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章

作者:十三妖 更新时间:2011/4/27 21:03:31 字数:0

那是去年夏天发生的事情。

六月中旬,天气像蒸笼里闷热不已,我刚过完15岁生日,父母亲就带着我搬家了,听说那是我远房一个亲戚留下的房子,地段很不错,左有小道,右有小溪,后面还有一片竹林,可说是冬暖夏凉,自然景色非常好。

住进去之后发现这里比我原来的家要舒服很多,新鲜的空气,清澈的水流,我很喜欢这里,父母亲也说很不错。

直到七月暑假的时候,我遇到了她。

我不知道她是谁,她却坐在我家门口,而且还穿着冬天的棉衣服,明明已经夏天了,也没看到她热得流汗,她真的不热,可哪有夏天穿着棉袄还不热的人?

我觉得很奇怪,便上去打招呼。

“请问你是谁?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说话,继续看着门外,就好像没听见我的声音一样。

“你到底是……”我又问道,她还是没回音。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但是,仔细看她的神情,好平淡,却又好寂寞。

“辉辉,你在干嘛呢?”妈妈喊住了我。

“妈妈,你看那边的阿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哪边的阿姨呀?”妈妈问我。

我指着门口说:“就是她呀……”可是,空无一人的门口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你到底在说谁?”妈妈沉着脸,用看坏孩子的眼神看我。

“可是……”我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妈妈双手插腰:“作业做好了没有?”

一听这句话我就没辙。“我马上就去!”说完飞奔上楼。

那个阿姨到底是谁呢?在我家干什么?又突然到哪里去了呢?

第二天,那个阿姨竟然又在我家门口,还是穿着那件棉袄,用那寂寞的眼神看着外面。我走到她身边,她还是没有注意到我,打了几次招呼她都没有回我。

好奇怪,这太奇怪了!几乎到了诡异的程度!渐渐地,我注意到了一个事实,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爸爸妈妈每天都会经过,但他们却什么也没看见,我是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的,但是这次,让我不得不信。

接下来的每天她都坐在那里,跟往常一样静静的。

她到底是谁?我不断地在思考。房子是我远房亲戚留下的,但她不是我所认识的,她和我的亲戚应该没有关系。

晚上的时候,她是不在的,趁着吃饭的时候,我问道:“妈妈,阿姨的这套房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妈妈想了下,说:“应该是十年前买的吧,不过没住几年就他们就搬出去了,所以到现在看来都和新买时一样呢!”

那那个女人就是十几年前的人喽?想着就不禁冷汗一把。

已经过去半个月,她还在,每天都在。

今天很热,温度达到了33度。外面的知了叫的让人烦躁,电风扇已经工作一个晚上仍没有休息。但是那个女人还是那件衣服,看着她我就浑身冒汗,恨不得上去把她衣服扯了,不过只是“恨不得”,我还没那个胆。

女人忽然望向天空,喃喃道:“雪要下到什么时候才停呢?”

我很高兴终于听到她的话了,但却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无语。仔细一想,她难道是死在冬天的?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没了,所以才没有离开阳间?每天都坐在同一个地方望着外面,就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她或许真的在等什么人。

她忽然站起身,朝外面走去,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她走出去后我才发现在一旁的小花猫。

那是一只娇小可爱的花猫,金黄的眼瞳清澈透明,但却始终看着女人,一转不转。女人走后,那只猫也跟在后面走了。

那只猫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吧,应该是她养的,我这样想。

又过了几天,我都看到女人身边坐着的那只猫,和她形影不离,或许猫从一开始就和女人在一起,只是我一直没发现。猫一直跟在她身边,但她却总是望着外面,好几天下来,我一次都没有看见女人看过猫一眼,我开始可怜起猫来。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心中却涌起悲伤。女人在等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在寂寞;猫陪在女人身边却得不到关爱,我在替它寂寞……

