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涌动的暗流

作者:wayness 更新时间:2013/10/26 4:40:04 字数:0

“这里,是哪儿?”

迈克喃喃地自言自语,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浅浅的山洞中光线并不是太好,他稍微向前走了两步,却看见一只像是狗的动物睡在他的身边。

“塞蒂……是塞蒂吧?”迈克蹲下身,触摸到动物的身体的一瞬间他就确定了,狗的皮毛是很干燥温暖的,而这个动物的触感并不是皮,而是某种湿润的液体。

大概是在睡梦中被触碰而被激发的本能性的自卫反应,霾瞬间惊醒跳出了两米,露出漆黑的牙齿对着迈克。要是这只霾有皮毛,想必都全部炸起来了吧。不过当它看清了迈克的脸以后,敌意又很快地消失了,温顺地走到迈克的脚边。

迈克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在炮火中战斗着,用战友的鲜血筑起冰墙保护自己,用手中的战刀杀至长刀卷刃。大概是精疲力尽,又或者是伤痕累累,迈克最后晕倒在了战场上。

若不是塞蒂相救的话,迈克也不可能保住这条性命。

塞蒂从那场爆炸中逃了出来,它并不认识方向,能够救出迈克也纯粹是一次幸运的偶然。

“塞蒂,莉柯丽丝呢?”迈克第一个想起的就是自己的恋人。

两人在帝国的猛烈炮火中被冲散了,虽然迈克并不担心莉柯丽丝的战斗实力,可是面对如潮水一般的帝国军和先进的武器装备,她必然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就算她从战场中成功脱离了,肯定也会十分担心迈克的安危的,更何况,现在几乎变成了吸血鬼的莉柯丽丝,没有了迈克这样的眷属,很容易就会失控,按她的性格,只要理智还能坚持,就绝不会对别人出手去摄取鲜血,但是,发狂之后就不好说了。

塞蒂偏头看着迈克,似乎没能理解迈克的意思。

“是啊,问你也没什么用啊……”迈克叹了口气,走出了山洞,塞蒂紧随其后,“战争结束了吗?”

塞蒂点了点头,迈克能看出塞蒂铭刻着瞳铭的眼瞳中闪烁的哀伤的光芒,战争的结局他也就理所当然地知晓了。

“这里是哪儿啊?”迈克望着天空,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又看了看周围的树林,虽然对地形没多少印象,不过大概断定出了东南西北。

塞蒂把迈克的裤管往一个方向扯,想要表明自己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这样啊……”迈克想了想,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大概是战斗的强度太高,即便是现在他全身的肌肉也还在酸痛着。

突然塞蒂警觉地站立在原地,双眼眯起,像是感知到了什么。顿了两秒之后,它甩下了迈克,独自顺着山道跑了出去。

“喂,喂,塞蒂!”迈克叫着塞蒂,它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没有办法,迈克只好跟着塞蒂跑了起来,他明白塞蒂一定有着自己的用意。

顺着山道往下跑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像是来到了山脚的样子,这里是一片树木并不多的开阔地。更重要的是迈克惊喜地发现,在远处竟然能依稀地看见驻扎在此的人群!

原本迈克以为塞蒂是要把自己引到营地去的,但塞蒂率先停住了脚步,迈克奇怪地东张西望,突然感觉到了左侧的草丛中好像有轻微的动静。

“动物吗?”迈克带着塞蒂往那个方向走去。

“被、被发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快、快跑——”接着响起的是一阵迈克非常熟悉的女声。

两人一前一后向身后疾奔,其中那个女子樱色短发轻飘,身材矮小却格外灵活,那副背影像极了一个人。

“伊莱恩,是伊莱恩吗?”迈克冲着逃跑的两人大喊。

不出所料,两人听到迈克的话顿下了脚步,很疑惑地转过身来,那个女子的确是伊莱恩没错,那个男子迈克并没有见过。

“迈、迈克?是迈克啊!迈克——”

伊莱恩用比刚刚还要快的速度冲了回来,像把自己甩出去一样扑进了迈克的怀中。

“哈啊,还真是有分量的见面礼啊。”迈克吃力地回答。

“嘿嘿,能见到迈克太好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战场上晕倒了,被塞蒂救了出来。”迈克好不容易才把黏在自己身上的伊莱恩赶下去,指了下身边的霾。

“这样啊……还真是场艰苦的战斗呢,看起来。”伊莱恩稍微冷静了一些,打量着迈克的上上下下,破烂的衣服和浑身的伤口,的确像是从战场中死里逃生的战士。

“你、你好。”这时陪伴在伊莱恩身边的男子也走了上来,向迈克表示友好。

“啊,迈克,这位是辛克莱尔,我在洛兰大学班级里的班长,很好的人哦。”

“哦哦,你好,我叫迈克,迈克·林德尔,伊莱恩的高中同学。”

“请多指教,辛克莱尔·巴利亚斯。”两个人笑着互相握手。

静了一秒左右,两人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开口。

“伊莱恩的男朋友?”

然后两人都像石像一般尴尬地僵住了。

“对哦,都是我的男朋友哦。”伊莱恩站在一旁天真无邪地笑着,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大概对她来说“男朋友”仅仅只是“男性朋友”的意思。

“哈啊……莫名其妙地误会到一块儿去了。”迈克率先叹了口气,“不是男朋友的话,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这解释起来比较复杂,等回到了营地我们再说吧。”辛克莱尔回答道,也有点脱力,“倒是你,和伊莱恩好像很亲热的样子。”

“伊莱恩天生和谁都亲近得很,这你还不了解吗?”迈克理所当然地回答。

“是、是吗?”辛克莱尔皱了皱眉。

“行啦行啦细节就别在意了,看来这附近没什么能吃的呢,差不多就回去吧。”

“那正好,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们。”迈克笑着说,和两人一起返回了不远处的营地,当然,塞蒂也跟着他们。

大概是因为伊莱恩总是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就连她明目张胆地把一只霾带进了营地大家都没有怎么大惊小怪,只是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的士兵来对三个人叮嘱了几句。

三个人和一只霾回到了伊莱恩和辛克莱尔的帐篷,迈克就等不及发问了。

“这里是哪里?这只部队又是怎么回事,应该不是帕雷拉的编制吧?”

“嗯,不是哦,准确说连编制都算不上……这些军服你还有印象吗?”辛克莱尔坐下来。

“这么一说,好像是在哪里见到过……”迈克挠了挠脑袋,想不太起来。

“蒙特利塔亚共和国啦蒙特利塔亚,这个都忘记了吗?”伊莱恩无奈地提醒道。

“哦,对啊。”迈克想起了当时支援共和国的时候,那里的军人穿着的就是这样的制服,“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共和国的军人?但是共和国不都已经被帝国接管了吗?”

“当然有还没放弃或者仍然不甘心的人存在啊,这些人都是活动在共和国境内的残存的抵抗军,就算是国家灭亡了,他们仍然想要夺回自己的家乡。”辛克莱尔解释道,“其实不仅仅是他们,就连帕雷拉已经失守的地方也有这样的抵抗军存在。”

“比如说……你们?”迈克想了想说,洛兰是最先被攻陷的城市,没想到抵抗军已经组织起了如此的规模。

“嗯,我也是到了洛兰才知道的,谁会想到那个慈眉善目的好心班长居然是洛兰抵抗军的主心骨呢,呵呵。”伊莱恩笑着瞄了辛克莱尔一眼,“不仅是当地的势力,就连分散活动的共和国抵抗军也被他笼络过来了,真是厉害。”

“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你也见识到了,洛兰被那群家伙封锁成那个样子,还别说笼络,就连打一通电话都有可能被窃听……”辛克莱尔摇了摇头抱怨着。

“那你们怎么做到的呢?”

“共和国抵抗军都是格林伍德老先生在联系,我只是负责洛兰当地而已,现在的这一只军队,很大程度上都是那位老先生的功劳。”

听到格林伍德这个名字,迈克依稀想起了菲尼克斯那广袤沙漠上的高塔,那位居住在塔尖的慈祥和蔼的老者,原来他也一直在自己的立场上为了和平和正义做着努力。

“嘿嘿,把功劳全部推给你不是显得很帅嘛。”伊莱恩笑着说。

“这帽子太大了消受不起……”辛克莱尔无力地反驳。

“不过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啊,伊莱恩。”在聊天中,不知不觉,迈克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下来,“维恩特他很担心你的,怎么溜出来都不告诉我们呢?”

“当时没想那么多,哈哈,维恩特他肯定不会生气的,我肯定会平安回去见他。”伊莱恩很有自信地说,“对了,我的爸爸妈妈呢?伊普顿失守之后,他们呢?他们没事吧?”

“嗯,因为战场不在伊普顿城里,所以不太清楚……你们没听到什么传言吗?”

