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的回忆与爱恋

作者:wayness 更新时间:2012/1/20 13:18:52 字数:0

不过,麻烦事这种东西,总是会商量好了然后在某一时刻成堆地出现。在急匆匆的扎罗夫刚刚转进出租屋所在那个拐角之时,发现凯莉已经站在出租屋的门口以同样着急的神色等着了。

“怎么了?”扎罗夫急切地问,“难不成是跑了?”

“没,这倒没有,不过我觉得更糟糕…”凯莉像火烧眉毛了一样说道,“那,那个女孩子,晕过去了!”

“晕…?!”扎罗夫一下就震惊了,“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啊!”凯莉也是十分慌张,“我以为她只是又睡着了,不过在问她中午想吃什么的时候,怎么摇她她就是不醒。”

“…可恶,明明这么着急的关头。”扎罗夫有些粗暴地推开凯莉,跑进了房间,蹲在了少女的旁边。

“喂!喂!醒醒呐!”扎罗夫使劲晃动着依旧被绑住的少女的肩膀,但少女仍然紧闭双眼,无论身体摇晃得多厉害,也一点自主意识都没有。

“切…到底怎么回事!”扎罗夫站起来,气急败坏地骂着。

“或许是,饿晕了?”凯莉试探性地猜测。

“怎么可能,昨天晚上才吃了东西的!”扎罗夫一下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但是但是,哥哥,你想想看嘛!”凯莉打断了扎罗夫开始分析,“昨晚她一个人很有气势的就吃下了那么多粥,虽然是粥,不过好歹也有那么多,结果她看起来就像是一点饱的感觉都没有。而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虽然包子只吃了一半,但是平常人吃那么多早就撑死了吧!”

“……”扎罗夫听完之后,不由得沉默着思考。这一点,他还从来没考虑到。

“说不定,她对食物的需求格外的大呢。”凯莉推理出这个结论。

“…没想到,你也能动动脑子呢,某些时候。”扎罗夫有些粗鲁地摸摸了凯莉的脑袋。

“我一直都在动脑子的!”凯莉抗议着。

——其实扎罗夫觉得凯莉的猜测也不靠谱,不过他也想不出更靠谱的解释了。所以,假定少女饿晕了的扎罗夫,很快想好了应对方案。

“凯莉,灌桶凉水放在这外面,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说完,扎罗夫便急急忙忙地又跑出去了。

“…哦。”凯莉也是半知半解的就跑去接水了。

扎罗夫明白,现在无论如何是不能送少女去医院的,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她竟然是帕雷拉的王女,就更不能带着她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城市的街道上了。不仅如此,等会儿她醒过来自己要怎么解释也是个大问题,一般的贵族,比如晨曦家和冬泉家,他也招惹过,也没怕过什么,不过惹恼了王族,问题的概念就完全不同了,或许随便差遣几个逐霾者,很轻松的就能把自己收拾了。

他又想起,当时他在天台上和里昂,那个让自己很火大的逐霾者战斗,然后完败的不堪回首的经历。他明白,逐霾者想要压制殒,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不过,不去顾虑太多就是他和维恩特不同的地方。

即使是王族,现在这已经成了无力挽回的现实,他能做的,只有想办法去弥补自己犯下的过失。

这么决定了的扎罗夫,很快的买好了一瓶医用葡萄糖,因为自己并不会输液,所以只有退而求其次,用这个给少女口服了。

回到屋中的时候,凯莉已经把接好水的水桶放在了客厅里,而自己则是很聪明地跑到了厨房,开始准备起了午餐。如果真是饿晕了的话,肯定醒过来会想要吃东西的。

不过,似乎是听见了扎罗夫回来的声音,并且厨房也暂时不需要自己看着,所以凯莉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这时只见扎罗夫搬起了水桶,直接朝少女泼了下去!

“喂喂,这样有用吗?”凯莉喊着。

——毕竟,这种方法似乎只对疼晕过去的人有效。

“我也不知道啊,先试试吧!”

一桶冷水朝着少女的脑袋泼了下去,在成效出现之前,本来就不厚的公主服被完全浸湿以后,紧紧地贴在少女的肌肤之上。公主服本来比较宽松,不太能显出身材,这一下,算是把少女初步成型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轻薄的衣料之内,少女的嫩白肌肤若隐若现,除了穿有内衣的部分,其余均一览无余。明显而纤长的锁骨已经展现出部分成熟的魅力,藏在内衣中的胸部虽然不太,不过在松散凌乱的衣衫之中显得格外魅惑,而她的腰部也格外纤细曼妙,下端连接着两条一点多余的赘肉都没有的紧致美腿,可以说,这幅美丽的姿态让就连一向对幼女没兴趣的扎罗夫都怦然心动。

“哥哥你好H!!”凯莉又蹦又跳的敲打着看呆了的扎罗夫。

“别,别闹啊!完全不是那个意思!”扎罗夫想要把凯莉摁住。

“……嗯?”

此时,忽然听见少女睡梦初醒般的朦胧轻吟,扎罗夫和凯莉都瞬间安静了下来。只见少女想抽动手去揉眼睛,不过却因为双手被束在身后而未能做到。

“凯莉,准备午饭去,这里交给我。”扎罗夫说着,走向刚刚醒来的少女。

“…哦,哦。”凯莉不甘心地回答着,又跑进厨房了。

而当扎罗夫接近少女的时候,少女也感觉到了全身的冰凉,仔细打量自己的身体,除了最致命的隐私部位有内衣保护着,其他地方几乎都被看了个遍。瞬间,少女的脸颊染上了滚烫的绯红色。

扎罗夫首先把少女的双手解开了,这时他才发现,她的双手已经苍白地有些吓人了,看来自己在系绳子的时候确实下手太重了。

接着,突然他感受到胸口的一阵强烈的推力,直接把没准备好的他直接推翻得坐在了地上。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喂喂喂,瓶子差点碎了啊!”扎罗夫好歹把葡萄糖护在了胸前。

“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嘛!夺走了我的尊严,现在又想动我的身体吗?!”少女虽然脚依旧被绑着,行动很不方便,但现在的她已经完完全全被怒火所支配,拼命地就想用自己的拳头去揍扎罗夫,“结果,还是和那群人渣是一个样!!”

“喂喂,先冷静下来!”

——少女竟然就像个毛毛虫一样勉强的爬过来,刚想用拳头揍向扎罗夫,但被捆住的双脚突然维持不住平衡,像小狗扑食一般,整个身体砸在了扎罗夫的身上,把他直接压倒在了地上。

光是这样还算好了,这么一折腾之后,少女初显坡度的**正巧压在扎罗夫护在胸前的手上,而那瓶葡萄糖液,正好随着他的手掌卡在了少女浅浅的**之间!

