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家羽翼丰满,老爷子是从一品的官职,莫要小看这一品之差,其中差距可谓天差地别,从二品在外风光无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凭借大唐帝国的霸道威势,江湖修行界何人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忌惮三分,但站在从一品面前,根本不敢大胆造次,吭声都是仔细寻摸思量过才敢言语,尚书令迂腐归迂腐,重男轻女是重男轻女,不可能真把自己血浓于水的骨肉推入刀山火海中任其自生自灭,只是尽自己所能做些挣扎,费尽心思去钻空子至少不要让沐痴梦遥遥远嫁到钟鸣鼎食的公子哥家里,当那禁脔私物肆意亵玩。
若非别无他法,他又哪里乐意呢?
……
……
尚书府邸院落中,三名女子正赏湖水中翻腾的锦鲤,不时湖面不再掀起波澜,便再丢下几把饲饵,将那锦鲤引得翻腾溅起水花,好一奇观。
逗弄这些玩物算是沐夫人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再不济与那些贵妇人一同吃糕点饮茶水,或者赏景插花煮茶,凡是与贤良淑德女子典范的行为,沐夫人多多少少都会做些,不过这是否出自本愿就未尝可知了。
刚刚正室内传来争执的喋喋不休声,哪怕有樯橹隔绝也可闻其一二。
这一二就比如尚书的歇斯底里。
沐痴梦原本像个小白眼狼,对尚书令安危不管不顾,耳听八方听闻那透过墙壁的声音后,才算担心忧虑起尚书令,怕少年郎少年意气易鲁莽行事不顾后果,对尚书令做什么出格的事,剑青离也在木椅上直起身子,随时随刻备好出剑的打算,若矛盾愈演愈烈,从口头交锋变为刀剑相向,她身为死侍需冲在前头为鸢时九挡剑。
反倒那未曾见过大风大浪的沐夫人,悠闲安心得很,呼吸平缓情绪安宁,纤纤素手捧着鱼饵,给锦鲤喂食,兴许是少年郎面如冠玉俊逸白皙的面庞,很让女子心生好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总之沐夫人没来由的,看鸢时九就是越看越顺眼,心底有道声音告诉她,不会有事,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沐夫人乐得相信。
一人从正室门口走来,是位少年郎。
步子踏得快速,径直朝沐痴梦走去。
布屡声阵阵,令心不在焉的沐痴梦回头望去,眼眸一亮,是鸢时九出来了。
沐夫人余光瞥见也笑意满面,未有动作仍继续投食锦鲤。
剑青离从木椅上起身,整了整衣裙,捋平压出的褶皱,到鸢时九身旁后侧些许距离站,一套下来不过是一个呼吸间的事。
沐痴梦离正室门口最近,自然鸢时九走出来,沐痴梦离得最近,有所忧虑上前,询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可能是一瞬间,那日太学院笔试时,少年郎一耳光呼在学士脸上,把学士呼得几丈远,依然风轻云淡满不在乎,仿若这等行经,只是喝茶饮水的寻常小事,这幕画面在沐痴梦脑海一闪而过,沐痴梦言语时候都有些结巴吭哧。
鸢时九走到一把空着的木椅前,正是剑青离起身空出的木椅,鸢时九没细看不知情,以为是有人贴心周到特意吩咐搬出来的空椅子,便一屁股坐下,望向沐痴梦玩味笑道:“尚书令大人说了些话,是关于道友你的,不知道道友要不要听一听?”
沐痴梦在暗中揣测过种种可能,譬如尚书令直接将少年郎赶出门,给她寻下一个婚约者。
譬如尚书令顽固不灵终于改变,同意她去太学院请教学问。
譬如一口否决,却仍有余地。
可偏偏就没预想到这种情况,沐痴梦点点头,然后目光炯炯盯着少年郎,似乎少年郎不说出来,她就不善罢甘休的意思。
鸢时九并未添油加醋,一五一十道:“尚书令大人似乎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进行的过头,望子成龙不知可否有着,望女成凤是半点念想都不曾有过,还直言说,道友你天生就不是修行种子,不是个好苗子,修行也只能是混吃等死,他断言你绝不可能有所建树,在他眼里,道友你还不如一条看门柴犬来的有用处。”
沐痴梦有自知之明。
不然当初察看告示时,不会根本不去看上等,然后遗漏自己金榜题名的名号。
可被自己亲爹这样说,这样看,如果还一如既往的老神在在,那是死皮赖脸的二皮脸子。
沐痴梦不是二皮脸子。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
沐痴梦赫然而怒,对从少年郎口中得知尚书令的看法愤愤不平,火冒三丈环顾四周,在地上捡起一块令牌那么大的石头,愤懑含怒砸向正室的窗纸,‘咵碴’一声,把窗户砸得透光透风,还透石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暴喝而出一句古语,沐痴梦转过身,气恼得紧,觉得仅仅如此还得不够解气,又高声喊道:“今日起,本姑娘就离家出走,到时候看看本姑娘究竟是不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正室没有回应。
沐痴梦鄙夷的看了一眼破裂的窗纸,毫不犹豫大步流星,走向府邸外。
沐夫人微惊,把手心捧的鱼饲一股脑丢尽,湖中锦鲤翻腾跃起连连,顾不得衣裳被溅起水花浸湿,弄成几片阴影,站直身子把姣好的身材曲线展露出来。
鸢时九身子后仰,依靠在木椅靠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欣赏好戏上演,他目光紧紧放在沐痴梦身上,此刻沐痴梦潇洒逍遥,不再受那尚书令的规矩条条框框限制,鸢时九看她走出一步,两步,三步……第三步步子迈出一半,‘啪嗒’一声身躯前倾,脸朝地摔倒下去,脸颊直接扣在青草绿叶上,摔得个狗吃屎。
鸢时九汗颜扶额,这傻妮子果真燃不过三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