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咋咋、唧唧咋咋……』
在迷迷糊糊中发出这样的声音。
『唧唧咋咋、唧唧咋咋……』
是鸟儿的声音吗?还是家里闹钟的声音?
『拜托啦……』
我伸手想按下闹钟的停止键,哪知道一个扑空,身体像是悬空似的,差点掉下了树干。在野外睡觉是一件比想象中还要辛苦的事。昨晚就曾数次出现这种情况,加上蚊虫肆虐,睡眠的质量不如人意。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力打了个呵欠。一阵和煦的微风拂来,让人神清气爽。
『啊~』
看着眼前的景色,我不知不觉发出了感叹。初升的朝阳遍洒大地,为翠绿色的草原镀上金边。一团绿色的鸟儿尖叫一声,飞向远方。湛蓝的天空上散布云朵,投下了如同无数飞艇在航行的云影。视野一片开阔,给人一种仿佛能看清世界尽头的错觉。
『唧唧咋咋、唧唧咋咋……』
我正诗性大作,准备赋诗一首时,却被刚刚开始就吵个不停的声音打断了灵感。
『怎么回事嘛?哎哟!』
一个坚硬的东西打在了我后脑勺。
『可恶,是谁……哎哟!』
刚转过脸去,后脑勺又遭到了第二次痛击。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笑声。
『……』我怒火中烧地朝笑声望去,看到的却是一只嬉皮笑脸的猴子。原来刚才一直唧唧咋咋的就是那家伙。
『看我的……』我猛然伸手去抓近在眼前的猴子。但由于动作太慢,猴子轻松地逃脱了。而这一抓也使得我整个身体失去了重心,脸朝地从树上掉了下去。幸好树不算太高,我勉强缓冲着地避免了受伤。但是紧接着后脑勺又遭到一次攻击。
『混蛋!』我已经忍无可忍,回头骂道。
『你在说谁是混蛋?』看到的却是恶眼女子像军刀一样锋利的视线。
『我、我在说树上的猴子啦!』喂喂,难道林家的护卫都会像忍者一样突然出现吗?似乎我已经被这种状况惊吓了数次的样子。
『哼!先把这些吃了吧!』说着不客气的话的罗琳手中拿着几个没有见过的水果。
『……』
呜呜呜……水果的味道酸酸甜甜,一点都不好吃。不过饿瘪了肚子的我还是一口气咽了下去。
热带的气候也没有想象中炎热。关于这点,只要看看从昨天起就一直穿着厚重的电锯狂服装的罗琳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要穿这身衣服?』现在我们正前往她口中的第一个特训地点,我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和你无关!』得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冷漠答案后,我们穿过了一片森林。罗琳的步速相当快,加上行程十分遥远,很快我就开始吃不消了,像位业余马拉松选手般离第一集团越来越远了。
『加快点,不要大口地喘气,用舌尖抵着上鄂慢慢呼吸。注意节奏,不要忽快忽慢。手臂摆动的幅度不要太大,身体的重心不要变……』
在恶眼女子绝不松懈的指导下,我终于还是到达了终点。
我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连小腿都快要抽筋了。
『好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宣布第一项特训……』穿着一身厚重衣服的罗琳开始宣布,『在今天太阳下山之前,抓住它们中的一个就算完成任务!』
『它们?』在我的脑海冒出这个疑问之后,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转了过来。
『唧唧咋咋、唧唧咋咋……』前方的很明显是一块猴子栖息地,而猴子们犹如嘲笑般充满鄙视的眼光望着我。
『真是让人火大的一群猴子……』从早上起就把我当猴耍了。唉,不对,我竟然被猴子当猴子耍了。这么一来我还颜面何存?
