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出现在视野中的是曾见过一次却印象深刻的高塔、云海、观星台。
与上次直接响在脑子里的心灵通感不同，这一次维基所听到的是确切的少女音。
“欢迎回来。”
绵柔纡徐如流云，温润皎晰如月光。
精灵般梦幻娇俏的可人安坐在巨大望远镜上，任由那璎珞流苏似的桃金社长发无拘无束的垂落。
苍青的天幕掷落星光，披洒在少女的发丝、细腻皓质的脖颈、出尘袅袅的白衣，由那曼妙绰约的曲线自那漫无目的轻轻摇曳的裸露莲足滑坠于地面......最终锁死在阴影所铸的桎梏中，在那如镜般光滑的地砖上映出夜幕星空的宏姿一角。
“轮回之终末...”
与上一次见面时的惊恐慌乱不同。这一次再度回归此地，维基的态度却是平淡了许多。
“你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维基注视着以人形出场的虚境之主，目光闪烁。相较于之前，此刻的她明显已经从虚影般的缥缈姿态变成了某种特质化的实体。
而对此，少女只是不可置否的露出了笑颜。
“这句话应该由我说才对...契约者，你终于收回了部分的本质。这看上去比之前那虚有其表的空壳看上去要好的多。”
她看上去在笑，她似乎总是在笑，因此与其交谈，留意所谓的微表情毫无意义，因为那细节处的婉转根本不能代入人类的视角去理解。
只因对方根本非人，非物质，非常规方式所能理解的生命。
具备人类的形态，不具备人的本质，与人的三观根本就不处于同一个相位，无所谓人性。
所谓虚有其表的空壳一称，面前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当仁不让。
好在眼前的存在...或者说亚空间里的上位者们虽不具备人类认同的三观，但他们却能反过来理解人类...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不断堕落高等灵能者的原因，投其所好是祂们做大做强的业务需要。
所以能做到最起码的沟通。
这也是维基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缕清思绪，维基遂向眼前的存在发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为何要问我这个？想要取回过去的记忆，这不就是你之前梦寐以求的事物吗？”
少女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玩味，这让维基微微蹙眉。
“或许是这样吧...但这并不能解释你的行为...”
“为什么不能解释呢？你对我而言就是能够随时随地伸出援手的对象啊，我的契约者。”
少女的脸上堆砌着一丝不苟的微笑，她的妙目犹如深邃的星空，似乎能轻易吸入他人的心神。她静静的注视着维基，仿佛注视着人世难寻的珍宝。尤其是现在这样瑕瑜互见的状态，恰之于维纳斯之像的断臂。
“你的记忆尚不全面，你的过去仍有谜题，但这些都影响不到你在我心目中的价值。”
“那还真是受宠若惊了...”
维基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仅不畅快，反倒有些发堵。
根据第一次的接触，还有目前恢复到了30k年限的记忆...虽之后的部分仍未可知，包括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类似平行时空的地球，以及有关塞壬以及心智人形等纷纷扰扰的现状...
但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
他作为地联大统领任职期间...或是之后，因为某个原因，即便是当初力量完备的他都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以至于不得不与眼前的存在，虚境之主，轮回之终末缔结了契约。
虽然说很难想象自己会任由事态发展到那种地步，但事实就是事实...
过去，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像个行尸走肉。
现在，他却觉得自己不如一具行尸走肉。
心中的不详愈发浓烈，亦如那久埋于深谷的霿雺，因维基正站在那悬崖的分界点，此刻已将其一览无遗。
“看样子，你似乎已经有了想法？”
少女脸上那抹完美到不留一丝遗憾的微笑突然多出了一抹随性的弧度，此刻的她在维基眼里反倒就像一个真正的人了。
“但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吗？你要知道一点。对我而言，我只不过是找到了一个契机，恰逢其会的推了你一把，但你恢复记忆这件事全部都在于你自己。能恢复多少细节？恢复到什么进度，这都是我所不能掌控的因素。我能问问你的记忆恢复到什么时候了吗？”
少女的话听上去半真半假，但维基姑且就当真的去听好了。
“大约是地联受我领导后的第30个千年左右...”
