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影共生的世界

作者:wayness 更新时间:2011/8/22 13:17:55 字数:0

第二天临近中午,帕雷拉国立大学。

“呼,简直……是要累死人啊……”希德威尔完全无力地倒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左右都摆着一大摞厚厚的资料,中间的那张资料上的文件正审查至一半。

文件的名字是“帕雷拉国立大学九十周年创设祭”。

刚刚升入大二的希德威尔凭借自己的能力已经晋升到了学生会的项目总策划的位置上,不过学生会并不像公司那样高层策划底层工作,各有各的分工,学生会是位置越高责任越重,需要注意的问题和处理的工作就越多,希德威尔就不能像其他的高层那样发号施令而自己逍遥自在了。

因为是九十周年的创设祭,工作量几乎是夸张地成倍膨胀。又需要精心安排创设祭的流程,又要邀请首都的皇族以及国家各地的贵族,还要安排晚上的大型晚会,还有各种各样看似细小却又不得不处理的杂务,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希德威尔想抱怨为什么自己偏偏就遇上了这么隆重的节日。

“来,辛苦了。”一只纤白的手把一瓶冰镇饮料递到了希德威尔旁边。

“哦,谢谢,学姐。”希德威尔舒了口气,把饮料罐接了过来。

“完成了多少了?我这边已经百分之七十了哦。”瑞塔·维克托维亚的声音有些得意。

现在的瑞塔已经是大三的学生,她并没有加入学生会,现在的她是作为义工来学生会帮忙处理杂务的。

“呃,我不清楚做了多少……”希德威尔喝着饮料,“估计阿梅莉娅和拉米那里的进度有些问题吧,总体来说还好。”

“这样的生活还真是地狱啊,”瑞塔也深切感受到了这些工作的痛苦,“不过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创设祭。”

“能平安举行就好了,现在的我已经没力气应付任何突发情况了。”希德威尔筋疲力尽地说。

毫无预兆地,他的脸颊上贴上了一片温润而细腻的柔软。

惊讶的希德威尔侧过头,已经在他脸上偷偷吻了一口的瑞塔撤了回去,轻轻地站在桌边笑着。

“喂喂喂!安德鲁学长!不能这么不够意思的!”这动作发生的同一瞬间,整个学生会办公室就像炸开锅一样响起了惊讶和起哄的声音。

“我们那么忙,学长居然还在偷闲!”

“来这里秀恩爱,让我们这些单身怎么办啊!”

顺带一提喊出来的都是男生,女生则悄悄地开始交头接耳,有讨论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有讨论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甚至还有讨论希德威尔·安德鲁与他的各种配对的可能性的——这种配对大多都是腐向的。

“学、学姐!不是说别这么张扬吗?”希德威尔连忙向瑞塔喊着,一副尴尬的样子。

“还不是为了让你打起精神,反倒来怪我了。”瑞塔这么说还是在笑着,“我觉得这样无所谓啊。毕竟,咱们已经是恋人了嘛。”

“希德威尔学长,九月菊的布置已经全部完成了。”一个男子走向了希德威尔。

“哦,好的。辛苦了,拉米。”希德威尔拿出了笔。

“没事的。主要还是靠瑞塔学姐还有阿梅莉娅。”这个叫“拉米”的男子很谦虚地说。

短小的甜蜜乐章之后,整个办公室又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在”星空与海潮”这间小小的占卜屋中,里昂,露露,弗拉沃,以及泽恩四人在房间里或站或坐着交谈。

“看来晨曦以及维恩特·安德鲁是打算调查这件事了……有什么目的呢?”弗拉沃说道。

“一个贵族带上一个殒,就算带上一个逐霾者都要安全得多吧。”里昂在一旁说着。

“铁皮人你就是看上人家晨曦了,嫉妒维恩特吧!”露露有些不高兴地坐在那里。

里昂理了理盔甲,对这句话压根儿就没理会。

“真的要继续帮助他们吗?”弗拉沃接着说,“凭借晨曦小姐的能力,以及维恩特·安德鲁不可预知的潜力,真的要是把这件事给挖出来了,那就不得安宁了。就现在的局势来看,萨玛拉斯帝国和蒙特利塔亚共和国的战争一触即发,如果同时我们这儿再出事,对整个世界的影响都是不可估量的。”

“那也没办法。这件事或早或晚都是需要完成的,现在的安德鲁可能还不了解,伊莎贝尔已经知道作为一名”神使”的职责了。这次的机会,说不定能让安德鲁找到一条成长的捷径,以便更快的成长为能与”黯”抗衡的战力。”

“这是赌博。”弗拉沃反驳道,“一旦失败,安德鲁的性命就会不保,我们的实力就会大大削弱。”

“不赌难道就等潜入帕纽斯的另一个‘黯’胡作非为吗?待‘黯’准备好,我们就更没有胜算了。”

“难道没有其他的战力了吗?既然你的调查与情况吻合,那么这个世界上应该还会有四个这样的人,能找到吗?”弗拉沃提出了另一个想法。

“国家这么大,要找四个人谈何容易,维恩特·安德鲁的存在已经是近水楼台的神的恩惠了。而且他应该有这样的实力。”

“你这么相信他?”弗拉沃还有些疑惑。

“那你占卜一下吧。”泽恩说道。

“所以泽恩叔今天就让我们把戒指的扫描图带过来了吗?”露露在弗拉沃开始准备塔罗牌的时候插话道。

“嗯,应该留下当时对周围苍能流动的捕捉记录的……”泽恩把报告接了过来,结果看了几行之后突然傻眼了,“怎么,这个扫描图上全都是数字?”

“不应该是这样的吗?”里昂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扫描图。

“一般都是一目了然的波纹而已,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加密吗?”泽恩奇怪地说,把扫描图收进口袋“唉,总之让他们去想办法吧,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完成了。”弗拉沃说道。

这时的桌面上,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张塔罗牌。

“不需要辅牌吗?”泽恩有些担心。

“不用了。”

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沉默。

“‘13.死神’,正位。”

当日夜晚,太阳刚刚沉入湖中,新月刚刚升起,在祈愿湖的南面。

维恩特和晨曦站在昨天的逐霾者结界前,晨曦离结界更近,正在整理思维。

“喂喂喂,晨曦,这样真没问题吗?”几乎是被单方面强行拽过来的维恩特惊恐地问。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真是的。”晨曦很不以为然,“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的。”

“你贵族的自觉究竟到哪儿去了?”

“还不是为了你!”晨曦说到这里语气弱了下来,“好吧,我也承认有私心。”

“会有那么漂亮吗?不会不值得吧?”维恩特还是不太相信。

“当然不会,我保证。”晨曦把自己的手靠上了淡蓝色的结界。

这样的行为激活了结界的自我防御功能,晨曦秀美的指尖与淡蓝色结界接触的地方迸发出耀眼的如同闪电的火花。

“啊!”晨曦一声惊呼,手缩了回来。仔细看,晨曦首先触碰到结界的指甲部分已经被震裂,差点断掉。

“没、没事吧!”维恩特被那样的强光吓到,匆匆地跑到晨曦的身旁。

“没事……”她嘴上这么说,不过看表情还是很疼,似乎她低估了逐霾者的结界的力量,“事先已经做了防护,好像还是不够……”

“要不然算了吧,蛮干的话会受伤的。”维恩特感觉这种结界的反击要是直接触及身体的话肯定会留下很严重的伤。

“刚刚只是失误了而已。”晨曦刚刚被微微伤到的手已经附上了一层比之前更为明显的蓝色光膜,似乎是使用了更强的防护法术,“只要能在结界上写下几个符文就行了。”

在维恩特的注视下,晨曦的手再一次触碰了上去。

呲啦——

晨曦手上的防护变坚硬,结界防护时的阻力变大,那种触碰时的闪光比刚刚还要更强烈更耀眼。晨曦的手一刻也不敢停顿,迅速地写下事先记好的符文。这样的结界强度,如果是毫无防护的手接触到,肯定会被瞬间打成灰。

第一个符文写下。

喀拉——

明显的玻璃破碎声传来,晨曦手上的防护已经开始碎裂。

第二个符文写下。

吱啦吱啦吱啦——

空中不断激荡着那种火光,一开始那个如果叫火星的话,现在这个就可以叫闪电了。

第三个符文写下。

“啊……”

她的手已经被那样的火花打到了,晨曦脸上显露出了一瞬间的痛苦。这一下肯定比刚刚还要痛,但她并没有把手缩回来。

第四个符文写下。

晨曦的牙齿轻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痛苦的呻吟出来。即便是这样,她的玉庞已然汗如雨下,已经快忍受到极限了。

不过她的手依然没有停下。

而在一旁看着的维恩特,似乎感觉平日里美艳动人现在却显得痛苦不堪的晨曦已然要被强烈的光芒所吞噬。

“晨曦!”

他只能这么喊着,他想要帮忙,想要分担,但对魔法一无所知的他只有在旁边暗暗祈祷。

最终的第五符文终于写下。

光芒像被黑洞吸收了一样,瞬间暗了下来,方才眯上眼睛的维恩特才终于能睁开双眼。

因为瞳孔收缩,他的世界一片漆黑,在那片漆黑中,却只有一身白衣的晨曦像是带着亮光的身影站在那里。

方才的结界,在五个符文的作用下开了一个小洞。

“跟我进来,小心别碰到结界,碰着肯定就熟了。”晨曦的话语不是那么有精神,双脚同时迈了进去。

“喂,等等我啊!”维恩特在后面喊着,“这样闯进来就完全不是‘一点痕迹都不留’了啊!”

“没事,出去的时候补好缺口就行。”晨曦并不在意,“这个时间不会有人来这里。”

“这么说也没错啦……”

比起晨曦来说,维恩特考虑问题要更谨慎一些,晨曦则是那种雷厉风行的冒险或者说激进派。

“嗯,到了,这里。”晨曦为身后的维恩特闪开一个空档。

先前还在光线微弱,昏昏暗暗的树丛里穿梭,视野突然就开阔了起来。眼前的景象,已经让维恩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的潜意识根本就无法判别,这种景色究竟是现实,还是只能看见不能触碰的海市蜃楼。

蓝黑色的湖面在月光的映衬中轻轻地泛着波浪,似乎是随着天空中皎洁的圆月所给出的节奏优雅地舞动着。湖畔的草坪在夜风中俏皮地摇着脑袋,好像是在欢迎赏景的两人的到来。这里最美的并不是水,也不是月,亦不是草,而是周围最吸引目光的树。

完全晶化的树木就像水晶雕刻出来的一般,像巨大的灯笼,利用夜空中的皓月填充并点亮自己,让自己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条枝干都散发出幽幽的银光。不管站在哪个角度,总会有幽光飘进你的视线,若说蒙娜丽莎的微笑带给人的是神秘与好奇,那么这样的晶化树木带给人的就是神圣与惊叹了。

明明已经没有了生命,却焕发着比周围任何还有生命的树还要强烈的光彩。

有时,这样的死亡,这样的永恒,更加的美妙,更加摄人心魄。

幽蓝色的湖水,墨蓝色的夜空,月银色的树木,碧绿色的草坪,远处拥有模糊轮廓的艾米尔女神神像,这一切的一切,恐怕在这个星球上除了这里,就只能在画卷上看到了。

维恩特下意识地降低了呼吸的声音,他仿佛觉得任何打扰这片宁静的声音都是罪恶的。

不过有一个声音除外。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那就是晨曦有些兴奋,像醴泉一般格外清甜动人的声线。

维恩特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承认地点了点头。

他从来都没有因为赏景而去过什么地方,他也不是一个有情调的文艺青年,不过鉴赏美的能力,应该是每个人类与生俱来的。

像晨曦这样的贵族大小姐,所见过的世间胜景自是不少,就连她也不得不为这幅美丽的景色所折服,可见这里的奇景的确可遇不可求。

“坐到那边去吧。”晨曦提议着,指了指靠近湖边的草坪。

“等等!你的手……”维恩特注意到了晨曦的手指有什么异样。

“手,怎么了吗?”虽然晨曦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她下意识地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没什么,”维恩特并没能看透晨曦的话和动作,“可能是我多心了吧……说起来真是奇怪,我们居然会到‘黯’出现过的地方看风景。”

走了几步,维恩特找了一块较为干燥的草坪坐了下来。

“你想说我们没紧迫感吗?”晨曦捋了下自己的裙摆,抱着双膝坐到了维恩特旁边。

晨曦的身材一流是有目共睹的,用这种姿势坐下之后,本就穿的是短裙的她的腿部曲线更是展现得一览无余。完美的比例与长度,有些许的赘肉不过看起来一点也不多余,反倒是显得更为性感。这些都被近在咫尺的维恩特看在了眼里。

“那个……我说,这个……”维恩特支支吾吾的,他本来想提示晨曦是不是挨得他太近了,最终也没说出口,“算了,没什么……”

“呵呵,奇怪的家伙呢。”晨曦微微一笑。

她竟然又向维恩特的旁边移了一些,贴了上去!

