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悲,又可笑。
这是‘维基’对于人形这一集体的一己之见。
“你现在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身边,萨拉托加的声音让维基从沉静的冥思中脱身出来。
此刻的两人组正以维基为首,朝着海边进发。
似乎是出自于对维基的忌惮,在这多余的滤镜下维基此刻的一言一行都在萨拉托加的眼中出现了额外的解读,以致于她并未发现到维基此刻的异常。
维基走神了。
类似于能力的暴走,虽然放在萨拉托加的视角有些无法理解,但维基此前的说法并非是在糊弄这位人形小姐。
他的灵能特性无时无刻不再挤压他的思考空间,若非从萨拉托加的智慧中获取了对于灵能的控制技巧,此刻的维基俨然成为了一台超级分析机,从而丧失自我。
这便是伪全知的代价。
他现在无时无刻不再以超越人类认知的思维速度将周围的一切讯息进行解读归纳。好的、坏的、有用的、无用的,从西格蒙德的核心算法到身边这位人形的体味模拟数据......
人脑的信息容量约为2.5PB。而此刻,维基每秒接收到的讯息都是这个单位的十余倍。
这个讯息传递速率完全仰赖西格蒙德此时分配给维基这个虚拟实体的计算资源。依靠这个本身就有的限制阀,维基才能做到从零起步的从入门到精通的控制住自己的灵能。
若是让维基外界的血肉之躯来曾受‘Load’的暴走,恐怕结果就不会这么乐观了。
但即便如此,维基也时不时的会出现这种思维‘延迟’现象,就好比大型MMORPG中的迅雷战士。
“要说我接下来的打算,那就和我之前所说的合作有关了。”
扬了扬嘴角,维基用类似闲聊一般的语气说道。
“虽然并没有真正的见过外界的‘新约’,但以你的视角,我已经遍历了你们这人形联盟由无到有的建立。”
“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你们这一联盟的存在形式是异常的,是畸形的,既不能走出自己的新路子,面对旧有的契约也一直在产生逆反的心理。在我看来实在是太过拖泥带水了。”
“那么你又有什么高论想要发表吗?”
也不是第一次被贬低,老实说萨拉托加现在连生气的心思都欠奉。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以我的立场而言,若想达成目的,你们须重新进行整肃。”
一个内部分裂的联盟对他而言是得不到信任的。
毕竟他只是个区区血肉之躯。
“这也是为了自保不是吗?外界的我虽然很信任那位小姐...是叫拉菲没错吧,但建立在客观事实上的现状就是,我的安危全部仰仗于你们的鼻息。
虽然外界的我信任你们,但对于知晓了一切的我而言,你们着实是过于优秀,优秀到投放信任都是种奢望。”
着实是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评价,但在萨拉托加听来这却并非关键,因为她留意到了一个此前完全忽略掉的点。
“等等!外界的你?这种口吻...”
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虽来源于那个名为维基的异界人,但事实上却是相异的个体。
“现在才意识到吗?这不该是你这位观察员的常识吗?迟钝到这种地步可是扣分项啊。”
总算是回过神的萨拉托加这才后知后觉的反驳道:“但凡你的身上与常识有所沾边的话,我也不至于会等到现在才发现。”
她快行几步后,将维基给拦在了面前。
“而且最关键的是,你现在未免也表现的太过自然了吧?”
“这有什么问题吗?”
维基的表情看上去就像真的不懂一样,因此,萨拉托加心中的怪异感便演变的愈加旺盛。
“问题大了!除你之外,还从未有能在思维机西格蒙德里觉醒过自我意识的人类。你们可不像人形一样可以无视意识分割的负担,所以一直以来只能用思念体进行载入,建立一个仅仅只能存在于思维机中的‘虚假自我’。如果...”
萨拉托加有些欲言又止。
见此,早已有所意识的维基笑着接了下去:“如果我一旦结束了自己的任务,我的存在也会随着思维机的关闭被当做冗余数据一同清除是吧?”
“......”
对视着眼前少女那复杂的目光,维基不闪不避的与其对上,而后置之一笑。
“之前还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样子,现在却像是看到同类死尸的座头鲸一样,真是多余的同情心。”
“假使你真的能读取我的想法...你刚才应该知道我不会真的对你下手,那只是威吓罢了...”
“呵,所以说你还有你的族群简直是让我发笑。要么就真正的挣脱这多余的枷锁,要么就乖乖以一介器械的准则行事。不上不下的在这个被放逐的世界中沉沦至今,这幅姿态又是做给谁看?”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真是无趣,一前一后两种态度。我或许应该将这种状况称之为人类ptsd,一旦被确认为建立在此处的虚假意识体,便自然而然的将我定义为‘非人类’,因此就能施以怜悯。这正是我为什么觉得你们完全不够班的原因。”
“不是这样的...你这种说法...啧,你这家伙根本就是搞不清楚状况吧!”