“好像听说虽然神使的表现相当活跃,却还是没能阻止帝国军的步伐……城里的市民都安全撤离了的样子,不过要是说到某个人的话就不清楚了。”辛克莱尔这里的情报也不是很全面。

“总之最好先和帕纽斯那边取得联系吧,应该能得到很多有用的情报。”

“其实是担心自己的女朋友吧?”伊莱恩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这也是原因之一啦……”迈克挠了挠发红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了伊莱恩的视线。

迈克,辛克莱尔,伊莱恩这边虽然还是一片祥和,闻不到战争的硝烟味,实际上在首都帕纽斯,最后的战斗已然打响。奥菲莉亚炸出的巨坑并没能阻挡帝国军多长的时间,帝国军气势如虹,不可阻挡,很快就杀到了帕纽斯城下。在之前的战斗中,帝国军中的劣化黯已经阵亡了半数,不过就算是这样,余下的这些怪物在战争中依然是破坏平衡的存在,即便是技术再好经验再丰富的帕雷拉战士,也不是劣化黯的对手。

但即使是这样,这场战斗帕雷拉的战士们展现出的斗志和之前全然不同,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要是没有奇迹出现,他们是绝对没有战胜帝国军的希望的,但正是为了给奇迹的降临创造机会,每个战士竭尽全力,在战场上拼搏着。

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是血洒疆场,也不愿苟且偷生。

面对帝国军先进的苍能机械部队,人类的力量显得格外渺小,甚至大多数时候帕雷拉的士兵不得不用捆绑起来的手榴弹去摧毁对手的苍能坦克。但无论战斗方式是多么艰难,战斗装备有多么落后,没有一名士兵抱怨,没有一名士兵胆怯,战斗有时就算取得不了胜利,也绝不能放弃作为军人的尊严。

但是,帝国军的铁蹄是格外地无情,苍能机械的履带从无数的士兵尸体上碾过,帕纽斯城外的平原已然变成一片血海。纵使士兵们的士气多么高涨,依然抵挡不住帝国军的推进,士气终究不能弥补绝对的实力差距,虽然不甘心,帕雷拉的士兵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己方的防区越来越小,胜利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呵呵,无聊的抵抗,之所以这样人类才这么愚蠢。”苍瞳俯视着战场,脸上带着蔑视的笑。

都不需要他自己出手了,胜负已定,虽然这场战斗比起之前显得都要艰难,但是总体来说依然轻松无比,帝国军只有少量的牺牲,部队已经几乎压到了帕纽斯的城墙前。

“看这样子,是打算死守了。”泠锋叹了口气。

“寄希望于巷战吗?那帕雷拉的统治者也实在太固执了,不如早些投降,还能多活下来一些平民百姓。说到底,这些垃圾的生命存在与否都是一样的呢。”苍瞳摊手笑道。

部队仍然在推进,抵抗仍然在继续,纵使帕雷拉军人有铁一般的意志,也只能在心中慢慢接受战败的现实。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战场上的指挥官看着全线败退的战势,咬着牙憋住了叹息,缓缓拿起了战地电话,拨出了号码。目的地并不是城内的指挥室,而是王城。

当然他没有机会直接把战场的惨状传达给那位年轻的女王,不过十几分钟之后,这通电话的内容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在这之前,王室成员一直在会议室里激烈的辩论,主张撤离帕纽斯的人占了多数,在对话中也占据了上风。

拉菲娜斯虽然很年轻,也完全没有作为女王的经验,但这场会议她格外冷静沉着,始终没有发言,仔细倾听两方的发言。

凯莉在会议室外焦急地等待着她,扎罗夫则不在王城之中,刚刚成为女王的时候,拉菲娜斯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会犹豫不决,都想要听听他们两人的意见,但她现在已经渐渐克服了这个毛病,显得越来越成熟了。

只有这样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才不会被扎罗夫讨厌吧。

一开始她的确是依靠这样的力量,依靠扎罗夫那一吻的力量支撑着自己,但现在她渐渐找到了其他的支柱,她开始找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成为国家的精神领袖的那种感觉,她想要保卫这个国家,她想要让百姓们看到希望,没有什么时候比起现在她的心情距离平常百姓更要接近。

诚挚的愿望和炽热的恋情,让这个还算是孩子的女王无所畏惧。

回忆的策略扎罗夫在离开之前已经简单地给拉菲娜斯交代过,她听完两方辩论之后,并没有改变结论的意思。在火药味稍稍消散,两方都在做短暂修整的空隙,沉着镇静的拉菲娜斯终于出声,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我的意见是,死守帕纽斯。”

就算是帕雷拉的王女,归根结底还是个小孩子吧,一个小孩子在全是大人的谈判桌上,又有多少话语权呢,又能被多少人尊重呢?

但她的话语中完全不含有这些考虑,她的声音简短而自信,完美得无懈可击,比起经验丰富的政客的长篇大论还要具有说服力。

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反过来说,自己的信心越强的话,就越容易感染周围的人吧。

听了新任女王的话,主张撤退的一方脸色上明显透出了不安,会议室被躁动的空气笼罩,越来越多的人表现出困惑与焦躁的神情。

“死守是不理智的!虽然首都非常重要,但是退一步考虑……”

“现在前线已经溃不成军了,再不作出决定的话,就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人活着就还有机会,成为俘虏或者死了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了啊!”

“这也是为了城市里的百姓着想,只有这样才能减少牺牲!”

各自有各自的论调,会议室乱成了一锅粥。

“我就问一句,一个国家连首都都守不住,还能守得住什么?”

拉菲娜斯的声音纤细却有力,会议室第二次被沉默所笼罩,吵闹者无言对视,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那……女王陛下,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这个烫手的山芋被甩了一圈之后回到了拉菲娜斯的手里,但她依旧不慌不忙,扔下了四个字,便离开了会议室。

“以身作则。”

凯莉从来没见过摆出如此坚毅表情的拉菲娜斯,看她头也不回地离会议室越来越远,凯莉愣了两秒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现在凯莉已经有了正式的身份,成为了女王陛下的其中一位侍女,和其他侍女相比,她最为了解拉菲娜斯的性格。刚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是个好高骛远,性格软弱的普通女孩子,无论如何凯莉都没想到,在并不长的时间之后,拉菲娜斯竟然能成为一个国家的女王,竟然能用娇小的身体透出如此强烈的气场。

都归功于自己的哥哥,扎罗夫·凯雷斯迈吧。

凯莉的小脑袋至今仍想不到自己的哥哥除了天天欺负拉菲娜斯以外还做了什么,但就是这样的生活,竟然让拉菲娜斯渐渐坚强自信了。

“生气了吗,开会的时候?”凯莉一边问一边帮回到更衣室的拉菲娜斯梳理头发。

“算不上生气吧,只是按扎罗夫教我的方法做而已。”拉菲娜斯淡淡地一笑,现在更衣室里帮她更衣的只有凯莉一个人,她可以放心地说话,“他的这套方法大概不适合我吧,我也不知道我用出几分程度,但是现在时间太紧,我实在是没办法找到自己的路子了。”

“说得也对,但是刚刚我追过来的时候,拉菲你的背影,真的很像一位女王呢。”凯莉天真单纯地笑着。

“真的吗?”拉菲娜斯眉梢轻挑,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真的,感觉很成熟,很坚定,而且很自信。女王嘛,肯定是这样才能算作女王啊,要是没有这样的气场,那谁都能当女王了。”凯莉率直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说谎,即便自己的朋友从来路不明的女孩变成了王女再变成了女王,她的态度都始终没有变过。

拉菲娜斯一时间接到这样的直球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她双颊微红,嘴角不可自抑地挂着些微笑意,默默地让凯莉帮她穿上自己长长的披风。她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似乎看见了自己二十年后,成为了一名历史上最成功的女王的时候的样子。

这些自信,都是拜那个看似粗犷实际心思缜密的男人所赐吧。

“嗯,这样就好了。”凯莉为拉菲娜斯带上小小的王冠,“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去「UrbanVerse」,要守住帕纽斯,我需要争取到一切可以争取的势力。”拉菲娜斯并没有过多的停顿,更衣完毕立刻离开了更衣室。

“好帅气啊,拉菲娜斯她……”凯莉目送拉菲娜斯离开,出神地说。

其实拉菲娜斯是在逞强,还是笨拙地用着别人教给她的方式逞强,但是现在的局势,若不是逞强,还有谁能拿出干劲去最后一搏呢?

逞强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关键的时候,却不能没有逞强的人。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在小规模卫队的护送下,拉菲娜斯敲开了「UrbanVerse」老板办公室的房门,她约好的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并不是已经被逮捕的那个肥胖的男人迭戈·凯雷斯迈,而是辅佐在神使身边的聪慧的贵族千金,薇尔莉特·晨曦。

纵使是组织架构再为庞大或复杂,也难不倒这位干劲十足而且能力卓越的贵族,现在的她已经全盘接过了迭戈手中的牌,换句话说,基本控制了存在于帕纽斯的各个民间实力。

两位首领一位在官方组织里拥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一位能在民间组织中呼风唤雨,当这两位面对面坐下的时候,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帕雷拉,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拉菲娜斯的语气很诚恳。

“我的答案你不听也应该知道吧,只不过,我最关心的是究竟王族在这件事上倾注了多少心力。”晨曦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但她希望看到王族方面的立场和决心,“如果只是时时刻刻想着该怎么逃跑的人,我觉得我和他们合作没有价值。”

“我已经下了死守的命令,纵使不会所有人都听从我的话,但至少他们会看到我的态度,会重新掂量自己心中的想法。当然,王族能够直接影响到的也仅仅是军队,军队方面的安排可以放心地交给我,但是这场战斗光是依靠军队是不可能胜利的,却又是不得不胜利的,因此,我需要像你这样的力量。”

“我这里只有代理人和义勇军而已,除了我这里,还有其他地方可以而且应该去争取吧?”

“逐霾者,还有警卫员,这两大中立势力的立场是很重要的。”拉菲娜斯一下就说出了晨曦想要听到的答案。

“呵呵,有了女王陛下的帮忙,看来交涉会轻松不少呢。”晨曦微微一笑。

“除此之外我还想要争取国际援助,虽然看起来没有国家现在有实力支援帕雷拉了,但是正因为帝国的铁蹄已然肆虐了几乎整块大陆,想要反抗的人肯定非常多,这一部分人也可以成为我们的一臂之力。”拉菲娜斯的这个想法让晨曦感到意外。

“想法是不错……不过这些人都分散在大陆各处呢,想要在短时间内召集起来集中在帕纽斯并不是容易的事,帝国军现在都兵临城下了。”

“这并不是想法,而是早就着手的计划,按照预定的时间,能够召集的人基本已经集中到了帕纽斯这里,并且做好了准备。”拉菲娜斯沉稳地说。

“原来还有这一招啊,不错不错。”晨曦粲然一笑,眼中闪耀着希望的曙光。

“那么,晨曦小姐,为了战争的胜利,你们又做了些什么呢?”现在轮到拉菲娜斯反问了。

“嗯,首先,把神使集中了起来,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晨曦自信地回答,好像别有用意的样子,“逐霾者和警卫员其实我们已经着手进行交涉了,进展得非常顺利的样子。”

“原来刚刚的问话其实是考验吗?”拉菲娜斯挑了下嘴角,大概是自己年轻的原因,她并没看到这位贵族对她有多少敬畏,当然也或许是她为人本就如此,不过总之因为这样,两人才能正常流畅地交流。

“嗯,不过女王陛下完成得非常好呢,刮目相看了。”晨曦一点不吝啬表扬的词汇。

“呵呵,谢谢。”拉菲娜斯率直地道谢。

“其实到现在我终于发现,我们还完成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晨曦眯起眼睛看着女王。

“什么?”