“啊~”
轮回之终末惊叹了一声，却说出了对于维基而言最为糟糕的话语。
“居然是那么悠久的过去啊，不过...倒也和我预料的一样。”
随即一一种深感有趣的眼神扫向了维基，看上去就好像正准备恶作剧的熊孩子...不，应该称之为魔鬼才对。
悠久的过去？
有多悠久？
预料？
又为什么会预料到？
联系到自己所恢复的记忆，当时的银河局势...倒也的确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既视感。
自欧罗巴七号事件以来，银河那童话般美好的文明接触便彻底宣告结束，有的只有战争...数之不尽的战争。
用于针对物质的、能量的、有形的、无形的、宏观的、微观的、各种各样的星际武器如同剧场的角儿们一个个粉墨登场，又因为维基解放了光速锁与跨星际的通讯技术，无论是否经过了应有的大过滤器，各种各样的文明也竞相朝着太空迈出了脚步。如果你是有幸在那一段时期星河间游离，开着自己的探索船，你将看到各种各样的奇观——
在宇宙射线下不断变异和适应的几丁质生体空间站、蒸汽朋克太空船坞、搭载了曲率引擎的孢子聚合体、骑着以太龙单体破宇宙的虚空行者...
亘古空寂的宇宙因为这般妖魔鬼怪可谓是变得热闹无比。
将文明发展至今所获得的一切智慧穷尽于战争潜力上，因为你今天在星域外交中结仇的文明说不定一个月后就能跨过数千光年的距离打倒你母星门口展开轨道轰炸。
也不要问为什么会因为这种原因就进行星际战争。
得益于维基的所作所为，星际战争最为惨重的代价已经被降低到完全可以接受的地步。
只要你不是连工业化都没有完成的襁褓文明，那么超光速跨星域作战的代价将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小得多。
一旦攻下对方的星球，哪怕是不作为殖民星，用来贩卖给高级文明也是好的，终归是生命星球，对于喜好向外扩张的高级文明而言总是稀缺之物。
这种混乱一直延续到，某些作死的海星炸毁了地球联合的殖民星——欧罗巴七号。
但那苍翠的宛若人类母星的生命星球在巨像的光矛中熔毁，维基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原本有名无实的大领袖维基联合了怒火沸腾的鹰派领导人，将那帮即便等到欧罗巴七号事发后都一直秉持‘和平外交’的议员们送到了边缘的农产品殖民星上当农业大臣进行基层历练。
团结一心的地球联合由此完成了军国化，具备着远见卓识与强有力手腕的维基以全银河星图为棋盘，开始了延续了一千年大战。
地球联合由此响彻了银河，无论你的国度是否文明，无论你的科技是否宛若天神，无论你那势不可挡的舰队是否独霸星空......
只要你的通讯器有在和整个银河联网，那你就绝对无法忽视地球联合。
而当维基这个出身于先行者遗迹，并且以无名伟力将超光速黑盒科技平等的赋予了每一个文明的存在为人们所知后，一股蔓延全银河的宗教狂热便由此掀起。
以武力镇压的和平由此稳固，维基成为了全银河种族的尊主。
无论你是否拥有信仰，但只要你的文明用上了超光速技术，那么请你至少对银河支配者抱有一丝尊重。否则下一秒，人类帝皇（领袖）祂那忠不可言的星界军就会把你拖到开垦行星上去挖土豆。
这是根据当年政体更变时所发生事件的改版，现在广泛作为地联笑话而传播于星空之中，多见于用来恐吓幼子约等于‘狼来了’的鬼故事。
但维基清楚这样的和平显然不会维系永恒，总有一日，反抗者们必将应运而生。
对于强权的反叛根植于每个高等智慧生命的意识底层。
否则都无法做到在母球时期进化为星球支配者，所谓‘万类霜天竞自由正是这个道理。
但问题来了......
这个反抗者会是谁？
他真的有能力在自己手下击败自己吗？
不，这么一来或许出发角度都是错的。
即便假若真有一日自己被人反抗，其剧烈程度以至于让整个地联都分崩离析——
他也决计没有向轮回之终末求援契约的理由。
倘若反抗，那就任他们反抗。
逐鹿星河并非是维基的欲求，他的梦想也唯有当初只对Vir所说的那个。
所以即便他的支配地位被打破，维基也绝对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与虚境邪神做交易。
因为他深知与虚境邪神，尤其是这位鼎鼎大名的虚境之主做交易的代价。
早在当初的混乱战争时期就已经有前人前去以身试法了。
如梦似幻的五十年之后，那争霸之域便沦为了虚境的附庸，所有一切转头空。
那是没有意义的尝试。
因此维基也只有两个猜想。
第一，某个来自宇宙之外（只有这个比较靠谱）的超级入侵者想要毁灭宇宙，为了阻止他，维基被逼无奈才使用了与虚境邪神契约的做法，并且事后还绞尽脑汁用了某种手段逃税，以至于现在正主上门讨债。
至于第二种可能性...或许他本来就有一种可以在虚境邪神这里白嫖的方式，于是为了应对某种危机，这位虚境之主的契约看起来很好用，下一秒就是我的了...