『需要休息一下吗?』恶眼女子难得地询问我意见。
我摇摇头。虽然想休息一下,但是为了让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尽快闭嘴,我决定趁着刚才跑步的余热速战速决。
『那么,马上开始吧……』罗琳做了一个起跑的手势,然后就像看我好戏似的抱着双手,一声不发了。
『好吧,看我的……』由于早上跟那些家伙积下的恩怨,使我的好胜心有如患了高血压直飙。不过,既然是林家护卫出的考题,就没有这么容易通关的道理了。总之应该先分析一下情形吧。
按照地形来说,这里属于大片森林加少量空地,要抓住这些顽皮的猴子就必须将注意力集中在高位。但树上是它们的地盘,要在上面抓住那些家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有一点对我倒十分有利,就是在任务的数量上。只要抓住一只猴子即可。也就是说,就算不爬上树上,等这数十只猴子下到地面时予以捕捉就可以了。
『一只就可以了!』我在口中喃喃地说,同时双眼紧张地注视着猴子的动态。
虽然时有猴子跳落地面舒展筋骨,但大多很快就重又爬上了树上,可乘之机倒也不多。它们在树上悠闲地互相挠背、玩耍,完全不把我放在眼内。
我在心里咒骂着这些高傲的家伙,同时就像周日在街上闲逛的人般双手插袋、吹着口哨走到空地的中央。这个位置,无论猴子从哪个方向跳下,我也能第一时间以最短距离捕捉。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猴子已经以毫不在乎的轻松动作降落在我脚边了。
『看招……』我大喊着扑了上去。然而猴子瞧都没瞧我一眼,就像苍蝇在拍子下落的一瞬间起飞了。当然我扑了个空,整个身子摔在了地上。
当我尴尬地抬起头时,刚才那只猴子居然站在我面前拍着通红的屁股,捂着嘴嘻嘻地笑。
这时我的视线不经意落在正在一旁观望的恶眼女子,她竟然也在捂着肚子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虽然难得看见这个女孩笑,但笑点竟然是出在我身上这点让我十分不爽。
『可恶……』我愤怒的小宇宙已经完全燃烧了,冲上去想抓住这个无礼的家伙。结果还是理所当然地失败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可能是觉得好玩的缘故,猴子们陆续跳到我身边。我当然不可能错过这些千载难逢的机会,奋不顾身地扑来扑去……
『接招……』『受死……』『天马流星拳……』『庐山升龙霸……』『剑刃风暴……』『死亡缠绕……』『呼呼……』『哈哈……』
本来以为机会的女神终于开始光顾了,却没想到自己正一步步踏进了疲惫的深渊。
在所有认识的绝招都喊完后,我已经一蹶不振地瘫倒在地,连举手的力气都欠奉。
而嚣张的猴子们居然大大咧咧地坐在我脊背上乘凉,好像在说:『快起来陪我们玩玩呀……』真是丢死人了!
『看来你还是需要冷静一下的!』头上传来了恶作剧般的嘲讽声。罗琳将一大堆坚果往远处空地一撒,猴子们便一窝蜂似的朝食物冲去了。我就像好不容易熬到上半场结束的二流足球员般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挪到一棵大树下坐下。
吃着跟早上相同的酸果子,我感到身心俱疲,小憩一回后才勉强恢复了体力。而罗琳则丢下一句『特训结束前我会回来!』就不知所踪了。
『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算了,反正抓不抓到猴子也无所谓!』我躺在树荫下自暴自弃地想,这个特训的目的应该是增强体力和反应速度吧。就像电影中那些使用特殊方法来特训弟子的师父一样。可惜的是,我并非电影中的武学奇才,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实在是勉强之极。就由他去吧~~~
我望着被猴子们剥了一地的坚果壳,懒洋洋的情绪在体内无可救药地蔓延开来。
但是,恍惚间,我的脑海却突然涌入一个想法:人类区别于动物的特点是什么?没错,就是使用工具的能力。
有一种古老而有效的陷阱就常用在捕鸟的过程中。先在竹筐内放入鸟食,再以树枝支撑,待鸟儿进去的同时立刻用绳拉扯树枝,把鸟困住。这个方法用在猴子身上会怎样呢?