“我们让一位柔弱的孩子成为了坚强自立的女王陛下。”晨曦的笑容格外温暖,其中更带着敬佩,“永远抱有现在的心情的话,你会成为一位非常优秀的女王陛下的,生活在你的国土之中的人民,包括我在内,肯定会格外幸福。”

“是、是吗……”拉菲娜斯听到如此直接的夸奖,不免有些脸红。

她明白晨曦话中的意思,她也不否认自己有现在这样的成长,很大程度上都是拜扎罗夫所赐。

“那个,晨曦小姐……我想知道,那个,你和扎罗夫是怎么样的关系?啊,不对,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想更多的了解扎罗夫这个人,因为他在我面前总是一副很冷淡的样子,从来不告诉我关于自己的事。”谈到这个话题,女王就显得不是那么自信,并且很明显地慌张起来了。

“呵呵,我想也是这样,不过很可惜呢,虽然我和他是校友,但并没有什么交集,我想你也知道吧,他曾经在学校的时候是不良青年。”晨曦笑着说,带着些遗憾。

“啊,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嗯,毕竟是贵族嘛,晨曦小姐,抱歉了,突然问起这个。”女王的笑容有些尴尬。

“请不要误解哦,我所说的不良青年没有一点贬低的意思。因为我们所处的环境不同,必须有适应环境的生活方式才行,并没有好坏优劣之分。而且虽然我不太了解扎罗夫这个人,不过我至少知道他是很善良的。”

“诶?”拉菲娜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别这么意外啦,他是个善良的人你也知道吧,虽然嘴上可能比较不留情面,但行为却很正直。”晨曦温和地笑着。

“也、也对呢。”拉菲娜斯在脑中找了找她和扎罗夫相处时发生的事件,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

“呵呵,现在看来女王陛下能做出死守的决策也一点都不奇怪呢。”晨曦别有用意地笑了。

“什、什么意思?”拉菲娜斯愣愣地看着晨曦。

“没什么哦,我什么都没说。”晨曦对拉菲娜斯保密,接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接下来的事情,也要请女王陛下多多指教了。”

“啊……嗯,请多指教。”

由此,帕雷拉统一战线正式成立。

这一次小小的握手,放在之后的历史书里一定都是会被浓墨重彩渲染的重要时刻,继终结战争之后,王族贵族与平民以及殒不计前嫌,在民族危难关头再次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作为这次事件的代表,拉菲娜斯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女王,薇尔莉特·晨曦这位刚刚接过指挥权的民间势力领导者,一定会被后人歌颂为伟大的英雄。

当然,这一切都是这个国家的历史能够写下去才会产生的结果。

这一次握手,便是帕雷拉最后一搏的号角。

帕纽斯市南街区,连续赶工了两个通宵的唐纳德大叔终于有了一点休息的时间,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进了院子里。温暖的阳光洒在他沾满机油的工作服上,稍微蒸发了一些他体内的倦意。而在房间里,梅洛蒂的演算工作好像还没结束的样子,她一会儿用着手边的计算器飞速地敲打着,一会儿麻利地架构着手边的苍能机械的线路,一点都看不出疲惫和困倦的样子,现在比较的话,梅洛蒂的精神渐渐比唐纳德大叔还要好了。

唐纳德大叔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眼还在热火朝天忙活着的梅洛蒂,轻轻地笑了出来。

虽然梅洛蒂和以前并没有多少改变,但至少自从她和维恩特成为朋友之后,她孤僻的性格一直在慢慢地向好的方向转变,这一点让她的父亲感到很安心。

这样的梅洛蒂,就算就这样把工坊交给她自己也不会担心了呢。

小鸟在特拉奥雷工坊小小的庭院上空徘徊着,院子里没有给小鸟落脚的枝头,唐纳德大叔也只能依稀地听到鸟儿在高空的歌唱,这种闲适的气氛,和现在整个帕雷拉的处境太过不协调了。

无论这场战争的胜负,鸟儿的歌声也会依旧吧,在那时候的人听来,又会是喜是悲呢?

感觉身体恢复了一小点活力的唐纳德大叔转过身,走回了屋子,梅洛蒂太过全神贯注,甚至没留意父亲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还没有忙完吗?”

梅洛蒂吓了一跳,手一颤,螺丝刀掉在了地上。

“真是的,老爸你别吓人啊。”梅洛蒂一脸怒气地看着唐纳德大叔。

“哈哈,抱歉抱歉,没想到你这么专注。”大叔嘴中说着道歉的话,嬉皮笑脸的表情却一点也看不出歉意,实际上他这样的玩笑也的确不用见外地去认真道歉,“不如告一段落吧,我们说好了的要去你母亲的墓前看看的,今天。”

“啊,差点把这事忘了!”梅洛蒂被提醒了才想起来,她急急忙忙挪开椅子站起,冲向了卫生间,“等等我洗个脸梳下头发,马上就好!”

“慢慢来,不着急啦,要好好给你母亲看看,你的天才老爸把你养得有多么漂亮,哈哈。”唐纳德大叔爽朗地笑着,一脸幸福地坐到了沙发上。

“根据计算,母亲她肯定会发现你越来越变态了。”梅洛蒂冷淡的声音从卫生间里飘了出来。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梅洛蒂早就过了逆反的年龄,不仅头发和面容整理得干净清爽,她还能很难得地在穿衣镜前仔细地搭配起自己出门的衣服来。平常几乎没有朋友的梅洛蒂,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她也没有喜欢父亲到会特意穿出漂亮的衣服来讨好的程度,那个穿衣镜也有很长很长时间没人使用过了,但俗话说得好,只要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穿上了父亲节日送给她的衣服之后,梅洛蒂美丽的样子丝毫不输给任何其他家庭中的掌上明珠,用小家碧玉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哦哦,相当漂亮嘛!一次都没见你穿过,还以为你不喜欢呢。”看见打扮得格外漂亮的女儿,唐纳德大叔甚至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不是不喜欢,只是很不方便……你看,现在还是不方便。”梅洛蒂穿着却只是觉得束手束脚而已。

“为了漂亮做一点牺牲是必要的嘛,你想想要是你早点适应这种打扮,肯定我们家的门槛都要被各种各样的男人挤坏了,哈哈。”唐纳德大叔得意地夸赞道。

“老爸你把我想成怎么样的女孩子了啊……怎、怎么可能那么夸张。”一贯对父亲冷言冷语的梅洛蒂面对如此认真的夸赞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父亲对自己的女儿肯定是最了解的!完全不用怀疑!”唐纳德大叔继续豪爽地笑着。

“今天的老爸好奇怪……根据计算,要准备防狼喷剂才行了吗?”

“不不不请务必不要!那样我会很伤心的!”唐纳德大叔连忙晃了晃手,总算结束了玩笑,“那么,出发吧。”

就连妻子死后就再也没有认真打扮过的唐纳德大叔也换上了新衣服,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对这件事这么重视的原因,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到那个人的坟前,还说不一定呢。

以母亲的身份也好,以妻子的身份也好,克里斯蒂·特拉奥雷都是两人的挚爱。

克里斯蒂埋葬的地方在帕纽斯东北面不远的墓地之中,因为方位和帝国军进军的方向正好相反,这附近依然没受战火波及,仍然可以自由出入。大概是国难当头,来到墓地祭奠亡灵的人比平时要多出许多。两人光鲜的装扮和周围多为黑衣装束的祭奠者格格不入,不过两人都没有在意,顺着一条石板铺出的道路一直向前走,拐过了两个弯之后,停在了一座普通的已经有些年月的墓地之前。

“还是老样子啊。”唐纳德一声轻叹,放下在墓地门口取来的水桶,将手中的抹布沾湿。

“都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梅洛蒂有些沮丧地说。

“也对啊,不怪你,你这么多年都没来过了嘛。”唐纳德大叔仔细地擦拭起墓碑,清理上面附着的灰尘,“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让你来吗?”

“大概是老爸你扭曲的独占欲吧。”梅洛蒂冷冷地吐槽,她以前每次提出同行的请求都会被她的父亲拒绝,要说心中不在意不生气是不可能的,现在的话语中也很明显能听出抱怨的意思。

“哈哈,说不定还真有那个意思在里面呢。”唐纳德大叔用玩笑应对,旋即转回了开始的郑重的声音,“说真的,到底是害怕呢,还是不好意思呢,我也不清楚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但只要想到要让女儿见自己的母亲,我就会莫名地抵触。”

平常的梅洛蒂这个时候肯定会“果然是个变态呢”一句话砸过去,但听到父亲的声音如此郑重,她克制住了吐槽的欲望。

“大概是觉得,看到那个样子的梅洛蒂,会让克里斯蒂她也担心吧。”

唐纳德大叔的声音悠远而平淡,虽然正在擦墓碑的他背对着梅洛蒂,以至于梅洛蒂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能猜到,现在的父亲心中肯定百感交集。

“不过现在我终于安心了,看见你渐渐长大,也慢慢地和其他家的孩子一样了。虽然话还是有点少,不过至少愿意与人沟通,愿意和其他人交朋友了。感觉这样的你,已经可以放心的让你站在你母亲面前了……她啊,可比我喜欢你得多呢,要是你过得不好,她肯定会更不安宁的吧,在那个世界里。”

看着父亲弯下的脊背,梅洛蒂似乎从那有些辛苦有些费力的背影中读出了家长的良苦用心,读出了时光的荏苒,读出了很多很多的东西。话语堵在咽喉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以为父亲只会埋头干自己的工程,原本以为自己内心的细微变化只有自己知道,其实,全被这个看起来不是太正经的父亲看在了眼里。