虽然一个很正经，另一个很生艹...但维基莫名觉得后者更加靠谱。
因为只是第一种的话，眼前这位虽然可能会上门讨债，但却不至于摆出这种姿态......
于是，循着心中的某种直觉，维基试探性的问道：
“你能告诉我吗？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是刚才的那句话...能恢复多少记忆取决于你，而非是我...所以，你得清楚一点，知道事情的始末对你而言真的重要吗？或者说那真的是你所需要的吗？”
如此说着，少女的双足停止了摇摆，并从那庞大的望远镜柱体上翻下。
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维基突然笑了起来。经过了这片刻的接触后，他发觉自己不得不收回前言。
虽然他所知的轮回之终末的确是一个古老强大到超越想象的大邪神。
但放在眼下，这种认知无疑还是太过片面了。
虽然不知缘由，但眼前的存在的确具备着人性可以企及的一面。
也许只是伪装，但如果只是浮于表面的演绎，以他的眼里无疑可以一眼识破。
因此，少女眸中那份‘担忧’的情感真实无虚。
真是荒谬绝伦。
他居然能让虚境的大邪神感到担心？
这世界还真是有趣的离谱。
“你说的有一点的确没错...或许真的是我不愿意想起那之后的事情吧...”
维基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心中也为之释然。
“我实际上知道的，我所期待的愿景终究只是空泛的梦想。而只要是梦总有会醒的那一天......”
“想来，在那之后，对我而言就是梦醒之后的世界吧...看样子，我的心理比我想象中的要脆弱。”
反叛者的种子早已埋下，在那霸权阴影的浇灌下不断滋长。
联盟因利益而生，必将因利益而灭。
少女沉默了片刻，而后点头道：“如你所说的那样，自那地球历30k为分界线，你的地联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
“诸族的英雄们高举着自由圣战的旗帜，势要将那裸猿的至尊共主从虚假的神坛上击落，并将你宣为伪帝与邪神。只因你强占星河，支配思想的行径可谓是万恶之首，罪孽滔天，是对每一个智慧种族的挑衅。”
维基的表情有些尴尬，因为能喊出这些口号的家伙们对他而言着实过于有画面感了，一时间竟有些无语凝噎。
“......我记得那些家伙当初在寻求宗教依附，打算让地联成为宗主国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说辞。至于支配思想我倒承认，但那些模因潜化装置全都是为了保护星界军中的灵能者不受亚空间的影响才使用的，并且每次开放使用也要得到大议会和我的双重许可...”
“由谁会真的在乎真相呢？至少在他们起事时是这么宣称的就足够了。”虚境之主对此见怪不怪的摆了摆手。
“那后来呢？”
“后来啊...”少女突然露出了一抹有些嘲讽的笑容，“虽然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们没有打搅我，但与亚空间其他‘圣灵’们契约的蠢货们着实数不胜数...也是自那开始，混沌的力量头一次盖过了秩序的威严，他们以这混乱为矛头，直指你的国度...”
维基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他们...难道连一点底线都没有吗？”
“人类的底线对于虫豸们而言未免有些太高不可攀了。它们生于黑暗，向往光明，却也喜欢践踏光明。这还是你教我的道理。”
我教你的？
维基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毕竟直到目前为止，眼前的这位都没有说到自己是如何与祂结识的，又是怎么‘把关系变得这么好’的。想来，估计是之后还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那后来呢？”
“后来啊...大约是我在梦里看不过眼了。”
“？”
“一支正在迁徙中的虚空虫群恰逢其会的路过了被战火全面覆盖的银河，一则为了补充资源，二则感受到了仇敌们（亚空间）的气息，于是不由分说的加入了战场...”
“...”