“辉辉,把这个菜篮子还给邻家的李婆婆去。”妈妈传来了话。

“哦。”我拿起篮子出门了。

李婆婆已经80岁高龄,几年前死去了老伴,现在一个人住在她的小屋,子女们似乎都在外面做生意,偶尔来看她。

“辉辉啊,进来坐会儿。”李婆婆笑容满面的请我进屋。

“嗯,这个菜篮子还给您,谢谢婆婆了!”我把篮子递给她。在桌上,我看见一本装饰精致的相册。

“都是些以前的照片,想看就看吧。”李婆婆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翻开相册,里面有好多照片,包括和她老伴、子女和亲戚的合影,翻到一半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女人的照片!

正确的来说主体不是她,大概是在拍生活照的时候无意拍到了远处的她,虽然衣服不同,不过我肯定就是她!

她果然是这里的人!我连忙问:“婆婆,她是谁呀?”

“哪个?”

“就是后面那个。”我指给她看。

李婆婆眯着眼认了会儿后惊奇道:“这不是铃子吗?哎呀,被拍进去了我竟然都没发现呢!”

“铃子?”

“以前啊她就住在你家那个位置!唉!说起她我心里就酸酸的,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可惜啊命不好。”

我一听便来劲了:“婆婆,再多给我讲讲她的故事吧!”

李婆婆对我显然是一愣,不过她还是不奈其烦的讲着……这一听就是大半天。

等到我回去的时候都已经旁晚了,妈妈一个劲的问我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我也就随便搪塞了她几下,回房睡去了。在床上我想象着李婆婆口中的铃子,回想着铃子每天的身影,心里不禁压抑起来。

真想快点见到她啊,我竟盼望起她来,因为我有好多话要告诉她,非告诉她不可。

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起来了,为了快点见到她,我坐在了她一直坐的那个门口。

说来这是我第一次坐在这里呢!没想到竟是这么忧郁。从这里看向外面,有一片的树林,尽管这样是为了空气清新,但望着这望不穿也不会有谁出现的树林,分外寂凉。

原来她每天观望的竟是这样一个场景!

突然,我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是她来了。

面对自己的场所被别人占据,她果然站在那边讶然。

“早上好。”我礼貌地问候一声。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屋里?”她问道。

她屋……明明现在是我的家……这个先放一边,我高兴终于能和她对上话了。

“你终于听到我的话了呢!你是……铃子小姐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

“我叫辉辉,铃子小姐在这里做什么呢?”我要和她说话,我要告诉她。

“什么做什么?这里是我的家!”

“不,现在这里是我的家!”没错,我要告诉她,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连我自己的家都不认识?”

“那你好好看看四周,和你所住的家有哪里相似?”至少我认为绝对有变化。

她愣住了。

“现在也是夏天。”我追说。“这里从很早开始就不属于你了。”

“咚——”她突然飞奔出去,那只猫也跳出门口,消失不见了。

于是我愣住了。根据连续剧里的套路,那应该就是女主角式的逃避了。果然这种说法吓着她了吧,毕竟突然对她说了那种话,我突然后悔了,不该对一个女孩这样说……明天向她道歉吧……明天她也应该会来的吧。

中午了,她还没来。

我失落地坐在门口。她该不会不来了吧?

下午,她来了,原来只是晚到而已,可我不会因此而高兴。

“昨天真是对不起,我不该那样突然就告诉你……”我先道歉。

她慢慢走到门口,坐下。“……你说这里不是我的家?那我一直都在哪里?”这样说着的她,表情比平常更为沮丧。

“在你的家,在你还活着的时候。”说这句的时候,在她背后的我不知道她是怎样的表情,但我想象的出来。

“……我……还活着的时候?”她的声音没有我想象的颤抖。我忽然明白她晚来的原因了,她肯定一直和自己做着心理斗争,以至于听到再震惊的消息也能平静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在那个时候我就……”

我理解她:“所以你在这里再等,那个人……你的丈夫也不可能回来了。”

“她会回来的!!”