梅洛蒂有些感动,但她似乎羞于把率真的感情表现在脸上,看起来并没有动容。

“老爸……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梅洛蒂有些好奇,她很长时间没和父亲谈过心了。

“你看,‘根据计算’这个口癖,越来越少了吧。”唐纳德大叔转过身清洗抹布,表情一如既往,只是眼圈周围微微泛红,但这点红润都被焦黄的肌肤和沧桑的皱纹掩盖,梅洛蒂并没能发现,“其实我从小都不反对你做什么理论研究的,就算你以后成为一个数学家我都没有意见,不想继承工坊的话算了就是,毕竟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

“那为什么……从来都打击我的兴趣呢?”梅洛蒂有些愣神。

“兴趣的话我肯定不会阻拦的,可惜以前那个并不是兴趣,是依赖。你只是需要一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而已,至于为什么是数学,只是个巧合而已。但现在这份依赖渐渐变成了真正的兴趣,我也就放心了。”

梅洛蒂无言以对,果然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虽然很多时候让人感觉有些变态,不过更多的时候给与自己的都是温暖,不是每一个单亲家庭都能为子女建立起家庭感的,但是唐纳德大叔完美地完成了,不仅克服了自己的心伤,还治愈了女儿的心伤。

背已然不像曾经那样挺拔的唐纳德大叔,在女儿的眼里却是最高大的模样。

“想什么呢,梅洛蒂?”看女儿有些发呆,唐纳德大叔出声叫她。

“啊啊,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梅洛蒂连忙摇了摇头。

“那就过来,给母亲献花吧。”父亲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束白花交到了梅洛蒂的手上。

墓碑已然被擦拭干净,像一位无言的老者端坐在那里,镇守着两个世界的通道。纵然他铁面无私,诸如思念这样无形的东西,大概能够传达到吧。

“母亲……”梅洛蒂持花站立,略微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是有照片这样的东西,她大概已经记不得母亲的容貌了,只知道那是个称不上温柔,也称不上持家,也称不上是女性的女性,但即使这么说,她也是梅洛蒂心中最能称得上母亲这个词的母亲。

要是还能见面就好了,但这是不可能的。

梅洛蒂能做到的对母亲最大的尊重,就是把她永远放在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永远不抛弃,不忘记。

“谢谢你。”

梅洛蒂轻轻鞠躬,把鲜花放在了母亲的墓前。

与此同时,昏沉沉的天空响起闷雷,雨点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沾湿了两人的衣衫,也沾湿克里斯蒂的墓碑,也沾湿了墓前的白色鲜花。水珠落在花瓣之上,显得更加娇艳欲滴,更加水灵可人。

其实礼物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送来礼物的人对亡者永不变质的爱。

“下雨了,走吧。”唐纳德大叔脱下自己的薄外套,以免梅洛蒂受冻。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就好。”梅洛蒂没有移动的意思,他知道父亲正淋着雨,但无论如何,她想再多看这座墓碑一眼。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能听见不断响起的雨滴声。分不清是谁的叹息声,梅洛蒂牵住了父亲的袖口,两人顺着来时的路,缓缓消失在雨雾之中。

大概是连续熬夜太累了,虽然还没到夜晚,回到家洗过热水澡之后的梅洛蒂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新衣服工工整整地叠好,在床上昏昏睡去。而唐纳德大叔泡了杯咖啡,坐在工作台前,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孩子,会睡到明天早上吧,看来。”

他慢慢从工作台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拿起手边的笔写起来。虽然很久都没自己写过东西,不过这次写得格外流畅,大概是句子都已想好,不到半个小时,信已写成。他没有把信纸装进信封,而是折了两折,放在了梅洛蒂房间的床头柜上。

梅洛蒂已经进入了梦乡,没有察觉到父亲的到来。唐纳德大叔在离开房间之前,又看了一眼梅洛蒂染了些红晕,气血有些舒缓的脸。

“差不多能放心了吧。”

唐纳德大叔轻轻地自言自语,来到了库房里,这里放着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在穿过的,终结战争时期的战争装备。

“应该还没发福到穿不上的程度,哈哈。”

笑声里,尽是对抗着不舍与寂寞的男人的坚强。

做父亲的,就应该给女儿创造一个最好的环境,对吧?

虽然是雨天,却丝毫不能阻挡希德威尔前行的坚定脚步,就算裤脚被街道上的水洼全部沾湿,也不能让他放慢脚步。在这样的下雨天如此执著的奔走,自然有他的理由。

按常识来说中午酒馆的生意总是很清淡的,但在现在的危急情况中却全然不同,酒馆已然成为了交换最新情报的最快场所,无论何时都有大量的人聚集在这里,担忧的妇女,积愤的青年,伺机的投机者,各种各样的面孔混杂其中。但对于希德威尔来说,这些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帕雷拉的公民,既然是公民,就有可能为自己的目标献出一臂之力。

说是希德威尔的目标太过狭隘了,应该说,是这个国家的理想。

现在的他是晨曦的发言人,为了要召集更多的义勇军和代理人,在不同的地方进行演讲,只要是人群聚集的地方,无论是酒馆,广场,还是商业街,都有可能见到他的身影。

仅仅是一个殒而已,哪里有改变局势的力量?

可是现在的帕雷拉已经来到了不得不借用任何微弱的力量的危急关头了,而且换句话说,聚沙成塔的结果有可能就是奇迹。

更重要的是,看着自己一直活跃在战争前沿的弟弟,希德威尔完全坐不住。

父母去世之后两人别离,维恩特背着自己的梦想远赴他乡,希德威尔仍旧坚持着自己的老路,数年之后,维恩特的梦想之路已经有了数不尽的斩获,可惜希德威尔仍然看不清自己未来的形状,撞了不少次墙之后,他已不再像年轻人那样尽是冲劲了。

但这一次,他久违地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目标,也是这么多年的第一次,他奔走的脚步中不含迷茫,所说的话语中不含彷徨。

酒馆原本用作演出的一方小小舞台已经为他准备好,他缓步登上舞台,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又一次的演讲。他的演讲词基本是即兴的,事实上有即兴演讲才能的人并不多,不过目前他所有的听众都不会在意希德威尔的演讲技巧,希德威尔也不过多地考虑自己的逻辑的周密问题,只要有足够的感染力,只要能把自己内心真挚的情感传达给听众,这就足够了。

演讲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希德威尔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登记簿,只要愿意加入义勇军阵营的人都可以在上面签名,对于很多空有一腔热血却苦于无处施展的青年来说,这样的机会无非是绝赞的福音。很快,舞台边的登记处就已经乱作了一团。

这里不少人都是事先得知了这里在这个时候会有演讲和召集,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当然,因为希德威尔的功劳而被鼓舞选择加入义勇军的人也不在少数。看着热情的众人,希德威尔很耐心地一一应对确认,做着简单的测试,按照晨曦的话来说,并不是每一个身强力壮的人都适合加入义勇军的队伍,虽然现在很缺人手,还是要有最低限度的选拔标准。

名字和个人资料足足写满了四页纸,拥在希德威尔面前的人群终于散开,希德威尔粗略点了点,大概有一百人左右的样子。他把资料收拾好,向所有报了名的人通知了集合地点,便快步离开酒馆。

虽然这样的工作十分单调和匆忙,但每当他看见纸张上写着的那一个个洋溢着青春和热血的名字之时,他的内心都会流过一股暖流,都会发自心底地感到欣慰。有许许多多的和自己一样的人,选择了和自己,和国家命运站在一起,和故土共存亡。

一个个的人组成家庭,一个个家庭组成城市,一个个城市组成国家,拥有这么多热爱国家的人民的国家,一定是值得守护的国家吧。

“啊……”希德威尔在酒馆门前不禁驻足。

演讲之后的雨势更大了,酒馆门前的遮雨棚上不断滴下的雨水连成项链,在劲风中被吹散成一颗颗碎珠,飘洒在门前的地面上。

希德威尔倒是不担心自己被淋湿或者怎么样,只是手中的报名册如果被淋湿就麻烦了。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位穿着朴素手持黑伞的少女。希德威尔眼前一亮,心中暗叹救星的出现竟然是如此及时。

“不是告诉过你今天会下雨吗?”瑞塔的声音带着些责备。

“怎、怎么出来了?你不是伤还没有好吗?”希德威尔担心地说。

“既然担心我就表现在行动上啊,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自己都还不知道照顾自己。”瑞塔并不是嗔怒,而是确实对希德威尔的所作为有些气恼。要不是希德威尔冒雨出门还不带雨具的话,也不至于让黑寡妇拖着受伤的身体上街。

“啊,实在对不起……出门出得太匆忙了就忘记了。”希德威尔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也不是责怪你,下次注意就好了。接下来是在哪里?”瑞塔问起希德威尔接下来的行程。

“原定是在附近的广场,不过看起来现在只能取消了……”希德威尔叹了口气说。

“那就回去先休息一下吧,我记得你说过下午晚上各还有一场。”

“嗯,这样也好。”希德威尔接过瑞塔手中的伞,两人一同在雨中漫步起来。

风雨大作,雨伞十分不好控制,这柄雨伞也不算大,两个人站在一起比较勉强,希德威尔只好把雨伞尽量靠向瑞塔的那一边,而自己整个右肩都暴露在了雨水之中。但就算如此,还是比一个人冒雨回家要好多了。

“伞别太靠我这边了啊,这样你不就淋湿了吗?”瑞塔把希德威尔的手往右顶。

“你是出来接我的,当然你不能淋湿啊,不然我会觉得更对不起你的。”希德威尔又把伞挪了回来。

“正因为我是出来接你的,接了你还让你淋湿了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

“好啦就算是一般论,男人也该照顾女人嘛。”

两个人把伞推来推去,各有各的说法,僵持不下。一来二去之后,两个人的衣服都有些湿了。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啊……”希德威尔无力地笑了出来。

“大概是在犯傻吧,呵呵。”瑞塔也觉得刚刚的样子显得太蠢了。

也只有像她们这样的笨蛋情侣,在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里都还能有打情骂俏的兴致呢。

两人现在在帕纽斯暂住在「UrbanVerse」二楼的客房里,房间虽然不大,在瑞塔一番简单但用心的布置之后显得很有生活感。两人回到房间的时候衣服和裤子靠伞外的一侧全部都沾湿了,说到底在有着大风的雨天打雨伞本来就起不了什么效果。

“唉,还是湿透了……不过幸好名册没弄湿。”希德威尔一进屋就急不可耐地脱下了外套。

“你先去洗个澡吧,小心着凉。”瑞塔细心地叮嘱。

“那你呢?”