我沉寂的心情突然像被启动的死火山般澎湃起来。我望瞭望地上散落的树枝,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衣。脑袋里亮起了一盏明灯,或许真能制造出这样一个陷阱也说不定。
『虽然知道这个特训的目的是增强身体的能力,但既然没说不能用道具……只要趁着罗琳没回来前抓到一只猴子,到时再随便编一个借口好了。』我暗暗地在心里下定决心,同时紧张地望着眼前布下的陷阱。
陷阱的制作过程,先从衬衫里拉从一定量的毛线,然后用毛线将衬衫跟树枝捆绑起来制作成差不多竹筐的形状。接着只要再以树枝撑起『竹筐』,把多余的毛线缠着支撑的树枝,就形成了一个『捕猴』用的装置。我将这个装置以我最崇拜的守门员命名——卡恩。
『卡恩,加油啊!』我一边躲在树荫下,一边裸着身子为这个得力的终极兵器助威。
可是……
现在正值烈日当空,使躺在树荫下的人昏昏欲睡的中午时分。滑腻的风抓住每一个空隙抚慰我毫无防备的身体。拉着相当于陷阱开关的毛线的我开始渐渐犯困,头颅不停地维持着垂钓状态。
『唔~~~』当我睁开眼睛时,一层朦胧的光芒正照在我眼球上。看起来就像是到了天堂一样。不对,这覆盖在我脸上的东西,不正是我的衬衫吗?
『唧唧咋咋、唧唧咋咋……』
我听到了不祥的嘲笑声。在我翻身起来的时候,看到的竟是我那已经被撕的粉碎的『卡恩』。
『可恶!』我恨恨地望着树上的猴子。而这帮家伙则仿佛嘲笑一个『愚蠢到想用一件衬衫抓猴子的人』一样。这时,从背后传来一把声音:
『你是怎么想出这么愚蠢的办法的?』
『这也是没办法嘛~要是有别的办法我早就使用了!咦……?』自然而然地回答了之后才发现回答的对象有点不对劲。罗琳摆着一副臭脸望着我。
『那、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
『要用什么办法由你自己决定,以后的特训也是一样,要耍什么诡计就尽管耍。还有一点,记得从今以后请叫我师傅!』
『师、师傅……?』
『严肃点!』
『是、师傅!』什么嘛?不就是个恶眼女子嘛!
『唔嗯?』
『没、没什么……』
啊啊,同时还是无所不知的护卫队长啦!
『那么,现在离特训结束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你打算怎么办?』恶眼女子,不,师傅用一双恶眼凝视着我,怀抱双臂。这时我才发现太阳虽然仍很猛烈,但就如熄了火的引擎般只剩下余热在燃烧着。
『……』
『给你一个提示吧!』罗琳竖起食指说道,『请盯着猴子的举动!』
就算这么说,在接下来的一小时要完成前面八个小时都没做到的事情也太强人所难了吧!不过这么说的话不就一辈子都完成不了吗?还是得好好想个办法才行!
『盯着猴子、盯着猴子……』
我一边抵着下巴,一边在猴子群中绕来绕去。
『啊,对了。说不定捡一堆石头随便往猴子群扔去就能扔下一只猴子呢?还、还是算了,做出这种事铁定会被虐杀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尽管我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些可恶的家伙,可还是完全毫无头绪。
『啊~~受不了了!完全没辙了!』我骚着脑袋,一筹莫展。就在这时,我忽然瞥见一只猴子由树上跳下,就像慢动作一样,在我眼帘前滑过。
慢着,刚才那是?我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嘴中还在回味着刚才的片段,又有一只猴子从树上跳下了。
难道是?沉淀在心中的影像慢慢浮出水面,我的心中渐渐有了确信。
似乎已经找到答案了……
感觉成功离我越来越近了……
这时,就像响应我的期待般,又一只猴子从树上跳落。落日的余晖犹如舞台上的追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然后,我飞身扑出的身影在红光的映照下与猴子的影子恰好重合了,我成功抓住了某物。而几乎在同一瞬间,夕阳便如焰火湮灭在地平线下了。
『成功了!』
『唧唧咋咋……』被我成功俘虏的猴子则激烈的挣扎着。
『哈哈,就算你叫破嗓子也没人帮你啦!』我哈哈大笑,颐指气使地做出了胜利者的姿态。谁知道这时猴子突然转过脸望着我,牙齿嘎嘎作响。
『想、想干什么?哇……』
我的惨叫声终于就像夜空中的哀嚎一样,充满悲戚和郁闷。脸上瞬间多了几条被抓过的痕迹,而猴子也趁着这一间隙逃走了。
