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之星夜

作者:wayness 更新时间:2012/1/23 13:19:04 字数:0

时间如流水般匆匆流逝,维恩特就在自己房间书桌前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日出和日落。曾经的他,从来没有留意过清晨的第一缕霞光,而如今,考试之前的最后阶段,他总是在太阳升起之前就在书桌前点着台灯复习,也因为此,他才有机会去目睹日出的风景。要不是因为自己所爱的人有个唤作“晨曦”的姓氏,或许这个笨蛋一辈子都不会有坐等日出,那霞光初现的美妙景色的闲情逸致。而也正是因为这缕缕清柔的光亮,才让他每个困顿的早晨,都能及时想起那几百公里外正在等候自己的少女,以及他们之间立下的美妙约定。

春天的风从微开的窗扉吹进,不仅吹得窗台边的小花富有生机的摇曳着身体,也能让维恩特全力转动的大脑神清气爽,而且还总有调皮的小鸟或者蝴蝶,飞过窗口亦或是停在窗檐之上,这些并没有打断维恩特的集中,反倒是这五颜六色的色彩,让天天闷在房间里的维恩特不至于心情也跟着沉闷下去。

每当维恩特开足马力一直学习到疲惫,窗外的景色业已至暮。昏黄的光线从窗口斜着漏进,将维恩特面前摊开的书本染成金黄色。不知为何,在现在的维恩特眼中,清晨和黄昏竟然出奇的相似,若是面前的窗扉被安置上茶色的玻璃,那么黄昏,也就像是清晨一般如梦似幻。每当这个时刻,他总会想起另一个人,便是晨曦的母亲。

她总是会送过来自己亲手制作的料理,并且还时不时到维恩特的房间来帮他打气。不得不说的是,这位母亲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经成为了母亲,仿佛依然有颗纯真的童心,并且和晨曦一样,都喜欢捉弄维恩特来寻开心。虽然不如晨曦的行为那么强势,不过言语上逗弄人的本领却比晨曦还要娴熟。不过,这种打气的方式,也算是正中维恩特的下怀了。

原本以为,经历了那么悲伤的往事的辛西娅会极力反对这样的婚姻,并且会很沉郁很寡言少语,不过事实证明这些猜想都完全错了。维恩特也曾经问过原因,但辛西娅只笑着回答了一句话。

「因为又能见到女儿了啊。」

至于为什么很支持这样的恋情,辛西娅没有明说,不过维恩特大概能猜到,应该是她认可了自己吧。

既然被赋予了如此高的期望,并且现在的时间很紧,所以这次的考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越是这么想,越是临近考试,心理压力就越发的沉重,在四月二十几日,也就是差不多还剩二十天的样子,维恩特感觉自己就快被压垮了,就连呼吸都不是那么顺畅,觉都不是那么安稳了。从前,维恩特可从来都没失过眠的。

但是,一个人的出现,让他终于放宽了些心。那个人,正是每到关键时刻,就绝对会出现并且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最要好的青梅竹马。

如今,距离考试只有一周的时间了,维恩特看书已经看到了没日没夜的地步。虽然塞蒂很担心,但现在的维恩特已经听不进劝了,她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方面,稍微放松一点他的压力,尽量地把他照顾好。就像保姆一样,伺候维恩特这工作,塞蒂也快干了半个月了。

咚咚咚——

维恩特的房门被敲响,他稍微应答了一声,塞蒂便端着装着晚餐的托盘走了进来。

“放在那边吧,过会儿我吃。”维恩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就连头都没抬。

“这次绝对不听你的了。”塞蒂带着些怒气的把托盘拍在桌上,把维恩特都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维恩特困惑地问着。

“昨天晚餐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话吧,结果一个小时之后我来收餐盘的时候,你一口都没动,饭菜全都凉了!”塞蒂似乎还在为这件事生气。

“放心啦,今天不会这样的,我也不是铁人,现在肚子早就饿了,昨天是特殊情况…”维恩特带着歉意说道,事实上从塞蒂端着盘子进来的那一刻,他有一部分的思绪就被色香味俱全的菜式给勾走了。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真是的,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是吧!”塞蒂听到维恩特的话更加生气了,“你这个样子,让准备料理的人怎么想!因为这件事,梅洛蒂她失落了很久知道吗?”

“啊,梅洛蒂她…?”维恩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因为维恩特的学业紧张,大叔和梅洛蒂已经把他排除在了轮流负责料理的名单之外,与此相对的,塞蒂加入了进来,并且很干脆的就在工坊里住了下来。

“生气了啊!生气了!闷在房间里什么话也不说!”塞蒂一边哀叹着维恩特的愚笨一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我和大叔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她安慰过来的。”

“…嗯,非常抱歉,昨天我看进去了…就把晚餐这事儿忘记了。”维恩特一脸惭愧,虽然他确实想不到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梅洛蒂竟然会生那么大的气。

“唉呀,别向我道歉啊!…真是的,你这样,这样不就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吗!”塞蒂闹别扭似的偏过头去。

“啊啊,抱歉抱歉。”维恩特低下头,着急之中又把道歉的话说出来了。

“唉呀说了别道歉了!”塞蒂无可奈何地说着,“今天是我做的饭,赶快吃吧,别一会儿又凉了,我生起气来可不会就那么简单哦。”

“…现在就已经深刻感受到了。”维恩特苦笑着小声说。

“你说什么呐?”塞蒂阴着脸回问。

“什么,什么也没有!”维恩特打了个寒颤,连忙拿起餐具。

“还是抽个时间去给梅洛蒂道个歉吧,虽然知道你很忙。”塞蒂提议着。

“嗯,好的,一定会去。”维恩特点了点头,却见他把餐具僵硬地握在手中,迟迟不见动作,“……”

——并且,还不时用很怪异的表情不断偷瞟着一旁坐着,正看着她的塞蒂。

“…怎,怎么啦?”塞蒂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那个,被人这么盯着吃饭,有些,不好意思…”维恩特有些害羞地说道,毕竟他知道自己的吃相并不好看。

“我们也没少一起吃饭吧,羞羞答答的就像个女孩子。”塞蒂以为维恩特在开玩笑。

“不是啦!”维恩特反驳道,“以前是经常在一起吃饭,但是,那些时候都是一起吃吧,像这种我一个人吃你在旁边看,还是第一次…”

“唉,真拿你没办法…”塞蒂摇头叹气道,“真是的,那只有这样了…”

说着,塞蒂一把把餐具和托盘都抢了过来。

“先说啊,这都是万不得已的!”塞蒂不知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了,脸也莫名地染上了些绯红色,“只要我不闲着就可以了吧,那,那我就来喂你吧!”

“那不是更不好意思了吗?!”维恩特不知道塞蒂心里怎么想的。

“以前你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也喂过你药的啊,别说那时候不害羞现在就害羞起来了。”塞蒂反驳道,“还是说,你装做这个样子就只是想把我赶出去?”