“……”面对这样的情况,就连扎罗夫都骤然不知所措了。

“结果呢!!”少女似乎正在发飙,没有注意到任何其他的事情,仍旧用唯一自如的双手敲打着扎罗夫的胸膛,咚咚咚的一声一声,如同打鼓一般响亮。

“原本以为你,和那些人,都不一样的!!”

“!”扎罗夫被少女突如其来的台词吓住了。

“想动我的话就强硬地上啊!为什么还要顾虑那么多!一边又在凌辱我一边又对我温柔,究竟是想要怎么样啊!!”少女虚弱但怒气十足的咆哮着,嗓子都会喊哑了,泪水也快要流了出来。

“先冷静点给我起来啊笨蛋!!”

——扎罗夫同样怒了,因为这少女某些方面的极端愚笨。

“……”少女的话语和眼泪都因为这声咆哮被吓了回去。

“既然你知道我可以强硬地上,我没上,就说明我没这想法啊!”扎罗夫无奈地说道,话语变温柔了一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那,那为什么…我会这幅…不成体统的样子?”

“你不是晕过去了吗?”扎罗夫理所当然地解释,“总之先起来,还有很多事要说呢。”

“!”少女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胸把扎罗夫压住了,十分害羞的用手撑起身子,向旁边滚了一圈,离开了扎罗夫的身体,“…对,对不起。”

“切,意料之外的沉呢…”扎罗夫拍了拍身后的灰站了起来,同时把葡萄糖液丢给少女,“边喝边听我说,这玩意儿可能有点腻。”

“嗯。”

于是,扎罗夫把他自己的真实目的,是想要保护少女这一点,告诉了少女。而少女,也将信将疑地听着,一言不发。

“总之,那个亲卫队长大概晚上的样子就会来接你…”

“我不回去!”突然少女强硬地反对。

“那你也跑不掉,这没有商量的余地!”

“……”少女明白,没有王权的她只是个弱小的女孩子,而且这个殒,好像对王权都毫不畏惧,竟然用这种方法把自己留在这里。

——不过转念一想,也只有这种办法能把自己留下吧。

“我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这几天你也了解了,绝不会去顾及那么多,就算你是王族。”扎罗夫说的时候努力保持着之前的那种冷静和成熟,实际上心理立场已经不是那么坚定了,“所以,希望你见谅,我认为你可以理解,不过,毕竟我做的事很过分,你要记恨也没问题,甚至在你的亲卫队到这里的时候就可以让他们下命令逮捕我和凯莉,但是,希望你知道,抓住我和那个小家伙,绝非你想的那么轻松。”

——他是在威胁,同时在虚张声势。

“嗯,我不会的。”少女静静地摇了摇头,似乎并没有记仇。

“你不用给我答案,我也不会参考你的答案的。”扎罗夫冷酷地说道,“到那时我会随机应变。”

“……果然是你的风格呢。”少女微微地笑了笑,只不过有气无力的。

在那之后,凯莉帮解开了脚上的绳索重获自由的少女换了套朴素但整洁的干净衣服,然后三个人一起吃了午餐。在下午的时候,扎罗夫在酒馆里如约见到了库克,也就是那天早上自己捉弄过的年轻人,那人虽然对扎罗夫有一点印象,不过并不知道扎罗夫干过这样的事,所以很轻松地就进入了正题。不久之后,扎罗夫带着亲卫队四个人,回到了出租屋。

“居然没逃走?”扎罗夫笑着问正在客厅里和凯莉聊天的少女,看来她已经和凯莉非常熟络了。

“逃走了的话,你和凯莉肯定会有麻烦的吧。”少女老老实实地说,比起一开始,她的确要规律有礼了太多。

“呵呵,也开始考虑周全了嘛。”

“希望你明确的知道你是在和王女大人说话。”不过库克的态度依旧十分令人讨厌。

“行行行,我闭嘴行了吧,一点感谢都没有。”扎罗夫随口说着,“对了,你的钱袋,尊敬的王女。”

“那个,就送给你好了。”少女说道,看起来因为要回去了而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个…功劳也没到这个地步吧。”扎罗夫知道那个绝对不是小数目。

“实际上,王女大人的此次出走,是被煽动的。”库克插进了话题。

“诶?!”少女不理解了。

“您收到的纸条,其实目的地是个陷阱,在您失踪的当晚,我们就把那些家伙捕获了,不过,并没有找到您。”库克简单的陈述。

“为什么你会知道,纸条的事!还有上面的内容!”

“请别小看您的亲卫队。”

“……”少女被憋得没话说了,这也是她出逃的原因之一。

“姑且问一下,那晚上,你们是不是也调用了守夜人的?”

“嗯,因为我们人数实在有限,不只是守夜人,还有警卫员,就差逐霾者了。”

——这样,突然入侵的霾也可以解释了。

“对了,这个钱,不介意的话,请收下吧。”库克说道,“一是因为你保护了王女大人,二是,这两天王女大人一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喂!”少女不乐意了。

“麻烦倒是没有,不过也算充实吧。”扎罗夫模模糊糊地回答。

“王女大人一定吃得非常多吧,这里也有补贴她用餐的钱。”库克解释道,没有注意到扎罗夫和凯莉表情的异样,“王女大人有种奇异的体质,比普通人更加需要食物,一天至少需要七顿饭才会不饿,所以,一定会很麻烦的。”

说到这里,扎罗夫心口一紧,他明白,若是少女想要揭穿他们,应该就是现在了。

——不过除此以外,他也意识到了其他的东西。因为库克的解释,扎罗夫才明白王女怪不得在断粮的第二天就会出现那种症状,第三天竟然还会晕厥,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王女竟然能坚持到那种时候,真的可以说意志力非常坚强了。

一旁的王女沉默着,并没有说话,似乎没有要揭穿他们的意思。

“啊啊,差不多吧。”扎罗夫把钱袋装进口袋。

“那么,再次感谢你。我们可以动身了吧,王女大人?”

“……等等。”少女说着,把库克衣领上的一枚面朝内,一般人看不见正面的纹章取了下来。

“喂,王女大人!”扎罗夫还是第一次见库克会如此惊慌,“请认真考虑!”

——潜台词是,那家伙是个殒。

“不用了。”少女说着,把纹章递给扎罗夫,“这个是王族的纹章,有了这个,你可以凭王族的名义办事,并且,可以在申请之后出入王宫。”

“不胜荣幸。”扎罗夫接过来,表情十分复杂。

“……那么,现在可以走了吗,王女大人?”库克显然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嗯。”

不过少女在离开出租屋之前,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至于她看的是扎罗夫,还是凯莉,还是两个人,就不得而知了。

“凯莉,我们走吧。”扎罗夫急切地说,“打包行李。”

“等等等等!去哪里啊!还有为什么要打包行李!”凯莉也跟着慌张起来了。

“当然是逃啊!这里不宜久留,谁知道那些家伙会不会回来找麻烦!有机会为什么不跑!等迟钝的王女明白过来一切就完了!”扎罗夫终于也绷不住了,“这个纹章也是,多半有发信器的功能吧!”

