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来,教团的总部都被设于位于生命之树正下方的地下,不仅是因为教徒们相信在母亲的威严和慈悲的笼罩下所有人都能获得祝福,也是因为生命之树的树根早已在地下撑开了一个广阔的空间,它地面之下的部分比地上的部分还要庞大。
(喔喔…………)
顺着树下的巨大洞窟一直往下走,在湿乎乎的台阶上走了不短的时间,眼前就一片开阔。
本以为它们的总部就在树里,结果却到了地下。
这是一个圆形的、非常巨大的地下空洞,大致扫一眼直径就逼近千米,顶部到底部也有上百米。大空洞的顶部是夹杂着土石的大量树根,这些密密麻麻的树根也一并构成了墙壁,许多粗大的螺旋形树根从顶部垂到底部,就像通往天花板中央的生命之树树根下部的阶梯一样。所有树根都发出莹莹亮光,给大空洞蒙上了一层昏暗又朦胧的光,教徒们无言地走在其中,有种异样的神秘感和庄严感。
幸运的是,生命之树的精神压迫似乎只针对外侧,进入空洞后那可怕的心悸感就消失了。
淡定。
冷静。
冷静!
不要在现在慌了手脚!
我低了低头,让兜帽尽量遮住脸,一旁的森雅也是。我能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过去可没有直闯雾之王老窝的经历,会紧张也是当然的。
我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她也以同样的力道回握了过来。
(作者君:弘哥你好熟练啊)
……
……
……
没过多久,我们下到了最底部。
这里十分幽暗,我握了一下森雅的手,示意她别急着现在就脱离教徒队伍。
或许他们正在往关押菲丽丝他们的地方走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们在空洞中七拐八绕。大量树根把大空洞分割成了一块一块,就像蜂巢中的无数小房间一样,蜿蜒的通道镶嵌期间,我努力记住我们走过的路,在这里迷路的话可就惨了。
终于——
在一个如同小广场的地方,教徒们终于停下了。
这里的四壁都布满树根,而且这里的树根看上去更加柔软滑腻,难以言喻的恶心。
树根之间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晶体,看上去和生命之树树干表面上的晶体一样——但接近到这个距离后我总算看清楚了。
这些根本不是晶体。
而是半透明的“蛹”。
仔细看的话,每个蛹里都有一个干瘦如柴的人类,仿佛构成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被榨干了一般。每个人的体表都包绕着丝丝缕缕的液态黑暗,这些黑暗从人体渗出,在蛹中盘旋一圈就被吸入蛹嵌入树根的位置。
“提取黑暗物质的工厂”——这是我对此地的第一反应。
迪拉斯大概就是用这种方法,从人体中提取“黑暗”进行研究的。上次和迪拉斯打照面时它已经能把所谓的“暗术”用得有模有样了,为了完成全新的法术体系的构建,它到底提取了多少黑暗?到底像这样害死了多少人?精神失常的伊恩也杀了很多人,但大概连迪拉斯的零头都不到,更何况迪拉斯显然是有理智的。
视他人如草芥的残酷,纯粹的邪恶和野心。
就在我暗暗咬紧牙关时——
“为了……迪拉斯……大人……”
“主祭大人……万岁……”
“必要的……牺牲……”
“迪拉斯大人……迪拉斯大人……”
走在我们前面的教徒们忽然面对墙壁站定,它们的前胸紧贴着布满树根的墙壁,张开双臂贴在墙壁上,仿佛正努力把自己也融入墙壁中。
嘶嘶嘶嘶嘶……
触手般的树根把它们的身体包裹起来,不到十秒,它们所有人的身体都融入了墙壁,只剩树根处突出了一块。已经不用看了,这一定是迪拉斯的命令,让所有教徒为仪式献出生命,部下对它而言就是消耗品。
“羽弘……”
在我身边的森雅已经背过了身,她看不下去了。这样的情景出现在奇幻小说中没什么,但身临其境亲眼见到后,冲击力简直是天壤之别。
“行动吧,森雅,教徒已经管不着我们了。”
“分头行动?”
“…………”
我犹豫了一下,分头行动更有利于搜索,但这样的话我就无法确保她的安全,如果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被……不,自顾自地把她视为“要保护的对象”而不是“同伴”,这大概也是一种傲慢吧?
“相信我吧,羽弘。”
“……好吧,分头行动。”
她向我露出微笑,她努力让我安心,但我能看到她的笑容中有点勉强。
分头行动也可以。
如果我在她遇到危险之前就把事情解决掉,那么分不分头也就无所谓了。
“对了羽弘,回地面的路八成是找不到了,我觉得我们需要定个——”
“从这里出去直走,在第二个岔路口左转,直走,左转,左转,右转,走向上的通道,右转,沿树根一直走,第四个岔路走右边,沿着右边的墙一直走,前面的所有岔路口都右转,看到向上的阶梯后直走,经过三个树根后会看到一排洞口,从左数第三个进去,一路向前,到最后一个岔路再右转,然后就能看到直达地面的通道了。”
“…………你怎么记住路的?”
“呃?就是……记住了啊?”
“………………好吧。”
那么——
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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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用坚如磐石的双脚行于地面。
它用比精钢更加坚韧的脊梁背负罪孽。
尽管理性早已蒸发,尽管早已沦为只靠本能和主人的命令行动的工具,它的强大依旧不减。
或者说——正因如此,它才能更加强大。
自己从何处来,自己的过去是怎样的,经历过什么干过什么,它压根就回忆不起来,脑中只有一片浑浊的混沌而已。
但“规矩”是绝对的。
主人定下的规矩就是神谕,就是促使它行动的原动力。
“闯入者应被制裁”——既然立下了这样的规矩,那它就一定要维护。
徘徊在大空洞高层的树根上,充血的双眼俯视底部,寻找着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
然后,它看到了。
主人神圣的“提纯工房”中,有两个身披绿袍的教徒跑了出来,在一个岔路口分开了。
为什么?
主人明明下了命令,神圣的仪式即将开始,每个教徒都有向主人献上生命的义务,为什么这两人不遵从?
违抗主人的命令即是罪恶。
沾染罪恶之人即是罪人。
罪人应被制裁,罪人必被制裁。
“Aaaaaaaaaaa……iiiiiiieeeeeeeeeeeeeeeee…………”
教团高层——狂信者曼森发出低沉又嘶哑的吼声,选中其中个子较高的一人为目标,从树根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