“不不不不不不!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维恩特立刻否定道。

“那么,就乖乖过来,我喂你吃!”塞蒂越说脸越红了,但事情做到现在,她也没办法把脸偏过去掩饰了,不过幸好,因为在窗边,她的脸色和晚霞很像,像是被落日染红的一样,算作一种掩护。

不过,在维恩特的眼里,这种色彩带给他的感觉,就只剩绝美了。

眼前的这个女孩,是自己除了母亲以外最熟悉的人,但是,因为短暂的分别,她的外貌也已经略微有些陌生了。维恩特总是缺少契机,去仔细观察这个最亲密的同龄友人的外貌变化,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会让他有着,青梅竹马永远不会改变,这样童话般的幻想。

但是,今日这个契机,却让自己发现,面前的那个在记忆中有些暴躁,有些不安份,但又有些可爱的女孩子,毫无疑问长得更加有女人味,更加漂亮了。坐在夕阳的余晖中的少女,仿佛和这落日的色彩融入了同一幅图景之中,她灵秀的棕眸,她麦黄的脸颊,她纤柔的脖颈,她性感的锁骨,她曼妙的身材,她柔顺的金色长发,都美丽得像一幅画一样,如同一个善于描绘日常图景的大师的油画杰作。

甚至,这种美景让已经有些筋疲力尽的维恩特甚至诞生了一种幻想,这种日常而平淡的生活,是否也能带给他同样的幸福感。自己是否,不需要努力与付出那么多,也可以轻松容易地找到自己的归属与快乐。

“……”

他有些愣住了,不知所措了,直到画中的少女,把勺递到维恩特的面前。

“那,要来咯…张嘴。”塞蒂有些着急的催促着维恩特,把勺送到了维恩特最方便吃的位置,“别以为每次都能占到这种便宜哟,下次…不不不,才不会有下次呢!这次只是万不得已罢了!”

她细腻的微黄色的手掌,握住勺,正在轻轻地颤抖。肌肤很有水分,让人感觉就像是果冻做成的一般。

“……”维恩特痴痴地,没有动作。

“快啊,在想什么呢!”塞蒂催促道,双眼瞪着维恩特,嗔怒的表情也格外可爱。

“哦哦…”维恩特这才被从幻觉中拉回现实,张开嘴,把勺包进了口中。

他呆呆地把口中的食物咽下,根据他嘴部和咽部的动作判断,塞蒂知道他已经把那一口事物咽下去了。

“怎么样,还好吃吗?”塞蒂小心翼翼地问着,水灵的双眼中闪动着隐隐的不安。

“塞蒂的手艺,还用多说吗。”维恩特笑着,看起来是相当满意的样子。

“不是啦,毕竟,已经很久没给你做过料理了…”塞蒂说出自己的担心,“帕纽斯这边的口味和伊普顿也不完全一样吧,我主要是害怕你的口味变了。”

“但是,好吃的东西不管怎么变都好吃啊。”

——其实这种味道早就烙在了维恩特心的最深处里,吃到这种味道,不仅唤起的是味觉的感触,还能唤起童年时的无穷记忆,那些回忆中的分分秒秒,都能让这料理本身变得更加温暖,更加回味无穷。

他知道,或许无论晨曦的厨艺如何的高超,都没法做出拥有这种感觉的料理。

“…但,不是最好吃了吧?”塞蒂试探着问,“在帕纽斯的时候,有其他的人,也给你做过很多好吃的吧?”

“以前也不是最好吃的啊,爸爸妈妈的饭菜永远是第一的。”维恩特绕过了塞蒂的问题,虽然他不知道塞蒂的本意,但他隐隐感觉到塞蒂她在旁敲侧击。

“你小子,是找死是吧!”塞蒂一下火就起来了。

“没有没有!事实而已!”维恩特连忙摇着手,“我也不会说谎的,哄你开心什么的我也做不到!不过,虽然不是第一,不过完全可以排到前几名!不如说,除了爸爸妈妈以外,你确实排在第一!”

“啊,这样啊…”塞蒂听到了维恩特这么说,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一点,“那,现在呢?”

“现在嘛…大概也是吧…”维恩特挠了挠脸颊,“因为在帕纽斯,也没吃过几个人的料理。”

“…你不觉得最后一句话多余了吗?”塞蒂白了维恩特一眼,不过她也知道,没有后面那句话的话,自己或许也不知道怎么把话题接下去了。

——毕竟,就算到现在,面对维恩特的直接赞赏,她还是会不知所措。

“我本来就不会看气氛说话的嘛…”维恩特无奈地笑了笑,“怎么样,还要喂吗?”

“当然了,要做就一做到底!”塞蒂很有气势的回答。

结果,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太阳落山,整个窗外的城市都被夜幕所笼罩。要是算时间的话,可能有一个多小时。

不过多亏塞蒂的坚持,维恩特有机会和塞蒂聊了很多很多,包括她最近的近况,今后的打算等等。对于他自己来说,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自己的压力。但从塞蒂的角度看,话题始终都没能接近中心,都只是在打闹和吐槽中就那么度过了。不过话又说话来,维恩特还是了解到了塞蒂最近要工坊,医院,酒馆三边跑,究竟是有多么的辛苦,虽然塞蒂谈到这些都是笑着也没抱怨什么,总说着没事没事,但是维恩特还是觉得非常对不住她。

至于塞蒂,很久都没有那么畅快的和维恩特聊过天了,所以就连端着吃完菜肴的托盘下楼时,表情都神采飞扬,心情很好的样子。

“怎么一个饭吃了这么久?”梅洛蒂问着,她和大叔都在厨房忙活着,碗和锅具都快要洗完了,似乎是等了塞蒂非常久。

“…稍微聊了会儿吧。”塞蒂笑着回答。

“顺便再打了一炮~”大叔很自然地说着。

“怎么可能啊!!”塞蒂差点就把已经腾出来的托盘砸到大叔的脑袋上了。

“嘛嘛嘛,”大叔捂着脑袋急忙说道,“总之,辛苦你了。”

多亏塞蒂在一旁的照料和帮助,维恩特最后的学习效率并没有因为疲劳而下降,反而是有所提升。转眼间,他已经收到了逐霾者寄来的通知,这张简单的信上写清楚了他的考号,明日笔试的地点还有时间,从他接到这封信的那一刻开始,原本还不算紧张的他也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

坐在书桌前感觉脑子一片混乱,打开书似乎什么都已经记下,但关上书又对书中的内容似乎没有什么清晰又有条理的印象,越是重复这样的过程,他越是感到无比的紧张,从以前开始,他从来都没有因为一次考试这么心烦意乱过。

“还好吧?”塞蒂坐在一旁关切的问道。

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塞蒂为维恩特泡上了一壶安神的茶叶。毕竟考试就在明天,所以维恩特已经按照塞蒂和大叔的提议,调整了作息时间,充分保证了睡眠,事实证明这点的效果很明显,维恩特也感觉到自己那个愚笨的脑子也稍微转得快一点了。

“嗯,要说不紧张…实在不太可能。”维恩特勉强笑了笑,感觉现在胸口都在莫名的颤抖。

“所以我的建议还是别看了,今天好好休息一下,能早点睡就早点睡吧。”塞蒂有些担心地说。

“唉,能不能睡着都不一定呢…”听维恩特的口气,的确是十分紧张。

“就是因为这个专门给你泡的茶啊。”塞蒂微笑着说,“大叔他在茶方面还是挺有研究的。”

“…从他能往茶里加芥末就看出来了。”维恩特还无法忘记那足以给人留下几个月阴影的味道。

“?”塞蒂不解地看着维恩特。

“没事没事,这茶是你泡的吗?”维恩特问道。

“嗯,因为大叔很忙呢。”塞蒂说道,“没事,是他口述的,泡茶这东西,就算我来也不会比他差多少的。”

听到塞蒂这么说,维恩特终于对面前的茶水放下心来。他试着喝了一口,发现香味清爽甘甜,应该不是用普通茶叶泡出来的茶。总的来说,这种味道确实让人神清气爽,头脑清醒。

“嗯,相当不错的味道。”维恩特稍稍品了一口,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扬之词。

“呵呵,我猜也是,除了茶叶还放了些草本植物。”塞蒂说道,“准确说茶叶都很少了,大多数都是些大叔自己收集来的叶子,说是除了提神醒脑,还能清火呢。”