好家伙，虫群还行。
维基大约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还有最终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那群臭鱼烂虾和亚空间邪神们契约后获得了怎样的力量，但面对虚空虫群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这么一来，维基突然就有所顿悟了。
虽然没有相关的记忆，但维基却知晓所谓的三大天灾与其相关的情报与应付手段...
这才刚到虚空虫群，那高维恶魔还有肃正协议无疑就是在这之后的事情了。
具体相隔多少时间虽然不清楚，但也决计不短，因此也难怪眼前的虚境之主会说他恢复的记忆只是很早的一部分，看来还真没唬他。
“最终，银河损失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人口，依旧是你这个他们口中的‘伪帝’最终看不下去率先动手援助了那些丧家之犬，将虫群们击溃——”
就仿佛在和孩子叙述童话故事的母亲一般，少女温和的看着眼前的维基，将那过往的历史以祂的视角娓娓道来。
时间开始推移，一天、两天、一个星期、半个月......悠久的过去在少女的口中被逐渐捋顺，埋藏至深的谜团也被抽丝剥茧，重要的事件在口述间被逐一的划分开来，让维基能够完整的一窥过往的历程。
在狄拉克之海，时间没有意义。
但只要是故事就总有结束的时候。
“那后面呢？如果我的判断没有出错的话，我之后应该还遭遇了高维恶魔和肃正协议两大危机吧？而且...我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思考间，维基并没有留意到虚境之主那慈爱的目光，而当他再度看过去时，后者的脸上却也换上了天衣无缝的微笑。
“凡事总需要一个引子不是吗？因为你承认了你的过去，所以我才会将这些讲给你听，但往后的事情，却并不是你现在就能接受的。”
“为什么要这么说？”
维基有些不解。
“因为你尚且需要回忆起更多的东西，否则我口中出现的事物你又如何感同身受？认知也必然会因此出现偏差。”
也许是因为维基那心不在焉的沉思吧？少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维基的身边，而后仿佛理所应当的将维基突然的拥在了怀中。
猝不及防下，维基根本来不及反应，同时他也本来就没有摆脱虚境之主的能力。
或许是建立了最基本的信任，维基倒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反应，只是有些僵硬的立在了原地，任由对方施为。
后脑处传来了温润的触感，是少女的轻抚。
“从现在开始，叫我小圆吧。你原来就是这么叫的。”
所以我原来和你究竟啥关系啊？为什么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维基的表情古怪无比。想问，但是有点不敢。
但虚境之主...小圆却并没有在意维基的反应，自顾自的将自己的琼首靠在了维基的肩膀，拥抱也因此变的愈加密不可分了。
“继续你的旅途吧，你所背负的过去远比你想象中还要残酷的多，一直到那一日的终局...你诀别了一切......所以，现在能够再度相逢...我由衷的感到欣喜。是的...对你们人类而言，这份情感名为喜悦...你曾无数次的为我描绘过这份心情，但没有一次比现在要更加的清晰与鲜明...”
拥抱结束，待到维基的视野中再度出现了少女的面容时，他却本能的有些恍惚。
“你...是在哭？”
“是吗？”
身为虚境的主宰，顶点的大邪神，此刻的祂却显得有些笨拙和滑稽，以至于那营业式的笑容也开始瓦解，如普通的生命一般随性，这本该是无法出现的景象，却在此刻出现在了维基的视野中。
“原来如此...看样子，这个分身果然制造的不错啊...”少女对维基扯出了一个有些别扭的笑容。
“你曾经对我说过，在你真正的故乡，有这么一句话，叫做恶魔不会哭泣，那么现在的我是否已经不再是虚境的恶魔了呢？”
维基无言以对。
“哈~开玩笑的。”
她俏皮的一笑，看向维基的视线深处却无比的落寞。
维基没来由的觉得一阵不爽。
他突然明白少女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没有认知，无法感同身受。
这样的话，即便说出来也毫无意义。
就和现在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与这位虚境之主的关系究竟如何，此前也无比的警惕惧怕，甚至在恢复了部分记忆后还有些敌视对方。
眼前的存在不可能感知不到这些，那么...她会怎么想呢？
虚境的恶魔不会有心也无所谓伤害，因此他能毫无愧疚的将其当做工具人来利用...
