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本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北极圈的刺骨寒风,但他显然想错了。
“按照核心中记录的数据解明,您现在的活动机体正处于感冒状态。”
朦胧间,传来了14的声音。
“...那还真是糟透了。”
以往清晰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天空也显得比以往的所看见的更加幽邃。身体也仿佛变得不是自己的一般,沉重的仿佛套上了枷锁,要用比以往更加费事的心力去驱使。除此自外,对外界温度的感知也变得混乱,一阵干冷一阵湿热。
要是处于假期的话,弗兰克倒也不讨厌这种状态,毕竟他最喜欢的事情的就是睡懒觉,甚至于他还挺喜欢感冒。
因为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摆脱以往那些繁重的渔事,将所有的工作丢给自己那个目不识丁却总是喜欢敲他脑袋的烟枪父亲,并且因为感冒的缘故,那粗暴的老渔夫也会放下以往的烟枪,不说变得和蔼可亲,但至少比以往要好得多。
因为年幼就失去了母亲,为了防止他独自在家出事,他父亲在他七岁时就将他带上了大海成为了助手,也因此展现出了有违常人的一面。他能轻易的预测洋流的走向,通过天空与风向判断气候的变换,他的父亲说他是个天生的渔夫,但出于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他对渔夫乃至于这个村庄都产生了厌恶之情。
鸢尾海岸的小渔村,蒙昧又庸俗,他开始厌恶起了渔事,并在十六岁后与父亲经常性的为未来的生活开始了争吵。因为与生俱来的奇异能力,弗兰克觉得自己生来就是成为大人物的命运,想要尽快搬入城市与这个恶心的小村庄诀别。但他的父亲却秉持不同的意见,并且认为他叛逆十足。
或许他没说错,弗兰克就是个叛逆的人,既然下定了决心又怎么会听那个老鬼的话终日在海上奔波?
在十七岁生日时,他与父亲再度大吵了一番,并且还在弗兰克气愤之下使两人间的氛围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去发展。
翌日一大早弗兰克一如既往的装病,却在醒来后于自己的床前发现了一封用黄纸镇着的信与一个只有城里才有的卖的奶油蛋糕。
他对这些东西理所应当的产生了困惑却因父亲的早早出门而得不到解释。
因为曾被父亲教导过识字,因而阅读是不成问题的,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一个老渔夫的父亲会读写文字,甚至还不止一国的。
但因为对于父亲的抗拒,他也从未问起过那个老男人的过去。
而这封信就仿佛和那个男人一样怪异。
除了那张记满了说教口吻的黄纸之外,那看上去并不厚重的信封却有着不少的东西。
十几张面额不小的法郎与一张诡异十足的信。
那是布列斯特①船厂的推荐信。
他并不知道布列斯特是什么,从字面上看大约是某个城市?
但那张父亲留给他的信纸上却说了‘既然想要去成为人上人,那么就从自己踏上陌生的道路开始,如果路费耗光了都没有到,那么就干脆去外面当个流浪汉,反正你也不喜欢这里。’
还说了‘要是今天回来还看到你待在家里的话,那么在他老的提不动棍子之前就再也别提离开村子的事。’
仔细思考了一下那个虽然已经奔五十,但单手打自己都跟玩似的老男人的状态无论如何都不像没几年好活的样子,弗兰克陷入了十足的纠结之中。
当然,上天也没让他纠结太久。
因为塞壬来了所以男人没有回来。
......
弗兰克变强了。变得比以往要强的多,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蜕变,又或者说是得到了成长。
从他开始厌恶起过去喜欢装病的自己开始?
挣扎着从一个14不知从哪捣腾过来的简易担架上艰难坐起,被包裹在沉沉衣物中的弗兰克扫了一眼周围。
此时的他正待在一艘陌生的护卫舰甲板上。
然后此时的他也并不孤单,除了眼前似乎是缺了一条手臂看上去猎奇无比的傀儡人形-14外,还有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全都是自己见过的熟人,只不过相互间却没了以往那种热络的氛围,每个人的表情看上去惨淡无比。
“这里是哪?”