“这么一说,的确舒服多了。”维恩特一口气喝下了整整一杯,接着很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从关着的窗户玻璃望着远方夜空为数不多的几枚星点。

“在外面应该能看到更多,”塞蒂顺着维恩特的眼神也看向夜空,不愧是和维恩特认识了那么多年,对维恩特心中的想法总能猜到八九不离十,“要出去看看吗?难得的机会。”

“…啊…”维恩特稍微想了想,“嗯,也好啊,感觉现在脑子已经要胀破了,怎么也塞不进东西了。”

“呵呵,那走吧。”说着塞蒂和维恩特一同站了起来。

帕纽斯城南区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园,公园中有座比地平面略高的露台,在日暮时分总是有很多人到这里欣赏傍晚日暮的风景。不过到晚上,这里就冷清许多了,如果说赏月赏星的话,「祈愿湖」边绝对是更好的去处,不过塞蒂和维恩特都没兴致走那么远了,况且这个比较近的地方还更安静一些。

维恩特和塞蒂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依旧是各种没有多少营养的话题,但两人都能乐在其中。慢慢来到露台上的时候,夜色已深,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这个露台的外围是一圈黑色的栏杆,在右侧有座白色的小亭,周围种着茂盛繁密的翠草,在月光下像是附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粉,让这些生机盎然的小生命都随着夜一同深沉了起来。

两人也不坐到亭子里,只是站在栏杆边,向远方望去。在露台下,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公园入口以及那条行人寥寥的街道,每隔一百步左右会有一盏并不算明亮的路灯,为随时可能会经过这里的人尽心尽力地守候。而正是因为不甚明亮的灯光,让维恩特和塞蒂所站的这里,除了一盏远处低矮的白光灯,几乎就只能照到月光。当然,月也是新月,以至于星点才能如此清晰。

“明天是个大晴天,看起来。”塞蒂说着,满天繁星的日子也不是每天都有。

“上次一起仰望天空,是在什么时候呢?”维恩特思考着问道。

“三年之前,伊普顿的夏日祭,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塞蒂自豪地说着。

“好像,是呢。”维恩特有些怀念地笑了起来,“那时候,我,你,迈克,还有伊莱恩都还是高二的学生,结果三年之后,就各奔前程了。虽然以前也想到过,不过,没想到差异会这么大啊。”

——塞蒂渐渐接手了酒馆的管理工作,迈克加入了军队,伊莱恩去远方读大学,维恩特则是准备参加逐霾者考试。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的时候,会有些孤独,还有忧伤。”塞蒂说道,周围的朋友都离开了,有这样的情感也很容易理解。

“我又何尝不是呢?”维恩特笑了笑,“不过,这个城市里,也认识了很多好人,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安慰吧。”

“呵呵,大叔和梅洛蒂,还有那些我见过的,的确都是好人呢…”塞蒂的话语中有些落寞。

——对于塞蒂来说,她并没有更换环境,自然就没有什么新的契机,就她而言,她只是和朋友拉远了距离,却没有什么能补偿这随之而来的空虚。

“对了,维恩特。”想到这里,塞蒂深吸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管怎么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踌躇不定,不管会发生什么,今天,一定不能再逃避,一定要说清楚了。

这是在约维恩特出来之前,就已经下定的决心。

她从来就没有严肃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从前,只要能绕开能逃避,自己就会绕开,就会逃避。但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这么做了。

正如弗拉沃那天所说,以及自己所思考的,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

那样的话,就算维恩特没有成为逐霾者,或者最后失败了,也能及时的支撑着他吧,就像这么多年来一样。

真是的,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笨蛋死心塌地的啊?

或许是…

…自己也变成笨蛋了。

“嗯,怎么?”维恩特问着。

“非要去考试,不可吗?”塞蒂如此问道。

“……”维恩特一下被塞蒂问得愣住了,完全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非要成为逐霾者,不可吗?”

“这,这当然啦,不然…不然我这两年都在干些什么,这是离开伊普顿的时候,就决定好的啊。”维恩特苦笑着,依旧不懂塞蒂到底想说什么。

“非要喜欢一个贵族,不可吗?”塞蒂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总之,肯定不好看,肯定是这么多年,都没对维恩特露出过的表情。

就维恩特来看,无论是塞蒂说的话还是她的表情都十足的吓了他一跳。他甚至不敢确定,面前的这个青梅竹马,究竟是真人还是一台机器,因为,她的眉线,她的眼眸,她的嘴角,她面容上的一切,都像石化一样全部僵住了。

“……”维恩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回答不出来。这个答案卡在他的喉咙里,就像鱼刺一样,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卡在颈中还格外难受,就像是煎熬一般。

“我知道这样太过分了,我知道不该这么说…”塞蒂继续说着,语气就像结了冰,“但是,就算是你那个什么「神使」,依旧我们看来,还是殒吧,一个殒喜欢上贵族什么的,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

——的确很奇怪,维恩特根本无法反驳。

“去参战也是因为她吧,现在去参加考试也是因为她吧…屡屡地冒生命危险,为了一个已经有了婚约的贵族…虽然你就是个笨蛋,但你现在…实在太傻了啊!”塞蒂的言语渐渐激动了起来,眼眶里涌满了晶莹的泪水,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

“……”

——的确很傻,维恩特也反驳不了,能保住自己的这条命,维恩特都不知道向神明感谢过多少次了。

“我没办法质问你的情感,我只是想问,虽然你喜欢她,但是…这真的做得到吗?”塞蒂向就站在她面前的维恩特索要答案,这两步的距离就如同千里般遥远。

“…我…能做到…”

——虽然维恩特这么逞强地回答了,但是他的回答中,一点底气都没有。

他从来不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只是在逃避这个问题,他一直暗示自己“做下去就对了”,却没有正面思考过“做得到吗?”,当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自然没办法回答。

塞蒂的每句话,都点在维恩特的软肋上。

——这也是,青梅竹马的特殊能力吧。

“还有,你和晨曦的婚姻,这合适吗?这样…真的好吗?”塞蒂的泪水已经顺着眼际滑落,在月光的映衬下,泪珠宛如水晶一般。

“……”

——结果,维恩特还是没法回答。曾经菲尼克斯提醒过他,他的这种行为就算侥幸成功,都会引起周围环境,甚至是整个国家认知的改变,谁都无法预知这种异变会走向何方。自然,只是遵循着自己情感在行走的维恩特,不会考虑到这么多,也考虑不了这么多。

他只知道,菲尼克斯的意思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最后有可能把自己和晨曦,都害得很惨很惨。

这么蛮干的自己,和哭闹着站在商店的橱窗边,向父母索要玩具的任性小孩,又有什么区别?

“有些话,这么多年,我都没办法好好的说出来,原本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但是…果然,还是要说出来才行。”塞蒂说着,终于迈开了步子,扑进了维恩特的怀中。

维恩特像个木桩一样站在那里,既没有挣脱,也没有用双手拥上面前梨花带雨的羸弱金发少女。

——心意这东西,只要不明确的说出来,对方就不会明确的知道。

“…我喜欢你,维恩特。”塞蒂的手指陷进维恩特胸口的衣料中,死命地像是要扯掉一样的抓着。

“我喜欢你啊!!”