“还有些事要做,做完就会去洗的。”瑞塔对希德威尔淡淡地笑着。

“哦,那行,快点哦,着凉了可就麻烦了,本来你就受伤了。”希德威尔叮嘱了两句,拿着毛巾走进了浴室。

见希德威尔离开了房间,瑞塔不知为何笑了笑,脱下自己沾湿了的外套,走去了酒馆的厨房。虽然时间很紧做不出什么暖人心胃的料理,但至少最基本的驱寒能够做得到。

十几分钟之后,希德威尔边擦湿漉漉的头发边走回了房间,淋雨之后热水澡的感觉果然如同救赎一般,大概是太过贪取温度了,就算走出浴室希德威尔仍然全身发热。回房间的路上并不会经过客人所在的地方,希德威尔索性只穿了裤子,而把上身裸露着。

正因为此,坐在房间里等待希德威尔归来的瑞塔傻了眼。

“你脑袋被浴室的门夹了吗?”瑞塔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

“洗了热水澡身子太热了,晚两分钟穿衣服也无所谓吧。”希德威尔毫不顾忌地坐在桌边。

“赶快穿上。”

咚的一声,毫无预兆的,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刀有半柄已经没入桌面之下,瑞塔握着刀柄,冷冰冰地看着不听话的希德威尔。

“知、知道了啦……”希德威尔下了个哆嗦,对于瑞塔来说再普通不过的力量,对希德威尔都极有震慑力了。并不是害怕瑞塔对自己做什么,而是怕瑞塔真的生起气来,他不敢怠慢,很快把衣服换上。

“不都是为了让你不要着凉吗,我担心成这样,你这么不在乎是什么意思啊……”瑞塔口中还在抱怨。

“对不起嘛,下次肯定不会了。”见瑞塔发火,希德威尔只好温和地安抚。

“唉……算了,快把这碗姜汤喝了吧。”瑞塔敲了敲桌子。

希德威尔望着热气氤氲的姜汤,犹记得上一次喝这东西还是很久很久以前,母亲身体还健康的时候为自己熬制,似乎同样是因为着凉而感冒的时候。虽然希德威尔对自己的身体很自信,也认为淋了雨之后就喝姜汤有些小题大作,甚至有上火的可能,不过面前这并不是普通的姜汤,还盛满了瑞塔没有直接表露出来的心意,如果用一句“你太小题大作了”这种话去应对,硬扛着没有去洗澡的瑞塔肯定会伤心的。

“没想到准备了姜汤啊……”希德威尔把碗端了起来,“瑞塔你先去洗澡吧。”

“没事,不着急,衣服已经换下来了,你喝完之后我把碗洗了再去。”

“这种小事交给我吧,你就快去就行了。”希德威尔催促道。

“唉,不在这么一两分钟的。”瑞塔依旧不愿意离开。

“说起来,本来是打算帮瑞塔你洗澡的呢,担心你着凉嘛……不过手里有姜汤呢,怎么办才好呢?”希德威尔故意使坏。

“洗、洗……希德威尔你在说什么啊!”瑞塔激动地站起来,脸颊已然涨得通红。

“在没喝完之前你还可以考虑,不管怎么说,女朋友都这么照顾我了,我肯定要回礼才行啊。”希德威尔不怀好意地笑着,开始喝起来。

“你、你……可恶。”瑞塔憋了两三秒,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好拿着毛巾离开了。

希德威尔见瑞塔离开,又放下了姜汤碗,现在姜汤还很烫,就算着急也没办法一口气喝完。盯着汤面,希德威尔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自己的周围在不知不觉中就充满了奇迹。

原本只是自己弟弟的人忽然成为了可以拯救世界的神使,原本仅仅是低贱的殒的家族中的一员,竟然成为了高贵的晨曦家族的名正言顺的女婿,原本以为被黯玩弄在鼓掌之中的自己,竟然和曾经玩弄过自己的黯成为了恋人。

就算再多一个,在毫无获胜希望的护国战争中获胜的奇迹,也不嫌多吧。

不过呢,人还是不能太贪心,祈求奇迹的话,首先自己必须努力。

希德威尔握紧了拳头,拿过了填得乱七八糟的报名册,抓紧现在的空闲时间,边喝姜汤边开始整理起来。

如此努力的希德威尔,只是无数想要拯救国家的人民中的其中之一而已。

又是如出一辙的雨天,对扎罗夫来说雨天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多么美好,在共和国的时候他也组织过一次小规模的反击部队,利用自己瞳铭的力量潜入对方军队之中制造混乱,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暴露,差点连性命都被那场雨给葬送掉。而如今,扎罗夫站在王城的庭院里,同样组织了一队潜入部队,但现在的他只能无奈地坐在石凳上,祈求这场雨能够快些停下来。

“唉……”扎罗夫叹了口气,以前每到心烦的时候扎罗夫总是会抽烟,不过在凯莉严格的控制下,现在扎罗夫已经基本戒烟了。凯莉这个时候就打着伞坐在扎罗夫的旁边,警惕地听着他,却没发现他有拿出香烟的意思。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嘛,至少这场雨没有在哥哥离开之后才下起来。”凯莉笑着说。

现在下雨的话顶多只是延误一下战机,还不至于让这一队人马都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中。

扎罗夫并没有说话,又叹了一声气,听着敲在庭院水洼中的滴滴答答的雨声,扎罗夫的心情也纷纷扰扰起来。潜入突袭是非常重要,也是容易收到奇效的行动方式,同样,也有着很高的危险性,一旦暴露基本没有生还的机会,虽然扎罗夫并不是个怕死的人,但随着年龄的增大,他的意识上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勇往直前毫无包袱可言了。

其中一个包袱,就是身边这个名为凯莉的妹妹。

虽然她现在已经成为了王城中的一名服饰女王的女佣,就算一个人想要生活下去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就看她一直以来的那种像脑袋里缺根弦的应事能力,扎罗夫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抛下她一个人,毕竟,把她从孤儿的命运中拯救出来的正是自己,如果让她再次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儿那就没有意义了。

就在这时,扎罗夫突然感觉一股柔弱的力量握住了他右手的袖口。凯莉低着头,避开了扎罗夫的目光,显然是想要说些什么。

“会回来的吧?”

凯莉知道就连扎罗夫心中都没有答案,但她只是任性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如果没有扎罗夫的允诺的话,她必定会寝食难安辗转反侧。

扎罗夫愣了两秒,笑了出来,扭过身子用左手摸了摸凯莉毛绒绒的小脑袋。

“那是当然的,有那么多事还没做,死在战场上可不行。”

立下这种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保证真的好吗?扎罗夫心里也不清楚,但至少能够让心灵变得更有分量一下,再一举一动之前能有更成熟更冷静的考虑。虽然现在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了,不能再为所欲为,但这不意味着自己就丧失行动力了。

“你也不要去招惹麻烦哦,乖乖在城里等我就好,听见没?”扎罗夫叮嘱道。

“知道了,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凯莉得到了担保,开心地笑了出来。

却听见远处的长廊传来了脚步声,一位衣着华丽头戴王冠的少女走来,她身边的侍从将一柄公主伞递到少女的手里,就一声不响地退下了。少女冰清玉洁的双手将雨伞撑开,迈着优雅的步子,面带喜悦地朝扎罗夫这边走了过来。

“回来了啊,事情谈得怎么样了?”扎罗夫笑着问,回来的正是帕雷拉新任女王拉菲娜斯。

“很顺利地就完成了,晨曦小姐果然是个很容易沟通的人呢,呵呵。”拉菲娜斯满脸都是笑意,看来这个结盟让她心中填满了成就感。

“呵呵,不错嘛,虽然我事先给她打了个招呼……”扎罗夫夸奖道。

“原来你事先告诉过她的啊!”拉菲娜斯难得的喜悦感顿时被冲去一半。

“只是简单地说了下你打算和她见面而已,别垂头丧气的,还有就是叮嘱了下她,让她不要太欺负你了。”扎罗夫安慰道,“那家伙动真格起来可是个纯粹的抖S呢,现在的你肯定应付不了,说不定还会被弄哭的。”

“真、真的吗?”拉菲娜斯更加惊讶了,“但、但看起来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贵族不是可以用面相来判断的家伙哟,不仅是晨曦,以后你接触的人都是这样的,你需要再多长长心眼。其实晨曦这家伙很值得你去学习的,她比你大不了几岁,但在这种事上已经足够有经验了。”扎罗夫给出建议。

“这、这样啊……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拉菲娜斯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谈话就变成了说教,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只能听见雨滴敲打水面的声音。其结果,又是拉菲娜斯打破了沉默。

“扎罗夫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衣服都有些淋湿了哦?”