看她的表情,显然这次是不怀好意的。

维恩特惊讶中本能性地想要往外移,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往外移了肯定就更百口莫辩了,现在保持镇静才是最理智的决策。

“咳!好吧,我承认……我现在有一点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了。”维恩特清了清嗓子,为了让自己的声音不因为紧张而变调。

“以前真的没有这种感觉?”晨曦仍旧觉得不太能想象。

“有过一次。不过,唉……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景色还是……算了,不提了。”维恩特欲言又止地说。

他和晨曦并不能算熟识,比较难以挑选话题。再加上维恩特想要说的那件事——也就是夏日祭的烟火,那些人晨曦也是认识的,不太方便。

“呵呵,不知是因为景色还是因为……人吧?”晨曦笑着试探着问。

“不、不是!你怎么会这么猜?”维恩特被猜中之后一下慌了起来。

“都写到脸上了啊。”晨曦莞尔,“不过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也不追问了。”

这样的话让维恩特松了口气,要是晨曦这样的高手真想要知道这件事的话,肯定会被她挖出来的。

“对了,比起那个,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一下……”晨曦说到这里,眼神却有些羞怯地撇开了。

“嗯,怎么?”

“就是……那个,嗯……那个……啊,果然还是太丢人了。”

维恩特偏了偏头,越听越迷糊。

“就是那个啦!”晨曦突然调高了音量,把维恩特都稍稍吓着了,“昨天不是遇见那两个逐霾者吗……那个,你们说的‘水漂’,是什么?”晨曦的话中有很多顾虑。

“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就是那个‘水漂’啦!看你们都知道的样子,那究竟是什么?”

“没玩过?”

晨曦摇了摇头。

“也没听说过?”

“昨天第一次听到。”晨曦的回答很老实,现在的她一幅谦虚向学的样子。

没有架子,能放下面子去询问一个身份卑微的殒,真是个很奇怪的贵族。

“好吧,果然是贵族家的大小姐呢。”维恩特笑着站了起来。

“你、你是在取笑我嘛……随便你啦,笑就笑吧!谁都有不知道的东西,不是吗?”看起来晨曦有些害羞了。

“其实是很简单的东西,有时候会玩的,我表演给你看吧。”维恩特在草坪中挑了一块比较扁平的石子,“那个,晨曦,能用个什么魔法把湖面照亮吗?一点点就好,不然看不清楚。”

“哦,好的。”晨曦的手指在空中划了几个小圈,一个小型的光球悠悠地飘向了远方的湖面,像一枚航标一样浮在了水面上,把周围十几米的范围都照亮了。

维恩特也调整好了姿势,手像扔飞盘一样,横着把石头扔了出去。

啪!啪!啪!

石头在水面上蹦蹦跳跳了四五次,沉到了水下。

“哇……”晨曦惊讶地张开了口,“这、这个怎么弄的……居、居然……石头能在水上这样飘着,不是应该沉下去吗?”

“你、你这么问我也不会解释……”维恩特挠了挠头,“上一辈教的,我们这样的孩子差不多都会。”

“这个不是魔法吧?”晨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又不是贵族,怎么会用魔法。”维恩特又捡了一块。

啪!啪!啪!

这次的石头只跳了三次,就从水上沉了下去。

“我试试!我试试!”晨曦很激动地捡起一块石头,也站到了湖边。

说实话,维恩特还从来没见过晨曦那么兴奋。

“嘿!”随着声音,晨曦手中的石子飞了出去。和第一次扔这东西的人一样,石头沾到水便沉了下去。

“扔得平一点,速度也要再快一点。”维恩特并没有笑,而是在旁边耐心做着指导。

不愧是晨曦的领悟力,在试了几次之后,晨曦已经可以扔出弹三到四下的石子了。

“哇,很厉害嘛,掌握得那么快。”

“还可以进步的,你看着吧。”晨曦似乎玩起了兴致,并没有收手的打算。

“要不然咱们来比赛吧。”

“当然好啦。”晨曦很高兴,看来就是这样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游戏都能让她兴奋得无法自抑。

“先说好不能用魔法哦。”维恩特事先规定了规则。

“嗯嗯嗯。”晨曦兴奋地点头

比赛不知不觉就进行了十几轮,先开始全都是维恩特在赢,直到有一次维恩特在失误的时候输给了晨曦,晨曦似乎就找到了自信。在那之后两人就各有胜负了。

维恩特也很吃惊,他虽然知道晨曦很聪明,没想到居然有那么强的学习能力,自己根本就没有怎么指点,她就基本上达到了随心所欲的程度。

在维恩特又一次落败之后,他露出了一脸苦涩的表情。

“唉,晨曦你怎么做什么都那么强啊。”

“说什么呢,不是还是你要强一点吗?”晨曦笑着,赢的次数多了让她很开心,“还是说,你很遗憾呢?”

“遗、遗憾?”维恩特困惑了。

“难道就没想过什么,手把手教我这样的事情吗?”晨曦眯起了翠色的双眸,微微笑着。

“才、才没有呢!那种事!”

“真的想的话,也是可以的哟。”晨曦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才不会想呢!”维恩特大声吐槽。

“哈哈哈。”晨曦开心地笑了出来,“安德鲁你这时候的样子真的很有趣啊。”

“有、有吗?”

“呵呵,你刚刚弹了几次?”晨曦稍稍恢复了表情。

“六、六次……”

“那就看我的。”晨曦又挑了一块石头站到了湖畔。

窸窸窣窣——

维恩特似乎听到了那边矮树丛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大概是什么动物吧。”维恩特对自己说。

窸窸窣窣——

树丛明显在晃动着,也有可能是风吹的,有些谨慎的维恩特还是注意了一下。

突然,维恩特感觉从树丛里扫过了一道寒气四溢的视线。

“我要扔了哦,看好。”晨曦对维恩特高兴地说。

“哦,好……”维恩特的视线偏回了晨曦那里。

“吼——”一道黑影飞速从树丛里窜出,直直地向毫无防备的晨曦扑了上去!

刚刚石子出手的晨曦感觉到了右侧的风声,一个像狼一般的黑影正亮出漆黑的獠牙向她扑来,只有咫尺之遥了。

晨曦向左想要撤步躲开,却已经来不及。

铛!

激烈的清脆碰撞声在空气中震响。

维恩特箭步向前,以他傲人的速度护在晨曦前方,手刃抗住怪物的上颚,手臂加力,将怪物扔了出去。

晨曦反应也很快,响指一弹,湖面上的照明魔法熄灭,黑暗中围过来的外物,也就是霾,一下失去了两人的位置。

在维恩特还在愣神之际,一丝冰凉柔软的触感缠上了他的手腕。

“快走!被包围了!”

霾在黑暗中的作战能力会提升这是常识,两人也不知道还有多少霾正埋伏着,逃跑是最正确的选择。

虽然说晨曦拉着维恩特在跑着,她的速度明显没有维恩特快。后方风声呼啸,草丛发出被踩踏的声响,显然是霾追了过来。

“不是有结界吗?为什么有霾!”维恩特不能理解。

“大概是……用魔法点的……那个光源吧。顺着苍能……的感觉就来了。”和维恩特不同,晨曦已经气喘吁吁了。

“要休息一会儿吗?”维恩特关切地说,“我抵挡一会儿没问题的。”

“不用……跑就行了……”

“可是!”

“说了跑就行了!听我的话!”晨曦的语气强硬了起来,“我可不希望你为了我受伤啊!”

维恩特听了这话就愣住了,身体机械地被晨曦牵着跑。

既然她说得如此直白,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看来她并不认为殒为贵族阻挡危险是理所当然的事,反而还很关心自己。或许这就是受宠若惊吧。

“既然这样。”维恩特低声说,跑到了晨曦前面,“我跑得快一点,把你速度带起来,身体受得了吧!”

“没问题!”晨曦坚决地回应。

从结界口迅速跑出,在霾追出来之前晨曦封上了结界,几只刹不住车的霾直接被结界烤熟。

“哈啊……哈啊……”晨曦紊乱地呼吸着,拼尽全力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没事吧?”维恩特担心地问,他的情况比晨曦好得多。

“哈啊……”晨曦双手支在膝盖上,勉强抬头看着维恩特,银发凌乱,精神憔悴,“看起来……你的状况不错啊。”

“嗯,毕竟每天都在锻炼,刚刚的只是热身而已。”维恩特不免有些骄傲。

“呵呵,”晨曦神秘地笑了两声,“那现在你转过去,然后弯腰。”

“哦、哦。”维恩特不明意图,只得照办。

他突然感觉身后重量压了上来,晨曦竟然爬到了维恩特背上!

发丝垂进他的眼际,体香飘进维恩特的鼻腔,虽然不是第一次,还是让她满脸通红。

“又、又要背吗?”维恩特有些为难地说。

“那你忍心我这么走回去吗?”晨曦笑着说,“明明腿都已经跑软了。”

“知道啦,知道啦。”维恩特无奈地把晨曦的双腿托住,触感十分柔软。

“呵呵,多谢了,安德鲁。”

在那之后,晨曦和维恩特离开了”祈愿湖”被封禁的区域,就和维恩特一起返回了”希欧拉贵族学院”的宿舍。晨曦在路上接到了弗拉沃的电话,弗拉沃说他拿到了逐霾者的一些关于晶化森林的调查资料,并且还有两份加密过的苍能痕迹。得知这个消息,晨曦打算明天到“星空与海潮”去一趟。

夜晚的”UrbanVerse”酒馆,迭戈正一个人边喝酒边抽烟地看着一叠资料,愁容深锁,正在苦恼着什么。

有人叩门,还没等迭戈回答,那人就急不可耐地将门撞开。

“喂,伊莎贝尔,你还是注意一点礼仪吧!”迭戈对伊莎贝尔这样我行我素的风格提出了意见。

“礼仪是什么?又不能吃。”伊莎贝尔走到桌边,不太爽快地拉出迭戈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把一堆资料摔在了迭戈面前。

“你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太好啊。”迭戈接过资料。

“有吗?”伊莎贝尔不承认,但语气将她不悦的情绪暴露无遗,“只是太无聊了而已。”

“是因为维恩特?”

“汝想多了。”伊莎贝尔听到这个名字,明显露出了些不爽的表情,“说起来,这东西,莉莉丝那孩子手上的布偶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哦,这样啊……”迭戈放下了自己正在看的资料,把伊莎贝尔带来的结果看了两眼,“很杂乱的苍能流动啊。”

“那是当然,经过了那么多手的东西。不过对于大名鼎鼎的大面包先生,这点难度小菜一碟。”

“虽然是赞美我还是感觉莫名的不爽……”迭戈知道现在看不出什么东西,就先把他放到了一边,“对了,伊莎贝尔,正好你来了,给你谈点事。”

“什么?”

“不好的预感,要开战了,蒙特利塔亚和萨玛拉斯。”

“呵,汝也开始相信那些战争狂人的煽动了吗?”伊莎贝尔声音很不屑,“有联合议会在,打不起来的。”

“联合议会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就连这次绯晶石这件导火索事件一样,给我的感觉是萨玛拉斯帝国就是准备挑起战争。”

“说来听听。”伊莎贝尔随意捡过迭戈桌上一瓶瓶装的啤酒喝了起来。

“很简单,我在蒙特利塔亚共和国军方的眼线里,没有一个人知道绯晶石被自己国家劫走的事,他们都已经算是比较高层的官员了。”

“承认就等于出卖国家了,就算汝等关系再好都不会和汝说实话吧。”

“所以只是推测,有些杞人忧天……你也知道,联合议会除了常驻威尔希兹的逐霾者之外就没有可以直接调派的兵力了。帕雷拉结束‘终结战争’的时日还不长,不会贸然再参与战事。兰道尔是农业国家,永远都是敌不犯我我不犯人。菲尼克斯已经灭亡。这么一来,开战的话,完全就是那两个国家之间的问题了。”

“那又怎么样?”

“我来讲我的推断,现在的兵力对比,蒙特利塔亚共和国基本没什么胜算,假设,从一开始,萨玛拉斯帝国的目标就是晶石的话……”

听到这一个词,方才懒散的伊莎贝尔的表情绷紧了。

“假设绯晶石还在他们手上,加上自己的岩晶石,以及蒙特利塔亚的风晶石,五块晶石他们就已经拿到了三块。虽然不知道这样的目的,但无疑这是非常危险的。”

“吾知道了,汝的意思是……”

“对,如果开战,我们一定要支援蒙特利塔亚,不惜一切代价。”

第二日,晨曦与维恩特便早早出发,到达了“星空与海潮”,在看到了那份加密的苍能流动扫描图以后,不出所料的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这些情报就算是上次的赠品吧。”弗拉沃走到了晨曦身边。

“这样……不太好吧?”晨曦推辞着说。

“没事的,你不都答应和我约会了吗,哈哈。”弗拉沃笑了,“这就足够了。”

“是吗……”弗拉沃都说到这份上,晨曦也不能再推辞什么了。

“对了,还有个东西……”

话音未落,弗拉沃就在桌子旁边单膝跪了下来,顺势就托起了晨曦右手的手掌!

“我,弗拉沃·拉斐尔,正式向薇尔莉特·晨曦小姐求婚,薇尔莉特小姐,我爱你!”

与此同时,他又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特别精美的盒子,取出了一枚设计很优美的戒指。

坐在旁边正在喝水的维恩特差点就把水喷出来了。

“好啦,拉斐尔先生,别开这样的玩笑,你看看安德鲁都被你吓成那样了。”晨曦倒是不慌不忙地取出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手上,“这不就是逐霾者的那种戒指吗?”

