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正门前是一条长街，名为幸福路，别名红豆街，是本市有名的美食街。
本校学生，乃至附近的中小学生都只说别名，久而久之红豆街便成了正名。
可能年轻人都喜欢这种古典浪漫的名字。
不过无论红豆还是幸福，对我来说也就是两个汉字而已，不会在其中看见如何灿烂的光。
长街长，烟火繁。红豆街上一间间的美食铺，奶茶店，像是永不凋零的花一样，在清秋或是寒冬依然盛放，门庭若市。
不知道别人置身于这样的场景，会有怎样的心情。
凌乱的色块，声音和气味混杂在一起，我只觉得厌烦。
走进离自己最近的一家奶茶店，看见吧台前还有座位，却丝毫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
“一杯小杯的招牌奶茶。”
“好的。”
跟着我进来的女生不乐意了，嚷嚷道：“你怎么这么小气啊，点最便宜的！”
周围有几个学生看了过来，好奇的目光里带着一丝鄙夷。
不清楚他们的想法。
“你不要小杯的是吗？”
“当然。”
我看着黑衣女，她坐在高脚凳上，一双长腿白得晃眼。
“行。”我扭头对服务员说道，“一杯大杯的，木瓜奶茶。”
“好的。”
黑衣女生脸色涨红，艰难说道：“木、木瓜……奶……”
“奶茶。”
我说出这个词语，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她胸前的飞机场。
如同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她眼眶泛红地趴在台面，一脸的死气沉沉。
这便是我想要的效果，并不是因为他人的目光而妥协。
对我来说，他们的想法跟狗屎又有什么区别。
大杯的木瓜奶茶送上来时，黑衣女已经恢复了精神，用吸管戳破杯盖，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但对我仍是怒目相向。
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情都令人烦躁，因此我付了两杯奶茶的钱，却没什么心疼的感觉，反倒觉得出了口气，准备离开。
黑衣女叫住了我：“喂，你的奶茶。”
“你喝吧。”
“我不喝，不喜欢小的。”
我叫了一声：“服务员。”
“怎么？”
“请你喝杯奶茶。”
“……好的。”
人来人往，我默默地走在街边梧桐树下的阴影里，踢着零零散散的，少得可怜的落叶，偶尔有迎面走过来的人，侧身让过。
幽灵般的声音响起：“你的朋友很少吧？”
我反问道：“是不是觉得疗效很好，想让帮你续杯？”
她似乎变得坚强起来：“不必了。你就说，我有没有说错吧？”
“错了。”
“怎么可能？”
“我没有朋友。”
“哈哈，我就……”黑衣女一只手捧着杯子，一只手在空气中乱划，兴奋的语气突然变得充满歉意，“知道……”
“那个，对不起……”
“不用为这种事情道歉。”
她打着哈哈，喝了一口奶茶，抬起头来，望着天空感叹道：“这就是青春的味道啊。”
那青春还真是臭不可闻。
“你为什么不喝奶茶？你也不喜欢小的？”
“……不健康。”
“这算什么理由？如果喝奶茶不健康的话，那也没什么健康的饮食了！”
我没有说话，黑衣女说的我当然都知道，我也不觉得喝奶茶不健康。
只是有人告诉过我，喝奶茶不健康，而已。
等待红绿灯的时候，我想起来先前的事情，说道：“你之前跑到操场做什么？”
按理来说，是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和张民他们的，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认为这是什么校园霸凌事件的走向，顶多会往另一个方面联想。
“我注意到了哦！”黑衣女得意洋洋，“而且我觉得，像你这种pokerface，怎么会这么受欢迎？”
“出于风纪委员的直觉，我顺藤摸瓜，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终于解救了人质！”
走了一段路，说了几句话而已，也真是难为你了。
黑衣女把空的奶茶杯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甩了一下马尾辫，骄傲道：“我就是风纪委员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高一B班的唐梦是也！”
“所以说，刚才要不是我在场，你就要被人揍一顿了。结果你还这么小气。”
一道绿光亮起，我踏上斑马线：“希望你明年还在B班。”
“为什么？不过我也没有很想升上A班就是了。”
“没什么。”
路过一间小学门口，小学生们吵吵闹闹地走出学校，左右张望着。不时有家长的叫声响起，他们辨认出熟悉的声音之后，便会向着某个方向蹦蹦跳跳而去。
至于其他的小孩子，大多结伴而行，在下个路口，或是下下个路口分开。在这其中，可能也有小只的孤单身影。又或者没有。
脚步放慢了一些，以免撞到这些活蹦乱跳的小学生，不过还是有几个调皮的孩子，经过我脚边的时候会轻轻打我一下，或者扯一下我的裤子。
初秋的正午，阳光仍是十分炽热，但他们似乎是更耀眼的存在。
我敛了眉眼。
唐梦摸着路过的这些小学生的头发，对于小男孩都是一触即分，可能是觉得平头有些硌手。
她忽然这样说道：“要不，我当你的朋友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拒绝：“我说了，我没有朋友。”
她笑道：“我当你的朋友，这样你就有一个朋友了。”
走过了小学，我抬眼看着前方的路：“朋友是如此随意的存在吗？”
“任何事情的改变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啊。”
“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比如飞机场。”
“你！你这种人孤独终老吧！”
“乐意之至。”
唐梦跑到我身前，背着手端详着我，无奈道：“你可真是不讨喜啊。”
我继续向前走去，而唐梦转向另一个方向。
“那么，再见。”
我仿佛没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