大约是没想到被维基如此诋毁,萨拉托加终究还是变回了原型。
“这种态度才对,另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才对,心智人形,萨拉托加。”
说着,维基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丝傲慢。不...并没有傲慢那么咄咄逼人的意思在里面,因此那姿态更应该是称作自豪。
“或许你的过去见证了人类的太多悲哀——怯弱、怠惰、恐怖、憎恶、奸邪。仿佛凝聚了世间的一切残缺。但是这却绝非人类真正的全貌。”
建立于思维机西格蒙德的人类意识思念体。
其根源便是弗洛伊德心理学理论的本我人格。
即人类意识中最原始,最贴合生命冲动与欲望本质的部分。
虽然萨拉托加的说法是这样可以探寻到人类指挥官的内心,去认清他的本质。嗯...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并没有问题,但对于任何一个参与测试的人类却是不公平的。
“自新生碧蓝航线成立后,你们这些曾经背叛过一次又再度集结起来的战舰人形被大元帅指派(发配)到当初攻略掉的波利尼西亚群岛要塞港——即现在以檀香山总督府为行政核心建立的人形国度‘新约’。
你们偏安一隅,对于人类这一群体爱憎交加,即愧疚且同情那位大元帅,但更加憎恨分化了你们的人类政权。因此,对于大元帅的指令都阳奉阴违,直至最后将企业调遣过来后方才真正稳定下来。
你们渐渐的有些看不起人类,当然我不觉得这是错误的,毕竟某种程度上这终局都是这世界的人类自讨苦吃。
即便承认自身是犯错的罪人,但要调遣这样的你们,也得是自身认可的人类。
他须是一位圣人,再次也得是一位勇者。
为此,西格蒙德的服务对象从人形转变为人类,你们妄图用这种不切实际的方式去甄选出‘纯洁者’。”
完全的空想。
最原始的人性,便是最真实的**。
以这种情感作为原生思念体的驱动力,后续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最终也只能发现一个个空有能力的‘巨婴’罢了。”
本我、自我、超我。
三者互相支撑,互相平衡,这才是完全的人性,那赋予岁月以文明的人类。
缺一不可。
婴儿虽天真,但这得自于无知而非所谓的纯洁。
“在这点上,你们人形和那些失败的‘巨婴’指挥官没有两样。”
若西格蒙德的指挥官是以本我为基础建立起的思念体。那么心智人形便是仅持有超我的虚假人性者。
两者都会被现实给轻松教育,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冗长的说教让萨拉托加内心难平他试图否定对方的说法,但思来想去却又无从反驳,因此有些不耐烦的质问道:“你究竟是打算说什么?无意义的夸夸其谈?”
“我只是打算反驳你之前的妄言罢了。”维基平静的说道。
“你觉得我并非人类?一介需要你来可怜的蜉蝣与秋蝉?”
“不!”
“这个世界,都不再有比我更有资格被称之为人类的存在了。”
维基斩钉截铁的反驳道。
他获得了萨拉托加160多年的智慧与记忆。
从萨拉托加这位亲历者的脑海中,他见证了人类的生灭,人形的兴衰,将这人类文明在塞壬攻伐下的最后一页收录于心。
他本是空无一物的本我,借走了人形的超我视角,从这世纪末的史诗中觉悟了真实的自我。
“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白鹰崇尚的英雄史观不过空谈,亚伯拉罕子民期望的弥赛亚亦无法为注定倾颓、自甘堕落的地狱带来光亮。
这世界的大多人类,在末路中狂放了精神。自折双翼,爬在地上,弄脏一切被他们咬嗜之物。
它们舍弃了自救的最终途径,将末日下的清醒者置若敝履,唯爱权欲斗争。因此疯狂之下,毁灭自然注定,没有塞壬吹响号角,也有人们为自身掘墓。”
从前他们是铸造文明的英雄,现在他们仅是享乐者。英雄这观念使他们痛苦惧怕。
维基诚恳的说道:“我应当感谢你,萨拉托加。”
后者有些茫然,因为她尚且还沉浸在维基那对人类的尖锐批判中,这自相矛盾而振聋发聩的宣言让对方显得仿佛比她们这些人形更加不喜人类。
“什么?”
“你让我看到了人类的底线,人类的劣根。也让我知晓了这底线为何能被称之为底线,劣根又因何显得卑劣。”
“也因此,这份名为憎厌的情感成为了我心中的标尺,让我为自身的每一寸人性自作衡量。我因此而推崇人们心目中的高尚。”
“文明虽生于荒芜,长与蛮野,发于血腥的积累。但堕落的人性却也因此愈发的追求善与美,品德与希望。”
萨拉托加否定道:“那只是虚假的,伪装的。当外在传来一丝一毫的压迫,内里随着时间积攒的矛盾便会一触即发。人类凶恶与好战的本性轻易将所谓的和平与美好撕碎。”
这是她见证的历史。
“但你无法否认,在塞壬到来前,人类的文明随时间愈发强大,虽有内战,追权逐利,但象征美好的旗帜却一刻也未曾在人们的共识中落下。因此和平依旧是常态。战争依旧让人厌烦。
于私利,这世界共同的品德价值观立足于文明不断发展的需要,人口增长与社会安定的均衡皆得益于对道德修养——即所谓正义的追求。
于公理,人类数千年来的文明沉淀显现于此,即是过去的心灵丰碑,亦是未来的指路明灯,所谓地球生命爆诞以来万灵之长的真正寓意。”
说罢,维基笑了起来,无比洒脱道:“正因如此,怀抱着这份理想,即便下一刻死去,我也依旧能自豪的接受应有的命运。”
天上群星璀璨亘古,昙华一夜绚烂至今。
“即是只有一秒,我的存在也真实无虚。”
“这便是我这个区区人类要教授给你们的第一课。你们从未认清过自我,也从未认清过世间的全貌。”
这一次,她见证了名为维基的人类。
PS:写的太中二了,我受不了了,味太冲惹,我想死。
PS2:有时间把这卷的时间轴整理出来发到资料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