“啊,这种天气没办法行动的……很容易就暴露了。”

这个话题又被重启,扎罗夫又开始忧郁起来,第一个包袱是凯莉,第二个包袱就是面前的女王了。虽然她是帕雷拉眼下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但远远还不足以独当一面,扎罗夫看见她就会忍不住自己的说教欲,而这却又是女王本人所最缺少的,虽然她还年轻但毕竟是女王,能够直面指出她的缺点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但人若是没有他人的建议和影响,也就无法进步。

抛下这个家伙也是不可能的事,且不说自己放不下心来,若是没有一个人指引她,她就起不到精神领袖的作用,而想要改变现在一边倒的战局,又必须借用她的力量。

“我到时候也会去战场的,我觉得我还有能做的事。”

但在扎罗夫说话之前,拉菲娜斯很意外地先表现出了自己的决心。

“终于准备自己行动起来了吗?”扎罗夫语气是嘲讽,却能看出他有些喜悦的神色,能够自发地行动,已经是她很大的进步了。

“就、就算是我也有想自己行动的时候的!”拉菲娜斯感觉自己被小瞧了,有些愠怒。

“那挺好啊,放开手干吧,在理智的范围里。”扎罗夫没有去过问。

理智,还真是个微妙的词语。

原本以为自己丧失了青春的热血是一笔很大的损失,不过现在看来,却收获了理智这一枚利器,同样一件事情,必须要做的话,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做法,老者有老者的做法,殊途同归,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嗯,扎罗夫你也要加油啊。”拉菲娜斯为扎罗夫打气。

“都要回来哦,你们两个。”凯莉在旁边,显得有些不安。

“啊啊,肯定会的。”扎罗夫自信地点了点头,摆出了可靠的笑容。

“放心吧,我可是女王呢。”拉菲娜斯同样很有信心。

“唉呀,其他的没学会倒是臭屁了不少呢。”扎罗夫嘲笑着。

“只、只是突显信心而已!喂,不许笑!”拉菲娜斯红着脸呵斥着。

平民,殒,还有女王欢闹在一起,就像倒着的彩虹,在雨天足够算作是奇迹般的风景了。

为了这场雨发愁的人不止扎罗夫一个,在帕纽斯中心医院的住院部,伊莎贝尔坐在病床上,出神地望着窗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窗帘在冷风中轻轻摇摆,带着几分雨天特有的萧瑟,吹得伊莎贝尔背心有点发凉,尽管如此,她仍然没办法安心躺着。

维恩特在那场战斗中虽然消耗了非常多的体力,不过受伤大多只是皮外伤而已,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已经可以胜任一般程度的战斗了。伊莎贝尔则不一样,她的腿部肌腱似乎有些炎症,虽然不怎么痛但是非常影响行动,如果硬来的话还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影响。

明明自己都坚持到了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关头,却不能拿着剑冲进战场,像伊莎贝尔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甘心。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回受伤也是一直以来积累下来的,积劳成疾更大程度上是对人体自身的警告,纵使伊莎贝尔再想要坚持到最后,她的身体也不再批准了。

“唉……”伊莎贝尔又是一身长叹,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了。

有人轻轻敲了门,并没有确认门内人的许可就推门进来了,那男子穿着一套整齐的逐霾者制服,手中拿着两份从医院食堂带回来的简易饭菜。

“都已经傍晚了啊……”伊莎贝尔悄然说道,窗外一直都是阴沉沉的,仿佛和几个小时之前的风景没有什么变化,伊莎贝尔自己也暗暗惊讶自己居然发呆了那么长的时间。

“是哦,这几天看你一直在走神的样子。”凯姆担心地放下饭盒,坐在伊莎贝尔的身边。

凯姆也是逐霾者组织中极为重要的一员,自然不能整天陪在自己的女朋友身边,只能偶尔在休息或者用餐时间到医院露个面。听护工的说法,伊莎贝尔这几天都很沉默寡言,一发呆就是几个小时,这让正忙于战事的凯姆更加心事重重。

“没事的,唉。”伊莎贝尔打开饭盒,还是一如既往的调理性的膳食,不知是对口味失望还是其他的原因,她又叹了一口气,“不运动的话,一点胃口都没有。”

“医生不是说可以进行康复训练了吗?”

“那种程度怎么能算是运动……比起汝等,差得远呢。”

凯姆沉默不语,伊莎贝尔现在的心情自己并没办法去安抚,这种失落感他非常能理解,明明为了一件事努力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决定性的一瞬间自己却不能去见证,这就算说成是残酷都不为过。不过,虽然言语上很无力,并不意味着凯姆妥协了,只要能让伊莎贝尔振作起来,他可以尝试一切办法。

“按你的嘱托,你的剑已经重新强化过了。”凯姆平静地说。

“哦,谢谢了……不过,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呢。”伊莎贝尔依旧没精打采的样子。

“听我说,弗莱儿,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经历过这么残酷的事……”

“不用安慰吾了,吾知道。道理吾都懂,但就是沮丧,有什么办法呢。”伊莎贝尔打断了凯姆的话,这些话这几天她都听腻了。

“不,今天我不是来安慰你的。”凯姆摇了摇头,“人类有无尽的可能性,弗莱儿你一定最明白这一点,这样的具有无限可能性的人类,在遭遇这样残酷的事的时候,难道就只能沮丧下去,无所作为吗?”

“那我还能做什么,肌腱发炎了啊……”伊莎贝尔避开了凯姆的视线,依旧难掩失望的情绪。

“哼,再不相信的话就不教你了哦。”凯姆不满地说。

“难、难道说,汝有办法?”伊莎贝尔转过上半身,双眼放光。

“嗯,说了遭遇这种事的不仅是你一个,人类这种天才生物当然早就想到解决办法了。”凯姆得意地说,“有种东西叫封闭针,会延长你养伤的时间,不过在短时间内能让你恢复到受伤之前的运动能力,现在我是来征求你的同意的。”

“当然同意了!”伊莎贝尔想都没想地点了点头。

“是嘛,果然是弗莱儿呢。”凯姆解下腰间的佩剑,伊莎贝尔此时才发现这个崭新的雕文剑鞘里竟然装着的是自己的长剑,“拿着吧,这可是你的理想呢。”

“嗯!”伊莎贝尔严肃地点头,接过长剑。

自己能参战的话,胜算就会大一分,也更能鼓舞平民百姓的士气吧。

“站起来吧,弗莱儿。”凯姆伸出手。

双手相握,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掌心流淌出的热情和信心。

而此时,同样是逐霾者的菲娜和托宾,正在逐霾者公馆里做着最后的准备。

菲娜站在训练场的正中央浅浅吸了一口气,在二十米开外处放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盒,菲娜抬起手,青葱玉指被电光萦绕,渐渐由细丝汇聚成光球,响起滋滋的声音。

那个小盒是用来练习魔法精准度的装置,因为有效打击范围非常小,放得越远难度也就会按着几何次方的幅度增大,一般的魔法研习者能够准确击中十米外的装置就已经是极限了,像菲娜这样站在二十米之外练习的人,整个大陆上都找不到几个。此外,难度并不仅仅是在命中装置上,装置可以调节能够接收到的苍能能量的范围,能量程度低于或者高于范围设定的能量都不会被接受到,换句话说,依靠使用大量能量来加强稳定性的方法成为了空想,毕竟在真正的战场上,并没有多余的苍能能够浪费在瞄准上。

微风轻轻吹起菲娜的裙袂,此时她的目光比起猎鹰还要锐利,似乎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黑白,只有装置的中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的手指微微一颤,电球化作一道强光,漂亮地命中了小小的装置的正中央。

但可惜的是,由于范围设置得太小,菲娜的能量还是超过了装置的设定值,以至于并不能算作一次有效的狙击。这已经是第三次失败了,菲娜失望地轻叹了一声,今天的状态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还要练习吗?都快要晚上了哦。”托宾坐在一旁临时支起的小遮雨棚里,一一检查着自己作为武器使用的扑克牌,确保每张扑克牌里附加的魔法都能正常使用。

“唉,看来只能先这样了。”菲娜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出来,在雨中站了快三个小时,她的逐霾者制服已经基本湿透了。她走了两步,走进了小遮雨棚里,“状态差得不行呢。”

“状态时好时坏也是常有的事,我觉得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再说了菲娜姐姐的话就算不练习都无所谓吧。”托宾把扑克牌按自己最熟悉的防治方法一张一张收拾起来。

“不努力又怎么能提高呢,自满可不行哦。”菲娜笑了笑,金色长发披散在背后,发梢滴下晶莹剔透的水珠。

“有才能的人就不需要付出那么多努力了嘛,而且我觉得菲娜姐姐已经登峰造极了。”

“呵呵,净会说奉承话,怪不得这么讨大姐姐们的喜欢呢。不过这招对我没用哦,早就很了解你了。”菲娜笑着说,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这可不是奉承,实际上你看吧,没有才能的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来不到我们这样的高度吧,事实上比我努力的人可多了去了,但最后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可是我呢。”托宾很自满地说,虽然语气听着很傲慢,但这家伙确实有惊人的才能,这是个不容否定的事实。

“这话对努力家相当不公平哦,虽然这个世界上的确有才能这东西,不过有才能的人要是认为自己有才能的话,肯定不会比努力家走得远的。”菲娜也有着自己的理论,“只有自己不断地前进,才会安心不是嘛。”

“啊啊,所以说菲娜姐姐是接近逐霾者首领的高度的人呢,觉悟比起我们这些人高多了。”托宾摇了摇头,像菲娜这样有卓越才能的努力家,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在我看来菲娜姐姐你比凯文还要合适那个位置呢。”

“还差得远呢,自己的性格不适合当首领。”菲娜很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当初的凯文本来打算把这件麻烦事推给我,只不过被我拒绝了。”

“是嘛,可惜呢。”托宾叹了口气。

“说起来,你今天还真是难得呢,居然老老实实待在公馆里了,前几天每天都会溜出去见你的小天使呢。”菲娜嘴角轻挑,忽然转换了话题。

“谁、谁去见她了!每天都是有事在外面东奔西跑好不好!”托宾就像触了电一样立刻反驳,双颊涨得通红。

“好好好,就算是吧,还是那么害羞呢。”菲娜笑出了声,“就算是SS级的逐霾者,说到底还是个没有过恋爱经验的孩子呢。”

“别把我当孩子看!没、没恋爱经验又怎么了!菲娜姐姐还不是老大不小的了,也没有男朋友啊!”

气氛瞬间转变,托宾感觉背心一阵刺骨的凉意,他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面前的菲娜依旧笑着,只不过身体上好像开始冒起了黑雾一样,给人浓浓的不详的预感。

逐霾者中的一条不成文的禁忌就是,无论是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能惹菲娜·枫笛生气。

“刚刚托宾说什么呢?雨声太大没听清楚,再说一遍好吗?”