“呵呵,不愧是薇尔莉特小姐,”弗拉沃笑了笑站了起来,“一下就识破了呢……怎么样,有一瞬间是不是心动了一下?”

“谁知道呢。”晨曦很漂亮地躲过了弗拉沃玩笑似的追问,“也就是说,这个戒指的功能和逐霾者的完全一样咯?”

“其实也不是,现在这戒指只有记录和侦测苍能流动的功能。因为切断了与逐霾者交流网络的连接,他们才答应借给我。”

“没事,这样反倒还方便。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份加密的扫描图了……”

“这个的话……”维恩特突然开口了,“不如去找迭戈大叔吧,他的脑袋相当灵活。”

“怎么样,有办法吗?”

一小时过后,维恩特和晨曦来到了”UrbanVerse”酒馆的迭戈的办公室。晨曦问着已经对着扫描图盯着看了很长时间的迭戈说。

“呃,没问题……虽然想这么说,”迭戈抽了口烟,吐出了几个大小基本相等的烟圈,“果然破译有难度,不符合已了解的任何一种算法。扫描图居然能够加密成为数字……”

突然维恩特和迭戈几乎同时眼睛都亮了一下。

“对了,她应该可以!”维恩特兴奋地喊了出来。

与维恩特想到了同一个人的迭戈已经接通了电话。

“喂,机佬吗?我是迭戈,”听这个神奇的称呼,八成打去了“特拉奥雷工坊”,“对,我想借你女儿用几天……”

“你赶快跳进酒桶里把自己淹死吧你这个混蛋!”

唐纳德大叔的声音就连站在一旁的晨曦和维恩特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把听筒放在耳旁的迭戈耳膜差点都被震破了。

“别着急嘛,这一个月都可以让你来我这儿免费喝酒。”迭戈早就料到了唐纳德的反应,说了几句之后,电话就挂断了。

“已经成交了。”迭戈放下电话,对晨曦和维恩特笑着。

“这个死大叔究竟多么没原则啊……”维恩特低声暗骂着。

“说起来,你这段时间都没见到梅洛蒂了吧?”迭戈突然问维恩特。

“嗯,是的。”

“其实没想到你今天会过来,要是早知道的话,也能让伊莎贝尔来见见你。不过,”迭戈想了想说,“或许不见面才是好的选择吧。”

维恩特被迭戈的欲言又止弄得糊里糊涂的。

“那个孩子,就这样睡在那里,没问题吗?”晨曦指着另一边,正在沙发上睡觉的莉莉丝就算睡觉,她的手里也牢牢抱着那个棕熊布偶。

“嗯,估计是累坏了。这几天辛苦她了。”

“怎么回事?”维恩特关切地问。

“她死活不愿意放开那个棕熊,我们又必须要进行扫描,最后没办法,连同莉莉丝一起都算在了需要扫描的物件之中。本来是为货物设计的扫描流程,都在莉莉丝身上进行了一遍。”

“那不是很难受吗?”晨曦的表情中显出了恻隐之色。

“唉,我也知道,我们也都不忍心。”迭戈无奈地喝了口酒,“不过就算是这样,不管多么难受她都不愿意放开那个布偶。有些次我看到她哭了,她就是沉默,什么也不说。怎么说呢,很坚强的女孩子,嗯。”

维恩特打量着睡在沙发上,抱着布娃娃显得很安详的莉莉丝。她穿着一套洋娃娃一样的粉白色连衣裙,穿着一对白色短袜,配着一对黑色的凉鞋。像这样类似于玩具或者童话中公主的打扮出人意料还非常适合她。她的性格寡言少语,不过就现在来看,和平时生活中不喑世事的小姑娘没什么区别,有一种纯纯的可爱。

迭戈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喂,你好,‘UrbanVerse’。嗯,嗯……诶?你是说,想要维恩特·安德鲁的联系方式是吗?”迭戈笑了出来,“哈哈,你运气很好呢,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来,维恩特,你哥哥打来的。”迭戈把电话递给了维恩特。

“我哥哥?”听到这句话,维恩特又惊又喜。

“喂,维恩特,一切都还好吗?”

“当然,各个方面都挺顺利的。”

“那家伙,没对你做什么吧?”

维恩特脑中浮现了这些天晨曦那些雷厉风行的行为和处事方式。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感到反感,虽然有很多行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嗯,当然。”

“好吧,是这样的,‘帕雷拉国立大学’九十周年的创设祭马上要开始了,想邀请你过来看看。你也知道的,这次活动我参与得比较多。”

“呃,我倒是没问题……”维恩特有些犯难,“但是,晨曦那边我不知道怎么办。”

“争取让她也过来吧。”

“诶?她是贵族,没问题么?”

“说什么呢,这次又不是殒之间的活动。如果晨曦家的大小姐能够出席这次活动的话,一定又能为这次活动带来不少的人气的。我们这些做策划的,需要以大局为重,虽然我本身并不是很希望……唉,你知道的。”

“呃,那好吧,我努力一下。”

“谢谢了,果然是我的好弟弟。我还有工作要忙,先挂了哦。”

“嗯,好的。”维恩特放下了电话。

“怎么了吗?”晨曦问道,表情中有些疑惑。

维恩特把自己哥哥邀请自己和晨曦去参加创设祭的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

“嗯,可以啊,感觉挺好玩儿的。”晨曦很感兴趣地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维恩特有些不详的预感。

“嗯,到了那边,你仍然要充当仆人的角色。也就是一个要求,那就是穿上管家服。”晨曦故意将最后这几个字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这样的话被哥哥看到的话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不行的不行的!这样肯定不行!”

晨曦伸出了自己的手,把维恩特正慌慌张张到处乱动的脑袋拉住,半强制性地拉了下来,顶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维恩特炙热的体温与晨曦略冰的肌肤,这巨大的温差带来的触感让两个人都微微惊讶了一下。

“主人的话,仆人必须得照办对吧?这是游戏规则。”

维恩特正与晨曦对视着。在晨曦清澈透亮,泛着水光的薄荷色大眼中,似乎有一根绳子牢牢地牵住了维恩特的眼神,让他无法躲闪,无法逃避,虽然不情愿,仍旧是被动的被那秀美的双眸吸引得动弹不得。不只是眼睛,全身上下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似乎所有的肢体和经脉都被眼前这个如同小恶魔似的少女用奇怪的魔法封印住,只为他留下了一张可以说话的嘴,用来回答最基本的“是”或“否”。

维恩特以前从来就没意识到就连眼神都能产生如此巨大的震慑力。

“是。”

最后维恩特做出了回答,头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像是准备点头一样。

“呵呵。”得逞了的晨曦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缓缓放开了维恩特的脑袋。

就在将要放开的那一瞬间。

啪咔——

从大门处闪起了强烈的闪光灯。

放开维恩特的晨曦还有维恩特本人同时向门口看去,那里有个小女孩儿把拿着的相机从脸部放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梅,梅洛蒂?”维恩特惊呼了出来。

“根据计算,维恩特你现在是百口莫辩了。”

“不不不,等等等等!误会了!这都是误会!”维恩特急忙叫了起来,“还有为什么你这么快就过来了,还带着相机?”

“算出来的。早就知道你的劣根性了。”

“别用劣根性这么悲哀的词好吗?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真过分呢。”晨曦突然摆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用极为柔弱的女声带着几分忧伤地说,“明明刚刚那么主动的想要吻我的。”

看起来晨曦好像都要哭出来了一样。

“谁这么做了啊!”维恩特全力吐槽,又面对梅洛蒂那对冰冷如霜的鄙视的眼神,“别用这样的眼神啊!”

一阵微风袭过,一位少女已经在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到的情况下潜到了维恩特的身后,一柄黑白相间的镰刀架到了维恩特的脖颈之上。

“干、干什么,莉莉丝?”冰凉的触感让维恩特动也不敢动。

“睡觉,吵,醒了。”莉莉丝冷冷地说。

“抱、抱歉!不该打扰你睡觉的!都是因为他们……”

“死。”莉莉丝把镰刀挪了一挪。

“喂,等等等等!你们几个,帮我说句话啊!”

“我好像听见某个人之前的一句话还在把责任往我们身上推呢,对吧?”晨曦使坏地说着,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向梅洛蒂使着眼色。

“根据计算,我也听到了。”梅洛蒂两手一抄,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总之,维恩特平息这场混乱花费了一个多小时,在回到了晨曦的住所的时候,又被晨曦使唤来使唤去,在他把所有工作忙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了。

“今天弗拉沃在求婚的时候,你还是被吓着了吧?”晨曦问着忙完正在沙发上闭眼休息的维恩特,顺便端来了两杯红茶,与咖啡不同,晨曦泡红茶时的口味还是正常化的。

“嗯,的确……”

“是不是有点小紧张呢?”晨曦问出了和弗拉沃同样的问题。

维恩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他在这段时间之后终于明白自己对晨曦隐瞒她已经察觉的事情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他也就懒得再去掩饰了:“嗯,不知道为什么。”

“呵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晨曦的嘴贴到了维恩特的耳边,那种轻微的风吹进维恩特的耳洞,痒痒的,好像也掀起了维恩特心中的躁动,“好像挺开心的。”

这、这是在说什么!

维恩特惊讶地睁开眼睛,晨曦站起来走到了两三米以外,准备回房间了,正当维恩特想开口叫住她的时候,她却回头了,莞尔一笑。

“开玩笑的。”

说完晨曦便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少年,呆坐在那里。

创设祭当天,阳光明媚,天空澄澈,用来举办庆典是再完美不过了。

在学校很偏僻的一角,用仓库改建出的殒的专用寝室里,气氛并没有同外界环境一样那么喜庆,反倒,笼罩着一层阴霾。

“怎么样,潘多夫的状况?”希德威尔不安地问旁边刚刚给那个名叫“潘多夫”的男子做完检查的阿梅莉娅。

阿梅莉娅,拉米,瑞塔,潘多夫,以及希德威尔是这次策划部的核心阵容——主要是因为希德威尔这个领导者是殒,很多人并不愿意加入,这套阵容里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殒——当然,瑞塔是属于外援一般的存在。

“是累倒了吧,”阿梅莉娅收起体温计,“体温还算正常,身体有些虚弱。毕竟这些天都在各个项目的现场跑来跑去,和各个部门的人沟通,不仅累,而且和那些人打交道有时候也蛮受气的。”

“还真残酷呢,自己从头到尾参与策划了创设祭,却没办法亲自见证自己努力的成果。”瑞塔在旁边遗憾的说。

“是啊……原本说虚弱的话我去借台轮椅都要带他去校园里绕上两圈……现在晕过去了我也没办法,”希德威尔也是一副很惋惜的样子,潘多夫在这次策划中也功不可没,“阿梅莉娅,除了这点以外没有什么异常吧?”

希德威尔的意思是有异常就要送医院,对于殒来说从来都不会受医院的待见,以至于久而久之,小病就不会去医院了。

“没问题的,连输液都不用,休息休息自己就恢复了。”阿梅莉娅很有自信地说。

“这样吧,我们轮流在这里看守,剩下的人就去校园祭上巡视,顺便可以玩一玩,两小时换一班。”

“嗯,没问题。”阿梅莉娅,拉米,瑞塔三人都先后作答。

“那好,那就我先……”

就在此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您好。”希德威尔先接起了电话,“维恩特,你、你已经到了?好,那这样,你顺着进校门的右边走,岔路口会有路边,到标有‘仓库’的地方来。嗯,对……对,没错,好,那就这样……你们就先去玩吧,正好我的弟弟过来了。”

最后一句话是希德威尔对周围的朋友们说的。

“我也留在这里吧。”瑞塔冒了一句。

“诶,不用吧,这里很闷的。”

“没有你的话,一个人玩着也没什么意义嘛。”瑞塔贴到了希德威尔身上。

“呃……”希德威尔一脸尴尬地看着周围正用很不屑的眼光看着他的各位。

“唉呀唉呀,这不就是逐客令吗,咱走就是了。”拉米以玩笑的口气站起来,离开了房间。

“唉,学长和学姐真是的……”阿梅莉娅收起了诊疗用具,无奈地离开了房间。

“喂,我说,你能不能还是稍微注意一下环境啊……”

“你不觉得如果不是这样,谁都不会离开吗?”瑞塔笑着说,“他们肯定不会丢下你,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快快活活地玩的。个人英雄主义在咱们殒里面是行不通的哟。”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希德威尔无奈地说,“不愧是学姐……”

“咚咚咚——”过了一会儿,待阿梅莉娅和拉米走了之后,门被敲响,维恩特和晨曦来了。

“请进吧,门没有锁。”希德威尔说道。

“打扰了。”维恩特推开了门率先跨了进来,“哥哥好,嫂子好。”

希德威尔和瑞塔成为情侣的事情,维恩特早就知道了。

“不是让你别这么叫吗?”希德威尔象征性地否定了一下,他很清楚这没什么意义,不过当他仔细看了下自己弟弟的穿着之后,愣住了,“你这套衣服是怎么回事?”