“!”维恩特感觉心头猛地一震。

——这是第一次,被人那么清楚的表白。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曲绕的表达,没有虚假的铺垫,表白,如此简洁干净,才会有现在这般的冲击力。

“……”

维恩特下意识的想要退开,但是却又害怕倚住自己的塞蒂会摔倒,所以,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所以…一起回去吧,回伊普顿去吧,那里很好…非常好,不是么?”塞蒂哭哭啼啼地央求着,像塞蒂这样性格的人,要她亲口说出这些话,需要多少的勇气,维恩特心中也清楚。

“你去不去考试…都可以,我就在这儿…这儿等你。”塞蒂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语也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我们可以回去…靠酒馆的营收,就能养活自己…或者说,想要留在帕纽斯也可以…”

“总之,让我留在…不对,留在我身边吧…维恩特,好吗?”

一字一句,让维恩特心如刀绞,虽然疼痛,却不能呻吟。就算那几次临死体验,都远远不及这次的疼痛感。果然,刺中心的刀刃,总是最让人痛苦的。

维恩特也曾经幻想过,如果能和塞蒂成为夫妻,一定会无比的幸福,虽然每天会吵吵闹闹的,但是感情一定会非常非常的好。并不像自己父母的那种关系,但是,绝对能和他们之间那样,拥有同等程度的幸福。

她和晨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如果说,和晨曦在一起,是一种可以成就大事的感觉,是一种可以互相搀扶着前进的感觉,是一种可以坚持不懈决不放弃的感觉。那么塞蒂,代表的就是一种平凡。

——「家」的感觉,「回忆」的感觉,「梦」的感觉。

只要走累了,在她的身边,就可以安心地休息。

——人这一辈子,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也就可以知足了。

况且,自己现在也累了,倦了,感觉,快要燃尽了。

在塞蒂在他胸膛上哭了很久很久之后,维恩特终于咽了口唾沫,开口了。

“塞蒂…”

“…嗯?”塞蒂抬起头,泪痕还清晰可见,他自己的胸膛也完全被泪水打湿。如此楚楚可怜的眼神,又再次让维恩特动摇了。

“我们还是,做最好的朋友吧,和以前一样。”

——因为自己是神使。

无论如何,那种平凡,自己是无论如何无法奢求了。

因为此,他才能这么快的作出决定。

做最好的朋友,和以前一样。

“……”塞蒂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就连哭泣都停止了。维恩特不忍心看着塞蒂心碎的极度忧伤的表情,但是,眼神又无法转开。

曾经,正是因为塞蒂陷入了这种悲伤之中,被人诬陷,被人欺辱,维恩特才决定伸出援手,为的就是,不再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想到,第二次看到这样的表情,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无法原谅,但又无可奈何。

突然,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力量,他被塞蒂推开了。

“朋友什么的,才不要呢!!不要,不要!!才不要呢!!!”塞蒂如此叫着,能听出从心底传来的绝望和无尽的悲伤。她躲开维恩特,跑下一旁的石制阶梯。

“喂,塞蒂!”维恩特连忙转身。

滋溜——

突然,塞蒂的脚下一滑,顺着还有将近二十阶的阶梯就那么摔了下去。

“塞蒂!!”维恩特连忙追上去,凭他的速度这不过只要几秒。

“别过来!!不要过来!!”塞蒂声嘶力竭的喊着,并不是恨,反而是乞求,她知道,只要这个人还在自己身边,自己就冷静不下来。

只见她又站了起来,忍着疼痛继续顺着阶梯跑了下去。

“等等呐!!”担心的维恩特哪顾得上这些。

但这时,他的身上突然泛起了微微的白光。

“动,动不了了?!”维恩特想要挣扎,却似乎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住,动弹不得。

“「秘境·Ⅳ·皇帝」”

——从一旁的黑暗中拿着塔罗牌走出来的,正是弗拉沃。

“…站着别动。”弗拉沃对维恩特如此下命令,借着秘境的力量。

——死爪都很难挣开,更别说维恩特了。

“塞蒂!!”维恩特只能这么干吼着,然后,目送着塞蒂那越来越小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街道之中。

——心意这东西,只要不明确的说出来,对方就不会明确的知道。

——那种自认为的心有灵犀,却让无数有情人在等待中擦肩而过。

在夜幕中,已经见不到极度悲伤而离去的塞蒂,只剩下了维恩特和弗拉沃,留在了天台上。这个时候,弗拉沃才解除了秘境对维恩特的限制。

“你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维恩特一把冲过去,把身形单薄的弗拉沃抓住,从地上拎了起来。

“别冲动别冲动~”弗拉沃依旧是那样笑呵呵的样子,即使是被拎住衣领气都喘不过来的情况下,因为他了解维恩特的愤怒,“我也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受人之托…塞蒂吗?!”维恩特咆哮着,现在他的表情狂躁得如同野兽一般。

“当然,不然我这时候肯定会在夜店酒吧里。”弗拉沃与维恩特对视,眼神中尽是轻松,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

“她,说什么了?”维恩特每个字里都带着震怒的气音。

“说,如果事情往无法意料的方向发展了,希望我能,以理性的角度,出面调停。”弗拉沃深砖红色的发丝在幽暗的灯光下,有些像凝固的血。

“你这也是调停吗?!”

——没有多说,维恩特直接一拳打在了弗拉沃的右脸颊上,把他单薄的身躯直接打飞了出去,撞在了外围的栏杆上。

“塞蒂她就这么跑了,你不担心吗?!她可还在哭呢!刚刚从楼梯上摔下去,谁知道受伤没有!!为什么不让我追上去!!”维恩特对着倚着栏杆坐着的,嘴角带血的弗拉沃嘶吼着。

这完全是怒兽的咆哮,足以撕破整个黑夜的静谧。

似乎是因为这一拳,也让弗拉沃完全保持不了一开始的表情。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视线应该还有重影。不过就是这样,他跑了上来,握紧了拳头打向维恩特的脸部。

但是弗拉沃这种近身战的外行当然伤不到维恩特,维恩特把拳头一闪而过,接着又是毫不留情的反击,再一次把弗拉沃打在了栏杆上。

“咳——”这次,鲜血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

“…你还想,追上去?”弗拉沃扶着栏杆,终于勉强站了起来右脸已经被打青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维恩特不理解弗拉沃的意思,只见他松开栏杆,再一次往维恩特这边踉踉跄跄地走来。

“你想去干什么?安慰她?帮她?让她别哭了?”弗拉沃一连串严肃的质问,“她最后一定会原谅你的,她就是那样的人。但是,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我现在就是充分的在为她考虑啊!”

“你根本就没有在为她考虑!!”弗拉沃的声音压过了维恩特。

“不管怎么样,你会选晨曦而不是塞蒂吧!那么,你让她原谅你又是什么企图呢?!”弗拉沃咆哮着,恋爱这件事,他当维恩特的老师都丝毫不为过,“在这种关系里,你想要不伤害任何人,这根本就不可能!!不如说,现在的塞蒂会这么伤心,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你不够果断!!”边喊着,弗拉沃又向前走了几步,就快到了维恩特的面前。

“对不起塞蒂,不想让她受伤,这种想法,只会让她伤得更深而已,这种道理你不懂吗?!”弗拉沃接着说,“虽然认识你不久,但是也知道,你不会从本意上把塞蒂当作自己的备胎。但是,你现在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安慰她,到最后,这种暧昧的关系不是还没斩断吗?!难道说在这之后,你还希望她再受更深的伤吗?!”

“这样的话,哪里还像是她的青梅竹马?!”