“那个,哥哥,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凯莉打断了扎罗夫的话,“不过我觉得,她不会的哦。”

“诶?为什么…?”

“因为在你去酒馆的时候,她告诉我说,这种受屈辱,受责骂,被捆绑着,忍饥挨饿的体验都是第一次,在王宫是绝对体验不到的……她说很有纪念意义,我觉得,她想表达的是,这些东西让她感觉很兴奋,或者说很有趣什么的…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啦,但是她的意思似乎就是这个…大概是我没能理解她的话吧?或者,是饿得脑子出问题了?”

“……”

扎罗夫听了这话,瞬间无言。

“呃,大概…两个都不是。不过,似乎…不用跑了…”

——原来那个名叫拉菲娜斯·帕纽斯·安尼·帕雷里安的帕雷拉的王女,意料之外的,是个抖M呐。

“不过我觉得她无论说的是什么,都应该不会骗我的~”凯莉笑着说,天真无邪的样子。

“还说,希望下次我和哥哥去找她玩呢~!”

从回到帕雷拉到现在,伊莎贝尔并没有接受哪怕一份正经的工作,她每天所做的事,就只有来到「祈愿湖」边,坐在湖畔的草坪上,等待着寒风渐渐带上春日的温暖。这阵阵略冷的清风,把她的思绪就像沙砾一样吹起,洒在这片蔚蓝澄澈的天空之下。

小时候,她和凯姆经常来这里,不为别的,只是想看看这与天同样颜色的清澈湖水而已。

那一年,伊莎贝尔十二岁,还是个爱哭鬼。

她从来都是被孤儿院里其他的殒欺负,因为她是那所孤儿院里唯一是殒的女孩子,普通的小孩虽然嘴上不说,但私下已经学会了和这种叫做殒的怪物保持距离,而同样是殒的那些男孩子,只是一次又一次拿她寻开心而已。

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因为她冰蓝色的奇怪发色,因为她还算漂亮的外貌,因为那畸形的没有能力的瞳铭,她就因为这些可笑而无理取闹的理由而一次次的被羞辱,耻笑,甚至是殴打。

一旦被欺负了,年幼的伊莎贝尔没办法,只有哭。只有哭这种方法,能够发泄自己悲伤而无奈的心绪,并不是渴求同情或者呼唤安慰,因为殒的世界里从来不存在这些东西,除了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很可惜,伊莎贝尔这个柔弱的姑娘,是个孤儿。

对她来说,生命中唯一的期待,便是一周中的周一与周五,在这两天,住在孤儿院附近的一个大哥哥会来这里帮忙院长照顾孤儿。他看起来很年轻又很潇洒,朴素的装扮中尽显阳光,一头灰色的碎发衬在他麦黄色的健康体肤上,为他舒展的眉宇,俊朗的面容,温柔的神情附上了几许魔力般的磁性,无论男女,似乎都会被这天然的亲和力吸引视线,无法转移。

他并不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正是因为这样每一句话都被这里的孩子聆听并牢记,年长加上有亲和力的外貌,威严有时就是建立在如此单纯的东西上,毕竟,有这样一个大哥哥经常来照顾他们,所有的孤儿都能得到难得的安全感。

或许是被某个调皮的孤儿发现这个哥哥使用冷兵器的技巧很精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一周五的来访时间,就变成了刀法的传授课堂了。

每当这个时候,伊莎贝尔就会躲在不远的仓库后面,探出自己的小脑袋,偷偷观望着庭院里,那个大哥哥舞动木刀的潇洒身姿。刀本来是用来互相厮杀的工具,但他竟然能把这种血腥残忍的道具活用得像一门艺术,那把木刀的舞动,像是指挥棒,像是画笔,像是一切被人有美感的挥舞起来的道具,但唯独不像是刀。

相比之下,在他一旁用树枝依样画葫芦的男孩子们,那种上下身不协调的动作就完全找不到那个大哥哥身上哪怕半点的神韵,就像是精神病院的患者因为某种原因非要把自己的身体扭得奇形怪状最后缠在一起一样。但尽管如此,面对这样的徒弟,大哥哥还是乐在其中地认真指导,无论学到了什么程度,至少每个男孩子都能享受地度过这段时光。

那一天,是个星期五,伊莎贝尔依旧躲在自己习惯的位置,偷看着庭院内的练习。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套简单的自己都可以倒着作出来的动作,那些调皮的男孩子是不是装作学不会。他们的动作虽然比一开始有章法了很多,不过在伊莎贝尔眼里无疑还是原地踏步,因为大哥哥的高度实在太高了。

但,突然,黄昏时分,大哥哥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对着在那边偷看的伊莎贝尔,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伊莎贝尔连忙缩回了墙壁后面,吓出了一身冷汗。

“早就注意到你了,快出来吧~”那个大哥哥在外面很有亲和力的喊着。

“……”

就这样,伊莎贝尔最后才决定缓缓地从仓库后走出来,走向庭院的正中央。自不用说,那些参加训练的男孩子自然是用都快要蹦出来的眼睛瞪着她。

大哥哥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伊莎贝尔感觉非常大非常温暖,只是有些粗糙的手掌,来回摸着伊莎贝尔的小脑袋。

“我叫凯姆,凯姆·科鲁修斯,叫我凯姆就行了,你呢?”凯姆蹲下来,率先发话了。

“伊,伊莎贝尔…”伊莎贝尔紧张得差点就咬到了舌头,“…弗莱维娅·伊莎贝尔。”

“呵呵,那叫你弗莱儿好了。你好像每次都在那里呢。”

“不然…没地方去…”伊莎贝尔吞吞吐吐地回答。

“哈哈,我也是偶然,看到了你被吹起来的头发,才发现你的。”凯姆笑着,顺着伊莎贝尔的后发摸了下来,“很特别的发色,挺漂亮的。”

“!”

——这是有生以来,伊莎贝尔第一次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发色,自己的发色并不只是别人殴打自己的理由,还是有人,认为这种发色是漂亮的。

“不过,会有些不方便吧。”凯姆笑着说,在裤包里摸了两下,“这个,送给你。”

说着,凯姆把伊莎贝尔的身体转过去一点,把摸出来的一个看起来很朴实的白色长条形发卡,别在了她冰蓝色的头发上。

“完成~意料之中的很适合呢~”凯姆笑着站起来,“那么,下周还会来的,再见咯~”

“……”而伊莎贝尔则一直呆呆地站在那儿,直到凯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门之外。

当天晚上,就在伊莎贝尔准备回房睡觉的时候,从走廊里突然窜出来三个男孩子,不由分说地就架住了伊莎贝尔的双臂,把挣扎中的她拖到了庭院里。然后,一共十几个男孩子,有些是殒,有些不是,都是参加了训练的,把伊莎贝尔狠狠地殴打了一顿。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师!!”