正如先前约定的,维恩特正穿着管家服。

“其中有很多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维恩特一脸苦涩却又无能为力,而晨曦站在旁边,以一个旁人不易察觉的嘴唇弧度微微窃笑着。

“哦,是弟弟君啊。还有这位是?”瑞塔笑着说。

“薇尔莉特·晨曦,请多指教。”晨曦说着伸出了手。

瑞塔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把手伸出去。

“我来介绍一下吧,晨曦小姐是我们的贵宾,”为了缓解这样的尴尬,希德威尔站了起来,率先和晨曦握上了手,“感谢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到这边来。”

“嗯,能接到贵校的邀请才是我的荣幸。”

“这位,呃,是瑞塔·维克托维亚,是那个,嗯,我的……女朋友。”希德威尔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了。

“需要这么艰难吗?哦哦,抱歉,你好,晨曦小姐。”

“嗯,你好。”

“自我介绍完了的话,”希德威尔想了想,“瑞塔,要不然你带他们出去转转?”

“算了吧,这里我来看着,”瑞塔提出了不同意见,“你想和弟弟多说两句话吧。这里我来就可以了。”

“那行吧,那就麻烦你了。”希德威尔站了起来。

“玩得愉快哦,你们几个。”瑞塔笑着说道。

创设祭的宏伟壮观完全超出了维恩特和晨曦的意料,不愧是“帕雷拉国立大学”第九十个生日。有庞大的祭典花车,巨大的环形花海,由各个社团摆出的摊位,学生会方面组织的活动,俨然一次隆重的狂欢。

三人一直玩到傍晚,直到创设祭第一天结束,维恩特和晨曦才与希德威尔告别。

当晨曦和维恩特回到“希欧拉贵族学院”自己的住所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在天空的彼方,天与地衔接的地平线处只残余了些微的火红色。

“唉。”维恩特叹了口气,相当累了,“我去洗个澡,今天早点睡下好了。”

“嗯,你去吧。我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洗洗就好。”晨曦笑了出来,“累到了吗?”

“也不是,只是想早点休息。”

“那不是一个意思嘛。”晨曦继续微笑着,“要不要给你放一天假呢?”

“不用了,真的没事。”维恩特推辞着,不管怎么说一个贵族太体贴了让他很不适应。

“呵呵,真是的。”晨曦笑着用手摸了摸维恩特那长满头发的毛绒绒的脑袋,“奖励的话就好好接受嘛,真不坦率。”

不过,维恩特本能地向后一撤,把刚刚摸了自己脑袋两下的晨曦的手给躲开了。

这样的一个动作,让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维恩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并没有任何不能或者不愿意别人摸他脑袋的理由。只是这样的动作勾起了他心底深处的某些记忆,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苦涩。

“臭小子,想做还是做得到嘛!”

“哦,不错不错,你老爹都对你刮目相看了。”

“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绝不会这样就饶了你!”

或夸奖,或责骂,这些耳边从前经常响起的句子在维恩特耳边一一响过,这些话的内容都不一样,不过每一次,自己的父亲库尔都是这么说着,笑着摸着,或者按着自己的头,有些陶醉地笑着,看起来正享受人生最大的幸福。

维恩特知道这个动作的原因了。

每次自己的父亲这么做,自己都会很快闪开,露出一副不高兴的臭脸。

就像条件反射。

维恩特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看向晨曦,晨曦的表情也变得很复杂,有些难堪,有些自责,有些尴尬,有些失落。薄荷色的双眼中的水波失去了波浪,变得灰暗没有一丝生机。

维恩特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

“那我先去洗澡了。”晨曦淡淡撂下了这句话。

“那、那个!”维恩特想缓解这份尴尬,没话找话说,“晨曦你今天还有工作吗?”

“嗯,估计是没时间睡觉了。”晨曦回答道,声音显然没有刚刚开玩笑的时候有活力了。她自己也明白,维恩特的这种表现其实也是另一种方式的道歉,“待会儿马上要把戒指里得到的扫描信息导出来,戒指最多只能存储24小时的信息。明天的课还没预习,年级上还有应酬,小班级里还有舞会,明天可能会很晚才回来。”说完这些,晨曦便上楼去了。

穿拖鞋本质上是没什么脚步声的,不过维恩特感觉晨曦爬楼梯的每一步的脚步声,都重重地叩在了自己的心头。

不知怎么的,他产生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虽然很不愿意这么联想,的确像是一只忠犬被主人抛弃的那种落寞。

幸亏这样的落寞仅仅持续到维恩特从浴室里出来不久之后,因为突然,又从二楼传来了晨曦惊喜和兴奋的呼唤声,完全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疲惫与落寞。

“快上来看看,安德鲁!”

维恩特来到晨曦的房间外,晨曦正坐在自己的个人电脑前,湿润的头发还没被完全吹干,看起来是还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就急急忙忙投入了工作。

“怎么了?”

“你看这个,迭戈发过来的邮件,效率真是高呢。”晨曦指着屏幕上的电子邮件,“这边是原图,数字组成的,右边是破译图,已经解密成扫描图了。再来看昨天晚上收集到的扫描文件……”

像这样的工作维恩特只能在旁边听着然后默默点头,像电脑这种东西自己就连基本的操作都不会。

“昨天收集到的苍能痕迹按时间排列,都在这里。这个区域很奇怪,你发现了吗?这里有五种痕迹,全都被加上了密。”

“不不,先等等,有个问题我还没搞清楚,”维恩特听得有些迷糊了,“每个人都会有特有的苍能流动痕迹吗?”

“每个人的苍能流动痕迹都会有一个核心,核心是每个人所特有的,这和DNA的独特性的道理一样。”

“这样啊。”维恩特仔细看着,“这个时间,是我们刚刚到哥哥那里的时候吧。”

“嗯,当时房间里有三个人。我们到之前,有两人走了出来。”

“拉米和阿梅莉娅吧,我认识的,哥哥给我介绍过。”

“那这五个,就是拉米,阿梅莉娅,希德威尔,瑞塔,还有那个病人的了。”

“这样的话,又说明什么呢?”

“呵呵,这就用到邮件里的上次捕捉到的”黯”的苍能流动痕迹的加密原图了。”晨曦把两张图拖在了一起,“看看这个。”

维恩特震惊了。

“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七以上。”晨曦淡淡地说。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那个‘黯’,就混在这几个人当中。”

“不、不会吧!我哥哥他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嗯,嫌疑是很小……没有明确的证据还是不能排除。”

“我知道我哥哥的!他不可能会干那些事的!”

“既然你相信他,还那么着急干什么?”晨曦微微笑道,“先冷静下吧。”

维恩特听了这话,只好闭上了嘴。

“晨曦你,真的很厉害呢。”维恩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开口了。

“嗯,怎么了?”这句话倒是出乎了晨曦的意料。

“因为……思维总是那么有条理,各方面都那么优秀,感觉就像全能一样,让人挑不出毛病,很完美的样子。有时……真觉得你在闪烁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光芒。”

这些话都来自于维恩特的内心。虽然他自己在对话中完全不能触碰到晨曦自己的世界哪怕一步,不过刚刚所说的,完全是维恩特的真实感受。

听到这些,晨曦的表情顿了一下,并不像平时那样笑出来,只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那种样子,甚至,还有些落寞。

最后,她终于还是笑了,不过笑得很冷,有些自嘲。

“呵呵,这些,都是必要的……”

维恩特疑惑了。

“不,没什么……”晨曦淡淡地把话题敷衍了过去。

蒙特利塔亚共和国,一处小的废旧茅草屋中。

“终于要开战了啊,老呆在这里闲得身体都不听指挥了。”死爪从桌子边站起来活动起身子。

“那明明是酒精的作用好吗。”黄昏在旁边冷冷地吐着槽,显得有些疲惫。

“先不说那个,嗝……诶,又喝完了?”死爪很不爽地把酒瓶砸在了地上,玻璃渣四处飞溅,“那个,‘占领海尔曼德’这条指示是怎么回事?”

“当然就是让我们去把那里占领。”黄昏一脸不屑的样子,“那里是蒙特利塔亚共和国的防线上最重要的一个点,易守难攻,交通也便利,如果苍瞳那边发动进攻,那里一定是最大的阻碍。”

“我没问这个。马上就要打仗了,要我们做的就只有这个?也太无聊了吧。”死爪听说有战争,早就按捺不住大干一场了。

“我估计那里会有两万以上的守军,再加上我们占领以后还会有后续部队的进攻,我觉得也没什么难度。”黄昏对死爪表示赞同,“苍瞳的意思是这件事办好,剩下的自由发挥就行了。”

“呵呵,这么说就有意思多了,不然真配不上我‘死爪’这个代号呢。”

“你就尽管去胡闹吧,到时候别吵到我。”黄昏倒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致。

“还是这么孤僻呢,偶尔和大哥哥我一起去玩玩也不错嘛。”

“那也得等一千年之后你的酒味消失再说。”

“你这不等于直接拒绝我了吗?”

“就是在果断直接地拒绝你。准备好就出发吧,酒鬼。”

深夜,海尔曼德市政府钟楼楼顶,泛着青黄色光芒的钟表盘下,死爪和黄昏站在那里。

“你玩得太过火了。”黄昏责骂道。

“又怎么了嘛,那种程度的怪物他们用上‘机能增幅剂’很容易就解决了。”死爪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东边的街道,烟雾和尖叫声四起,看起来已经陷入了骚乱。

“也是,不然这任务就太没意思了。”

“话说,以一敌万的事情你经历过吗,黄昏大姐?”

“我没兴趣。”

“那就好,”死爪兴奋地说,“很久没有痛快玩一场了。”

“但你要知道,这件事绝不会那么轻松。我感觉会有人来搅局。”

“会有谁?逐霾者?联合议会?都不是威胁嘛……”死爪很不屑地说。

“SS级的逐霾者还是不要小看,不然会吃亏的,虽然我觉得这次他们不会出动。我感觉到的是另一股力量。”黄昏似乎正在思索。

“杞人忧天。不过话说回来,你的预感总是很准……”死爪扫兴地摇了摇头,“啊算了!想事情根本不是我的风格!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说完,死爪跳水一样从几十米高的钟楼顶上跳了下去。

“唉……”

黄昏叹了口气,取出了自己的随身携带的小提琴,拉了起来。

她并没有向音符里附加苍能,并没有引起周围任何的变化,不过那音乐的美丽却毫无变化,在一个无月之夜里,就像是新生的月亮,幽幽地闪动。

或许,这是这座城市最后的诗意了。

今天是难得的周末,不过对于晨曦和维恩特来说并不见得是假日。在他们面前,又多了许多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热度的资料。自从那天貌似抓住了”黯”的尾巴之后,晨曦就燃起了极大的干劲,就连一旁帮忙打杂的维恩特都不知不觉地被带动了进来,参与到了晨曦的调查之中。

说是被带动,不如说是被迫的。他如果不参与这件事也没事可做,再加上每当他现在想到那个强大得可怕的霜翼正在某个暗处埋伏着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的胆寒。

“呃,现在手上的证据还是太少了,”晨曦说道,“昨天刚刚得到了许可,把霜翼的苍能流动痕迹的扫描图从威尔希兹档案库里提取了出来,分清楚了在湖边两份加密的不同的苍能流动痕迹的归属情况,一份是已知的霜翼的,另一份从来没见过。”

“新的敌人,还是女性吗?”维恩特沉思着说,“瑞塔姐以及阿梅莉娅其中一个,是吗?”

“嗯。”晨曦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无论是谁,都让人无法怀疑呢。”

“会不会是乔装?比如,‘黯’利用变性之类的魔法伪装成男性?”

“你把魔法也想得太神通广大了吧。”晨曦轻轻地笑了笑,“虽然不是不行,你想想,让你去装一个女人,你能演得好吗?”

“不行。”维恩特摇了摇头,“总、总不会是瑞塔姐吧……我们一年前就认识了,她我很了解的。”

“那阿梅莉娅呢?”晨曦并没急着推断。

“我想想……哦,对了!哥哥说过,是转校生,上个冬天才转校过来的。”

“呵呵,也就说你认为是阿梅莉娅?理由,因为她是转校生,而瑞塔·维克托维亚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这、这也不是!只是……直觉、直觉吧!”

“没事的没事的。最重要的东西还没给你看呢。”她把一张纸推到了维恩特的面前。

“这是什么?”

“希德威尔·安德鲁,瑞塔·维克托维亚,阿梅莉娅,拉米四个人的不在场证明。”晨曦淡淡地说,语气很平常,不过看得出来表情已经很困惑了。

“四个人都有?”

“嗯,虽然很奇怪。”

“你这几天去问的他们?”