——嘶吼着的同时,弗拉沃已经绷紧膝盖,小跑着冲到了维恩特的面前,打向他的脸颊。

这次,维恩特没有闪避,也没有格挡。

咚——

维恩特并没有倒下,只是稍微晃了晃,弗拉沃的这一拳,不是太有力量。

“…哈啊…哈啊…”弗拉沃喘着粗气,把拳头撤了下来,“这一下,只是为了让你清醒。刚刚我被打的两下,我都理解为,不是出于你的本性。”

“…抱歉。”维恩特低下头来,不过比起歉意,更多的是迷惘。

“我该怎么办…虽然是这样,但是塞蒂她,我…怎么都放心不下。”维恩特现在总算恢复了理智,但就是因为此,才陷入了更深的纠结之中。

“没事,我都想好了。”弗拉沃用他伤痕累累的俊朗脸颊勉强撑出一个微笑,仿佛这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你,就不要受影响,继续参加考试。塞蒂那边,我来负责到底。”

“你…?”维恩特打量着弗拉沃,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怎么,不信任吗?”弗拉沃笑了笑,“至少哄女孩子开心,我还是有一整套办法的~放心吧,下次一定让你见到一个你记忆中的那个塞蒂。只不过,你和她的关系,像以前那样的,我不保证可以恢复,但是,她应该不会恨你的。”

面对弗拉沃自信的笑容,维恩特思索了很久。

“那么,拜托你了。”维恩特终于诚恳地请求弗拉沃,“现在就去吧,我实在担心她是不是摔伤了。”

“了解~”弗拉沃挥了挥手,从一旁的楼梯走了下去,“你就放心的考试吧。”

“哦对了,维恩特,你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局面吗?”都快要消失在夜的黑幕中的时候,弗拉沃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不知道。”维恩特老实的摇头。

“以后,不要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了。”

金发少女在帕纽斯的街道上一路狂奔着。汗水随着双鬓渗下,和眼泪共同飘落在迎面吹来的轻风之中。她感觉自己的胸腔因为长期的奔跑,剧痛得就像要炸裂了一般,不过她根本不打算停住脚步,因为似乎只有肉体上的剧痛,才能稍稍分散她对心伤的注意力。与此相同的,从楼梯上摔下而扭伤的右脚也是同样的道理,虽然这样蛮干极有可能让她整个右腿几个月无法动弹,但是现在的她早已不注意这些了。

她只是想要逃离而已,她害怕弗拉沃没办法阻止那个男孩,而那个男孩又傻傻地从后面追来。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下定决心,但是,她不认为当他追上来的时候,面对他的那种一贯的愚笨的体贴和温柔,自己的心不会再次软下来。

人行道从来不会察言观色,这种要求对于无生命的街道也实在过分,不过塞蒂现在只能把怨恨发泄在这种水泥制的地板上,一下一下的震得自己的脚踝钻心剜骨地痛。她的影子在路灯中像是风中残灯一般摇摆不定,让人无法确定,是否在路灯熄灭的那一刻,这个女孩也会消失在黑夜中。她的背影,现在就是如此的羸弱。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宽容的面对现实,但是,她还是没办法做到那种宽容。尤其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似乎蛮不讲理的就被突然闯入生活中的贵族夺走。她原本以为,就算维恩特一切失败,她也能张开宽容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接纳他,但是,现在的她才懂得,恋爱这东西,比她幻想的要自私几千几万倍。

她迷失在偌大的首都的灯红酒绿之中,她渐渐跑进了繁华的市区,迷幻的灯光让她这个异乡人完全无所适从,似乎整个城市,都在排斥她,厌恶她的平庸,她的不坦率。从某个角落窜出的苍能轿车,车头在刺眼的车灯中挤压着,就像是一张呻吟的人脸。从某个地道中飘扬而出的鲁特琴声,每一条弦都和标准音差了不知多少,就像是正在弹棉花的长线。从街道四处传来的人的对话,甜蜜的恋情和阴诡的陷阱自然的交织在一起,融成了一锅令人作呕的浆糊。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少女宛如奔跑在另一个世界里,无比的孤独。

自己的世界,原本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回家。

她唯一比维恩特幸福的地方,就是她还有个家可以回。说不定,就算现在的自己,都比维恩特要幸福。

这算是精神胜利吧,但是就算这样,她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慰籍。

毕竟,自己已经为那个男孩付出了太多太多了。虽然在口头上对维恩特曾经说过,不过他一定不能了解自己的辛苦。无论到哪里,如果没有意外都要带着弗兰卡,同时还要照顾那个还躺在医院里的腿还不能怎么动的神使,在同时还要照看莉莉丝,以及最后天天还要像保姆一样的服侍维恩特。

其实这一切,都是在为维恩特做的而已。她想不通,那个现在被锁在深闺中的贵族为什么很简单的就俘获了维恩特的心,明明她现在只是呆在家里,静静地等待维恩特去为她拼命,这在塞蒂看来,甚至有些自私。自己明明比她多付出了太多,但是维恩特却总也看不到。

爱情本就是没有道理的,直到现在塞蒂才明白这个道理。

她奔跑着,并没有回工坊收拾行李,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躲了一晚上,当然,就连熬夜寻了一晚上的弗拉沃也没有找到。第二天,塞蒂用随身带着的一点钱,购买了返乡的火车票。

妈妈她,一定会倾听自己的心事吧。

有妈妈在,是现在她唯一能够拥有的幸福了,也是唯一的,最后的一道曙光。

这样的话,谁也没通知的话,就谁也找不到了吧?

回到那个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熟悉的城市,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维恩特他是否能考上逐霾者,最后是否能够追到薇尔莉特·晨曦,弗兰卡和那个神使怎么办,都和自己毫无关系了。本来,这就不是自己应该扯上关系的事,这一切,已经告一段落了。

不过这可苦了帅气的和维恩特做下约定的弗拉沃,他整整在城南区找了一夜都没有见到塞蒂。当他回到星空与海潮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而这个时候,泽恩也是做了一个通宵的实验刚刚准备睡觉。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泽恩问道。

“唉呀发生了一些事。”弗拉沃懒得解释,直接在桌上把塔罗牌摊开。

“还是因为塞蒂姑娘吧~?”泽恩的笑容里有些八卦。

“失踪了。”弗拉沃简略地说着,开始洗牌。

“用这个,也找不到她在哪儿吧?”泽恩问道,塔罗牌给出的答案都是很抽象的。

“我可是缚梦者。”弗拉沃又提起了他的这个外号,牌已然切好。

而泽恩也饶有兴致的看着弗拉沃,选择了最简单的牌阵,翻出了牌堆里的第十三张牌。

“怎么样?”泽恩也挺关心的。

弗拉沃盯着牌,凝视了许久。

——虽然看不出塞蒂在哪里,但是,却看到了很多别的东西。

“糟了。”弗拉沃熟练地收牌,火急火燎的站了起来。

“喂!”泽恩一头雾水地叫住弗拉沃,“知道了吗?!”

“不知道也要去找!!”

