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当初的仇就姑且当做烟消云散了。”
如此说着,归刃的高雄驱逐了身上的黑烟,眼中的战意也随之消散。
看着对方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观察者挣扎着用舰装撑起了支离破碎的身躯,银灰色的‘血’在狰狞的创口出淅沥沥的涌出。
“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觉得呢?”
从不远处走来的‘明石’笑着迎上了观察者的眼神。
“好不容易才逮住了你,又为什么要把你放回狄拉克之海呢?”
与心智人形一般,这些高等塞壬们也不存在真正的死亡一说。
但即便如此,面前的这个观察者也是不同的存在。
“这就是你的退路吧?即便在这里死去,但却仍能作为新的‘原型’保留自己的记忆数据进行回归。”
观察者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看,最关键的是,这些情报分明不是对方应该清楚的。
“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我无所不知。”祂的脸上带着不知对谁的嘲弄与戏谑而后又突然的话锋一转,“即便我都能清楚这些,你觉得终端真的不明白你的打算吗?”
“咳咳...”猛地咳出了一大团些微凝固化的内渗液,此刻的观察者看上去就好像重伤垂死的病人一般。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受到了惊吓。
“所以,你究竟想说什么?”
闻言,‘明石’此刻或许该称其为诺亚,维基虽是他们共同的代号,但唯有这个名字才是他的独有的称谓。
诺亚粗暴的提起了观察者的头发,对吃痛的后者露出了一个绝对算不上和善的微笑:“来做个交易吧,老朋友。”
“当然,你没有拒绝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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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塞壬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个所谓的阿卡夏?”
另一边,尚且还在被Z46绑架中的维基则是突然间长长的叹了口气。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要说问题的话那实在是太多了...甚至于放在普通人眼里,把这个说法当真都算认输了。”
“但大元帅就是让我这么跟你说的,他还说了,虽然只是继承着同一个称谓,除此之外根本就是两个人,但终究还是有些地方共同的...”
“就比如这个脑子里装的扯淡玩意?”维基有气无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只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憋屈感。
除开被人算计的感觉,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在内心里默认了对方这个说法的可信度。
或者说在这个说法下,他至今为止的种种异常都能有所解释了。
“生体智库...”
敲打在身上的冻雨似乎比以往要更加的凌冽刺骨。
他不过是被制造出来的,由始至终的一切都不过是塞壬这场实验的设定。
毕竟正常想来,他的想法还有这个力量真的该是一个此前还作为一介学生的普通人所应该具有的吗?
哪怕在直布罗陀上了半年政治课,但后天培育的思想观念哪有那么简单战胜人欲的?
能做到的叫做‘洗脑’...不过对于维基则觉得自己这更像是被思想钢印①干涉的结果。
所谓‘思想钢印’是某种可以干涉思想的技术手段,可以使应用者毫无压力并且难以遏制的去承认某个命题的合理性。
维基自始至终便坚定不移的走在了‘于塞壬手下拯救全人类’的道路上。
无视了失败的可能性,无视了独木难支的下场,唯有必须与塞壬斗争的事实死死的刻印在他的思维之中。
不过拜起所赐,即便在现在终于意识到了异常,维基也并未沉溺与这份揭露真相的绝望感之中。
“...那么塞壬这边就暂且放在一边吧...那个人...另一个维基现在又是如何打算的?”
将自身的真相**裸地显露在他的眼前,除此之外还采取了让Z46直接以武力?将他绑架的措施...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句话并非真理,即便是能够成立也是因为彼此间有着诸多的限制,毕竟即便他们的敌人都是塞壬,但立场是否相同也不好说。
退上一万步来想,成立合作的基础便是双方的水准必须相差不远,一方势大必会形成压迫,好比现在维基被绑架的事实,这就是最好的例证了。
未知的同盟往往比未知的敌人来的可怕,因为前者具备着信任的前提。或许在这件事上他应该听齐柏林的建议才对,但现在却也悔之晚矣。
“我...不清楚。”
Z46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如若不是此时那过分嘈杂的环境,维基应该能听出Z46此时那不安的颤音。
“大元帅与指挥官是不一样的。各种各样的地方都相差甚远。我也许早就应该明白的,但还是为了心中的侥幸而祈祷...”
“或许换一个世界,大元帅理应会变成指挥官这样...”
“唔...姑且问一下,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一个夜行性食草动物?②”
“啊这....”
“并不是在讽刺,这是在夸你。”
Z46的话语顿了顿。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我的自相情愿...”
维基能察觉出Z46此时的茫然,在她最初了解到这一切的时候,或许心中也曾摇摆不定,或许自己是Z46现在的指挥官,但即便如此那个‘大元帅’也能让Z46背叛自己...或许Z46与那个家伙结下的缘分比他先前预料的还要深刻的多。
对于那位大元帅经历,维基也曾经十分感兴趣的问过Z46,但后者却总是以各种理由只是模棱两可的给一笔带过,而之后在齐柏林指出了维基并非是那个人的事实后,纠结的却变成了维基这边。
凝视着海上的暗涌激浪,维基对于那个男人的探究欲在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他想知道对方究竟是凭借什么才能将至今为止与Z46培养的信任给抵消掉的。
“能和我说说有关于另一个维基的事吗?”