“怎么可能嘛……范围已经锁定了自然不能打草惊蛇了,都是旁敲侧击调查出来的。”

“这一桌子,都是?”维恩特越来越震惊。

现在桌子上堆着的资料恐怕已经可以用“斤”而不是用“张”来计算了,虽然不知道有多少是由她亲手整理编写的,不过就算有三分之一,对于课业也非常紧张的晨曦来说也是相当繁重的任务。

“嘛,差不多,呃……还有些不完备,不过进行初步的推理还是没问题了。”晨曦仍然有些不满足。

“真、真厉害啊。”维恩特有些汗颜。

“呵呵,如果你能见到我在家里的工作量的话,这些就不算什么了。”晨曦觉得这件事很正常,不过因为维恩特的夸奖还是让她不自觉地轻笑了出来,“本来在大学就已经像度假一样了,要是没有这些事忙忙反而很不习惯。”

“和我的人生观完全不一样呢。”

“呵呵,不过看你这段时间也跟得上我的节奏嘛,值得夸奖。”

“还好啦……不过这样忙下去确实吃不消。”

打扫卫生,整理房间,做饭,各种各样的杂务,完全已经让维恩特精通甚至是习惯了管家的工作。这并不是维恩特所愿意做的事,要是在家里,肯定早就一百个不乐意了。不过在这里,尤其是在晨曦面前,他却感觉自己什么火也冒不起来,什么牢骚也发不出来。

“要不然让你休休假吧,周末也要工作挺难为你的。”晨曦体谅地说。

“诶,那、那倒不用……让我稍微晚点起床就行了,周末的时候。”

“不行。”晨曦用半严肃半玩笑的俏皮语气说道,“就连休息都要拒绝,究竟是不坦率到什么程度了呀。”

“才、才不是!”维恩特想要反驳,感觉自己像是被晨曦看扁了一样。

“好啦好啦,别再说了,我知道你也想回工坊还有酒馆看看吧,我想他们也挺担心你的。不过,首先还是把这里的资料讨论一下吧。”

晨曦每次的话总能点中维恩特心中的关键,被这么一说,维恩特只能沉默地接受了。

“你的哥哥正和拉米在忙创设祭的准备工作,两个人估计可以互相证明,周围的证人也很多,嫌疑很小。瑞塔·维克托维亚当时正在城市里的一家咖啡馆里看书,阿梅莉娅和自己的朋友在图书馆里。如果想要找到犯人的话,就要想办法推翻其中的一个不在场证明才行。”

“也就是说,根据以上的种种线索来看,我们的重点目标应该是那个叫做阿梅莉娅的,以及,瑞塔姐,是吗?”

“嗯,对,正好今天是周末,我打算到这两个地方去调查一下。”

“那、那我也去!”维恩特坚定地说。

“说过要给你放假了,”晨曦笑着拒绝了维恩特的好意,“比起陪我去调查,我觉得让你回去见一下伊莎贝尔小姐会更有意思呢。”

听到晨曦这么不经意地一说,维恩特被吓得浑身冒冷汗。

接下这份代理工作到如今,维恩特一直都在做各种各样的杂务,偶尔和晨曦一起分析下事件。如果不算维恩特自己例行的身体锻炼,根本就没有为了召唤出凤凰神做任何的努力。像这种状态的自己如果出现在伊莎贝尔面前,不被碎尸万段都算万幸了。

“请务必让我与你同行!”维恩特的气势就差下跪了,毕竟尊严与生命维恩特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啊啦,不至于这么害怕吧?”晨曦眯着左眼看着维恩特,“勇敢面对未知的命运才是真正的男人哟。”

“你以为这种命运是谁造成的啊?”维恩特毫不客气地吐槽。

“好吧,如果你觉得一直不去见她会让处境有所好转的话,我不勉强你。”晨曦威胁似的丢出这句话,“伊莎贝尔小姐是怎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吧。”

维恩特又被说得哑口无言了,不过随即他却注意到了另外的情况。

“等一下等一下!我从开始就觉得很奇怪了,你今天好像无论如何都想把我支走似的,又是放假又是见伊莎贝尔的,究竟你一个人想要干什么?”

晨曦整理资料的手停了下来,她着实没有意料到从来都被自己两三句就给压制的维恩特居然能发现这一点:“你、你忽然在说什么啊?”

“别掩饰了!今天你的态度太奇怪了。”维恩特见到晨曦的反应知道自己果然猜中了。

“没、没有啊……你太敏感了。”晨曦强撑着笑颜,不过看起来很僵硬。

“那我就偷偷跟着你好了,其他的我不敢说,跟踪术我可是学过的。”维恩特阴阴地笑着。

其实就连这一点都是在虚张声势,他对于跟踪术唯一的了解就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晨曦的表情愣了一瞬,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的,一个仆人居然还会干涉主人的事,看来调教还完全没到位呢。”

“在你达成你和伊莎贝尔之间的约定之前,我可不会从心里承认我变成了你的仆人的。”本来维恩特都差点把这事儿忘了,刚刚的那句玩笑却让他想起来了,现在给他的感觉是自己这段时间得到的唯一报酬就是分文不少的日薪,但如果当仆人能获得的利益只有钱的话,维恩特宁愿不要这些报酬。

说不定这个贵族,从一开始就在利用自己?

用自己娴熟的交涉术说服别人,利用自己达成她的目的?

虽然面前的这个贵族确实没有让维恩特有过多的戒心和疑虑,她的行为举止也和维恩特心中的贵族有不小的差别,不过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哥哥也经常叮嘱,再怎么说,贵族还是贵族,殒还是殒。

维恩特刚刚那句话,彻底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两人对视着,沉默着,不过这一次,维恩特坚毅的眼神并没有避让。

“抱歉……”晨曦嘴唇轻濡,最后竟然吐出了维恩特最想不到的词语。

维恩特的脑海中像是有地雷炸开了一样。

“玩得太开心了……不知不觉的就把这件事忘了……”晨曦有些内疚地说,“这段时间我真的很高兴,以前在家里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只有在伊莱恩来我家,或者我去她家玩的时候,我才会感受到一种快乐。自从上了大学以来,尤其是你住到了这里之后,这种快乐的感觉几乎天天都有……真是的,真不像样啊,怎么就忘乎所以了呢?这样,下周就开始吧,怎么样?”晨曦笑了笑,并不是平常调皮的笑,淡然的笑,愉快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

居然只是“忘了”这么单纯的理由啊!

晨曦这样的人,想要编理由的话,维恩特肯定看不破,单纯的理由反而不像谎言。

“好、好啊……”维恩特看着面前的晨曦,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能够完全以无所谓的表情说出那么多杀伤力极强的台词的晨曦,也很不简单了。要不是维恩特经过这段时间稍微了解了晨曦的思维模式的话,说不定就把刚刚的话误解成表白了。

“不、不过,刚刚那些话,算什么?”维恩特感觉自己舌头已经打结,脸颊也非常非常烫了,他只有把自己的脸给撇到一旁,试图不让晨曦看见。

“原谅我了吗?”晨曦的声音楚楚可怜,这种声音用来请求原谅实在再合适不过了。

“嗯。”维恩特除了点头以外没有其他选择。

“呵呵,那么刚刚的就算玩笑吧。”

“太狡猾了!”这样有气势的一次吐槽,让刚刚有些尴尬的气氛回归平常了不少,“那能告诉我吗?今天为什么打算一个人出去,听了之后我肯定会乖乖消失的。”

“好吧,其实,”晨曦顿了顿,“今天是莱文特想约我出去逛逛,我也就和他顺便去调查一下,”晨曦缓缓地说,意识到维恩特的表情起了变化,“你知道的,他并不喜欢殒。啊!不用担心!调查‘黯’的事我没告诉他!只是让他陪我去而已,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不、不是……”维恩特知道晨曦是误解了自己表情的意思了,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用了一声叹息代替。

“那么我就先走了。”半晌之后,维恩特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离开了别墅。

莱文特·冬泉,维恩特都快要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薇尔莉特·晨曦的未婚夫。

不知怎么,行走在帕纽斯街道上的维恩特,就像行走在与行人,商铺,阳光,风都不同的另一个次元里。也不知怎么,他的心中充斥着一种似曾相识,却又不可名状的哀伤情感,让他感觉几近窒息。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寂寞”?

埃米尔伦斯大陆中心,浮空城威尔希兹,一个斜戴礼帽的男子正打着电话。

“喂,黄昏姐吗,我是苍瞳。”

“别叫我姐,你比我大很多。”黄昏对年龄这个问题很介意,“会议出结果了吧,刚刚结束就给我打电话,就不怕被监听吗?”

“呵呵,你也太小看泠锋的技术了吧,他的加密技术是独一无二的。”

“结果呢,一定成功了吧。”

“当然,毕竟我苍瞳大人都亲自出马了。对了,你们那里准备好了吧?”苍瞳显然指的是占领海尔曼德的事。

“死爪干劲儿很高所以就让给他了。”

“别这么就把责任推掉了啊!而且他果然是把这件事当成在玩了吧!”

“死爪不就是那样的人吗。我说过的,我不想和酒鬼共事。”黄昏毫不留情地说道,不过下一秒她又妥协了一下,“在市中心拉两首小提琴,就可以了吧。”

“哈哈,那当然,黄昏姐都出马了还有什么完不成的事。”苍瞳高兴地说,他心知黄昏小提琴的破坏力。

“我先告诉你,这次的行动绝不会像你想的一样那么轻松,”黄昏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冷,此时更添上了几分严肃,“有股力量正打算阻止我们,不是逐霾者,也不是军队,是另外一股绝对会被我们忽略的力量。”

“是什么呢,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国家根本也没有参战的可能性啊……”既然是黄昏说出的话,苍瞳不敢轻易地忽视掉。

“现在不需要想,我们根本想不到的。在战场上相见的时候就明白了。”

“呵呵,黄昏姐你让我很期待呢。”苍瞳笑了,“能够阻止三个”黯”的进攻的力量,恐怕这个世界上还不存在吧。”

帕雷拉的首都帕纽斯,维恩特在去工坊探访之前决定先去酒馆一趟,一是为了去见一见酒馆里的诸多好朋友,二是打算去见伊莎贝尔。

在他和酒馆里的朋友打了一圈招呼之后,他终于了解到,自被伊莎贝尔纳为**隶的传说之后,现在又在传说他被富婆包养终生了。他为了这件事辩解吐槽了很久,以至于还没到中午,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有些脱力地,维恩特来到了迭戈的办公室。

当他的手要抓到门把上的时候,门就被里面的人粗鲁地拉开了。这个拉开门的人,维恩特根本就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将近过去了两年,不过这个人的相貌,他的说话语气和方式,他左眼中散发着淡淡黄光的秋麒麟草瞳铭,都让维恩特沉睡了的记忆苏醒。

这个人,就是伊普顿自己读过的那个高中里最大的殒的组织“麒麟”的首领,扎罗夫·凯雷斯迈。

维恩特想着,又想起了他和迭戈的姓是同姓。

他记得当时迭戈大叔很干脆地否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啊?现在扎罗夫出现在这里,让维恩特实在不能接受这仅仅是个巧合。

“哦,是你啊,好久不见。”

相比起两年前,眼前的扎罗夫显得更加成熟与稳重,双眼中也少了一些当年锋芒毕露锐不可当的霸气。

“好久不见。”维恩特淡淡地应了一句,毕竟两个人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

“听说你被晨曦大小姐包养了,真是有一手呢。”

想起晨曦正在外面同冬泉在一起,维恩特也说不清自己心中为何会有一丝烦闷在涌动。面对眼前家乡的旧人的又一次调侃,他不能发怒,只能淡淡敷衍过去。

“嘛,算是吧。”

他从扎罗夫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他知道眼前的扎罗夫只是个光线扭曲出的虚像而已。

“那祝你好运。”扎罗夫顺着楼梯下去了。

在维恩特走进房间的时候,迭戈仍然坐在那里边喝酒边抽烟,在另一边,莉莉丝左手抱着自己的棕熊布偶,玩着一个魔方。

“大叔你一点都不介意啊,还有个小孩子在这儿你就把这房间弄得乌烟瘴气的。”维恩特一边努力适应这间屋子独特的味道一边说道。

“唉呀,别在乎这些啦,”迭戈笑着说道,“对吧,莉莉丝妹妹?”

莉莉丝什么也没说,只是摇头表示她并不介意。

“并不是说她不介意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吧!”维恩特毫不客气地吐槽。

“好啦好啦,我们还是先来谈正事吧……”

“正事?”

“嗯,经过复杂的分析之后,我们发现,莉莉丝手上的棕熊布偶上除了最明显的莉莉丝以及帕布洛的苍能痕迹之外,还有一些不明的苍能痕迹。”

“你不是说这个布偶经过很多次转手吗?那么就算有其他人的也不奇怪吧。”

“你看这个。”迭戈从他的酒杯下抽出两张被酒沾湿了一半的资料。

“这种重要的资料你能不能对它们好一点……”维恩特无奈地说,不过在他看到这份资料之后,他刚刚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这是?”

“没错,左边是我和小梅洛破译出来的解密之后的苍能痕迹,右边是从棕熊布偶上提取出来的。”

“也就是说……”

“嗯,这个棕熊布偶,恐怕是和一股不明的强大力量有过密切的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下,这份加密过的苍能痕迹是哪里来的?”

维恩特陷入了沉默,晶化森林的事件因为考虑了对社会安定可能会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公开,而这件事也触及到了“黯”调查的核心,晨曦特别叮嘱过,这件事绝不能告诉其他人。

不过他也知道,“黯”这种强大的怪物,只凭晨曦和自己,势必是势单力薄。

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就是自我的性命,与同他人的约定之间的抉择。

“抱歉,我不能说。”维恩特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好吧。”迭戈看见维恩特的眼神,叹了口气,“不过,你和晨曦小姐一定要小心。”

维恩特脸色就变了,他根本不知道迭戈是怎么觉察到的。

“还有一件事,这是我和伊莎贝尔共同的意思。”迭戈没有理会维恩特,接着说道,语气变得凝重,“你也知道萨玛拉斯和蒙特利塔亚的严峻局势吧?”