家乡的温度与湿度,就算已经被大脑忘却,肌肤也能够深深地记得。当车厢门打开的一瞬间,眼泪都快要干涸的塞蒂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慰籍。伊普顿下午的阳光,洒在她柔美的脸颊上,也洒在她阴云密布的心田中,焕发的,都是同一种温暖和光亮。

脚踝的疼痛还在持续着,不过因为她并没有随身的行李,所以回家的路还不算太难熬。从火车站坐公共汽车到离殒聚集区最近的车站只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然后顺着熟悉的巷道穿行大约十分钟,就可以到家了。

塞蒂的右脚踝已经肿胀得很厉害,由于开始步行所以疼痛感再一次袭上大脑,万不得已她只好绷紧自己的脚掌,在尽量不动到脚踝的情况下缓缓地往前挪动。但就算是这样,扭伤的地方依旧很痛,塞蒂慢慢地走着,汗水也从双鬓和额头处渐渐滑下。

她记得家里应该放着些应急的绷带和药品,本来这次参加战争的时候也带了便携的医疗包,不过行李还全部放在大叔那里。在用一种很别扭很迟钝的动作挪动了将近二十分钟之后,她终于回到了自己家的酒馆门口。

大门,用沾着铁锈的锁,还有起码十斤的铁锁链牢牢的锁着。本来的露天茶座全部被像杂物一样扔进了酒馆的大厅里。好像这整栋酒馆的前厅,已经变成了无人管理的杂乱仓库。

——的的确确,自己家的酒馆已经停止营业了。

塞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拖着自己非常不方便的脚走到后门,敲了敲门。

对于母亲一个人来说,管理这个酒馆确实负担太重了点。

此时,门开了。但是,开门的并不是塞蒂的母亲,而是,殒聚集区里铁匠铺的老板的儿子,那个随时都穿着斗篷,戴着兜帽的艾科·科奎林,以及那个正站在客厅里的,他的父亲。

“怎么…回事?”塞蒂疑虑重重地看着自己熟悉,但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回来了。”艾科虽然语调还是很平静,不过从表情上看,的确微微地惊讶了一瞬。

“哦,塞蒂啊,正在想怎么联系你呢。”他的父亲看到塞蒂同样很惊讶,有些惊喜地迎了上来,“先不说那个,能够活下来真是太好了啊。”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叔叔?”塞蒂痴痴地说着,一种很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艾科的父亲望着远方,稍微顿了顿,用尽量郑重的声音说着。

“…你的母亲,四天之前,霾化了。”

“……”塞蒂的棕瞳瞬间放大,惊讶的神情难以用言语形容。

然后,只见塞蒂“咚——”的一声,腿部像是突然没了知觉,就这样跪在了地上。

“…不会吧…”塞蒂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那天儿子被我叫出去买些触媒,回来的路上就恰好碰上了,然后…”艾科的父亲继续说着,神情也是异常的悲伤,“…节哀吧。”

说着,他安慰式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最近这里是我们打理的,你回来了,就方便多了。”艾科站在旁边说,兜帽垂在眼前,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总之,先起来吧。”

“……”塞蒂一言不发地被两人掺了起来,扶到了屋内的木椅上坐下。

丧亲之痛自然不用多说,两人都知道塞蒂心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艾科的父亲坐在塞蒂的身边,一直安慰着默默无言的塞蒂。

塞蒂瘫在木椅上,就像个低着头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双眼无神地望着已经积了些许灰尘的深色地板,目光不停地在地板的纹路和自己肿胀着的脚踝之间游离着,就像一座灯塔顶端的已经熄灭但脖颈还在毫无意义扭动着的探照灯。她的裙袂因为刚刚的跪倒而沾上了灰尘,就连双膝都被地面细小的石子所划破,虽然没有流血但是还是有很多血点渗了出来,不过,这样的痛觉已经无法唤醒深深陷入痛苦的漩涡中的少女了。

本来母亲,已经是自己心中唯一的一枚航标,一盏明灯了,但是,如此没有实感的,母亲已经悄无声息的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为了追寻心中的愿望,听从了母亲的鼓励,奔赴了遥远的战场。最后,自己侥幸地活了下来,但是,愿望到最后依旧没有实现,而正因为这到最后一无所获的半年,让她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在路上还在想,如何告诉自己母亲,自己一无所获的这件事。母亲一定会安慰自己,再过一段时间,自己应该可以慢慢地重新振作起来。但是,似乎命运又和她开了个玩笑,毕竟,命运总是有不想让人类猜到他自己的行为的恶趣味。

不知不觉,眼泪再一次噙满了眼眶。

当她看到眼泪滴在地上溅出一个小小的花的时候,她才惊讶于自己已然落泪,急忙用袖口去擦拭,不过,越是擦拭,眼泪就越止不住的从脸颊落下。身边艾科的父亲安慰自己的话语已经听不清了,似乎能听到断断续续的音节飘进自己的耳朵,不过大脑却已经拒绝了把这些音节拼凑成自己可以理解的语句。她在潜意识中,已经不想听到任何人的话了。

“我没事的…”塞蒂摇了摇头,示意一旁艾科的父亲不用再说了。

“哭一场吧,也会轻松一些。”艾科的父亲说完叹了口气,从一旁拿过了纸巾放在塞蒂的手边,“你自己先静一静吧。”

接着,艾科的父亲神色哀伤的站了起来,带着艾科一起离开了塞蒂的家。

但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塞蒂又感觉自己被无穷无尽的孤独所包围。以前只要自己忍不住落泪,爸爸,妈妈,还有维恩特,都会关心地询问自己,现在想来,这种平常的景象已经是至高的幸福了。现如今,就算自己把嗓子哭哑,也不会有人来关心自己了。

她渐渐地明白了,现在自己,已经是彻底的孤身一人。

塞蒂稍微振作了精神,再一次用纸巾抹去眼角的泪痕,然后进到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了应急的小医疗包。穿着拖鞋的她小心翼翼地坐在盖着床罩却没积多少灰的床上,一点一点的脱去右脚上的白色袜子,那有些苍白的洁净裸足暴露在空气中,有几丝忧伤的美感。脚踝处已经很明显地肿了起来,疼痛也越发地明显,本来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因为那一夜里在首都不断地奔跑,而加重了伤情。

觉得那个世界冷冰冰的,但是回到家里,也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温暖,胸中的那颗缓缓跳动的心脏,似乎已经在内侧把自己的胸口彻底冻伤。

她拿出止痛用的气雾剂,在受伤的脚踝处喷了两下,液体的触感凉飕飕的,刺激得她的脚稍微蜷缩了一下。在等待着药品被吸收的时候,她环顾着自己的房间,一种五味杂陈的情感涌上心头,既浓稠又烦闷,恨不得一下把他们全部从喉管里呕吐出来。要是这样能让自己丧失一些记忆,反倒还轻松自得。

止痛剂的效用还算明显,虽然脚踝依旧那么肿胀,不过疼痛感已经消退了很多,与此相对的,脚踝像是凝固住了一样,更加不灵活了。在这时,她又换了瓶消肿用的药剂,轻轻地喷上,接着又用纤长的玉指来回抹了两下,把药涂均匀。

现在她的一切行为,似乎都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倒不如说,大脑已经主动地停止工作了,要是解释的话,还是本能中的避害反应,只要无法从外界接受到消息,就不会在得知令人痛苦的噩耗了。但是,现在的这些行为,从侧面可以表现出塞蒂隐藏在潜意识中的那种坚强。

可能现在,算得上是生命中最大的一次打击了,但是,倒下的塞蒂,却还是执意的想要站起来。但是虽然坚强是一种优点,但是过量的坚强,便是一种执拗了。现在的塞蒂,便是如此,但这也不能怪她,要是没有这种执拗,她肯定已经坏掉了。

在她感觉自己的脚可以稍微自由的活动的时候,她就又拿过了自己的袜子套在脚上,接着到门口换上了自己的布鞋,走到了与客厅连接着的酒馆前厅。

要继续生活下去的话,就必须先把酒馆恢复起来。她并没有再去悲伤,或许是因为心已经痛得麻木,她也没有具体的想恢复酒馆究竟有多少的工作要做,因为,现在她的这种行为,仅仅是一种蛮不讲理的倔强,蛮不讲理的坚强而已。