“明明只是个女孩子!!”

“还是个殒!!”

伊莎贝尔还听到了非常多不堪入耳的脏话,不过到了后面,这些辱骂都被自身的疼痛所掩盖了,她自己蜷成一团,肆意被这些男孩子殴打着,无奈而又悲伤。不过,这还没有结束,其中一个男孩子,突然对准伊莎贝尔脑后的发卡,并没有把它打开,而是硬生生的直接把它扯了下来!

——白色发卡被扯下的同时,还带下了很多根冰蓝色的发丝。

“啊啊啊啊啊啊——”

这种钻心的痛苦,只要经历过就一定会理解,会同情。

这场殴打,直到被院长发现才画上句号,自然,伊莎贝尔整个周末都是在房间里养伤度过的。对于殴打,她已经渐渐习惯了,但是,发卡被抢走最后扔掉,这件事让她不止一次的哭过。

这可是大哥哥送给自己的礼物啊……

这样,不就没有脸再去见那个大哥哥了吗?

到了周一,理应是训练开始的时间,伊莎贝尔依旧在房间里躺着,虽然伤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她还是没有到平常的位置再去偷看,一是害怕再被发现然后殴打一次,二是,害怕再次和凯姆见面。

不过,到了黄昏,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房门在被敲了两下之后就被推开了,站在外面的,正是凯姆。

“诶…?啊…”急忙坐起来的伊莎贝尔似乎扯到了伤处,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凯姆的表情也一脸严肃,急忙来到了伊莎贝尔身边,同样坐下。

“伤…没事了吗?”凯姆关切地问。

“嗯。”伊莎贝尔点了点头,不敢面对他。

“实在对不起。”凯姆低下头,满怀歉意地对伊莎贝尔道歉。

“哪里哪里,我才是应该道歉的!”伊莎贝尔慌忙摇手,“你送我的发卡,我弄丢了…”

“那种事无关紧要,你被打才是大事。”

“没事没事,早就习惯了。相比起来…那个,是凯姆第一次送我的礼物,我就…”伊莎贝尔说到这里,又难以启齿了。

“想要的话,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买。”凯姆想了想,站起来,牵起了伊莎贝尔的手,“跟我过来吧,他们,还在庭院里等着的。”

——这只手,可靠而温暖。

“…嗯?”

不知所谓的伊莎贝尔被凯姆带到了庭院,站在那里的那些男孩子,全都像是罚站一样,满怀歉意的站在那里。看来,在凯姆进去之前,这些人已经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这时,凯姆拉着伊莎贝尔的小手,向上举起。

“从今天开始,这个小女孩也是我的徒弟,今后,你们就在一起训练,就是同门兄妹了。”凯姆不容置疑地说,“所以,不允许互相欺负了,知道了吗?如果被我发现了,直接赶出师门!”

“…哦。”虽然声音中夹带着诸多不情愿,但最终所有男孩子,都姑且点了头。

“这样,可以吧?”最后,凯姆征求伊莎贝尔的意见,“没有能力的话,为什么不自己保护自己呢?这和性别没有关系。”

“……”这句话,令伊莎贝尔沉默良久。

“嗯!”最后,她坚定地点头。

在那之后的一年里,伊莎贝尔加入了训练的行列。由于这是她非常憧憬着的事,所以学习起来比一般的男孩子都要快很多很多,当那些男孩子还在学些皮毛的时候,后加入训练的伊莎贝尔已经开始不断地向凯姆请教新的技巧了。自然,她和凯姆之间的关系也慢慢变得亲密,凯姆特别喜欢这个天资聪颖的学生,从不吝啬自己的赞扬之词,就算在所有人的眼里,伊莎贝尔都不是个适合舞刀弄枪的女孩。

但是,事情并没有按照伊莎贝尔渴望的那个方向发展,虽然她的剑技成长得非常快,但也理所当然的受到了一起学习的男孩子们的嫉妒,在训练课以外的日子里,总是有男孩子向她提出挑战。技巧虽好,但毕竟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在力量上肯定占绝对的劣势,所以,基本还是只有输的份儿,虽然名义上是切磋,但是她的对手从来不会留情,虽然比以前隔三差五的殴打要好,现在只会被打出些轻伤,不过,受伤的频率更加频繁了。

渐渐地,她对剑技失去了兴趣,进步也不如以前快了,那些求知欲也弱了下去。凯姆其实心中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但是,他知道,这个问题,自己不能再去介入了。

但是,他又不忍心看着她继续被周围的人欺负。

毕竟,一个没有能力的殒,实在太悲哀了。

于是,在伊莎贝尔又一次没精打采的结束训练之后,凯姆叫住了她,邀请她出去转转。

而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城外的「祈愿湖」。

这是伊莎贝尔第一次来这儿,看着黄昏中如同铺上了一层金箔的湖面,以及远处那座巨大的艾米尔女神像,彻底地被震撼了。她就连出孤儿院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到这种地方来了。

“感觉你最近,缺少动力呐。”凯姆的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进入了正题。

“没办法啊…我这样的人,只有永远被欺负吧。”伊莎贝尔走到湖边,并没有看凯姆。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既然力量上有劣势,就要在技巧上付出更多的努力,这样的话…”

“喂,凯姆…”

突然,伊莎贝尔打断了凯姆的话,转过身来。

——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但是她在夕阳下如此的回眸,依旧让凯姆的心中咯噔一响。在残红色阳光的辉映下,伊莎贝尔脸上受过的伤似乎也在闪动着光辉,那稚嫩霜白的皮肤,已经变得红一块紫一块,似乎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伤痛了。但是即便如此,从她不同颜色的双眸中流露出的,并没有抱怨和哀伤,但是另一方面,也不是坚毅和决意,那双眼中,什么也看不到,尽是空虚,还有迷茫,完全没有任何的自我意志。

“…还是像上次那样,做些什么吧…只有你,可以帮我了。”伊莎贝尔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眼中突然充满了憧憬与渴望。

凯姆明白,这是一道非常直接的选择题。

这个女孩子已经被欺负得够惨了,已经度过了一个灰暗得都不能算作是童年的童年,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背负得东西已经太多太重了。而且,曾经伊莎贝尔努力过,在这一年来,但是,她没有见到任何的成效,现在,她应该已经不相信自己的力量了,换句话说,她的心智,已经在那个环境里,被摧残得支离破碎了。

