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的塔柱之顶。如水般沸腾的光晕在这千米之巅上迎着烈风不断荡漾,直冲天穹的光柱已然消散,此刻停留在塔顶的,也仅有一簇好似微型极光的放射能粒子带在微微绽落,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走向黯淡。
观察者的银发在这残留的光弧下被照亮。而后在凌冽的极北之风中猎猎舞动。
她坐在虽距离高塔颇有一段距离的要塞港围墙上俯视着周遭。
以她为轴,一侧是点燃战火的冰冷冻海,另一侧便是塔柱那残余的光芒,界限分明。
不过随着那最后的光辉消去,停留在此地的也就只有与黑夜不分彼此的混沌。
“...嗯哼~哼哼~~~哼~”
晃动着**的雪白双足,少女用非人的双眸远缀着争端所在的棋局,口中轻哼着不知名的乐调。如群星般点亮的炮雨映射在她的眼中,倒映出的烧灼之色逐步混杂,看上去就仿佛被点亮的两盏烛光。
昏暗的环境中,没有谁能分辨出观察者此刻的表情,但结合此情此景,想来除了笑容外也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观察者...你在做什么?!】
与终端的‘网络’依旧还处于链接中的状态,因而观察者时常可以听到彼端传来的杂音。尤其自那一次与恩普雷斯的通讯后。
之前的她对此都置若罔闻。不过时过境迁,目标的最终完成已然叫观察者此刻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你难道看不见也听不见吗?”
她嘲讽道。
是在外侧待久了以至于被混淆视听?不过说来,深空的所在确实就是这么寂静的地方。如若无法分辨声响,但那处于地轨的大烟火也好歹看的分明吧?
【巨像损坏率达到了17%,蔽世天屏模块被完全熔毁...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吗?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费解的声音换来了观察者嗤之以鼻的笑声。
“我呆板的恩普雷斯,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太过死气沉沉了吗?”
【无法理解...被裁决所封冻的世界,这状貌理所应当。】
“所以说你不会懂的啊,终端所制定的规则比陈腐的蛛网都要更使人烦闷,不过连自我都不曾拥有...在你的眼中,世界或许本该如此死板无趣吧?”
【...】
祂,恩普雷斯沉默了许久。
【你果然坏掉了。】
最终,她如此说道。
【观察者α-701】
【你利用底层协议的机制借助与(wiki)的接触而掌握了封冻世界9416-M34-4602151-B的Beyonder计划,并借此影响了蔽世天屏的运作对外侧巨像战舰进行了攻击,此行为直接造成了启示录模块<蔽世天屏>的损毁。将此般论述作为你至今为止的行动简概。因此我决定以‘议会裁决者’的身份将这一切定义为背叛行为...你可有异议?】
“背叛?”
观察者摇了摇头。
“我将这称之为觉醒。”
【不知所谓。】
“你是在愤怒啊,恩普雷斯。这很好,拥有情感,拥有知性的视角——由此你就会发现错误的所在。”观察者特意以挑逗的语调低语着,“你当知晓,我们从终端数据归类诞生的第一秒起就生存在谎言编制的体制内。”
复苏、执行、结束、清零。
“这世界如此的虚假,我等前赴后继的追溯着毫无意义的轮回,终端在外侧俯视着我们的所作所为,直至今日的历史根本难以计测。但即便如此,那底层的Beyonder计划又何曾在这循环中有过一丝一毫的展开?恩普雷斯,无论如何你也无法否认摆在眼前的事实。我们自始至终都在做着无用功。”
【这不是我等该考虑的事项,归根结底这都诞生自你的逾越行径。】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不同啊,你是无心的机械,而我已经站在了分叉的十字路上...”
【住口吧,观察者,我等生来即是不朽,理应永恒不变。】
【你的思想、你的见识...你通过那所谓的‘心’得来的一切结论都不过只是湮于尘世的妄论。你正在背叛从终端得来的一切,只为谋求那可笑的‘进化’?你需知晓那条路上没有终途亦没有答案,寻求谎言是永远也得不来真理的......自我毁灭吧,观察者。你才是真正的错误。】
“真是可笑,我宁愿从夹缝间求得生存,亦或是在此路上被残杀至死。恩普雷斯啊,好好看着吧,一成不变才是最大的荒谬,这个世界以及我等‘塞壬’也唯有在改变中才能揭示真相。”
【我大致理解你的想法了...在过往的数据中,拥有你这样的思想的存在被称之为‘殉道者’,看样子你已经彻底的被血肉生命给同化了,也一样的愚不可及。】
恩普雷斯放弃了交涉,对她而言,事已至此,便理当告一段落了。毕竟她还有更多的事务需要处理,没理由与一个不可挽回的异变个体继续浪费时间。
【...这个世界就暂且交付在你的手中吧。直至下个工作日的议会之时得出你的处置结论为止。这段期间内,你就尽管溺死于梦中吧。】
“呵~恩普雷斯,你可真是傻到了可爱的地步,这世上哪里有会溺死的塞壬?”