再说一遍的下场只有死,托宾的本能告诉自己,身体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我说菲娜姐姐这么漂亮又这么有魅力……不考虑找个男朋友之类的吗?”

“这个啊,暂时还没有打算呢,也没有遇上喜欢的人。”菲娜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托宾你就带着姐姐的份一起加油吧,和神使成为恋人的话也是挺骄傲的事不是吗?”

“怎么话题又回到我这儿来了!”托宾把理好的扑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强硬地转变了话题,“苏瑞尔她联系过逐霾者本部了吗?凯文他们究竟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过来?我觉得就凭我们这四个人,情况会很棘手的。”

“不知道,凯文他正在准备飞艇,似乎要运送什么东西过来,大概还要两三天的时间吧。”菲娜估计着说,也不太清楚本部的安排,“说起来,苏瑞尔最近真的是忙得焦头烂额呢。”

“对她这样的努力家来说正好,不是吗?”托宾笑了出来。

正如菲娜和托宾所说,苏瑞尔·旋鹤最近的工作堆起来做都做不完,时常需要去和各个组织交涉,不过在她的努力下,局势正在一点点向好的情况转变,这让她比较欣慰。

帕雷拉是属于她的辖区,在潜意识里,她也担负起了比其他同等级逐霾者更重的责任,况且她本来就是个责任感相当强的认真的女性。

今天所到的地方,若不是出于特殊原因苏瑞尔就连靠近都不愿意靠近,但是肩负了重要工作的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警卫员和逐霾者两大组织,从成立之初就互相不待见,警卫员大概算得上是城市的警察一般的存在,而逐霾者是新兴的特殊机构,主要是响应人民和大陆各国高层的呼声,建立一个专门应对霾这种存在的机构。由于应对的对象不同,从筛选人才上就有差距,逐霾者很快被社会公认为是精英战士,社会地位也很快超过了警卫员,而巧合的是,实际上警卫员和逐霾者的职责在很多方面是重合的,比如在应对闯入城市的霾和抓捕即将霾化的殒的时候,两方通常都会同时出动,因此少不了因为工作产生的纷争,这个情况就算到现在也是如此。

警卫员大多都认为逐霾者很傲慢,逐霾者大多都认为警卫员脑袋缺根弦,即使是鲜有的几次合作,除了亡灵暴乱的那次,也几乎没有好的结局和效果。

苏瑞尔·旋鹤在一位警卫员的带领下登上楼梯,她并不在意身边人对她的奇异的视线,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交涉才是最重要的。

“逐霾者希望贵方能够摒弃成见,与我们合作。”

眼下的情况,已经不需要任何的说明,警卫员的首领很清楚苏瑞尔所为何事。

“摒弃成见?”警卫员的首领却挑了挑眉,露出一副不畅快的表情,“还真是一句轻松的话呢。”

“我希望能以国事为重。”苏瑞尔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她微微欠腰,拿出自己最有诚意的姿态,“今天我本人到这里来拜托你,足够说明逐霾者的诚意了吧。”

“哈哈哈哈,那的确是呢,比起诚意,更可贵的是你的勇气呢。”首领哈哈大笑,在苏瑞尔听起来格外刺耳,果然首领和部下的性格是相通的呢。

“不过,没必要哦,这个样子,旋鹤小姐你和我提起‘成见’,才让我意外呢。”

但首领的这句话却让苏瑞尔有些没反应过来,样子有些惊讶。

“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成见可言,警卫员要是在你眼中真的是那种为了斗争不分时宜的家伙的话,那还真是可惜呢。的确没错,逐霾者都是层层选拔的精英,和我们这些用体力吃饭的粗人不同,不过至少,一腔热血的话,我们可是不会输的。”首领露出坚定的表情,“事实上,民间组织的代表,也就是晨曦小姐不久之前已经和我谈过了,苏瑞尔要是想一同合作的话,通知一声就可以,不必劳烦大驾。”

“那还真是感谢呢。”苏瑞尔笑了笑,她也没想到谈话竟然如此轻松,看来自己久居地区代表之位,整个人也变得疑神疑鬼勾心斗角起来了,“还有你们警卫员,完全是崭新的印象。”

“哈哈哈哈,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首领爽朗的笑声已经不如刚刚在苏瑞尔耳中如同噪音般的音色了,“其实,本人倒是有一事相求。”

“什么?”

“借这次机会,事件了结之后,我们两方讨论下解决争端的办法吧,怎么说呢,我不是个喜欢为了无聊的事较真的人。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各自通知自己的总部,商量下时间吧。”

“没问题,我也很乐意。”苏瑞尔很快答应了下来,“不过,首先要胜利才行。”

“哈哈,那是必然的。”

逐霾者地区代表和警卫员地区代表愉快地握手,正式站在了一条战线上,看起来,准备已经越来越充分和完备了。

与此同时,在帕纽斯另一边露露的家中,露露提笔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子前写着日记。日记内容仍然一如既往,似乎露露早就把这个本子当作了和里昂交流的平台,只要自己写下自己的心情,就能在心中听到里昂的回应。无论每天多么忙碌,又或是多么紧张,她都会坚持写日记,这除了可以遣散露露心中的寂寞,现在已然变成了她的一种乐趣,或者说生活的一部分。

她是个被过去所束缚的女孩子,却不是一个停滞在过去不能前进的女孩子,若是一位旅者的行囊中空空荡荡,根本不可能跋山涉水。

可是蕾米却不这么想,过去的事终究已经过去了,虽然过去的事件是一笔宝贵的经验和财富,却不如未来的可能性那么重要,若是露露自始自终把一位逝者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她会错过未来属于她更加美丽的风景,这样的她太可怜了。

不过蕾米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话语权,虽然以前的自己拒绝了里昂的表白,但那次表白还是打乱了蕾米一如既往的生活节奏。她摇摆着,犹豫着,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辞着周围的人对她恋情上的关心,她只是不想很快下定论,至于这种行为是在祈求什么,她也不清楚。

或许自己是个狡猾的家伙,不去冒险不去付出,单纯想着能有好事降临,殊不知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又在写日记吗?”蕾米走进露露的房间,坐在她的床边。

“嗯。”露露点了点头,“奥菲利亚呢,她现在怎么样?”

“还是没恢复到能够战斗的状态,看来是来不及了。”蕾米叹了口气。

虽然这两天两个人都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也终于让她愿意开口说话了,却不见她的精神状态有很良好的康复的迹象,果然明明一直都在享受与世无争的小幸福的两个人突然被生死的长河分割,空留一个寂寞的少女在陌生而恐惧的世界上,这个心伤太深刻了。

“就算这样,我们还是要上战场吧。”露露心中早就确定了这个答案。

“嗯,只好委托其他的朋友来照顾奥菲利亚了。”蕾米也毫不犹豫,虽然她的右手背上现在只留下了一块乌黑的印记,再也不属于逐霾者的一员,但是曾经的那份责任感从来未曾消失。

露露突然放下了笔,声响清脆,她合上了日记本,转向蕾米。

“能和我去院子里吗?”露露提出了要求。

两人来到庭院,昨天的雨后这里依然积着许多雨水,湿湿的。露露和蕾米小心翼翼地走到庭院中央,以免泥水弄脏袜子。蕾米一头雾水,不知道露露拿着日记本到这里来想要干什么。

却见露露在裤包里摸了摸,不知为什么拿出了一只打火机。

蕾米惊讶地看着露露,似乎已经知晓了答案。

露露拎着日记本的一角,左手握着打火机放在日记本的另一端下。

日记本渐渐被点燃,露露满脸尽是祥和的表情,似乎这是早就打算好的事。

“这、这样真的好吗?”蕾米愣愣地问。

“嗯。”露露轻轻点头,看见日记本的一角被火焰包裹,吞噬,她的眼瞳中也映衬上了火焰的色彩,“蕾米姐,你知道刚刚写好的最后一篇日记里,我写了些什么吗?”

蕾米只能摇头,露露顿了下,讲述起属于自己心灵的故事。

“算是一篇长篇故事的结尾吧,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振作起来是不行的。虽然满口说着要背着过去寻找未来这样的话,实际上有些事背着过去就没有未来了吧。这样的我,肯定不是里昂他希望见到的我,你看,他还活着的时候,也很讨厌我粘着他吧。”

火焰如同舞者一般越舞越激烈,火光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扑朔,有些梦幻。

“我决定出行了,当然,还是会回去的,我就算没有里昂,也能找到人生的价值了。果然,我还是向往着逐霾者这个职业,并不只是因为里昂,还是因为可以保护其他人,拥有比起一般人更强的力量。就这样做下去吧,我觉得这是正确的。”

露露的指尖已然感受到了火焰的热量,但她不忍心放开。蕾米站在她的旁边,一副百感交集的表情。

比起自己更亲近更动情的露露已然振作了起来,自己又怎么有理由继续徘徊呢?

