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哪不舒服!?”
←菲丽丝
“有哪里疼吗!?” ←森雅
“受伤了吗!?” ←菲丽丝
“左手感觉正常吗!?”
←森雅
“很痛苦吗!?” ←菲丽丝
“很困吗!?” ←森雅
“很难受吗!?” ←菲丽丝
“要不要再躺下歇歇!?”
←森雅
“不难受的话快去洗澡吧你身上有点臭!”←菲丽丝
营帐中,面对菲丽丝和森雅连珠炮似的发问,我感觉一阵头大。
“等等……等等等等……我有点转不过弯来……”
也就是说,我已经昏迷十天以上了。
迪拉斯确实被打败了,佛兰湿地要塞遗迹的雾界也消散了,看上去万事大吉了,唯独我一直昏迷不醒。多种尝试无效后,他们决定带着我先往下一个地区前进,在“卡鲁索城”或许有能救治我的人。
然后……在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一些十分惊险的事。丧尸的袭击,三个精英怪,谜一样的雾之王,没有雾界却有雾妖的奇怪现象……当然,更重要的是遇到了其他两支大队,王国的骑士和起义军的战士,还有一男一女两个表现突出的强悍神使……
“弘~~~~哥~~~~~~~~~~~~~”
“呜哇……”
布克一见到我就泪奔着跑过来,樱崎跟在他背后,等等,你们太夸张了……
整理一下现状。
现在时间是下午,我们一行人在晴空草原上,我在昏睡了十来天后终于醒来,而且一醒来就干掉了一只精英雾妖。但主要功劳不是我的,在那之前那个“汉克”就已经被一个叫“伊亚”的强悍神使重创了,我只不过是稀里糊涂收了人头罢了。
然后还莫名其妙遇到了针锋相对的两股势力,一个是伊诺利亚王国的摄政王的直属骑士团,一个是想要推翻摄政王的民间起义军。前者有王国的骑士统领之一,后者有骑士统领、旧王的独生女和宫廷法师,双方都已经拉拢了一批神使。
“所以……我们莫名其妙的就站在王国内斗的漩涡边上了?不好办啊……明明到处都是雾灾还要搞内斗,如果选边站队的话就会耽误雾灾的祛除,但保持中立的话有可能被同时被双方敌视,而且神使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是重要的筹码,是不可或缺的战略资源……”
“Wow不愧是弘哥,一下子就理解现状了,我当初半天才反应过来呢!”
布克嘻嘻哈哈拍着我的肩膀,话说你有啥可自豪的吗……
我叹了口气,活动着仍然残留着僵硬感的身体,大口大口喝下清水,吃着草原牧民贡献的牛肉干和干酪。这大概是我来亚尔德兰以来吃得最好吃的东西了,饥饿的身体贪婪地渴求营养,我甚至都顾不得吃相了。
而且……那股恶寒依然盘踞在我心里。
“……抱歉。”
“啊?”
“我说,很抱歉……”
一股深深的“后怕”感揪紧了我的心,这短短几日内,他们不止一次深陷危机,而我非但没帮上忙,反而只能当拖油瓶……在我昏迷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受伤,可能会牺牲,可能发生各种各样无法挽回的事,而我都一概不知。
刚醒来时的迷茫和饥饿让我顾不得想太多事情,现在把握现状而且肚子填饱后我才后怕起来。
“抱歉,然后……谢谢,你们在危难中还保护我。”
他们先是一愣,然后不约而同露出温柔的笑容。
布克用力拍着我的肩膀,森雅点头微笑,菲丽丝握着我的手,樱崎和族长也来凑热闹。这么多散发着“善意”和“包容”的脸迎向我,这么多毫不掩饰的“我们也派上了用场”“我们也能偿还恩情了”的心声将我包围,我感觉一阵呼吸不畅,甚至产生了发自本能的厌恶感。
我一开始想说“如果我脱了你们的后腿请抛下我”,但这样未免也显得太假了,尽管我刚才一瞬间真是这么想的。
“就算被抛弃掉也不想被你们保护”“丢脸得要死”……之类的。
……等等,我在想什么呢?