“嗯,有所耳闻。”

“伊莎贝尔现在不在这里,我就代为传达了,她说帕纽斯的意思是,一旦开战,你必须马上随同伊莎贝尔赶到前线。”

“为、为什么?”

战争和自己,怎么想都没有必然联系啊?

“像你这样的人,也就是被认为是没有能力的殒,不出所料的话,在蒙特利塔亚还有两个,你们的任务就是在他被战乱掠去生命之前,把他们营救回来。”

营救神使,的确是身上的责任。

但维恩特明白,上战场就意味着随时有可能送命。

他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心里又莫名地在抗拒着这件事。

“我会去说服帕雷拉政府对个人参战视而不见的,如果你能在加入蒙特利塔亚方面军之后立下战功的话,也可以借蒙特利塔亚的名义申请成为逐霾者,这样比你拿到‘上级代理证’还要快,这对于你来说也很好,不是吗?”

维恩特一直沉默着,思考着。

这样的话,就可以成为逐霾者了,是吗?

这样的话,就可以完成自己的梦想了,是吗?

这样的话,就可以更好的向伊诺莱特复仇了,是吗?

这完全是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提议,除去本身的生命危险之外,报酬可以说异常丰厚,要是平常,维恩特肯定一口答应,但这一次,他竟然无法说出哪怕一个字。

他迟疑了,犹豫了,也因为此,他终于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了。

比起这些,现在的他更希望能和晨曦在一起,把这里的调查完成。

对家乡的依恋?对改变的厌倦?对现实的满足?

都不是。

似乎自己愿望的重心,是集中在“和晨曦在一起”之上。

这种感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不知为什么,曾经用尽自己全部的意志立下的愿望和目标,在此刻对自己竟然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他完全不知道答案,又或许是,知道,但不愿意承认。

“抱歉,不过……我能拒绝吗?”维恩特经过了深思熟虑,说出了这句话。

不光是迭戈惊讶了,就连一旁一直玩着魔方的莉莉丝的手也停了下来。

“是吗……看起来,你还有所依恋呢。不过,这是不能被拒绝的事。”

“为什么?我不能决定自己做什么不做什么吗?”

“很遗憾,是这样的。”

“凭什么?”维恩特已经渐渐淡忘了刚刚的思想挣扎,完全为了自己的尊严和意志在辩驳。

“力量越大,责任越大,我知道你在这里还有某种依恋,不过,你的瞳铭,必须要让你为这个世界担负起责任。”

“既然这样,我把我的左眼刺瞎就行了吧!反正我已经一无是处地活了十多年,有没有这个力量,我根本就不在乎!”

咆哮之后,房间中一阵死寂。

他的话语不无道理,很符合他的性格,迭戈知道,维恩特说出来就一定做得到。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莉莉丝扭动魔方的小小声音,不知持续了多久。

“好吧……我会争取时间留给你让你转变想法的,不过你要知道,现在的你只能努力去转变,别固执地坚持着想要拒绝。”

“这又是为什么?”意识到自己口气有些差的维恩特冷静了一点。

“你知道伊莎贝尔这个人,就算用绑的,也会把你带上战场。”

离开酒馆之后,维恩特到”特拉奥雷工坊”造访并且吃了晚饭。唐纳德大叔和梅洛蒂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变化,这让维恩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感。

“听说你的雇主,是贵族啊?”唐纳德大叔在吃饭的时候问道。

“嗯,是的。不过以前见过几次,还算认识。”

“真是稀奇,贵族会雇佣殒什么的,”唐纳德大叔无奈地说,“难道说像女人缘这样的东西也是可以从父辈继承的吗……”

“怎么?”维恩特没太听清楚最后一句。

“呵,没什么。”

“根据计算,维恩特是被包养了无误。”梅洛蒂很斯文地吃着饭,毫无表情,吃饭对于她来说一直就只是个不得不做的任务。

“别说成这样啊!也就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维恩特表示强烈抗议,这个新的身份让他今天已经被调侃了一天了。

“维恩特你要知道,你在帕纽斯的舆论界已经名气不小了,”梅洛蒂说着,“根据计算,街头巷尾的人基本都知道你是全国最强之殒的**隶,又被知名的贵族的千金包养,很多人都羡慕嫉妒恨呢。”

“这些身份哪一个是属实的啊!被这样嫉妒不是太冤枉了嘛!”

“行啦行啦,维恩特你加油干,你的工资完全解决了我酒钱的问题呢。”大叔一旁笑着说。

晨曦支付的工资都是转进工坊的银行卡里的。

“你毫不犹豫地就把我的血汗钱全换成酒了吗?!”维恩特又惊又怒地吐槽。

“怎么可能!你唐纳德·特拉奥雷大叔是这样的人吗!”大叔义正言辞地反驳道,“我还给你剩了四分之一的!”

“才四分之一啊!”

“顺带一提,那个是税前的四分之一。”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吐槽了。”维恩特低下了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时,前台的电话响了。

“我去接吧。”梅洛蒂放下餐具,快步去接电话。

两分钟之后梅洛蒂从电话边回来:“是那个贵族打来的,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听了这句话,维恩特的心中不知为什么悸动了一下。

“怎么了,看你的表情?”喝了些小酒的大叔问道。

“没什么。”

维恩特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要是所有的情感都是一根线,那么维恩特的脑海现在已经完全缠成了一团乱麻。正因如此,他现在莫名地不愿意见到晨曦。

这样的情感,好像在面对塞蒂的时候也出现过。

不过晨曦的洞察力并不是塞蒂能够比拟的,要是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回去,不知道又会被晨曦用什么方式好好地逗弄一番。

“根据计算,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急切,感觉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对你说。”

在这方面,梅洛蒂的感知能力并不比晨曦差。

“估计是有结果了吧。”维恩特吃完了最后一口,站了起来。有一瞬间,听到“有话要说”的维恩特联想到了另一个奇怪的方向,不过下一秒他才发现说出来的这种解释更加合理,“我就先走咯,大叔,还有梅洛蒂。”

当维恩特关上门的响声还没消去,大叔又开口了。

“怎么了,小梅洛,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什么,”梅洛蒂脸色还是那样平淡,“其实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有满满的疲惫,以及些微的失落。”

过了一会儿,一直都在犹豫不决的维恩特终于回到了位于”希欧拉贵族学院”的晨曦的宿舍。在调整好自己忐忑的心情之后,他艰难地按下了门铃。

听见一阵正逐渐接近的脚步声,门被轻轻地拉开。

维恩特看见开门的人,就那样愣在了那里。

晨曦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色睡裙,头发正披散着,有三分之一还在微微地滴着水,应该是正在吹头发。她的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味香波的味道,或许这样的比喻有些俗套,不过她的确很像刚出水的洁净的白莲花。

“回来啦。”招呼不温不火,在维恩特耳中显得格外冷淡。

“嗯。”有些奇怪,维恩特走进屋中。

浴室是独立的,维恩特还从来没见过刚出浴时的晨曦,现在她在前面缓缓前行的姿态依旧优雅,身姿在若隐若现的轻纱的遮盖中端庄地轻动,在神圣中还带有几分性感。

“你先去洗个澡吧,待会儿要给你讲些事。”晨曦淡淡地说,没什么精神。

“调查的事吗?”

“嗯。”晨曦点了点头,“除此之外……算了,先来再说吧。”

“哦……”维恩特看得出晨曦精神很不好。

突然,维恩特意识到了什么,背脊流下了冷汗。

该不会,是和冬泉那家伙发生了什么吧?

在维恩特很简略地很急躁地处理好个人的卫生问题之后,他叩响了晨曦的房门,在得到许可之后走了进去。

“就坐在那儿吧,安德鲁。”

晨曦以有些疲惫的姿势坐在桌子前,她的上身伏在桌子上,头枕在放在桌子上的右手上,像是要睡着了一样。柔顺的银发已经被吹干,不过湿气并没有减退多少,依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哦……”维恩特动作僵硬地坐到晨曦的身旁,那个距离靠得很近,维恩特感觉每次呼吸都能闻到晨曦身上传来的香波和体香混合的香气。

“来看看这个。”晨曦用另一只没被枕着的手拿着铅笔,在眼前的资料上给维恩特勾画起来。

“你哥哥希德威尔以及拉米在那个时间点确实是在讨论创设祭的事,可以排除嫌疑了。接着是瑞塔,她当时去的咖啡馆我也去调查了,根据当时当班的服务员的记忆,当时瑞塔确实是在那里。”晨曦说道这里顿了一顿,“最奇怪的就是阿梅莉娅了,我问过和她一起去图书馆的人,有两个,她们都全然否认了当时在图书馆的事。她们不仅没有见到阿梅莉娅,两个人也没有互相见面,都在忙各自的事。”

晨曦这么说着的时候,维恩特一直努力地想要集中精神,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往哪里放。他一直都不敢和晨曦深邃而又水灵可爱的眼睛对视,晨曦的睡衣并没有扣紧,第一二个扣子都是松开的,再加上晨曦还是那样的一个毫无防备的动作,睡衣里面的部分已经看得到七七八八。

“也就是说,她的证言和证据抵触了吗?”虽然手足无措,他还是勉强抓到了话的重点。

“不过最奇怪的就是,在图书馆的刷卡记录上,却的的确确有那三个人,而且就是在两小时之前进入的,在目标时间之后,她们又的的确确刷了卡离开了图书馆。”

“这个……怎么可能?”

“就是啊,图书馆只允许本人刷卡的。”晨曦也在沉思着,左手握着的铅笔随着她纤白的手指转着。

经过这几句交谈,维恩特也明显感觉到了差异。今天晨曦说话,完全没有调侃,只是干瘪地陈述自己的内容。或许是因为累了,但晨曦这样态度的转变还是让维恩特很在意,那种顾虑也越来越强烈。

“那行吧,就这样,你先去休息吧,我有点累了。”

维恩特知道或许是自己敏感了,不过他还是打算问问。

“今天,和冬泉发生了什么吗?”

这句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冷了下来,感觉就连呼吸中的水汽都会结成冰晶。

晨曦放下了铅笔,进入了沉默。

维恩特坐在那里,仿佛刚刚的那句话就是一句给自己施放的石化咒语,让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呆在那里看着眼前表情总是在微妙变化,像是秋天阴晴不定的天空似的晨曦。

“唉,明明这种时候,只需要骗骗你就行了……”半晌过后,晨曦突然笑了,摇了摇头,语气中尽是无奈与自嘲。

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她不想骗维恩特吧。

“今天,我和莱文特他吵架了。”

“怎、怎么了?”

在维恩特的印象中,不管什么时候莱文特·冬泉对晨曦都是服服帖帖的,并不是会和晨曦吵架的那种类型。或者说,晨曦在与冬泉的关系上总是占据主动。

居然那个冬泉也会和晨曦吵架,真没想到呢。

“说起来,也是这件事。你今天也该听说了吧,什么包养之类的传闻,不知道为什么会起这样的谣言,总之,传到了莱文特的耳朵里。因为这次调查的特殊性,我打算事情结束再告诉他,不过他现在就知道了……唉,还是怪我自己太不注意了。”

“因为我是殒,所以就……”

“嗯。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不过……我却不能同意他的建议,我给他解释过很多次,说安德鲁你和其他的殒不一样,没有危险。但他就是不能接受,没办法……这是贵族的教育方式,从小的思想,我知道的。”晨曦的眼神中透出的不是忧伤,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和寂寞,“或许我这回的固执真的惹他生气了,而且……他也似乎意识到我有事瞒着他。”

维恩特没想到,晨曦会这么在意别人的想法,也没想到,她对调查这件事,竟然也有这么坚定的觉悟,不惜与自己的未婚夫吵架。

“对不起……”维恩特找不到任何的话,只有这句从口中流出。

“你不用道歉的,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错。只是,稍微有些难受而已……或许也是自己累了吧。”晨曦的声音有气无力的,维恩特从没见过晨曦这么没精打采而且失落万分的神情。

“我嘴笨,脑子也笨,没怎么安慰过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看见如此失落的晨曦,维恩特忍不住开口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觉得非说不可,“你和冬泉之间的事我也什么都不了解,也没办法帮你。不过,我还长着一对耳朵,我是殒,你是贵族,交际圈根本没什么机会重叠的吧。我听别人说,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给一个与自己生活毫不相干的人,会让自己轻松一些。我觉得,这样的事你可以说给我听,或者,把我当成出气筒什么的,都可以。只要,你心情能够好些的话……”

“呵呵,这不是挺会说的吗?”晨曦忧郁的表情上终于挂上了笑容,她的左手本能地抬起,想摸维恩特的脑袋,但又想起了那次尴尬,手伸到一半又卡住了,“哦,抱歉,我忘了你讨厌这个。”

“没事的,只要你高兴的话。”