迷迷糊糊的靠在身边的绿皮箱子上稳定身形,弗兰克开始向身边的人形确认起了现在的状况。
“现在正处于格陵兰海域西侧,在11小时前,我们已经离开了冷岸群岛北侧的要塞港。”
由于内部空间需要留给重伤员,弗兰克也就只能像现在这样在满足了基础保暖和抗生素治疗的情况下暂且待在甲板上吹冷风。
没自然不能让他的病情好转,只能说没有让其变坏就已经是极限了。
揉了揉有些发蒙的脑袋,弗兰克从周围收回了视线。
...不是幻觉吗?
那个从天而落的极光...将视线还有大地一同给遮蔽的微型太阳。
但那是什么?
自然灾害?还是说某种武器?
“所以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为什么会离开要塞港?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是塞壬,至于发生了什么?如你所见,吃了败仗该撤退了。”
说话的并非是面前的14,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个魔鬼般可憎面孔出现在了弗兰克的面前。
“指导员?你没死——啊!”
“别以为你生病了我就不会捶你,鸢尾的臭小鬼。”
出现在弗兰克身边的正是他的指导员,布伦。
“好不容易被自己的人形从海里捞出来,你现在应该感恩戴德的好好活下去。”
看着面前的被裹成个雪人的弗兰克,又顺带瞥了眼青年身边缺了条手臂的傀儡人形。头发花白的壮年男人如此说道。
“冷岸基地,除了要塞港因为在自适应环境下启动的灵能护盾挡下了那道攻击外,外部的扩展基地圈已经全灭了。”
“那是塞壬的攻击?”
本有些迷糊的弗兰克当即有些难以置信的震撼出声。
“那就是那帮怪物们常用的伎俩,经历过最开始那段时期的老兵都清楚。只不过...”
只不过像这次这种程度的,就算是他也没有见过。
那种武器的正体究竟是什么?一次性的还是可连发的?
群岛的本部在第一时间被攻击,那么剩余的分属前哨站呢?这个攻击又是从哪里发起的?为什么在海域上的异动监测站没有在此前传来任何有关于塞壬进攻的讯息?
“说起来...我们本就应该察觉到异常了。此前的塞壬突然停止了攻势,就连原本一直持续不断游荡在附近海域的自律舰队都没有了,就仿佛在特意的积蓄力量一样。”
但一直以来太过乐观的局势却使他们下意识的忽视了这一点。
“需要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你现在要明白的唯一一点就是我们已经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从冷岸岛上被赶了出来,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的活下去,这也是我们撤退的原因。”
“那基地怎么办?要塞港就这么让出去的话...”
虽然没有维基那么离谱,但弗兰克也好歹算的上优等生,当然,即便不是优等生,只要稍微了解一下碧蓝航线目前战略态势的人都会清楚冷岸要塞港对于整个欧陆的意义。
“除了总督还带着一批人坚守在要塞港本部外,其余所有能救出来的都在这里了...”,布伦指导员指了指脚下的护卫舰说道,“本来是分批次打算用运输舰运出来的,但后续还来袭了塞壬的舰队,目前唯一能够确认逃出来的就是这个老女孩了。啧...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联系不上要塞港了,无线电似乎被屏蔽了,要是有能带出来的灵能主机就好了,也能尝试确认一下...”
1999年在暗域公盟远洋造船厂下水的金枪鱼级护卫舰,经历了塞壬战争最早期的装甲舰时代,并在预备战争前临时接受了特性化改造,是从那个最糟糕的时期中保留下来的幸运儿。直到在岛链防御战术形成的现在便一直服役在冷岸要塞港。因为塞壬战争至今没有后续,而优势化新锐舰又逐步开发完毕的现在,如这样的老式舰本来预估将会在年底进行退役仪式的,却在遭遇突发状况的现在开始了她生涯的最后一次航行。
“......”