一句话,她受够了。

现在的她,只是不想受欺负了而已,只是想安宁一点而已,只是想找个人依靠而已。

一种本能的追求。

但是,一旦她休息了,屈服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一辈子,都是这样。

要做到这点很容易,在孤儿院那里领养伊莎贝尔,就可以了。

不过,他自己并没有这个觉悟,虽然他很同情伊莎贝尔,但是,她不能永远依赖着自己。这一年以来,那个拼命努力拼命进步的伊莎贝尔,才是凯姆,认为伊莎贝尔应该拥有的意志,以及她的生活方式。

这个问题的思考逻辑像是没有终结的循环,凯姆在其中,绕了很久很久,考虑了很多很多。伊莎贝尔,就站在他的面前,静静等待着答案,直到太阳落山。

“那个,伊莎贝尔…”凯姆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终于说话了。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听到这句话,伊莎贝尔瞬间露出了笑容。

“…但是,你必须一个人走下去,去寻找你真正的人生目标。”

这是凯姆的心里话,也是自己的人生信条。

——伊莎贝尔依旧笑着,但是,笑容已经僵硬了。

伊莎贝尔依旧站在湖畔边,向平静如镜的湖面无目的地望去。澄澈的天空边际,有两只飞鸟慵懒地飞过,尾巴的痕迹,就像是勾勒出云线的画笔。今日的太阳也很和煦,晒在伊莎贝尔的脸上也不会有灼人的感觉,反倒是,温暖的阳光一靠近伊莎贝尔,就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这样的伊莎贝尔,寒气四溢,根本没有人能够安慰她,甚至是去接近她。

但是,就有这样的一个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凯姆!”伊莎贝尔不自觉的叫出这个名字,即使她还没转过头,她就已经笃定在她身后的人一定是那个凯姆·科鲁修斯。因为这样的时候,只有他才会来搭理自己。

可是,当她转头的一瞬间,她才明白自己的潜意识是多么的可笑,以及无可救药。

站在他身后的,是个名叫做维恩特·安德鲁的男孩。

——毕竟,只有这个控制着凤凰神的神使,才能不畏惧这种凛然的寒气。

“果然在这里啊。”维恩特说着,走到了伊莎贝尔的身边,与她一起欣赏着湖面。

“汝怎么会在这儿?”伊莎贝尔随口问了一句,语气中并没听到多少好奇。

“酒馆里的人说的。”维恩特默默地说,似乎他现在情绪也不太好。

“不是,”伊莎贝尔淡淡地摇了摇头,“汝应该准备逐霾者考试,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吧。”

“正是因为忙,才出来散散心嘛。”

说完,维恩特顿了顿,酝酿着话语,而伊莎贝尔也知道,维恩特的目的绝不仅此而已。

“…刚刚,你提到了吧,凯姆这个名字。”

“汝想问什么?”

“你和他,之间的故事。”维恩特问题非常直接,因为他知道面对伊莎贝尔这种性格不能拐弯抹角。当然,这种交涉术还是菲尼克斯在他脑内指挥的。

“凭什么要告诉汝呢?”

“曾经我,也算是你的仆人。说出来,你应该会好受一点吧。”

——维恩特也明白,那个叫凯姆的男子,应该已经死在共和国的战场上了。

“呵,对什么人都这样可不好。”伊莎贝尔转身看着仍旧侧站着的维恩特,似乎对他的感觉并不坏,正巧她的情绪也到了那个位置,是想要说出来宣泄一下,“好吧,那就告诉汝。”

但下一秒,“唰——”的一声响,利剑出鞘,剑尖指着维恩特的脖颈。

“如果敢说出去,就从这里刺进去。”

“好的好的,不会的啦。”维恩特一身冷汗的用手把利剑拨开。

接着,伊莎贝尔和维恩特坐了下来,然后伊莎贝尔就把之前她回想过的那些情景,简要的给维恩特重复了一遍,已经当惯了聆听者的维恩特,这次也安静耐心地听着,没有疑问,没有发言,但目不转睛,唯独眼神一直和伊莎贝尔交流着。

冰与火通过眼神相互碰撞,瞳铭之光如同忽闪的星光般交织,显得格外美丽炫目。

“从那以后,大概吾就变了一个人吧…”

——正如伊莎贝尔所说,那天傍晚被凯姆拒绝之后,伊莎贝尔就彻彻底底地变了一个人。她在训练课上又勤奋了起来,而且不止在课上,就连平时的生活中都是如此,只要有时间就会自己一个人不断地练习。自然,她的剑技是突飞猛进,很快就达到了其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那些挑战过她的人,也逐渐地对她敬而远之。

她的出招,再也没有任何情面,曾经对那些欺负过她的人,她都会不自觉地手下留情,而现在,只要对方没倒下,她就会不停地出招,直到把自己的对手打得失去意识,即使这本身只是异常切磋而并非决斗。正因为如此,和凯姆说的一样,来找她麻烦的人越来越少,因为他们都知道,做她的对手,真的有可能会死。

但是,她还是战胜不了那几个殒,虽然他们在技巧上完败,不过靠能力,马上就能扳回劣势反败为胜。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四个月,要是她以前的性格,早就放弃了吧。

不过,这次,她没去请求凯姆的帮助,自己也没流过哪怕一滴泪。

输了,就第二天加练。受伤了,就在伤好了之后把欠下的训练量慢慢补回来。想哭了,就用拳头击打院子里的树干,然后在双手流满鲜血的时候,告诉自己,这些眼泪,都是痛出来的。然后,默默地回房间为手简单地缠上绷带,第二天继续联系。

她把真实的自己藏了起来,变得比任何人都冷酷,都没有感情,甚至把人称,都换成了毫无感情的,冷冰冰的古语。

凯姆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他自己,也什么都做不到,毕竟,这是他给伊莎贝尔引的路。

就这样练习了半年之后,就连那些使用能力的殒都已经无法战胜伊莎贝尔了,在这个孤儿院里,也没有人再敢欺负这个曾经的爱哭鬼了。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凯姆再一次把伊莎贝尔叫到了「祈愿湖」,原来他们去过的那个地方。本来伊莎贝尔想要拒绝,但是在思虑再三之后,还是跟他去了。

“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了吗?”凯姆依旧站在伊莎贝尔的背后,对着她夕阳下的背影如是说道。

“当然。”现在的伊莎贝尔已经剑不离身了,虽然只是木制的,但就算是这样也能给她最大限度的安全感。这么说着的伊莎贝尔,忽然把剑从腰间拔了出来,转身指向站在身后的凯姆。

“吾的目标,就是击败汝。”

“……”凯姆一瞬间被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认为现在的她已经强大到了不会被欺负的程度,应该是时候得出“人生目标”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不过他完全没想到,伊莎贝尔是为了击败自己才如此刻苦地练习的。

