,我才抱着头说道:“凯隐呢,有消息提起这家伙么?”
“完全没有。”帕丽丝摇头:“巴卡尔做事比想象中的还要滴水不漏。”
“我们今晚好好休息。”帕丽丝伸出手为爪,一把按在我的脑袋上,将樱粉的长发揉成一团鸡窝:“放心吧,巴卡尔之所以要过半个月再处决他们,无非就是想引我们去救,这样一来也说明了贝利特他们暂时还不会有事。”
“你还是真是身经百战。”我说道。
“这种手段,我见过太多次了。”帕丽丝眯起眼睛,冷冰的目光杀意流淌:“他不会如愿以偿的,我说过,之前欠下的我一定会找回来!”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前往天界的首都城。
在路上走了两天后,凯隐也醒了过来。于是我们丢掉棺材,改用了一床铺在车上的厚重棉被。帕丽丝不知道给凯隐下了什么药,令他说不出话,也不能随意的动弹。虚弱的凯隐再配上帕丽丝的药粉,脸色苍白的像是换了层白皮一样,于是乎,凯隐从帕丽丝“死去的弟弟”变成了“病重的弟弟”,重新活了过来。
又过了四天,我和帕丽丝终于来到了天界的首都-----根特。
一座巨楼不偏不倚的耸立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岩浆的潮汐就在楼底下不断的涨落,黝黑的楼身被照映着,仿佛是即将融化的铁胎。楼下方古老的城市如画卷般展开,城市以巨楼为中心,与岩浆长河为邻,连绵的建筑,隆起的屋顶上铺着铁黑的瓦片,瓦片上镌刻着卷云和龙兽,数百米长的金属锁链挂在建筑物的四角,锁链上挂着黑色的风铃,这些锁链风中起伏,千千万万的黑色风铃摇摆,展示着这里的古奥与威严。
经历了千年的不朽后,这座威严的城市依旧屹立在这里,以神国的姿态!
我跟帕丽丝走在根特宽敞延绵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龙人三三两两的悠闲地散着步,每走几步都能看到雄伟的高塔,喷泉和壁画精美记述着巴卡尔与泰拉人战斗。
这提醒了我,这是一座一头龙经营了上千年的城市。
是巴卡尔这头龙的龙穴!
好在这里还是有着不少的天族人居住的,能让我跟帕丽丝能够轻易的混进来。我本来以为在这样龙人众多的古城里会难以活动,但是我想错了。
再魁伟森严的城市,都会有着老鼠都不愿住的下水沟,即便是这巴卡尔的龙穴也不例外。
龙人这千年的尊荣与奢华,就是建立在天族人这千年来的鲜血与白骨之上。
帕丽丝看着根特,爽朗地笑了。她在阴暗中学习,在黑暗中茁壮,并最终成长为这阴暗之中统治的人。
我们好不容易找了一间不太起眼的旅馆,住宿的时候居然被告知是要用天界身份证证明登记的。我不得不吐槽到龙人是不是还得持有本地户口才能买房。
眼见旅店的人对我们开始生疑,帕丽丝拉着我来到远离城市中心的一片肮脏杂乱的贫民区作为暂时的安身之所。
这是一间狭隘低小的木棚,四下透风,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腐烂味,到处都有恶臭的污水横流,整个木棚几乎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让人不禁对这地方皱起了眉头,然而帕丽丝却颇为怡然自得。
“我去外面打探一下,你留在这。”帕丽丝临走时说道。
于是接下来的这几天,我的每日任务就是躲在这个老鼠洞一样的地方,一边看守着凯隐,一边在巡视附近确保没人发现我们。
而帕丽丝白天的时候都在呼呼大睡,等到夜幕降临时才会溜出去,然后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回来,带回来食物和水,以及一点点少的可怜的消息。
“龙人的耳目简直无处不在,而且一般的天界人也不会知道什么,巴卡尔的禁宫守卫森严,看起来我们唯一的几乎就是在公开行刑的那天了。”
“劫法场么,有多大把握?”