“啊……”露露表现出了痛苦的神色,火焰灼烧到了她的手指,但她仍然没有放开。

“喂,露露!”蕾米焦急地说。

“果然,很困难呢……”露露努力地笑着,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但毕竟挡不住灼烧越来越强烈的痛楚,日记本从露露的手中滑落,整体被火焰吞噬,在空中最后一次飘散开,宛如一场戏剧的终焉。

地上的雨水浸湿了日记本,火焰很快小了下去,不过日记本已然变成了一团黑色,轻轻的风吹过,写满露露心情的纸张随风飘散,化作灰烬。

“唔……呜呜……”露露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

烧毁这本日记,就等于切断与过去的羁绊,露露为了这场战役,立下了极为坚定的决心。

而蕾米能做的,只有在她的旁边守护她,拼尽全力而已。

里昂能被这样一个女孩子喜欢上,还真是幸运呢,蕾米发自内心地想着。

“不烧掉的话……里昂也看不到的……对吧?”露露的抽泣声中夹带着自言自语,消逝在喧嚣的风中。

事实上在客厅中,一直有一双眼睛在窥探着两人的行迹和动作,那便是奥菲莉亚。

她是昨天夜里听说了一直照顾她的两个人将会登上很有可能是最后的战场之上,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知所措,但她内心很明显地慌乱了起来,她开始越来越多地注意起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希望她们所进行的动作能够给她陷入迷雾的内心一些启示。

直到今天,她亲眼目睹了那个叫做露露的少女亲手烧掉了她最为珍惜的日记本,在那如着了火的蝴蝶般飘落的火球中,她似乎从那片光芒中找到了些许答案。

她听过露露讲起自己的故事,和自己实在太过相似,都是自己心中喜欢着的人死在了和黯相关的事件之中。唯一不同的是,露露曾经无数次表明过自己的心意,而奥菲莉亚只有在即将分别的时候才放下了本来就无关紧要的矜持。

而现在的区别非常明显,露露愿意战斗了,而奥菲莉亚依旧在寻找自己的答案。虽然可以解释成时间的魔力,渐渐抹去了露露伤痛的棱角,不再那么刺人心扉,不过这样的解释,也算是一种逃避吧。

奥菲莉亚是知道的,眼下这场战斗的意义,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关系到它的存亡。但更重要的是,再任凭黯屠虐下去的话,像自己这样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的吧。

要不是这些人口中所定义的“神使”的身份,自己肯定得不到现如今的待遇吧,有两个非常亲切的人关心和照顾自己,换句话说,那些拥有和自己同样命运的战争受害者,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独自徘徊,比起自己可怜了成百上千倍。被孤独和绝望所吞噬的人类,就算是要得出坚持活下去的结论都会很困难,反倒死亡对他们来说更加轻松,更加解脱。

说到底,就算保护了这些人的生命,也不算保护了他们的人生。

唯一的办法,只有赢下这场战争,不止保护住他们的生命,还要保护住他们的一切。

“既然如此,就去做吧。”

奥菲莉亚异常惶恐地左顾右看,却没有找到人影,但明明响起了浑厚的仿佛从天界直传脑内的声音。

“我在你的心中,孩子,我是安道尔。”

“安道尔……兰道尔的主神大人,是吗?”奥菲莉亚颤抖地说。

“想要做些什么吗?”

“但是,什么也做不了啊……”

独自一人的话,这只拳头太无力了,根本挡不住那些铁皮车上的大炮。

“想要做的话,我能让你什么都做得到。”

但安道尔对从来没战斗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

“是吗?”

“你的回答呢?”

“嗯,是的。”奥菲莉亚点了点头。

最后的这一位少女,终于也接受了神明的指引,至此,拯救世界的棋子算是齐备了。

当然,与此同时,其他的神使并没有静候反击号角的响起,他们也在紧张地准备着。比如拉文德就在城内为尚未出战的帕雷拉士兵施放守护魔法,虽然魔法的力量并不强,但至少能够弥补单体作战上帕雷拉与帝国的差距。双子则在酒馆中讨论着不久之前前去侦查的蒙特利塔瑞安带回的情报。

“蒙特利塔亚的游击队,这是真的吗?”克莱维利难以置信地问道。

“本尊的情报就不用怀疑了,看来真的是打算最后一次反扑了。”蒙特利塔瑞安分析着现状,“风之国的国民们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也、也是呢……”弗兰卡点了点头。

莫名的,那首深入人心的歌曲在两人的心中响起,自从离开那片土地之后,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听过风之国的战歌了。

这一次,也会是蒙特利塔亚的辉煌一战吧。

而在双子的隔壁房间,也就是曾经迭戈的办公室,维恩特和晨曦相见了。这几天两个人都忙于各自的事,实在没有见面的时间,更别说表现得像是一对恋人了,毕竟国家存亡之际,不再适于儿女情长。

但人类并不是那么绝情的动物,原本时间已然所剩无几,但维恩特还是坚持要和晨曦见上一面,可以说如今的相见已经相当不易。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韦恩的话,就负责打响反击的第一枪,因为这件事太危险了,没办法交给别人来做,也没有人能胜任。”晨曦有些担心地说,“只有你我是信得过的,没问题吧?一定要小心啊。”

“嗯,那是当然,早就已经习惯了。”维恩特活动了下身子,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一般人类只要数量不是压倒性的,就应该奈何不了他,“薇尔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当然也要参战了,只不过如果是正面战场的话就算我参加了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可言吧。比起军队之间的战斗对我来说,压制住对面的黯要更容易更适合一些。”

“那不是也很危险吗?”维恩特有些担心地说。

“不会啦,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而且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是不会出击的。”晨曦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好像十分游刃有余,“无论怎么说,这一次我也要战胜苍瞳那个家伙。”

在这之前的边境洛兰,晨曦就彻底掉进了苍瞳的圈套里,这次她打算把之前的账全部一笔算清。

“如果有需要的话就通知我,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的。”维恩特对晨曦叮嘱。

“别这么担心啦,我都这么相信你了,你也相信相信我吧。”晨曦俏皮地一笑。

“那、那好吧……”虽然维恩特还是有些担心,但晨曦这么说了维恩特也就只好不再说话。

“最后一战了呢。”晨曦慢慢走到阳台附近,不再看着维恩特。

“嗯,最后了。”维恩特别有深意说道。

他静静地走到晨曦的背后,轻轻地搂住了她。、

“呵呵,谢谢。”晨曦对读懂了她的背影的维恩特表示着感谢。

“没事,本来我就这么想的。”

维恩特微笑了一下,头从晨曦的颈边探过去,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一片安静的“苍之使”帕纽斯教堂中,一个少女从镜面中现出了身影,快步行走在走廊之中。今天不是礼拜日,但按理来说仍然会有工作人员在教堂中打扫,可是今天的教堂比起平时还要寂静,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当然这也是教堂之内的情况,教堂之外早就被警卫员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起来,以防存放在教堂中的晶石被偷走。或许正是因为这块晶石太过重要,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包括工作人员进入教堂。

但是这样的封锁黄昏只是视若无睹而已,想要突破这样的守备太过简单,只要有镜子的地方她就可以潜入,就算没有镜子的地方她也可以制造出镜子。

出发之前她得到了苍瞳给她的教堂的结构简图,她顺着螺旋式的楼梯往上,很快就走到了存放晶石的房间前。这个房间并不显眼,但坐落于教堂最中央最重要的位置之上。黄昏的手放在门把上,不出所料门紧紧地被锁死了,但是这种锁当然奈何不了黄昏,凭她的力量甚至能在不发出任何能被侦测到的苍能痕迹的情况下就破坏掉这把锁,她也在困惑,为何这里的守备力量如此单薄。

随着房间传来锁轻轻落地砸在地摊上的沉闷响声,黄昏推开房门,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所有的困惑都得到了解释。

就像一位尊贵的客人,早就有人坐在房间里等待着黄昏了,那人的身材很肥胖,甚至一个人要坐两把椅子。他笑脸盈盈地迎接着黄昏的到来,身边就是淡淡闪动着苍蓝光芒的清晶石,光芒的颜色和纯净的苍能颜色很相似,却又略微不同。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呢,辛西娅。”迭戈笑着说,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会在这里的理由,就是因为他知道一定是黄昏前来执行窃取的任务。

“迭戈……你不是被锁进监狱了吗?”黄昏眉头轻皱,起初的迷惑被解释,却又有更浓厚的迷雾将她笼罩。

“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嘛,老实说我不是那种甘心被锁在监狱里的人,只是给你们讲个故事而已。”迭戈哈哈大笑。

“那又怎么样呢?接下来你想怎么走?”黄昏继续问道。

无论迭戈布下多么精妙的布局,黄昏也有自信能够成功夺取目标之后逃离,她心知从来没让迭戈见识到自己真实的力量,就算是迭戈的算计,肯定也有失误的时候。

但实际上,迭戈根本不会做出重新抓回黄昏这种亡羊补牢似的行为,他远比黄昏的预想要睿智得多。

两人都在自己的背后藏了一手棋。

“别摆出这么紧张的表情嘛,你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迭戈轻松地挥了挥手,“要用晶石去交差对吧,那么请自便就好,我不会阻止的。”

“到底在盘算什么?”黄昏眉头皱得更紧了。

“只是单纯的无能为力而已,我这个赤手空拳的家伙怎么阻止得了你呢?只是想来看看你最近的情况而已……不,应该说是确认一下。”迭戈依然毫无防备地微笑。

黄昏不再和迭戈说这些意义不明的话,她拿起放在他身边的晶石,并没有警报响起,也没发现晶石上面有什么有毒涂层,这颗晶石传出的力量也和之前收集到的晶石非常相似,这种共鸣感是无法仿制的,也就是说,黄昏手中握着的,就是真正的清晶石无误。

“那大可不用担心,一切如常。”黄昏准备离开,“迭戈·凯雷斯迈,你可真是个怪物啊,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只是想要拯救世界而已。”迭戈轻描淡写地吐出坚定的决心。

“拯救世界的话,不掌握一个至关重要的黯的最近情况没问题吗?”

“没事的,如果按我的安排进行的话,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放心吧,清晶石拿走就是。”

“还真是个怪物呢。”黄昏摇了摇头,抬起手,借着平地升起的镜子消失了。

“呼……能把世界当作筹码,我胆子还真够大的,哈哈。”迭戈起身,也准备离开了。

与此同时,不知用什么手段,帕布洛和莉莉丝竟然混入了王城之中。他们两人站在王城的最高点,俯看着尚显安宁的街道,目光中有几分悲伤,有几分坚决。

“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女儿。”帕布洛对身边的莉莉丝说。

“嗯。”莉莉丝怀中抱着自己的棕熊布偶,不知为何,明明应该被抽空黑魔法力量的棕熊布偶再次发出了熟悉的黑色光芒。

“做得不错呢,积少成多竟然也能有这个分量。”

帕布洛夸赞着自己的女儿,显然这个计划已经筹备已久了。他从身边凭空取出了一根乌黑的法杖,被迭戈狙击击碎的杖顶水晶竟然被完美修复了。

“来进行,我们没能完成的事吧。”帕布洛自言自语,莉莉丝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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