他也不知道这种选择是否正确,本来外人也没有评判的权力。

但至少,她依旧没有走出自己带给她的局限,她的目标,依然是和自己联系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凯姆只有微微地叹气。

“你,真的,想好了吗?”凯姆慎重地回问。

“嗯。”伊莎贝尔略微点头,没有过多的言语。

“……”凯姆再度沉默,他在想,如果伊莎贝尔能够战胜自己,那么,就会去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就会走出伊莎贝尔她自己的人生道路,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

但是,毫不夸张地说,凯姆认为眼前这个小女孩做不到。

连让他放水地输掉的程度都做不到,况且自己也没打算要放水,毕竟伊莎贝尔很聪明,放水绝对会被看穿的。

凯姆敢这么想,肯定是有原因的。

“听好了,伊莎贝尔。”

“嗯。”

“我在这里,只有最后半年的时间了。”凯姆缓缓地说。

“!”伊莎贝尔震惊了。

“半年之后,我会去参加逐霾者考试,之后,估计就会离开帕雷拉了。”凯姆静静地说,这是他很多年前就准备去为之奋斗的目标,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改变,“如果想要战胜我的话,只有这半年的时间了。”

“无论汝躲到哪儿去,吾也会找到你。”伊莎贝尔虽然表情丝毫没有动摇,但是声音还是不自觉地颤抖着,凯姆大概能猜到伊莎贝尔在想什么,毕竟她伪装得再好,也只是个将近十四岁的小孩子而已。

“成为了逐霾者,你就更不可能战胜我了。”

——既可以使用魔法,而且徽记还会极大的加持持有者的能力。

伊莎贝尔并没有怀疑凯姆能否通过考试,对于这个人来说,他优秀的能力早就向伊莎贝尔证明了,通过考试仅仅是时间问题。

正因为这样,才更有击败他的意义。虽然她不知道,这个意义是什么。

“那么,在这半年就把汝击败好了。”伊莎贝尔说的很轻松。

——这次在「祈愿湖」的谈话,已经完全没了上回的那种气氛。如果说上次的氛围如同兄妹,朋友的话,这次,就完完全全像是敌人了。

又是半年的魔鬼式训练,伊莎贝尔的进步让凯姆都感到惊讶,她凭着自己的汗水和努力,不断地缩小自己与凯姆实力之间的差距。这种地狱式的训练,让凯姆都弄不清楚,究竟伊莎贝尔这种顽强的执念是从何而来。

终于,在凯姆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天,伊莎贝尔提出了挑战。

当然,凯姆毫不犹豫就接受了。他不担心如果受伤了会对考试造成的影响,因为就算伊莎贝尔再怎么进步,也还是远远没有达到能战胜自己的那种高度。

决斗,依旧在「祈愿湖」的湖畔,就这么开始了。

伊莎贝尔的剑击依旧是那么凌厉,招招致命,不过这舞动得让人眼花缭乱的攻击总能被凯姆用木刀尽数接下,他的木刀挥动得如同一只展翅的蝴蝶,用刀斩形成了两个倾斜着保护自己的蝶翼形护盾,任凭伊莎贝尔的攻击如何犀利,都无法突破这种防御。

虽然两人用的都是木制武器,不过一招一式之间,都迸发着比金属碰撞更加激烈的火花。

伊莎贝尔向左刺去,凯姆挥刀顺势架开,伊莎贝尔也就借势化刺击为斩击,横向凯姆的腰部。凯姆冷静地弯腰躲闪,当他还没站起的时候,木剑已经划破空气,沉重的劈向他的肩膀。他拉过刀到背后,总算挡下了攻击,同时小腿局部发力,依靠爆发力与伊莎贝尔拉开了距离。此时,伊莎贝尔再一次冲了上来。

就是这样,毫无间隙的战斗。

伊莎贝尔的攻势一波猛过一波,凯姆的守势依旧坚不可摧。在外行人看来,伊莎贝尔牢牢占据着上风,但实际上,凯姆是在伺机而动。

在多次进攻均毫无成效的情况下,伊莎贝尔的招式渐渐急促了起来,步点也不如一开始那么稳健均匀了。这,就是凯姆最愿意看到的情况。

突然,在又一次躲过了伊莎贝尔的攻击之后,他顺势擒上了伊莎贝尔持剑的手腕,巧妙的发力,刹那间就把伊莎贝尔的剑击落在地。不过反击并没有结束,他把伊莎贝尔的身体向前一拉,同时手腕后撤,把刀柄连带自己的拳头狠狠地磕在了伊莎贝尔的腹部。

下手很重,因为他不愿,也不敢放水。

“啊——!”伊莎贝尔被这样击中,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跪在了地上。

“真正的战斗,不是仅此而已对吧。”凯姆并没有停手的意思,木刀再次挥向已经没有抵抗之力的伊莎贝尔。

他也不愿意,看到伊莎贝尔这么简单的,就放弃了。

一定要让她,心服口服才行。

“!”伊莎贝尔见刀挥来,强忍痛苦向侧面一翻,捡起自己的剑,几乎在同时腿部发力,以非常快的速度袭向还未完全收招的凯姆的背部。速度之外,就连美丽的冰蓝色长发都被风带了起来。

但是凯姆的反应更快,用刀巧妙的就把伊莎贝尔的刺击顺了过去,在这同时,狠狠地用右肘顶在伊莎贝尔的胸口上。

“啊啊——!”更加痛苦的伊莎贝尔直接向后摔倒在了地上。

从这儿开始,就完全是凯姆的压制了。不管伊莎贝尔出什么样的招,凯姆都能在两回合内化解并且做出反击,伊莎贝尔在十几分钟之后,已经遍体鳞伤了。

又一次,伊莎贝尔被击倒在地上。

“……”凯姆已经下不去手了。

伊莎贝尔全身都是深深浅浅的血痕,能见到的肌肤随处可以见到淤血,捆绑住手部的绷带也被鲜血染红,就算是真正的战士,这种伤势,也很凄惨了。

但是,伊莎贝尔又一次,撑着自己发颤的膝盖,握着已经有些握不住的剑,站了起来。

毫无力量的斩击,凯姆轻轻松松地化解,然后,木刀斩向伊莎贝尔的腹部。

“啊——!”口中喷出白色的分泌液,身体就像纸片一样再次倒地。

——只要伊莎贝尔还能站起,凯姆就必须击倒她。这是不可选择的,所以,才更为残酷。

现在,和那些曾经欺负她的男孩子有什么区别?