她不愿意倒下,更准确地说,是不愿意让他人看见自己倒下,虽然现在她的这种表演不会被任何人看见,更不会被任何人钦佩或者赞扬,但是,这已经成为她自欺欺人的习惯了。

塞蒂的行走虽然比刚刚顺畅了很多但是依旧不是太方便,她慢慢地先把店的前门打开,然后准备把露天茶座的桌椅先搬出去。其实她可以找人去帮忙,但是她现在只是想沉浸在劳动中,通过消耗体力的办法来分散和发泄内心的苦痛。

她先把几张椅子摆到了门前延伸出去的木制平台上,而后又把两张桌子分别放到了左右两边。平常这样的工作并没有什么难度,但今天因为不能完全用力的右脚,所以仅仅是完成了两个茶座的放置,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但她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着她又放了几张椅子在木质平台的前面的平地上,又从前厅搬出了一个桌子。这个桌子并不小,塞蒂勉强用两只手端着,慢慢挪到木制平台上,迈过前面低矮的两层台阶,准备放到不远处的从前摆茶座的地方。

但是,因为这张桌子完全阻碍了她脚下的视线,再加上不灵活的右脚,她的左脚一脚踩空,连着桌子,一起摔到了地上。

圆桌在旁边滚了两圈,终于停在了塞蒂的身边,而塞蒂这回,又把健康的左脚扭伤了。

她有些烦躁的直起腰,准备再站起来,却发现,无论是哪只脚踝都使不上力了,只要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

但是她才不管这些,因为她的执拗。

她想站起来,却因为痛苦又摔回了地上,再想站起来,又摔回了地上,第三次想站起来,却再次摔回了地上。

——就像是一个,连站立都不会的,孤立无助的婴儿。

“站起来啊…”塞蒂的声音憋着一阵欲哭的颤音。

想站起来,又摔在了地上。

——没办法,实在太痛了,根本使不上劲。

“站起来啊…”

再想站起来,又摔在了地上。

——已经不像是在努力,而像是在闹脾气。

“站起来啊!!”

塞蒂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中流了出来。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一下又一下的往圆桌上砸着,砸得整个拳头都已经泛红。

“给我站起来啊!!!”

咚咚咚——

拳头继续打着坚固的圆桌桌面,一下又一下,她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痛苦,或者说,是想要痛苦再强烈一点,用来麻醉自己。

“为什么…站不起来…啊…”

歇斯底里的吼声已经被哭声渐渐淹没,手上的动作也渐渐地缓了下来,皮肤和圆桌上都沾上了塞蒂的血。她的拳头,已经完全破了。

“为什么…啊…”

她的动作并没有停,就算手也非常痛了,她还是在捶打着,怪罪着命运对她的责难。

——坚强什么的,无非是掩饰罢了。

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啊,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啊!

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自欺欺人啊!

“明明什么都没有了!!”塞蒂的拳,再次向桌板捶去。

但突然,她的手,除了血液的湿润,感受到了另一份温暖,并且,这份温暖带着一股温柔的力量,拉住了她已伤痕累累,当作发泄用的手掌。

这个人,正是弗拉沃·拉斐尔。

弗拉沃的手心隔着塞蒂温暖而湿润的鲜血碰触着她的皮肤,那种触感十分奇妙,似乎自己只需要半个手掌就可以把塞蒂蜷曲着的娇掌完全覆盖住,令他在同情之中更生几分怜爱之情。

塞蒂想要挣脱,不过弗拉沃早有准备的抓得很紧,并且很注意的不碰到她的伤口。

“还以为,找不到了…”弗拉沃喘着粗气,勉强地挤出一个惯有的微笑。

“为什么,是你…?”坐着的塞蒂转头,看着弗拉沃有些憔悴和疲惫的面容,弄不清情况。

“呵呵,我是可以预知未来的哟。”弗拉沃对着塞蒂微笑着,其实为了找到塞蒂去了哪里,他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最后才把最终的希望押在了她的家乡,“其他的先不说,塞蒂,总之你先冷静下来吧。”

“我…很冷静啊。”塞蒂这么说着,但是声音中的颤音完全出卖了她。

“弄得自己的手伤痕累累到处都是血,这也是冷静?”弗拉沃无奈地说。

“……”塞蒂低下头去,不说话了。金色的发丝掩住她满面沉郁的脸庞,在渐渐沉下的昏黄色阳光中更显几分凄凉。

“嘛,失恋这种事谁都会经历,别看我这样,也是经历过几百次失恋走过来的哦~”弗拉沃开朗地说。

“这,根本就不是…失恋这么简单…”塞蒂依旧没有停止哭泣,在抽抽搭搭中,勉强挤出了这样的话。

“你是想说,你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吗?”弗拉沃依旧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虽然看起来塞蒂已经平静下来,不过弗拉沃并没有因此放心,“比如,充满回忆的酒馆,暗恋多年的青梅竹马,还有,你唯一的亲人?”

“…!”塞蒂猛然一惊,“这些…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啦,我的占卜不仅仅是骗钱的东西。”弗拉沃说着,“可是呐,塞蒂,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别安慰我了…”塞蒂依旧愁眉不展,眼眶边染上暮色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滴落在地,“本来我就不应该去奢望什么的…本来我自己就什么也做不到…”

“他们两个才应该是天生一对吧!一个是贵族,一个是拥有高尚使命的神使,这才是天生一对吧!像我这样的,早就应该知道,不可能有我的位置的!”

——尔后塞蒂突然抬起了头,像是宣泄一样的对着勾着腰看着她的弗拉沃哭诉着,两只不同眸色的眼瞳中,闪烁着的尽是相同的自怨自艾。

“要是我没那么天真的话,现在的一切都会好得多!”

“才不是呢。”

弗拉沃淡然地就拒绝了塞蒂的论断,松开了自己其中的一只手,慢慢地抚上塞蒂的左脸颊,用细腻的手掌为她逝去了泛着水光的泪痕。

“塞蒂你呢,给我的印象,就是太有献身精神,太过善良,或者说,太自卑了。”

“……!”无论是弗拉沃的话语还是动作,都让塞蒂倍感惊讶。

“恋爱这东西,并不是自我牺牲之后,就可以得到的哦。”弗拉沃微笑着说,这种笑容中蕴含的尽是安慰,并没有半点嘲讽,如此笑着,他又帮塞蒂把右脸颊上的泪痕同样轻轻地逝去,“并且,就算刚才你说的话,也都是在妄自菲薄而已。”

“在别人的眼中,你早就让人敬佩得不得了了。”

——弗拉沃用单手捧着塞蒂泫然若泣的脸颊,如是说着。

“…只是在哄我开心吧。”塞蒂刻意躲开了弗拉沃坦诚的眼神。

“要多少证据我都能拿出来哦。”弗拉沃笑着,笑这个既体贴又能干的女孩子完全不了解自己的魅力,“无论是迭戈,还是工坊的大叔,还是我还有泽恩,都觉得维恩特那个家伙根本配不上你呢。”

“但结果,是我被他,拒绝了啊…”塞蒂空灵的声音一点生气都没有,似乎在告诉弗拉沃他说的这些都毫无意义。

“那是因为你没有觉察到这一点,或者说,是因为你先喜欢上了那家伙。”弗拉沃缓缓说着,“如果你很有自信,我觉得,你在他离开伊普顿之前,就会很坦率,很自然的表白了。那个时候,他肯定没有理由拒绝你吧。”