“没试过,不知道。”
然后,这辈子最残酷煎熬的等待时间来临了。我无时无刻地感受着焦躁和忧虑。我担心锡安,担心贝利特,担心修月和夜歌,也担心吉格,我担心着他们所有人。我怕我到时候救不了他们,可我又想这段时间快点度过,好让自己不会受着迷茫的痛苦。
在这样自我矛盾的煎熬之中,公开行刑的那天终于要来了,明天就是公开处刑的日子。
夜过时分,帕丽丝领着我偷偷来到了行刑的广场。
夜幕下,早已搭建好的刑台,那些死在这台上的人,无止境的痛苦,悲伤的风和斑驳的血仿佛都亲眼可见。让人简直不敢想象明天的事情,帕丽丝和我详尽的计划好一切后,回去把凯隐带来,在附近的一座建筑物中找到藏身之所。
第二天清晨,众多的龙人士兵开始在刑场周围布防,光是围住邢台的都有数百名之多。远处高塔的钟声开始敲响,越来越多的天界人聚集在刑场周围。这些人脸上全部都是一副恐惧而麻木的神情,我和帕丽丝趁势挟持着凯隐混在他们之中。
当太阳升到头顶时,一头各位高大的龙人走上刑台,展开了一份卷轴,用我听不懂的龙人语宣读着被处死之人的罪名。高高的绞架上,绞索早已准备就绪。
然后,八头龙人分作四队,带着四名头上套着黑色布袋的人走上刑台。我的心开始跳动,紧握着斗篷里的剑柄。
指挥行刑的龙人开始用龙人语大声宣读即将被处死的叛乱者的名字,每读出一个名字,一个黑色的布袋就被摘掉。
第一个是锡安。
他明显受了很多苦,清瘦的脸上布满了各色的伤痕,左眼还肿胀着,但他的目光依旧平静而安详。
我站在台下,远远地看着他,耳边忽然响起了那句他曾经说过的话。
“胜利的那天,我应该已经战死了。”
第二个是贝利特,头上的布袋被摘下来后,他和锡安相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这当然不是最好的结局,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也不算是最糟糕的结局。
最后是修月和夜歌,看来苍穹贵族号的高层已经被一网打尽了。巴卡尔的手段果然非同寻常,处刑的龙人已经就位。我清楚的感觉到心脏开始狂跳,额角的血脉在搏动,一道气在自己的心中翻滚涌动着。
“不要妄动。”帕丽丝低声说。
“听着,我完数一二三,你就冲上去,先击倒绞架踏板旁的那个龙人刽子手,我会拖住其他龙人。”
我木讷地点点头。
“要冷静,不要慌。”
龙人们开始把绞索依次套上他们的脖子,首先是锡安。
“一”
我开始在心中默算自己跟行刑刽子手之间的距离。
夜歌和修月也被套上了绞索。
“二”
拥挤的人群,奥热的空气,戒备森严的卫兵,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唯独剩下那头站在绞刑架踏板拉杆前的龙人刽子手。
只剩下那颗红色跳动的心脏。
“三!”
我用尽周围所有魔力加速,一个箭步冲刺了出去。
我和刽子手之间,大概有三十步距离。在我和帕丽丝昨晚的计划中,全力加速的我越过这三十步的距离,只是一瞬间的事。
很多时候,人都会制定了一个几乎完美的计划,但却往往会出现一点意料之外的失误,一个微不足道的考虑不周,完美的计划随之变得彻底崩坏。
就像曹公算漏了风向,关公估错了东吴。
在这次行动之前,我和帕丽丝反复推敲了行动中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包括绞刑台的木料强度,地面的土质软硬都在我们的计算之内,可我们还是忽略了一个细节。
这里的龙人,并非我们之前在天空之塔里遭遇的巡逻部队,而是处于龙都,直属与巴卡尔本人的嫡系精锐!
在场所有的龙人反应速度和精确应对远超了我们事先的估计。
我刚冲出人群的瞬间,四个龙人就挥舞战戟围了上来。我继续加速,拔刀砍过去,只劈开了一柄迎面刺来的长戟。其他两个龙人默契地用戟峰压住了我的剑身,剩下的一个则趁机直接刺向我的咽喉。
我只能迅速挪身抽剑格挡。
这只是半秒钟之内的事情,按照计划,此时我应该已经击倒了刽子手----但我现在距离目标还有近二十步的距离。
随着一声闷响,两头龙人被帕丽丝打的交叠着横飞了出去,她转身一脚横踢,另一个龙人的脖子里响出了颈椎断裂的声音。
但是更多的龙人向我们冲了过来,最少有十个,或许是二十个,也许更多,而且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龙人向这边集结,它们原先就是准备好围杀来劫刑的人!
指挥行刑的龙人举起了一只手,刽子手双手马上握住了绞刑架踏板的拉杆。
行刑并不会因为两个人的干涉而停止,巴卡尔要在此地彰显他的残暴与威严。
和许多人想象中不同的是,绞刑并不是把人吊起来,勒住他们的脖子,让他们在窒息中痛苦的死去。
绞刑是利用人自身的体重,让惯力在一瞬间拉断颈椎。
拉杆拉动,踏板打开,双脚腾空的瞬间,被执刑的人就死了。
只要那个刽子手轻轻地一拉拉杆,我就会永远失去朋友,犯下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
我别无选择,手上的狐火瞬间集中在了刀柄尾部,顷刻间的推力使御神刀像箭一般射了出去。
就算这一剑斩杀了刽子手,它旁边的龙人还是能补位拉动拉杆。
所以我只能选择救一个-------救一个会使用我身上星辰之力的人,能让我们保存胜利希望的人。
御神刀呼啸着飞向刑台。
原谅我,锡安。
原谅我,贝利特。
原谅我,夜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