本来自己应该保护她,现在,却要把她伤到这个地步。

伊莎贝尔再次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拜托了,放弃吧。”凯姆喃喃自语,不忍心再打下去了。

伊莎贝尔像是没听到一般,手握木剑,迈着凌乱的步子再次冲了上来。不过这次,斩击还没挥出,剑就率先从手中滑了出去。

“!”

——伊莎贝尔已经尽力了。

凯姆闭着眼,握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她的胸口上。

“啊啊——!!”伊莎贝尔就像个小石头一样飞了出去,沉重地摔在了地上。

凯姆明白,这下她站不起来了。

终于结束了,这种折磨。

“对不起。”凯姆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急忙用手拭去。

“…对不起。”

——但是,无论如何也拭去不了。

这件事,也是为了她好。

——凯姆现在只能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了,或许三十年后,她会感激自己吧。

但是,眼看着面前伤痕累累,甚至马上就似乎会像被肢解的人偶一样支离破碎的伊莎贝尔,他忍不住眼泪。她自己的努力,都是建立在心灵的伤痕上的吧。

自己,可以说把她的身心都伤透了。

“对不起…”凯姆能说的只有这个,低着头,满怀歉意的看着昏迷的伊莎贝尔。

可,就在这时,只见伊莎贝尔的双眼,突然睁开了!

“!”凯姆惊恐地连退两步。

“汝,也知道…道歉呐…”

——只见伊莎贝尔用木剑硬撑着,借着已经基本发不上力的颤抖着的膝盖,缓缓地站了起来,像是患了腿疾必须撑拐杖的病人一样。

她的眼神,充满了坚定与决意。

这是凯姆,第一次目睹名为不可思议的力量的出现。

只见伊莎贝尔的双眼都铭上了那虎型的瞳铭,同时闪烁着仿佛可以把万物都冻结的极寒之光!

凯姆从来没想过眼中的那个坚强的小姑娘能和自己打到这种程度。

她的伤势似乎已经完全复原,或者说,流血的地方都已经结冰,她的神经也似乎被极寒所麻痹,忘记了痛苦。她站立在那里,「祈愿湖」的湖水无法解释地不断在伊莎贝尔周身聚集,宛如一条条水化作的游龙,缠绕在她的手边,脚边,剑刃边,如同她的守护者。

每次和她的正面冲突都是一种胆战心惊的体验,随着木制刀剑的撞击迸射的并不仅是风浪,还有许许多多的水珠,这些水珠全都会在溅射的一瞬间化作冰晶,然后像玻璃碎片一样飞向凯姆。凯姆就算能用剑来格挡,却也无法完全挡下,几次交锋之后,凯姆的衣服上,已经都是大大小小的冰晶了,当然,赤红的鲜血也从同样的地方流淌下来,染湿了浅色的衣衫。

并且还不只是这样,伊莎贝尔的手部腕部力量也急剧地增长着,凯姆现在靠蛮力已经硬拼不过面前的女孩子。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能力,但他知道,这种能力非常的强大。

双眼都有瞳铭,无非是传说中的黯才会拥有的恐怖的标志。

伊莎贝尔,难道是黯?

凯姆摇了摇头,第一时间粉碎了这种猜想,他并不是个会去相信传说的人,这种情况的出现,一定另有原因。

或者说,是他不愿意相信。

但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伊莎贝尔再次冲了过来。凯姆这才发现,她不仅仅是可以把水化作冰,更可怕的是,竟然凭空就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制造出冰,并且任何形态都可以。

凯姆提手一刀砍去,伊莎贝尔瞬间就会筑起冰墙,挡下攻击的同时,脚下也召唤出冰加快自己的移动速度,溜到侧面,把用冰筑起的既锋利又巨大的重剑斩向凯姆。

“!”

——他知道,这种能力,说不定已经超出自己能够应对的范围了。

要通知逐霾者来解决她吗?

凯姆再次放弃了这种念头,并且,把刀握得更紧。

连这个小姑娘都没办法处理好,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做逐霾者呢。

这场战斗,从傍晚打到繁星漫天,从和风阵阵打到寒风习习,无数树叶被散到四处的冰晶刺穿,无数冰屑被凯姆和伊莎贝尔移动的步点踩成粉末,好像战场上,曾经下过雪一般。

无数次的倒下,再站起,两人都是抱着最坚定的觉悟在战斗,两人,都有不能输的理由。

终于,分出了胜负。

胜的人,是用剑支着地的凯姆,负的人,是倒在凯姆脚边的伊莎贝尔。

凯姆知道,伊莎贝尔已经站不起来了,因为眼中的寒气已经消失,看来是体力终于透支了。

但自己,也到极限了。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子,用她潜在的力量和觉悟,能把自己逼到这样的境地。

但是,突然,伊莎贝尔的手,再次动了起来!

“!”凯姆又一次警惕起来,并不是不愿意再打下去了,而是不敢,打下去的话,再来两个回合的话,就是自己输了。

伊莎贝尔手撑着地,试图站起来,不过尝试了两三次,都只是又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站不起来了,她自己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行了。

于是,她开始用手和几乎无力的脚,艰难地,一点点的爬动起来。一厘米,又一厘米,就像是个没有背壳的蜗牛,在一脸惊愕的凯姆的注视下,最后,终于爬到了他的脚边。

凯姆感觉有力量扯着自己的裤脚,双眼望下,正巧和艰辛的抬头的伊莎贝尔目光相接。从她的眼神里,凯姆再也看不见那些坚强,那些冷酷,那些伪装出来的一切。

这是属于,弗莱维娅·伊莎贝尔,真正的眼神。

或许她的眼神,就是要比其他的人,更加空洞。

不过,却意外地显得,更美丽,更水灵,似乎澄澈得都能投影出天空的无数星点。

“…求求你,”伊莎贝尔的人称也变了回来,放在一年之前,这是正常不过的语气,但出现在现在,只能解释为自我对这一年的改变的完全否定,“带我一起走吧…”

——这句话,连同自己所有的自尊,一起抛了出来。

“……”凯姆不置可否,他看着非常渴望的伊莎贝尔,无法立刻做出回答。

“求求你,不要嫌弃我…”她说着,都快要哭了出来。

“嫌…弃?”凯姆不知道为什么伊莎贝尔会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只是嫌我太弱小,太会添麻烦,当初才拒绝我的吧!…”伊莎贝尔边哭边说着,因战斗而虚弱无力的意识已经做不出任何的表情,但是,这种面无表情,已经是悲伤苦痛的标志了。

“不然,为什么我要练习整整一年啊!”

“不然,为什么我要故作坚强啊!”

“不然,为什么我要击败你啊!”

——伊莎贝尔苦痛的叫喊着,这些声音,都是从她的心底传来的。

“只是不愿意,被你嫌弃而已啊!!”