他们可是在我昏迷期间照顾我保护我的重要的同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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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连对父母之死所抱有的感情,都是‘怜悯’多过‘单纯的悲伤’的话,那就说明……你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下意识把自己摆在‘层次更高的一方’了。”
“周羽弘,这次葬礼改变了你,因为从这一天开始,你就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谦卑,但与生俱来的傲气岂是能被轻易磨灭的?于是……”
“你成了一个谦卑又高傲的矛盾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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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我耳中忽然回响起了迪拉斯曾对我说过的话。
那些在别人看来十分平淡,但对我而言堪称字字诛心的话。
(啧……你又懂什么!我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但脸上必须维持笑容,笑容,笑容,即使心中满是悔恨和不忿,也不能让这些等待我说出“这次真的多亏你们了,我一个人的话肯定不行的”的这些人失望。
于是我说了。
“这次真的多亏你们了,我一个人的话肯定不行的,谢谢啦。”
这句话一出口,他们不约而同露出混合着“满足”“安心”“得意”的表情,我也只好陪笑。
……我突然有点讨厌自己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成为被保护的一方。
死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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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泽尔大人!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如果这些吃的不够的话——”
“没关系,这样就足够了,公主陛下,比起我,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们更需要关心。”
“他们的情况都还好,你现在是优先度最高的!”
“啊啦,这可真是莫大的荣幸。”
在公主的营帐中,拉泽尔·杨半坐在地上铺的毛毡上,身上披了一件轻便的布衣。尽管是如此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也有种说不出的美感,就像神话中身披粗布在天上展现神性的救世主一样。这个比喻虽夸张,但也十分贴切。
金色的中等长度的头发从侧脸垂下,那混入了一丝暗红的棕眼睛非常美丽,和这张毫无瑕疵的脸堪称绝配,而上翘的眼梢又为他增添了一分凌厉之色。他把餐盘放在在面前,用刀叉不紧不慢地吃着干粮,动作非常优雅,仿佛是在高级餐厅而非这草原上临时搭起的帐篷里用餐。
“你身体安好则一切都好,拉泽尔大人。”
萨克森说道,他现在缠着绷带,断掉的胳膊基本没希望再生了。
“我已经无恙了,倒是萨克森先生应该多做休息,这一战中你才是伤得最重的。”
“呵,一条胳膊而已,何足挂齿。”
萨克森耸了耸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笑中依然混杂着些许勉强。就算他的心坚毅如铁也不可能完全无视这么大的打击,那些苦练的战斗技巧大半都白费了,尽管身体的底子还在,但必须从现在开始加紧训练,适应没有左臂的战斗。
“如果你想重新找回手感的话,萨克森先生,”拉泽尔立刻看出萨克森的心思,“正好我也要做复健运动,我们可以好好切磋一下,我来当你的陪练。”
“哈哈,让神使大人当陪练可真够奢侈的,但若你不介意,那我当然是一百个愿意。”
“那就一言为定了……啊,谢谢,轻宁。”
“请、请喝水……”
同行的其中一个少女神使怯生生地把一杯清水递上,和拉泽尔对视的瞬间立刻羞红了脸。
“那个,拉泽尔先生,内个……你昏迷期间我们都很担心,所以……嗯……你能醒来我们都很、很高兴!”
少女结结巴巴说着,好几次咬到舌头,而拉泽尔——
“抱歉呐,让你们担心了。”
他伸出修长又苍白的手指,轻柔地梳理少女鬓角乱掉的头发,露出柔和的笑容。
“谢谢你们在我陷入困境期间一直守护我,没有大家的帮助的话我绝对走不到这一步的。”
“这、这这这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非非非非非常感谢!”
少女的脸简直要红到爆炸了,她鞠了个躬就飞快跑出营帐——中途差点绊倒——一出去就听到其他神使的声音,似乎都很激动地问她情况如何,少女也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对此,爱尔温挠了挠头,萨克森露出苦笑,库路耐尔意味深长地看向拉泽尔,而拉泽尔只是低下头用餐巾擦嘴。
“对了,说起来……”
拉泽尔仿佛漫不经心般问道——
“之前你们好像说,王国军那边以及那股第三势力,都有很不得了的神使?”
“是的,一个叫伊亚·安波里欧·斯特雷治,目前来看是王国军那一派的,另一个叫周羽弘,我们还没有与其接触,但应该是中立。”
“嚯,听名字……一个是意大利人,另一个是中国人?这样的话周先生算是我半个同乡,说起来那两人到底是哪位和哪位呢?我当时刚醒来意识还有点模糊,没留意周围都有谁。”
“周羽弘就是和你一同醒来的黑发男人,你击杀了师克,他击杀了汉克,至于伊亚……怎么说呢……”
萨克森似乎想找些别的词,但还是放弃了。
“……就是,那个胸前非常惹眼的人高马大的橙黄色头发的女人,这两人的外表都十分出众,到时候你只要找一群人里最抢眼的准没错。”
“原来如此,‘周羽弘’和‘伊亚’……嗯,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