似乎有股神秘的力量指引着,他用自己的手抓住了晨曦那只手的手腕,有些强硬地拉到了自己的脑袋上,让眼前的贵族摸。

晨曦见到这个动作,愣了一下,旋即很幸福地笑了出来,手享受地动了起来。

“除了老爹老妈,晨曦你还是第一个呢。”

“是、是吗……呵呵,没想到,今天是你占据了主动呢。”晨曦露出了平时那狡黠的笑容,不过对于现在的维恩特看来,就像是救赎一样,“作为报复,明天一整天的调查,要一直陪着我哟。”

“嗯!”少年喜悦地点头。

第二天,维恩特和晨曦来到了帕纽斯的市中心。直到现在,维恩特才真正理解了“繁华”这个词的意义。

这个现代化城市的中心,作为一个约会的场所也很合适,在这片范围里所有年轻男女所热爱的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很容易就能玩得忘记时间。不过对于像维恩特这种严重与前沿潮流脱轨的人来说,到了这样的地方除了惊叹,也没时间诞生什么新的想法了。

那个习惯了这些的贵族大小姐,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他们的路线没有迂绕,直直地来到了瑞塔的证词里提到过的地方——”Fantasy”咖啡馆。

“不是有人为瑞塔姐作证了吗?为什么还要到这个地方来?”维恩特很不理解。

“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这边终究是人证,那边是物证。”

“可是明显那边很有问题啊!图书馆数据错误也是很有可能的!”牵扯到自己哥哥的女朋友,虽然维恩特不相信瑞塔会是什么“黯”,他本能地还是想早些帮瑞塔洗去嫌疑。他还担心,就在这在他看来并不必要的调查中,“黯”可能会听到风声而逃走或者酝酿计谋,自己和晨曦这段时间的努力就泡汤了。

“我两边都会再查一遍,你先冷静冷静,这种心态是找不到客观结果的。”晨曦在前面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这家咖啡馆的设计风格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只是因为位置处于市中心的一条相对较小的支路里,拥有难得的安静,对于匆匆忙忙的国家心脏来说,这份安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正因为如此,愿意到这里来谈生意或者单纯地悠闲一下发发呆的顾客并不少。

走进深色调的木色世界,窗外斜射进来的暖暖的阳光都被窗玻璃染上了一丝深沉和忧伤。在这样一个天然形成的寂静的店铺里,维恩特和晨曦并不打算去违碍这样的气氛。

“据那天服务员小姐的说法,瑞塔是坐在那个靠窗的角落的位置看书的。”晨曦指着那边一个有人的座位说道。

维恩特顺着晨曦的指向看过去,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扎罗夫?”维恩特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

晨曦仔细看后也说道:“仔细一看,好像真的是他呢。”

在这两个人的视线汇聚过去的时候,正看着窗外匆匆来去的行人发呆的扎罗夫也注意到了他们,与他们的视线相交。

“你先去和他说说话吧,我去点两杯咖啡,顺便问问服务员。”晨曦低声说道。

维恩特走到了扎罗夫的位置,坐在了他的对面。

“果然是你,”扎罗夫提起了一点精神,“怎么到这儿来了?离酒馆很远吧。”

“如你所见……”维恩特回答着,他知道扎罗夫肯定看见晨曦了。

“哼,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传言,不过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维恩特皱着眉,表示没听懂。

“今天是专门选一个别出心裁的地方,度过难得的二人时光吗?”看起来很凶恶的扎罗夫竟然也露出了捉弄人的表情。

“喂!”维恩特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喊出来的,但当他意识到周围的视线都汇聚过来的时候,他又急忙把声音压了下去,“怎么可能啊!她可是那个晨曦啊,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是最清楚的吧!”

“最好别和我提那件事……你输在半决赛,我输在决赛,也是输给那个家伙。唉,我不像你喜欢找些借口,输了就是输了,这才是爷们儿……”不知扎罗夫是在追忆往事还是嘲笑维恩特,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甘心啊。”

“你不也是轻敌吗……”

“不,的确是技不如人。不过高中的决斗战什么的,也无关紧要就是。”扎罗夫很干脆地承认了,“有件事我倒是很奇怪,晨曦这人以亲切著称我知道,就算这样……你这个殒是怎么和她那个贵族扯到一块的?”

“唉,总之很多很多原因啦。”维恩特无奈地说,“其实我也纳闷呢。再怎么说贵族和殒之前还是有很多过节……作为我这样对贵族的所作所为没太多实感的人都不能做到这样,实在无法体会晨曦她的想法。”

“虽然不太可能,我觉得她似乎脑中就没有身份这一概念。”

“怎么?”

“我不是和你们一个年级的,我在学校待了很多年,也见过不少来访问的贵族,以及冬泉那家伙。从晨曦的身上,你已经也察觉到了,根本看不到任何贵族的架子。”

“说不定是装出来的呢?”

“呵,这可不一样,一个富商人的儿子或者女儿或许还能放下自己的面子,不过对于贵族来说,自己就是家族的象征,从小时候就开始了。这种贵族气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想改都改不掉的习惯,装是肯定装不出来的,而且也没有意义,因为周围的人也把贵族的趾高气扬当作习惯了。”

“也是……”维恩特沉吟着,“没想到你这些事知道得这么透彻呢。”

“呵呵,毕竟我也开始四处流浪了,不会察言观色肯定活不下去。”扎罗夫这么说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自嘲了。

维恩特感觉无话可说,他不知道为什么扎罗夫没有继续盘踞在伊普顿的高中当自己的殒的老大,不过,除了学校扎罗夫是没有任何地方可去的。像这样在外面一无所有的闯生活,比自己的处境还要艰难。

“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呢。”晨曦似乎完成了取证工作,走到了他们两人的座位旁,“我坐这里可以吗?”

并不是对维恩特,而是对扎罗夫说的。

“随你吧。”扎罗夫很冷淡地往里面移了移。

“呵呵,谢谢了。”晨曦笑着坐下,很自然地加入了他们的话题中,“能在这里见到你还真是意外呢。”

“不用这么客套,这套对我没用。”

他自己说自己不得不去迎合他人的口味,去察言观色,不过现在他的话还是带着不少的刺,或许是因为认识也没有直接利害关系所以不愿意去放下姿态,看来平时低姿态的生活方式还是让扎罗夫异常不适应。

“小姐,先生,你们的咖啡来了。”

“谢谢。”晨曦笑着接过自己的那份,很自然地把整个糖罐里的半杯砂糖倒进了杯里。

“那个……晨曦小姐,为什么不直接点杯奶茶呢?”维恩特半吐槽式地说。

“当然是因为咖啡很苦咯。”晨曦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奇怪,拿起小匙搅拌起来。

“不是说咖啡喝的就是那甜中带苦的口感以及醇厚的香味吗?”维恩特喝咖啡喝得很少很少,不过这点他倒是懂。

明显可以看见晨曦双眉皱了下,左眼闭了下来,不满地看着维恩特。

“个人的习惯,不可以吗?”声音也有些不满,不过也是那种玩笑式的不满。

“也不是不可以啦,”维恩特把咖啡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随即脸上表情立刻被咖啡的那种苦涩占据了,眉头很无可奈何地皱了下来,“不过,感觉还是有些奇怪。”

“你还说晨曦呢,自己不是一点东西没加也受不了吗?”扎罗夫在旁边轻笑着。

“好吧,我错了。”

他稍微瞟了一眼晨曦,与平时胜利时得意的表情不同,她却莫名地有些失落。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毕竟晨曦最近实在太累了。

“对了,说起来,那天在‘UrbanVerse’遇见你的时候就想问了,”维恩特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迭戈的办公室里?”

“这和你没关系吧。”提到这个话题,扎罗夫没了好气。

“不,其实第一次遇见迭戈我就奇怪了,凯雷斯迈并不是个大姓。重姓的可能性……的确不大。”维恩特推出了这个结论。

“呵,那当时他是怎么回答你的?”

“他说……不知道。”

“果然是不知道呢,哈哈”扎罗夫好像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大笑着,“他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会让你离开那个学校到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晨曦抿了口咖啡,敏锐地说。

“哼,不愧是贵族呢。”问一句答一句,扎罗夫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好吧,这个问题先放放……”维恩特见到扎罗夫的态度,不得不放弃了追问。

“聊些轻松的吧,凯雷斯迈,你觉得这座城市的感觉怎么样?”晨曦另起了一个话题。

“一般般。”

“比起伊普顿还是要漂亮和繁华多了吧。”维恩特说道。

“就是太吵了,有人喜欢繁华,有人喜欢安静,这个城市的风格不适合我。不过,唯独这个地方很不错,我想会到这里来的人都是这种心情吧,喜欢这奇妙的似乎与世隔绝的安静。”

“你是这儿的常客?”晨曦问出了这个问题,也引起了维恩特的兴致。

说不定,扎罗夫能提供一些关于瑞塔当时的情况,这样或许就能完全排除嫌疑了。

“嗯,至少这一个月每天都在。”

“你还有印象吗?大约半个月前……”维恩特的声音很着急。

“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多,我从来不记人的。”扎罗夫扇扇手。

“那是个殒,女孩子,来这里的殒你应该会留意的吧,她就坐在这里……”维恩特并没放弃。

“胡说些什么啊,你在?”扎罗夫不耐烦地打断了维恩特的话。

“诶?”

“在这一个月里,这个位置都是我的,从开业到闭店。”

“没有哪怕一天例外?”晨曦奇怪地问。

“没有,这是肯定的。”

“怎么了?”维恩特转而看向晨曦。

“服务员说的,只有那么一天,这里坐的不是扎罗夫,而是瑞塔。也非常肯定。”晨曦这么说着。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维恩特感觉所有的线索纠缠在一起了,“真是矛盾啊。”

“呵呵,矛盾可不见得是坏事。”胸有成竹的晨曦又喝了口咖啡。看晨曦微笑的表情,似乎已经捕捉到什么微妙的共通点了。

与扎罗夫告别离开咖啡馆后,维恩特又被晨曦连拉带拽地拖到了“帕雷拉国立学院”的图书馆调查了一番,与在咖啡馆的情况惊人地相似,虽然说阿梅莉娅证词中的两位朋友都矢口否认她们去过图书馆,图书管理员也否认她们三人曾经在那天来过,不过再又询问了几位学生和几位图书馆里搬运书籍的杂务员之后,却发现他们多多少少有对那三个人的印象。

天色开始由蓝转黄之际,维恩特和晨曦终于结束了调查,从图书馆离开了。

“接下来,可以回去了吧。”维恩特感觉自己有些疲倦了,并不是体力不支,只是精神上的疲劳。

“走吧。”走在前方的晨曦嘴上这么说,动作却恰恰相反,停在了前方转过身来,把维恩特挡在了身后,笑眯眯地说,“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不过如果这么回去晚饭你打算怎么办呢?”

“诶?我记得……冰箱里还剩点食材吧,我回去做就行。”

“很抱歉你的记忆失误了,”晨曦把食指放在下嘴唇附近思索着,“没有去每天核对家里的情况,可不是一个合格的管家哟。”

“不对啊,应该……有的吧?”维恩特虽然认为自己的记忆没错,看到晨曦这个样子自己莫名就没了底气。不知是因为平日晨曦在维恩特眼中的权威,还是单纯的因为现在她这幅可爱的样子。

“呵呵,周末那天我做料理的时候用完了哦。”

维恩特恍然大悟。

八成是晨曦和冬泉在的那一天吧,也就只有那一天不是维恩特在负责晨曦的三餐。

晨曦做料理给冬泉吃?

就像传说中那样,女孩子拿着勺子舀起料理喂给自己的男朋友,一边发出“啊——嗯——”这样的声音?

什么裸体围裙之类的,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晨曦的身材相当合适。

维恩特猛然摇了摇头。

不是说他们俩那天吵架了吗?自己在乱想些什么啊!

“晨、晨曦大小姐还会做料理啊?”胡思乱想中的维恩特只好用调侃掩饰慌张。

“你把我想得也太娇生惯养了吧!”听到这话晨曦有些不高兴了,“这种常识性的东西都不会的话怎么行!”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维恩特连忙晃着手。

“看起来是被你彻底轻视了呢。”晨曦依旧不依不饶,把脸凑到了维恩特的面前,眯着眼,以一种极有压迫力的视线盯着他。

“哪、哪有……”维恩特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晨曦大神一向全知全能。”

“哼,就算这么说我也不会高兴的。”晨曦嗔怒道,“这样吧,先去买食材,今晚上让你瞧瞧我的手艺。”

“诶、诶?这、这怎么行……”

“呵呵,虽然不算人间美味,和你的手艺比还是绰绰有余了,你就等着享口福吧。”晨曦得意地露出了笑脸。

“呃,感觉被彻底否定了存在的意义呢。”

于是就这样,维恩特被晨曦带去了这附近的超市。

让维恩特觉得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事,就是到了超市食材区的晨曦的表现了。

“喂,你看,安德鲁!现在土豆和胡萝卜都在特价呢!像这样的话,弄点咖喱不是很不错吗?”在特价区里看得眼花缭乱的晨曦现在仿佛只是一个懂得持家的女孩子,如果不特别提醒根本没有人会相信这就是晨曦家族的千金小姐,“可是这边的肉也好便宜啊,只是这个时间剩下的都不是特别好了……可是,真的很便宜。要不然两个都买?但这样又决定不了今晚吃什么了,啊,真难办呢……”

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正陷入纠结的晨曦,维恩特不由得想笑。

晨曦是贵族,肯定家里不会缺钱,维恩特现在才知道特价品对任何人都有种特别的吸引力,维恩特购物的时候也很喜欢打折的东西。

不过,在来之前还根本想象不到晨曦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呢。原本那个看起来各方面都很优秀,拥有极为优越的家庭条件的大小姐,现在也会这种持家的问题而伤脑筋,实在让人觉得很是可爱。

“喂,你发什么呆呢,来,篮子伸出来。”晨曦叫着正发呆的维恩特。

“哦、哦。”维恩特连看都没看,慌忙把篮子提到了晨曦面前。

咣啷——

增加的重量让篮子差点掉落在地。

“喂!你买这么多回去是想吃还是种了拿去卖啊!”