“!”凯姆无言,他根本就没想到,伊莎贝尔会这么理解自己的心意。

“虽然还是没能击败你…但是我证明了,我不是拖油瓶,对吧?…我也可以派上用场的,对吧?…我有资格和你一起走,对吧?”伊莎贝尔依旧在哭,声音都变得含混了,这大概是她这一年,第一次哭泣吧。

积蓄了一年的眼泪,都在这一刻一齐流出,一种最原始的宣泄。

“为什么…?”凯姆不明白这是种怎样的执念。

“为什么…你居然问,为什么…?我会付出这么多…你还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只能自己说出来吗…你察觉不到吗…”伊莎贝尔并不是质问,而是自言自语。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说到这里,伊莎贝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了。

终于说出来了。

“…我只比你小四岁,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但是,年龄上没有问题吧…我不想只当你的徒弟…我还想,做你的恋人,做你的妻子…”伊莎贝尔断断续续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凯姆不知该说什么。

早知道,自己应该在那天之后就消失的。伊莎贝尔之后会变得怎么样,和自己又没关系。

但为什么,又要说自己会助她一臂之力啊?为什么这么,放心不下她?

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的,没有家庭的自己,从来就没有放不下的东西。

——她,不一样。怎么解释呢?

只能解释为,是爱情吧。

“呐,凯姆,带我走吧…带我,一起走吧。”伊莎贝尔几乎是用乞求的语气说着,“我什么都会,可以打扫房间,也可以背行李,也可以做料理…虽然不太好吃,也可以和你并肩作战…虽然我还小,还没谈过恋爱…但是,至少我知道爱情的滋味了,我也知道,恋人之间应该做什么…虽然开始会不解风情,但是…但是我会努力的!不管做什么,就算是…就算是做恋人间才能做的事…都可以!我会学习的!”

“所以…带我走吧…”

伊莎贝尔哭着说完了所有要说的话,异常渴望的看向凯姆。

时间,过得异常的漫长,就算一秒钟,都比之前努力的一年还要长。伊莎贝尔就在这种难熬的时间中死死地撑着,忍住伤痛,忍住哭泣,忍住胡思乱想,等待着答案。

终于,凯姆的嘴唇动了两下。

“抱歉。”

——之后的伊莎贝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二天吾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孤儿院,据院长说,凯姆已经离开了。”如今的伊莎贝尔,表情中有几许苦涩,但更多的,是无奈,“那个晚上,消耗了彼太多的体力,吾不知道最后彼的逐霾者考试通过没有,在那之后,也完全没有听说过彼的一点消息了。”

“可是,他在共和国见到你的时候,态度相当地自然啊。”就伊莎贝尔所说,凯姆应该是对伊莎贝尔抱有歉意的。

“当然是把吾忘记了啊,要不是因为吾出现在他面前。”伊莎贝尔自嘲似的说,“六年的时间,要忘记一个一直当孩子看的殒,再容易不过了。”

说着,伊莎贝尔微微地闭上了眼。

“难道说,你还喜欢着他?”

“谁知道呢。”伊莎贝尔也得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冷酷的了,但最后面对霜翼的时候,却还是奇迹般的原谅了那个家伙。或许,在潜意识里,依旧无法忘记吧。

“不过,也无所谓了。正是因为彼的坚持,才让吾有了现在的实力,能够那么早的发现神使的力量的存在。”伊莎贝尔淡淡地说,“至少,姑且有了目标了吧。”

“…太过分了。”维恩特突然说着。

——这句话源自他的本意,在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说了话之前,就脱口而出。

“诶?”

“难道他认为,只有为了自己去努力才是有意义的吗?如果是对一个人好,就不允许那个人为了自己付出吗?”

“虽然大道理什么的我不明白,我也讲不出来。但是,不能为别人努力什么的,这也太奇怪了吧!就拿我来说,我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神使的使命也罢,人生的追求也罢,全都一知半解。但我知道,我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现在我想要去成为逐霾者,也是在为了别人努力啊。只要在往前奔跑,就没人能说自己是错误的吧,至于决定往哪个方向跑,也只有自己有资格而已!”

“那个叫凯姆的家伙,凭什么对你的决定指手画脚的!”

“……”伊莎贝尔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只是我的推测…或许是因为,彼也喜欢着吾吧。”伊莎贝尔望向格外晴朗的天空,“不过人已经去了,这些,便是后话了。”

第二日的清晨,在遥远的蒙特利塔亚共和国,两台性能优秀的新型摩托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行驶着,每一台摩托上,都铭着一枚显眼的逐霾者徽记。

“还没解决掉吗,托宾?”一个留着金色长发的男子有些不屑的问着身旁的摩托上的骑手,在那个骑手的身前,身负重伤的凯姆正昏迷着,躺在那里。

金发男子本人又高又帅,发型也非常讲究,风度翩翩之中又有一丝不羁,在男人之中是属于非常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

“哥哥我需要你担心吗,不举男?”那个被唤作“托宾”的骑手年级非常的小,肯定还没有成年。他的手上熟练的耍着一副扑克牌,似乎那个就是他的武器,“全部搞定了哦,全部,这些霾对于咱来说就是一瞬间的事。”

虽然托宾的话不太好听,不过本人长着一副特别引发女人母性的正太面容,乍一看就是那种特别听话的正经的小男孩。但是从他的表情里,却显露出不符合外表的极端的成熟,甚至有些诡秘。

“唉哟小子,是不是打算用你自己的身体来试验一下啊?”金发男子明显是被激怒了。

“咱对男人没兴趣,再说还没成年呢。”

“说得好像我对你有兴趣似的!”金发男子终于忍不住了,“不过话说回来,菲娜小姐的身体,真的非常让人感兴趣呐…”一不小心金发男子又自己沉醉了。

——顺带一提这里提到的菲娜并不是那个莉柯丽丝的朋友,而是另一个SS级逐霾者。

“录下来了哟,艾斯弗佗大人~”托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抽出了一张扑克牌,是黑桃3,上面安装的不出所料应该是录音魔法,“回去拿给菲娜姐姐稍微听听吧。”

“你耍小聪明的伎俩在SS级里都是出了名的吧。”艾斯弗佗根本不怕他的威胁。

“但你觉得菲娜姐姐,会相信谁呢?”托宾摆出他最招牌的纯洁无瑕的笑容。

“好吧小子,回去请你吃东西行了吧。”艾斯弗佗无奈地说,谁让托宾那么受成熟女性的喜爱呢,“跟不上了吗,小子!”

“咋可能呢~”托宾再次加速。

——虽然嘴上十分轻松,但他们心中的想法都是一样。

从苍瞳和死爪的手上把同为SS级逐霾者的凯姆救出来,都已经冒了生命危险。

而现在,他们也只有祈愿,以一敌二,以至于现在伤痕累累的凯姆,能够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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