他问道:“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应该是个只存在于理想中的形象才对,至少维基是这么认为的。
“...大元帅,那个男人是一个恶魔。”
“哈?”
“等等,这是某种以贬代褒的形容措辞吗?”
“不,认真来说,大元帅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比我刚才说的那个形象还要糟糕。”
Z46的话语有些困顿,同时也带着无法抹去的羞愧。
她的声音也变得苦涩,仿佛咽进了步履下的海水,与其混同一体:“所以...我叫你逃跑了啊...维基,你为什么不逃跑?”
“...看见你这副样子...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使坏的成分,但我的心情倒确实越来越好了。咳咳...”
果然确认了,这孩子并非是真正出于本心而背叛他的。
或许是因为曾经的那次海难,维基的身体素质实际上并不优秀,如果不是作为指挥官并不需要太强的体魄,或许以他这个较之普通士兵都要差上不少的体质,根本没办法进入碧蓝航线。在被瓦解了灵能的庇护后,哪怕只是二十多分钟,这北冰洋的冷冽骤雨也足以将他摧残的半死不活了。
此刻昏昏沉沉的头脑还有几乎麻木的手脚都说明了维基此刻的状况并不容乐观,肺部也传来了仿佛**入异物后灼烧一般的不适感,有可能是肺炎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而另一边的Z46还并未察觉到维基的状态,不过或许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正如她现在无论如何都必须遵从大元帅的指令行事一般:“这哪里有什么值得心情愉快的地方?”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指挥官,你不知道大元帅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人...”
“这可不像是绑架犯能够说出口的台词啊,Z46。”
“无论如何,至少,我都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的...”
维基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品味着Z46这句话语中的重量,同时也由此察觉到了另一位‘维基’的危险性。
但转瞬他又强自笑道:“不管怎么样,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主动权也不再我这边了不是吗...”
“...我很抱歉,指挥官...但...我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无视大元帅的命令。”
“好了,我明白了...”
维基苦笑着摇了摇头,要塞港的样貌如今已经在眼前显露出了峥嵘,对他而言,也意味着这一短暂颠簸的彻底结束。
“无论如何,我都会亲眼去认清那家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至于其他的...他也不是没有最后的手段...
维基微不可查的倾斜着目光,望向了天空。
头顶处的漆黑舰载机群依旧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横冲直撞,充分表明了操纵者的心情。
‘虽然过去会很头疼齐柏林的冲动还有莽撞,但没想到却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维基轻阖起了双眼,忍受着身体的异状,他必须为接下来的行动保持精力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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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B-07监测站,下层防空洞。
将整个防空洞通过各种勘查手段甚至最后干脆采取暴力措施翻了个字面意义上的底朝天,所有能够迅速赶来的,维基手下的人形都在此集聚。就连尚且还不算正式入队的重樱三人组也一样。
“...果然没有发现指挥官的踪迹...除此之外还有Z46那孩子的...现在的话已经通过舰载机对附近的海域进行地毯式搜索了。同时也试着拜托灵能母机那边调用岛内监控录像进行情报收集了。”
耳旁传来了光辉如此的叹息,脸色阴沉了半响的齐柏林却是突然轻蔑的一笑。
“呵...那个家伙...该死的杂碎...真是好胆,没想到居然偏偏是这个时候...不,难道说是因为那个才...”
攥紧了手指,身边刚刚大闹了一番的舰装巨兽也眸生凶芒。
“呜!...”的一声悲鸣,不小心与这凶兽对上视线的独角兽直接踉跄着跌入了光辉的怀中。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齐柏林此刻心中燃烧的怒火更多的却是在针对着自己。
明明已经和指挥官都摊牌了,明明都知道Z46那个家伙根本不可信任...为什么当初的她没能做到最后一步,甚至于到后面都松懈了?
稍微安抚了一下被吓到了独角兽,秀眉轻蹙的光辉苦笑着看向了为了发泄甚至将防空洞都用舰装炸毁的齐柏林,试探性的问道:“那个...齐柏林前辈,难道说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哼...看样子,你没在那个世界中出现过啊...”
“‘那个世界’?”
齐柏林抬头看向了天空,迎着雨水,似是追忆,实是懊恼:“那份堪称孽缘的恰逢其会...老实说我并不怎么将人类这种小虫子放在眼里,当然除了指挥官...还有那个与指挥官同名的家伙以外...”
即便是放在齐柏林的‘历史’中,那个世界也是极其特殊的一个,因为相比其他所有世界中的人类文明,唯有那个世界算是做到了将文明苟延残喘到了最后一刻,而并非在遭受塞壬打击后,短时间内便进入了无政府状态,陷入了崩溃之中。
虽然其末路依旧是崩毁,但相比以往却终究有所不同...