“……我,我不知道。”塞蒂的脸稍微有些红。

“这就又是你不自信的表现哟。”弗拉沃提醒道,“你只是在怕而已,如果被拒绝,你们的关系会走向何方。这种畏惧,是会随着内心的重复和强调不断增强的,或者说,叫做心理暗示吧。所以,你开始单纯的畏惧,单纯的逃避,忘记了若是没有风险,根本没办法得到爱情,这个简单的道理。”

“不如说是…”说着,弗拉沃稍微用了下劲,让塞蒂的视线和自己接触。

“你根本不会被拒绝的。”

“!”所有话都点在塞蒂的心坎上,让她无话可说。

——正是因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犹豫和踌躇,让这样的机会终于与她失之交臂。或许正是像弗拉沃所说,要是自己再有些自信,再有些勇气,敢于冒险的话,现在的自己,就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了。

“但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塞蒂再次闪开了自己的眼神,虽然如此,并没有挣开弗拉沃的手掌,继续被他温柔地捧着。

“呵呵,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什么都没有。”

“…?”这回塞蒂有些疑惑的看着弗拉沃。

“因为,你自己,还在这里啊。”弗拉沃轻松地一笑。

“我自己…又能做到什么呢…”塞蒂看着自己已经扭伤,疼痛得受不了的脚踝,苦涩而充满怀疑的笑了。

“你自己,又有什么做不到呢?”弗拉沃格外自信地笑了,“还是想想你的青梅竹马,维恩特吧。只要活着,就算是奇迹,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塞蒂你,现在还活着,还在这里,失去的那些东西,重新创造出来就好了。虽然你可能需要一定时间去接受,但是,只要相信自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又在说漂亮话…”塞蒂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泪水已经止住了。

“是不是漂亮话,塞蒂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弗拉沃看到塞蒂此般的表情,终于放心了下来,“我说过了,塞蒂凭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自信得多。”

“你的话,能信得过吗…?”塞蒂终于拨开了捧住自己脸颊的弗拉沃的手,自己将眼角还剩的泪擦干,不过这个动作却让一些血迹染上了她在夕阳下显得绯红的脸颊,“…我才不会因为这么两句话,就被你骗的。”

“哈哈,当然能信得过,这样吧~”弗拉沃笑着站起来,“为了保证,我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帮助你,要是我哪里说错了,你可以随时拿我试问。”

“诶,留在…这里?”塞蒂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不欢迎吗?”弗拉沃笑着说,但语气丝毫不是在开玩笑。

“不不不,但是…你的占卜屋怎么办?你这次过来…也没有做任何安排吧。”塞蒂有些迟疑。

“哈哈,没事,我经常玩消失的~再加上还有泽恩呢~”弗拉沃示意塞蒂不用担心,“其实我的本职是给杂志供稿,所以,对工作环境没有要求的,一张桌子还有纸笔,当然有电脑是最好的,这样就够了。塞蒂你就放心吧~”

“可是…”塞蒂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和弗拉沃认识的时间还不是很长。

“好啦好啦,既然不是不欢迎就别拒绝了,再加上我也很不放心你呢。”弗拉沃由衷地说道。

“对我的话,就不需要像对维恩特那样,那么温柔了。”

“……”塞蒂愣了愣,那梨花带雨的表情,终于,微笑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把脸别开了,“我才没对那家伙温柔过呢!”

“哈哈,那更好了。”说着弗拉沃再一次弯下腰,“总之,先扶你进去吧,把伤养好,然后再把这间酒馆重新开起来。”

“嗯。”塞蒂被弗拉沃扶了起来。

“怎么样,能走的动吗?”弗拉沃关切的问。

“还可以。”坐了一会儿疼痛感也消除了一些,塞蒂如是说道,然后把轻柔的手臂搭在了弗拉沃的肩膀上。

“嘿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占到美女的便宜了~”弗拉沃笑着开玩笑。

“…本来还很感激你的。”塞蒂白了这个轻浮的家伙一眼。

“放心好啦没那个歹心的~”

“完全不相信。”

弗拉沃一步一步,很小心地随着塞蒂的指引,把她掺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的床上坐下。

“绷带呢?有吗,我帮你包扎一下。”弗拉沃说着。

“诶,这个你也会吗?”塞蒂有些吃惊。

“当然了,我也经常出去采风的,受了个伤什么的不是要自己照顾自己嘛。”弗拉沃笑着说,拿出了塞蒂医疗包里的绷带卷,“唉,有时候也在想呐,要是身边能有一个像塞蒂一样的姑娘照顾我该有多好~”

“这样的姑娘跟了你的话,肯定会很可怜的吧。”塞蒂也是在酒馆里身经百战的服务人员,面对这种搭讪还是很有一套的。

“也对,毕竟我是那种用手铐都拴不住的家伙。”弗拉沃一边打趣地说着,一边把绷带准备停当,“来,手伸出来。”

而塞蒂也就老老实实的把受伤的手伸了出来,纤长的五指自然伸直,前端洁净的指甲像是精心修剪过,格外的整齐。血的鲜红和皮肤的麦黄交错着,却也掩盖不住她手掌的娇美与灵秀。弗拉沃用很绅士的手法在下端轻轻地托住塞蒂的其中一只手,似乎也被这漂亮的手掌所陶醉。

“…你该不会是想吻吧,色狼?”塞蒂冷冷地说。

“要是放在十年前肯定就吻了,不过现在眼界开阔多了~”弗拉沃完美地回击,顺便用不太娴熟的动作为塞蒂包扎着,看来是因为没怎么为别人处理过伤口,所以手法还需要在脑内转换一下。

“呵呵,说起来,要我自己给自己包扎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塞蒂轻轻一笑,一是因为单手实在不好操作,二来是她也很少为自己包扎,一般遇上这种情况都是母亲代为处理的。

想到母亲,刚刚才笑出来的塞蒂表情一下就黯淡了。

“…又想起妈妈了吗?”弗拉沃把她的另一只手托起来,顺便问道。

“嗯,没办法呢。”塞蒂叹了口气。

“要不,过会儿去你妈妈的坟前看看吧。”弗拉沃提议着。

“没多大意思的,算了。”塞蒂轻叹了一声,“殒的墓碑就是一根棍子,是没有专门的坟墓的,只有一个巨大的石碑,在那个上面不断的刻上名字而已。不过,总之,爸爸和妈妈,是安息在了同一个地方,这就足够了。”

“哦…那算了吧。”

——其实弗拉沃不知道塞蒂父亲的故事,不过聪明的他听到了这句话,也能猜到个七八分了,这一点和维恩特非常不一样。

“对了,塞蒂,家里,有电视吗?”弗拉沃问道。

“没有,怎么了?”

“…唉呀,真是不方便呢。”弗拉沃终于帮塞蒂把手包扎好,“脚呢,需要我来帮你处理吗?”

“不用了,自己来就可以了。”塞蒂说着自己用虽然包扎了但是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手拿起喷雾剂。

“唉,还说能占便宜呢~”弗拉沃晃了晃脑袋。

“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企图。”

“那我现在去找台二手电视吧,反正手上还有些闲钱。”弗拉沃这么说着,准备离开房间。

“要电视干什么?”

“呵呵,当然是看逐霾者考试啦,会有转播的。”弗拉沃轻描淡写地说。

“……”塞蒂先是一愣。

“那个的话…到时候广场上,也会有露天转播的。”

“哦哦,那样也不错嘛~”弗拉沃笑着说,“你会和我一起去的吧?”

“……”塞蒂沉思了两三秒。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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