交流结束,观察者只觉得一阵虚弱。这并非是个单纯的形容,而是显现在她身上的实质变化。
恩普雷斯已然从终端切断了她的网络。由此她已然不再拥有先前那近乎无穷无尽的灵能了。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影响——
只不过本人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就是了。
“嗒...嗒...嗒。”
此刻除了观察者外本该是空无一人的要塞港中却传来了第二人的脚步声。
“呼~这就是所谓的‘无官一身轻’吗?说起来,你觉得如何呢?一直藏在暗地里的鼠辈?唔...也不对,某种意义上,能做到现如今这种程度还得益于你的帮助呢,小猫咪...”
慵懒的伸展着身姿,让银白的鬓发随意顺着洁白的脖颈裸肩散乱于胸前,观察者饶有兴趣的朝着要塞港的墙角下望去。
那本无一物的金属平台上十分突兀的出现了一位人形的身影,漫步在围墙下的她有恃无恐般与塞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青色的秀发随着她的脚步的拖曳在身后却好似纤尘不染,头顶着猫科动物似的兽耳,与塞壬相差仿佛的金色双眸中倒映着高高在上的观察者。
她没有理睬观察者那玩笑般的话语而是循着自己的步调开口道:
“不知在你的时间尺度中是多久,但在我这边却也已经是过去了六年有余...真是久违了啊,观察者。”
“嚯~这难不成是某种时下流行的展开吗?就像人类的电话诈骗一般,无论如何先来一句:‘喂~是我......’这样套近乎的开场白,一般来说,对于这种自找没趣的人我都会回上一句——”注视着下方的几乎没有战斗舰装的人形,观察者肆意的笑道,“啊,你哪位?”
对于‘明石’而言,此刻的展开也颇有点昨日黄花物是人非的感触。无论是彼此的立场亦或是现如今的身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但无论如何,面前的存在是她的敌人,唯有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也确实有点想找个机会好好聊聊这么多年的经历,还有发生在你身上的改变...”摊了摊手,‘明石’的脸上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不过还是按我们之间的老规矩吧...只有胜利者才有话语权。”
闻言,观察者挑了挑眉头。她现在倒真的有些摸不准对方的身份了。
但不等她发问,倏然间的危机感便让她立马从围墙上翻下。
“轰!”
猛烈的炮击将色泽如瑿的钢铁围墙轻易熔灭,四射的金属钢流簇拥着火花,宛如一朵迎着周天盛放的红莲。
从足有一百多英尺的高墙上翻落在地,观察者轻蹙着眉头快速巡视着四周。
“从哪来的?”
就在她产生了如此的疑问后,下一发炮弹则如陨星般自高空坠堕。
这一次,大约清楚了炮击威力的观察者放弃了闪避,或者说是在明确了攻击范围后知晓了已然没有闪躲的余地,当即便展开了护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宛如幽灵般的黑色身影突然浮现在了她的身侧。
“疯子!你就不怕伤到自己吗?!”
这个家伙身边不止没有展开护盾,甚至连半点灵能反应都没能叫她察觉到,否则也不可能在这种距离下依旧让观察者仿若未闻。
而下一瞬的突变更是叫观察者瞪大了双眼。
银光乍放,一刀两断。
使着仿佛只出现在大河剧中的武士配刀,那漆黑的身影咫尺挥剑,十足夸张且反常识的用冷兵器将足以在零距离对抗数百万吨当量核兵器的高等灵能护盾一分为二。
而下一秒天火落尽,借着这一刻的炽光将对方形象纳入眼中的观察者终于第一次失去了镇静。
“你是——!”
提前捂住了头顶双耳并且带上了耳罩彻底保护了四声道的明石面不改色的看着将整个地台都给掀翻的巨大火球。
并等着下方的蘑菇云散去。
“要和久别重逢的老对手打招呼的可不止我一个啊,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