“不只是那个杂碎(Z46),就连他自己都没死去”,齐柏林懊悔的正是这一点。先前也曾经提及过,作为达到顶点(LV100)的历战人形原体,拜起巅峰造极的灵能技艺所赐,即便不通过契约这种媒介手段,她能够轻易的分辨出灵魂间的差异性。而在之前与那位找上门来的第三方进行接触时,从**纵的Z46身上察觉到的那副一样的熟悉感也在此时得到了解惑(见一百四十五章《异物》 第七段)。
“无论如何...指挥官那孩子也应该和你们讲过吧,那个Z46原本所在异世界的大元帅...那个蛇(撒旦)。”
“什么?”,光辉倏地张大了双眼同时也推理到了某个事实,因而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难不成之前操纵了Z46身体的就是那个人?这样一来的话,岂不有可能是Z46那孩子她...”
不同于光辉的迟疑,齐柏林这边则是斩钉截铁的为此次事件进行了定性:“是啊...那个家伙当了叛徒。”
“等等...这完全说不通吧?Z46明明是和指挥官相处了最久的人形,怎么可能背叛指挥官?”
做出抗议发言的是独角兽,明明之前还有些害怕此刻残暴异常的齐柏林,却在这个时候为Z46发声了。
“真是天真的小鬼...”
齐柏林的脸上突然显露出了无比嘲弄的笑容。
“永远别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做出无法挽回的判断,你是一个,那个孩子(指挥官)也是一样,你根本对那个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一个两个的,就是指挥官在这一点上也是一样,因为这短暂的相处就轻易的交付出了信任......以至于被那个杂碎轻而易举的背叛,这就是事实!”
“可是...”,独角兽本打算继续据理力争一下,却遭到了齐柏林的二次打击。
“又或者你是觉得,我们在监测站外布下的侦查圈都是假的?以至于能够让敌人绕过我们之后将指挥官掳走?”
“对!就是这个,如果是Z46酱把指挥官绑架了,为什么我们都一无所知?”
独角兽本以为能够以此动摇齐柏林的猜测,却没想到齐柏林根本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反灵能技术...这也那个大元帅所掌握的手段之一...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让Z46那个叛徒得到这个力量的,但相比起有塞壬突破侦查进行入侵,我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实际上独角兽的猜测齐柏林也早就想过了。
就算退上一万步,真的有这种可能,但对方掳走维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会一同带走本就处于‘停机’状态的Z46?
作为敌人的战舰人形不就地消灭就算不错了,根本没有带走的价值可言。
不过这些解释齐柏林并没有说出口,一个是不屑,再者便是此刻的她根本没有这份慢条斯理浪费口舌的耐性。
而此刻从B-07灵能母机那传来的即时通信则为这起争端划上了句号。
防空洞设施内部以及监测站港区通道等近百个监控摄像的记录已然确定了Z46将维基带走的事实。
即便有着不可接触者的力量,但光学监控设施的效用却依旧可靠。
“够了,争辩到此为止吧,事情已经明了的现在,应该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扫了眼无话可说的独角兽还有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参加进话题的重樱三人组,齐柏林的目光最后放在了光辉的身上。
交换了目光的光辉难得的收起了过往一直保持在脸上的微笑,深吸了口气,重新振作的她看向了齐柏林问道:“以前辈的了解...那位‘异界人’会把指挥官掳到哪里去呢?”
“从那个末日中活下的家伙假使出现在了这个世界,目的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齐柏林语气冰冷的说道。
起初是‘圣人’直到某个转折点的到来后,那个存在已然变为了蛇(撒旦)。
从地狱而来,自地狱而归。而在这个过程中,假使拥有了能够咬上塞壬一口的机会,一边是被斩断头颅也绝不会松开獠牙半分...
“作为一个复仇鬼,他的目的只会有一个。”
齐柏林的目光被其带向了远方,而那个方向,正是作为高阶塞壬(剧本师)本部而存在的巴伦支要塞港。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胆敢将手伸向那孩子的家伙,都由我率先毁灭掉。”
品味着胸中的屈辱与忧虑...齐柏林将慌乱给埋葬,独使暴虐高涨。
PS:重新在上网课了,事情(作业)好多,爷的青春回来了。
①思想钢印——出自《三体》中某种操控意志的手段,可以使大脑不经思考与判断便盲从某个讯息的真假,直接得出本能反馈。具体可看原作。
②夜行性食草动物——稍微科普下,夜行性并非是食肉动物的特权。错位竞争这种概念也是自然界玩剩下的,通过错开时区来得到更好的觅食环境与时机。说白了就是自然界的优胜劣汰,为了存活而不得不做出的适应性抉择,这也是可以后天改变的,(具体参照动物园那些经过了长时间人工养殖,白天好比吃了炫迈的夜行性猫科动物们。为了避免遭受无故起床气,一个个的都跟着闭园时间晚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