但对于现在的维基而言，旧有的认知已经再度被颠覆。
除开最喜好玩弄心计干涉命运，被称之为虚空之低语者的奸奇，还没有哪一个邪神会如此的伪装自我，鼓弄人心、搬弄是非，因为他们不屑于这么做。
但这里是狄拉克之海。
虽然只是最表层，可也是虚境的一部分。
经由之前大元帅的计划，处于狄拉克之海的自己某种意义上其存在本身与亚空间邪神已经无有区别。
即便是奸奇也别想着用伪装来骗过他。
所以虚境之主此时的表现显然是真实无虚的。
维基不清楚为何这位邪神头子会具备如此的人性，但唯一的可能也就是他在过去做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他想到了自己刚苏醒时那茫然无比的内心。
他想到了刚恢复记忆时，心中的不安与躁动。
他注视着星空，与之相伴了三万余年。
他本企图让一无所有的深空与黑暗也能爆发堪比新星的文明之光、人性之光。
但所有的一切都已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他似乎一直在失败，即便成为了所谓的大领袖，银河的守护者，神皇......但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却似乎一件都没有完成...
维基深吸了口气。
未来的路他看不清。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也许未来也是一样，他不是什么先知，实际上也算不上什么智者，因为是个人类，所以前途注定未卜。
但只要还活着，就无所谓迷茫。
这也是那份记忆所给予他的最好的道理。
维基不再抗拒了，他突然握住了少女似乎打算收回的双手，认真的注视起了对方。
“...虽然即便是现在我也依旧有些搞不懂，但那都无所谓了...也许是我在狂妄的空想吧——难不成我们在过去曾是朋友？”
“即便现在也一样。”
就像人类那样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少女的笑颜看上去十分的温暖。
“而且，那并非是普通的朋友，而是交托彼此所有的契约者。”
“那还真是意想不到。”
维基长叹了一口气，事态的发展果然是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一开始。你也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小鬼罢了。”小圆笑着说道，以祂的视角，即便是面对这片银河也完全由资格这么称呼。
“但能够逃过我标记的小鬼，从古至今也就只有你一个了，还不止一次。而且最关键的是，我居然还拿你没办法。”
维基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尴尬。
精通白嫖邪神，看来确实是他没错了。
而看着维基的这幅表情，小圆之前所伪装出的些许嗔怒也瞬间如冰雪般消释了。
“那是已逝多时的过去，直到此时的真正重逢，我们距离当初的原貌都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哪怕现在的你还没能回想起那些记忆，但我想，你终有一天会找回真正的自我——即便我并不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想来这份纠结的情感也是人类所独有的吗？还真是......奇妙无比。”
的确...作为虚境邪神，你这也和蔼可亲过头了。
如此想着，维基的脸上也突然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还是他自恢复记忆以来头一回如此轻松。
过去的记忆虽然沉重，但却并不都是那么沉重的事物......
“遗忘，是最残忍的抹杀。哪怕是为了重新回想起如你这样的友人，无论多么残酷的记忆，我都会一个不漏的全部找回来。”
“...嗯。”
少女轻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做好了约定。
“那么...你又要离开了吗？”
“是的，不过想来时间不会太长。”
维基笑着与眼前的少女进行了道别。
“即便是无数次的尝试，哪怕只成功一次也行......我都会给绝望的文明开辟出崭新的未来，更何况是与老家这么相似的地方...”，说道最后，维基就真的露出了与样貌相仿的，少年般阳光的笑容。
“就像我过去做的那样，要知道我维基可是爱与希望的战士，地联侠啊。”
少年眸中的光彩随之消散，其意识再度从狄拉克之海下线，朝着物质的某处坐标进行链接......
少女将维基险些倒地的身躯抱住，她神情平静的坐在了冰冷的地面，竟是以膝枕的方式将维基挽在了怀中。
“真是个笨蛋啊...契约者。”
“你已经将未来成功的带给了这个世界，连同所谓的爱与希望...而且不止一次。”
她轻抚着少年那柔软的脸蛋，因为那童稚的状态，肉乎乎的脸蛋比之过去记忆中的触感还要好上不少。
但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附身下去，轻吻在了维基的额头处。
“恩~这样就对了。”
像是完成了某种不可或缺的仪式，少女微笑着紧闭起了双眼，随之轻声颂念道。
“以虚境主宰，轮回之终末...不，现如今的万象开辟者之名，赋予吾之契约者虚境的眷念——不屈之生命、无畏之勇气、绝境之智慧、无私之大爱...吾等将与汝永恒随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