篮子里光是蔬菜和肉就把一个标准的超市购物篮的下半部分塞了个满满当当。

“这么便宜不多买点不就可惜了吗?”晨曦笑眯眯地说,脸上尽是丰收的喜悦。

“虽然都是耐储藏的没错,这么多你不怕放坏吗?”

“天天吃可以吃得完的。”

“这样吃你不恶心我肯定都恶心了。”

“那放坏了就扔了吧。”晨曦的语气很轻松。

“这样的话买特价品还有什么意义啊!”维恩特觉得自己的价值观还是和晨曦不同。

晨曦她,单纯就是想体验这样爽快的感觉吧……

两人离开特价区之后,又顺道去了生活用品区,去挑选一些必需品。

“说起来,好像洗发露不够了。”晨曦低声说道。

“还有垃圾袋,然后……我记得面巾纸也用完了。”

“唉,早知道就先写好清单了。果然这样买东西很没计划性呢……”晨曦的语气有些消沉。

“而且很容易遗漏,以前我买东西就没有这种习惯,结果总是被老爹老妈责怪,毕竟家里四个人需要的东西挺多的,总是会忘。”

“呵呵,这样啊。”晨曦笑着说,“我其实也差不多啦,只是我很少自己去买东西,所以也就没这样的习惯了。”

维恩特想来也是,晨曦家里肯定是一个异常庞大的家庭,不仅仅是亲属,还有各种仆人,匠师之类的,还不至于会让家里的大小姐去采购。

怪不得今天晨曦会表现得那么兴致盎然呢。

“也是呢,都没什么经验。”维恩特说着。

“扑哧”一声,晨曦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怎么了?”维恩特慌张了起来,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低级失误。

“总觉得,现在的场景和对话很奇怪呢。”晨曦的笑容很灿烂。

气氛被一语点破,和晨曦的反应不同,维恩特感觉心脏怦怦直跳。

的确,现在的场景和新婚夫妇出门采购没什么区别。

难道说,晨曦她,是在笑这个?

“感觉,完全不像主仆之间的对话呀。”晨曦笑得更开心了。

“原来是在这方面的奇怪啊!”维恩特没忍住,就这么吐槽了出来。

“诶?什么意思?”晨曦没反应过来。

“没没没没没没没没什么!”维恩特感觉自己的脸很烫,连忙把脸撇开了。

“哦,我知道了。”不过晨曦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敷衍的类型,她用手把维恩特偏开的脸扳了回来,“是联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维恩特躲也躲不开,在晨曦的挟制之下,他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那就顺着你的想法来吧。”晨曦调皮地笑着,把脸凑得和维恩特更近了,“怎么样啊,老公?”

“呃!”

维恩特知道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自己的表情一定没出息到了极点。

“哈哈,真是有趣的反应啊,”晨曦笑得更粲然了,“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呢?”

“别、别再捉弄我了行吗……不管被哪个女孩子这么叫,都会惊讶的吧。”

“呵呵,也是呢。”晨曦满足过后转过了身,“行了,走吧,肚子有些饿了。”

“哦、哦……”

购物之后,两人回到了住所。

厨房里的汤锅沸腾着,冒着热气,浓郁的香味顺着烟气飘散开来,让两个在外面忙碌了一天的人的食欲顿起。

作为一个等待者的角色,在维恩特来到这里之后还是第一次。维恩特试图去厨房帮晨曦的忙,不过还是被她以一贯强硬的手段赶了出来,理由是“以百分百自己的料理技术让维恩特彻底地心服口服。”

“抱歉久等了,晚饭出锅了哟。”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晨曦用隔热手套端了两盘浇上了香喷喷的咖喱的米饭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哇,真香啊。”维恩特连忙站起来,把稍微大一点的那一份接了过来。

“今天时间太紧,做不出什么像样的料理。等哪天时间空闲的时候,一定做一顿大餐给你尝尝。”

“不需要啦,你的实力我已经很清楚了……”维恩特把咖喱饭放在桌上,光是从香味和色泽上来说,维恩特就知道自己已经完败了。

“呵呵,知道就好。你也饿了吧?来,尝尝。”

维恩特舀了一勺咖喱饭起来,和晨曦一起,准备送进嘴里。

但此时,电话响了。

“我去接。”晨曦的表情一下变得严肃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接起了电话,“你好,这里是晨曦……嗯,嗯,哦……知道了,嗯,可以了吗?……哦,这样啊,那谢谢了……嗯,嗯,那行,再见。”

大概两分钟的简短通话,晨曦放下了电话,回到了饭桌。维恩特等着晨曦,并没有先吃。不过,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得很不安分了。

“怎么了?”

“逐霾者的数据库访问许可申请成功了。”晨曦淡淡地说,有一丝兴奋,“我觉得,事情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

“这样啊,哦。”维恩特在担心着什么,没有跟着高兴起来,“嗯!这个咖喱,相当不错啊!”

“呵呵,谢谢,很高兴呢,听你这么说。”晨曦笑着,一脸幸福的样子。

对于维恩特来说,在经历了如梦似幻而又有些惊喜与幸福的一天之后,现在在桌上摆着的一大堆资料彻底冲碎了维恩特的幻想。

像那样悠闲的生活终究是插曲而已,他也明白,他和晨曦仅仅是因为调查的事而被联系在一起的。

维恩特看着面前的资料,有些没干劲。

这件事如果真的能水落石出的话,自己和晨曦的合作关系就到头了。按照现在晨曦那套科学而规律的训练方法,维恩特也感觉自己可以越来越纯熟的调用自己体内的苍能,再次召唤出菲尼克斯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结束,就意味着维恩特要回到以前的生活:住回工坊里,和大叔以及梅洛蒂进行那些没有营养的对话,和酒馆的兄弟在一起工作闲聊,受伊莎贝尔的虐待……

本来这已经成为了生命中类似于符号的东西,但现在,不知是因为人类对改变的本能抗拒,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却不愿意去接纳这个符号了。

维恩特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小小的寂寞。

“喂,安德鲁?”晨曦那亮绿色的水眸闯进维恩特的视野,奇怪地盯着发愣的维恩特,“怎么了?”

“哦、哦!没怎么没怎么……”

“身体不舒服?”

“不、不是……”

“不是最好,不过不要逞强哟,”晨曦笑了笑,维恩特已经习惯从她这样有精神而且很漂亮的微笑获得一份淡淡的治愈,有点像是强心剂。

维恩特现在的心情,大概是用药上瘾吧。

“嗯……”维恩特轻声答道。

“那么,我要开始咯。”晨曦的腔调一下变得严肃正式了起来,“梳理一下事件的从头到尾,其实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因为在一开始取证过程中,其实指向性非常明朗,所有的证据全部都把嫌疑指向了阿梅莉娅,除了图书馆的刷卡记录。

“但是,在接下来取证的过程中,事件却慢慢地变得复杂,不同人截然不同的证言把这件事搅成了一个死结。这也是我继续调查的原因,因为给我的感觉这是一个典型的嫁祸案件的模式。”

“嫁、嫁祸?不、不可能的!你的意思是?”

“先别激动,我只是说我当时的想法,”晨曦试图让维恩特冷静下来,“这样吧,先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了解真相的人坚定的说出了与真相不符的情况,会有哪些原因?”

“诶?”维恩特不知道晨曦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还是好好地回答了,“用语言说服……然后,贿赂……还有,暴力或者其他形式的威胁吧。”

“其实,我是往更本质的方向猜想的。”

“更本质?”

“没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让了解真相的人变得不了解真相。”

维恩特沉默地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看了这个,你马上就能理解了。”晨曦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推了过来,把网页打开,将屏幕对着维恩特,“这里的这根线连接着逐霾者的戒指,这个网页只有这样才能打开,是面向全体逐霾者的公共数据库。”

“那、那又怎么……?”

“这里,关于瞳铭”曼珠沙华”的能力解析。”

“这、这是瑞塔姐的瞳铭!不对啊,听哥哥说,她的能力是干涉重力,”维恩特很惊异地皱起眉头,“等等!稀、稀有程度5?”

“根本就不是什么干涉重力,干涉重力或许只是魔法制造出的假象。这里写的,才是曼珠沙华的真正能力……‘腐心者’。”

维恩特的眼睛在屏幕上扫着,他完全理解了‘腐心者’的概念。拥有这种强力得可怕的能力的瞳铭的人,是“黯”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看了这个,应该所有疑问都可以解答了。”

了解了这些资料的维恩特瘫软在椅子上,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你不需要那么痛苦地接受我的这番推理。”晨曦看出了维恩特此时心中激烈的挣扎,“你只需要选择一下,你是愿意相信这所有的资料,还有我的话,还是相信那个瑞塔,你哥哥的女朋友?”

这根本就不是选择题,只是一个台阶。

要是现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是希德威尔,他肯定愿意选择后者,深陷于恋爱中的人有种特别的感性冲动,尤其是在威胁到自己的恋人的情况时。不过晨曦很聪明,这个问题,她丢给的对象是希德威尔的弟弟,维恩特·安德鲁。

虽然他们是亲兄弟,却还没有达到共享思维的那种程度。

可能对于希德威尔来说,那个名叫瑞塔·维克托维亚的女孩子是帮自己工作,与自己聊天,和自己逛公园,看电影,吃甜点,数星星的恋人,但对于维恩特来说,抛开这个名号,那个“瑞塔姐”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朋友。

维恩特很讨厌暴露出这种自私的人性的自己,他想要隐藏,不过他却莫名地知道,在晨曦面前,这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换句话说,他莫名地不想在晨曦面前隐藏自己,就算那是关系到自己哥哥的事。

更重要的事,这本来就很紧迫,再不去揭穿瑞塔的话,哥哥就会有危险。

哪怕,那个“瑞塔·维克托维亚”,已经当了哥哥一年的女朋友。

“怎么样?”晨曦试探着问。

“还是……相信你吧。”极为艰难,却带着坚定的觉悟。

“那你就去和你哥哥讲清楚,把我的推理告诉他,让他把瑞塔·维克托维亚约出去约会,我们跟踪,见机行事,当着她的面拆穿她!”晨曦的眼神中闪着有些兴奋的亮光。

“能给我一些时间吗?等我能完全接受这种事实之后,我给他打电话……”维恩特的声音和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没什么区别。

“嗯,这没问题,我这边也需要准备。另外,不要打电话,直接去找他。想让他接受这个事实,非常不容易。”

“嗯。”维恩特点了点头,却没有任何动的打算。

“我先回房间了……”晨曦经过维恩特的身边,在离开之前,她轻轻拍了下维恩特的肩膀,“抱歉,难为你了。”

语气又轻又柔,宛如夜晚宁静的野外吹来的轻风。

“必须要告诉哥哥吗,不是说……不牵扯别人吗?”

“我也真的不想。不过,他们两人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要说服他,恐怕必须把所有的事告诉他才行。”

晨曦带着一丝忧伤说完这句话,离开了厅堂。留下了维恩特孑然一人,陪伴着他灯下的影子度过这无眠之夜。

记忆的洪流流转起来,在维恩特混沌的世界里,伊普顿的农田,老爹操劳的模样,哥哥自信满满的神情都像沙画遇上水一样被冲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却是那天晚上的荧光湖,也就是父母去世的那个夜晚的荧光湖。

“嗯,那就是,结为夫妻的两个殒,组建了家庭之后,无论家庭中哪个成员变成了霾,其余的家庭成员必须消灭掉这只霾。

“殒的婚姻并不是单纯的爱情的产物,更像是一种誓约,一种约束,贵族依靠这样的办法来管理着殒,避免殒变成霾了之后四处游荡,扰乱社会安定。”

老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着,既现实又虚无。

维恩特渐渐清楚了,瑞塔·维克托维亚这个人,在哥哥的眼里,既能承担这个责任,又能和他形成漂亮的默契,而现在,面对这些几乎是不可撼动的证据,维恩特必须用自己的话语,强行把希德威尔的幸福给毁掉,把他的甜美的幻想击碎。

他知道,不这样的话,哥哥随时可能会有危险。

他不愿意失去这最后一位至亲,所以,他不得不这样做。

从理性的层面上思考,即使再残酷,他也只能扮演这个残酷的角色。

毕竟,那个叫做瑞塔·维克托维亚的人,自己叫了整整一年“瑞塔姐”的人,是“黯”。

他默默地来到了电话旁,拨通了希德威尔宿舍的号码,约他明天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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