『糟、糟了!』一边捂着脸喊痛的我一边慌张地叫着。
『放心吧,既然你在太阳下山前抓住了,就算合格了!』罗琳拍着我的肩膀说。『告诉我你是怎么抓住猴子吧?』
『也没什么了不起啦!』我捂着脑袋。因为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里,我发现猴子每次起跳时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根据它起跳的动作估计出它落地的时间,从而提前反应,如此而已。
罗琳却很满意地点点头,『正解!这个特训的目的正是要教会你如何寻找对手动作的破绽以及攻击时机的把握。当面对速度比你快、实力比你强的对手时,这一点是不可或缺的。与其在战场上耗费时间对对手进行全面攻击,不如集中力量集中时间对一点进行全力攻击。这对力量孱弱的你来说尤其重要。请记住了!』
我拼命点头。罗琳高大的身影仿佛透过夜空延伸至远远的天边。
本来以为忙碌的一天也应该结束了吧,但罗琳却连一句辛苦了都不说,便马不停蹄地将我带往另一个战场。我的全身肌肉都因为刚才的抓猴子行动而变得酸痛不已,连仅存的一件衬衫也都变成了猴子们的祭品。
『原来你在意衬衫的事啊!好吧,给!』只听到我抱怨衬衫问题而完全没有理会我强调的肌肉酸痛问题,罗琳抛给我一样东西。
『……』这不是我的衣服吗?她到底从哪里得来的。
『还用说吗,当然是你家啊!』
麻烦请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好吗?等等,这么说莫非她也知道我跟猫月同居的事啦?
『你家中那位远房亲戚有口信要我带给你……』
远、远房亲戚?这个蹩脚谎言居然对无所不知的护卫队副队长产生效果,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以下是口信的内容:阿真请加油练习咩!猫月的事情请不要担心,我不会随便喝冰箱里的可乐的,上学时也不会再做暴露身份的傻事,等你回来我再做饭给你吃,所以请静心期待哦!』
还真像是猫月会说的话,话说回来,为什么居然连语气都要模仿啊?
『亏我还这么努力为你排除一切阻碍特训的干扰因素……』
『这么说,你中午离开的原因是……』
『让你能安下心来接受特训也是特训的一环啊!还有,学校那边也已经请了假!』
没想到恶眼女子也会有体贴的一面。这样我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努力为自己的命运奋斗了。
这时,我们来到了一个小河边。淙淙流水在夜晚谱出了小夜曲,蝉鸣声自两岸林间传来,十分动听。到处都弥散着夜的气息。
『好了,接下来是今天最后一个环节。跟之前的特训有所不同,这个特训只需维持30分钟就算完成任务。』
『……』虽说只要维持30分钟,但实在是一点也不能小觑。
『这项环节就是,游泳!』罗琳说出了一个极普通、没有任何新意的词汇。
LUCKY~我在心中暗爽。因为从幼儿园开始,我就是班级里游泳好手,如果只是三十分钟的话应该勉强能够应付。
『没有任何规则,途中可以休息,只要在这河里呆30分钟就可以了。』罗琳追加了如此说明。
别太小看我了哦!换上了罗琳从家里带来的泳裤后,我径直跳下水中。如果加上休息的话,别说30分钟,就是一个小时也能轻松应付。
然而,到了水面以下后我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啊,忘记告诉你件事。就是这条河有个特点,虽然水面看似平静,但是因为水底有温泉的关系而产生了强烈对流,所以实际上水流是十分湍急的。』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不告诉我的。我就像一只被鳄鱼追逐的青蛙般拼命往前划,穷尽了全力才勉强保住不被水流带走。这样一来根本没法休息嘛~可恶,我就知道这个特训才不会这么简单。
『呼、呼、呼……』在30分钟的地狱式耐力赛中存活的我气喘吁吁,呈大字形地瘫倒在地。
『干的不错嘛~只要有恒心还是万事可能的。』
顺着罗琳的声音,我看见地上燃烧着一团篝火,鱼香味也顺着空气飘散而来。我已经无法再忍受饥饿和疲惫的侵蚀了。
大快朵颐一番后,本以为就此结束的我,结果却在罗琳的提醒下,又进行了一场不亚于早上的马拉松式长跑后才回到原来的大树上。而当我躺在明明干硬,此时却觉得格外柔软的树干上时,便早已昏迷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