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书桌旁，桌上放着灯。白色的光射来，轻柔覆于房间。他有些晃悠，这不是灯光。
只是在心中寻想，那条河的彼岸，善与恶的彼岸。越过无机质、无意识的疆场，他似乎看见漂着花的对岸。那是一片黑蒙蒙的混浊的空间，传来水声，湿润的气息透彻鼻腔，他却感不到清爽。
他曾经如此设想，在无尽的思虑过后，那一块空间是否澄清透明，充溢阳光。他不喜欢所谓鸟语花香之类的庸俗，所以他选择朴素的光，不太耀眼的，却足以照明一切的光。
不知为何，那光夹着一名少女，与其是夹，不如说是孕育。少女是没有实体的，他对自己的潜意识的创造性感到万分惊讶。他无法找任何诞生他的理由，心中充满了惊愕与不安。
为什么出现？他握紧手中的笔不禁这么想到。少女纤细的身体蜷成一团。长长的头发飘散着。白色的身躯看不出任何脏污。光的浸润中他只能看见她的轮廓。他不禁推紧那个有着许多丰满女人的书的抽屉。
多少次浪费在它们身上呢？他有些忿忿地想着，无数次兴奋的心脏此刻只剩下了平静，缓缓地跳动。
他有些明白了，自己是如何想象着她的。在无风的夜晚，窗户大开，夜晚的星空在城市的另一侧。不过没有星星。他所庆幸的，是那块大大的月亮。白色而带有阴影的月亮，反射着既知的白天光亮，清冷的全然脱了热意。那夜他气喘吁吁地从荧幕边倒在床上，随着关机声响起并消逝，属于他的夜晚真正开始。
就是在那个时候吧，灯下的他又一次抬头看向外边，边框中只是一片眩晕的白。可惜不是灯光，他如此感叹。这时少女却忽然动了一下，轻柔的喘息声传来，一张一合地，完全是沉睡的声音。
他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再次回忆起那个夜晚。月亮很大，边上是云，夜晚的云只能是灰色，却也是透明的灰，月光滤过一些灰暗。他躺在床上，手脚伸开，奔涌的血液在血管的安抚下渐趋平静。眼睛睁着，看向天外。月光快把他浇遍了，血液也开始变得凉而温润起来。嘴依然紧闭着。心中的思绪还剩下一团，缠绕在一起。真没劲，口中小声说，声音来自内部，在房间内震颤一会儿又收回，在脑海中盘旋着。他用手拭脸，像是要抹去白天的人脸一样，手指却碰触一团冰凉。
像什么出来了似的，他的思绪飘向上方，远方。他知道自己是在远离，远离这个房间，远离这个城市，远离这个大地。他想象得出太空的荒漠，于是不再继续飘扬。
半空中，他看着月亮。月亮只是把脸对着他。
一点一点地，柔柔带有凉意的光开始在心中照射，收缩。这一过程他无比舒爽。
一声鸟叫阻断了他的回想。书桌上几张露出来的白纸吸引住了他。曾经的画。早已忘掉而已，他只是这么判断。
此时喘息声越来越重，他又转向少女的身边，看着她光晕渐淡去下的脸颊。光滑、洁白的皮肤，小巧而高挺的鼻子，嘴唇抿着，带着一片淡红。
他看向脖下，双手交叠侧卧着，纤细的腰，腹部细微地鼓动。他没有兴奋，有些淡然地看着。
“嗯……”喘息声终于化为一声低吟，清晰可闻。果然是个少女。鼻子动了动，手摸上嘴巴，打了个呵欠。
此时她忽然睁开了眼睛。淡蓝的，像海一样深的眼眸。看到他，她笑了。
她坐起，露出微凸的胸膛，光晕早已淡去，身体却仍是白皙。动作加快，她站起后飞快向他扑来。
“终于看见你了。”她在耳畔说着，带着高兴的语调。
他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是她的心跳。
紧紧地拥抱，像拥抱自己一般。
他感到心底什么在翻滚，滚烫的水在眼中开始不断流下。
“悲哀吗？”她又说着，询问着，或是自问。
手中是光滑冰凉的后背，他渐渐感受到她的体温。
还是凉的呢，他心中想道。
像抱着羽毛一样。白色的无光的羽毛。
泪水还是不断滚落，打在肩头，增加着她的温度。他觉得胸中的东西越来越大，越来越热了。心脏有些发痛，开始加快收缩。她不断抚着他，脸使劲靠过去，像是把自己连在一起。胸前满满的全是她。
他沉浸于此终于迎来溢出的一刻。
“呜！”他的口中吐出这么一句。疼痛与紧密达于沸点。
门打开了，敞开的门中是一片强光。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上面满是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