她突然的喊声把我吓了一大跳。

“她一定会回来的!我就是为了等他才在这里的!”此时她的声音却夹满了哭腔。

我以为她想通了,没想到她更在意她的丈夫。我说道:“你已经死了!他也不可能还活着啊!”

“可是我在这儿!我现在能存在,他也一定能的!”她没有放弃,这就是女人的执着吧。

可我不能顺着她。“你就是这样一直盼望着盼望着,所以你才没能去你该去的地方,他和你不同,或许他就在那个天堂等着你!等着你一起回去!”

“你怎么知道?!你又明白什么?!我要在这等!我必须要在这里等!没有我在,他会不敢进屋,我要是不在了,他一定会找不到家,他会迷路,他会离我越走越远!所以我要在这里,在他回来的时候我要去迎接他,要做很多好吃的给他吃,给他烧水洗澡……所以……我要在这里……要让他知道……我一直在这里……一直在等他回来……要告诉他,这里一直是他的家……呜呜嗯……”她说着竟止不住泪水,瘫软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但是……他却不回来……”我喃喃道,她仍然抽搐着。“他虽然不回来,你却并非孤独……你身边不是还有它在吗。”

“唔……”她哭声渐渐变小,面朝向了我。

“你看,你养的可爱的小花猫啊,它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呢!”

“……猫?”出奇地,她摆出不解的眼神。

难道说她一直都没注意到?

她转过侧身,一只较小可爱的花猫就坐在那边,看着它的主人。

“呜……唔……”她刚要止住的眼泪又哗啦地流下来。“为什么……”她捂住嘴,想掩盖住自己的泣声,却掩不住比刚才还要流溢,还要伤感的眼泪。“为什么……会在这里……”

“它从一开始就在了啊,或许在你拣到它的那一天开始,它就一步都没有离开过……陪着你等他的日子,直到你去世那天……听说那天它一直蹲在你家门前,好像在等你开门一样,等啊等啊,下雨也好,飘雪也是,等着它的主人像平时一样给它食物……”

颤抖的双手慢慢抱起花猫,把它拥进怀里的一霎那,她“哇”地哭出了声。

“你在等我吗?你一直在等我?笨蛋……为什么要等我啊……我只顾着自己,却把你冷在一边……对不起……对不起啊……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你给忘了,对不起,原谅我……”

她这次是哭的最厉害的一次了。

等待着深爱的丈夫,眼里只希望他能出现,竟没发觉有个和自己一样,正等待着唯一的依靠,等到发觉之时,她才发现自己遥望“未来”太久,而错过了许多“现在”。

但是它却一点都不在乎,在主人温暖的怀里蠕蠕了下身子,眼睛眯眯的撒了小娇……它等到了,再也不用独望主人的背影。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呢……”我哭了,它幸福的神情使我的感情涌出了眼眶。

铃子站起身,朝我深深鞠了个躬。

我知道,他们找到了归宿。

“我们走吧。”铃子一笑,抱着它走向外面。

那一笑,竟烙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消失。

自那之后,他们再没出现过,嘛,那也是当然的。

“妈妈!你听我说哦!我喜欢这里!!!”我大声喊到,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里充满了激情。

“傻孩子!突然间喊什么呢!”厨房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我深深喜欢上了这里,比刚来时还要喜欢!他们的故事结束了,但我的夏天现在才刚开始!!

尾声

那是细雪飘扬的一天,整个世界雪白一片,雪地里,一只瘦小的流浪猫正蹒跚而行,没人知道它要走去哪里……连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走进一个院子,那里坐着一个女人。

流浪猫抬起头,女人低下头。

女人走进了屋,很快,她端出一小碗鱼汁饭放到了猫的面前。

“吃吧,虽然只剩下这么点了。”

不用女人说,流浪猫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仿佛第一次吃到美味的食物一样。

“可怜的小家伙……以后肚子饿了,随时可以到我这儿来。”女人蹲着身子就这样看着它,笑了,那是她在等待的日子里的第一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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