青年被这沉甸甸的事态打击到了,本想说什么,张着嘴却愣在了中途。
他直到战争很残酷,但直到现在亲身经历了那些记载在文字中的事件后才清楚,他所预期的根本不如现实的万一。
“好了,总而言之,这根本就不该是你这种新人考虑的。至少要塞港还在,这样的话,迟早就能确保我们的回归,目前只是被打了措手不及,仅此而已。”
这明显就是说出来用来安慰他的话。
明显不打算再继续多说的指导员单方面的结束了对话,看着逐渐远去的男人,弗兰克默然不语。
要塞港...在那样的攻击下,真的能一直存在吗?
但正如布伦所说的那样,无论如何这也不是现在的他该考虑的问题。说到底,弗兰克只是一个来实习的。
只拥有一个傀儡人形的他,或许能对付游荡的自律塞壬战舰,但真要遭遇到那只出现在塞壬战争早期的‘镜像舰队’或者塞壬人形就只有亡命的份了。
不过,说到人形...
“14你的手臂又是怎么回事?”
弗兰克昏昏沉沉的调头看向了身边一直坐着仿佛在自闭中的傀儡人形小姐。
“这是生存下来的代价,指挥官。”抬了抬被绷带包扎完成,缺失了整个前臂的胳膊,14仿佛没有痛觉般,面不改色的进行了回复。
“不会痛吗?”
“傀儡,不会有痛觉,我还没有如生命体那般复杂的敏感神经。”
这样吗...看着少女不以为意的样子,弗兰克的心中紧了紧。
“说起来,还得多谢你救了我一命啊,虽然还不知道我怎么就落水了。”
“...在陌生的高能攻击下,基地外侧的沿岸板块连同部分海洋一起都被蒸发了,而同时受到影响的还有空气...”,14说着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用何种方式进行解说才能简单易懂的完成解释任务,“虽然要塞港灵能护盾有着自适应环境的特性,能在察觉到超过阈值的能量体或者异种能源时进行自动触发,但那也毕竟是被动生成的,并没有自我的思维。因而虽然能知道最开始那猝不及防的攻击,但也只会在发现攻击的刹那形成护罩,随后便会解除。所以后续的海潮倒卷以及环境真空引起的虹吸效应引起了轻微的二次灾害。当时的指挥官连同叉车一起都被风暴给吸走了。”
“...这样都没死我还真是命大,甚至于你还能在之后把我找到。”在旁观者视角的解释下,听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的生还。
“因为指挥官契约的关系,我能知晓您的位置,所以让指挥官迅速摆脱险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如说,让您在一开始被带走便是我的失职。”
“...倒也不需要这么严苛对待自己啊”
弗兰克深深叹了口气,
“谢谢了。”
望着仿佛永恒都不会迎来太阳的极夜天空,弗兰克不由得产生一种迷茫感。
身处于格陵兰海上,孤身影只的护卫舰,以及舰上失意的一群人。偌大一个冷岸基地,最终能跑出来的就剩下他们这两百人不到,除开十几名自己的同期生外,正式指挥官还有大半部队都留在了要塞港,跑出来的都是担任文职的工作者以及因为任务驻留在冷岸基地的科研者。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待在了海底,连同那些运输舰一起。
“我们接下来会怎么样?”
只是单纯的抱怨,弗兰克本来没想得来答案,却发现身边的14立刻给出了反馈:“报告,我们接下来将会前往格陵兰陆东侧的达夫湾临时避难所进行生还者的重整。”
“达夫湾吗...还有多久能到?”
“这大约还需要四小时的时间。”
这样啊..
①布列斯特——又名布雷斯特(Brest)位于布雷斯特湾北岸,是一座海滨城市,同时也兼具法国西部最大海军基地的身份。除军事基地外也有着诸多兵工厂与著名的海学院。同时这里也有着法国最为著名的造船厂之一,以制造大型战舰闻名,包括让·巴尔在内的诸多主力舰皆出自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