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火!”
即便自己与对方几乎零距离的贴近,但在目睹眼前的异变后,凯文迪尔还是咬牙切齿的下令了。
而伴随着他的指令,那曾击毙过图灵,射速达每分钟650发的20mm机枪哨塔与周围的士兵在同一时间就位。指向‘尸体’的黝黑枪管顿时喷吐出了金属的怒焰。
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抵抗的了这样的火力。
采取了塞壬合金的弹头即便是用来针对傀儡人形也能造成可观的杀伤。更别提是在这种火力密度之下。
只要还是血肉之躯就绝对...
同归于尽的残酷笑容凝固在了凯文迪尔的脸上。
“我的上帝啊...”
他无法用任何已知的科学理论来解释自己看到的一切了。
由火药推动至2倍音速以上的机枪弹与步枪弹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之力给逐步缓速,最终更是在距他三米外的范围内完全停滞于空中。
而后伴随着‘咔嚓’一声犹如玻璃破裂的声响,原本静止在空中的子弹宛如掉帧一般被扫除不见。
这便是恐慌的开端。
“不!这是什么东西!?”
“它在咬我的手!”
“fuck!巫术!这是巫术!”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开始在全副武装的安保部队中响起。
人们脚下的金属地板犹如泥泽开始下陷;人们手中的武器枪械扭结成枷锁;人们身上穿戴的头盔与衣物也陡然变成了稀奇古怪的生物开始择人而噬...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场挑战人类认知极限的噩梦。
凯文迪尔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倒下,随后被地面吞噬的一干二净,他想要动弹,但被对方抓住的手臂却宛如被冻结似的无法移动。
终于,他原本的残忍与勇气都被面前这个正体不明的存在宛若黑洞般吞噬的一干二净,他开始恐惧。
在他的眼中,那原本属于图灵的五官宛如烂泥般开始了堆叠、扭转......原本的轮廓与色块不再分明,发展到最后就连身形与骨架都跟着开始了坍缩与变化。
肌肉、毛发、血液、脏器......所有的身体组织都仿佛具备了自我,犹如活物似的独立拆分成了一道道触须似的纤维,而后蚁附般的顺着变形完成的骨架开始了飞窜重组。
阿兰·麦席森·图灵,这位原本接近一米八的皇家男性在短短数秒内以非人的方式成为了一个陌生样貌身高一米六左右的金发少年。
“虽然距理想状态尚有差距,但目前看来姑且也算够用。”
“你...是谁?!你,绝对不是图灵,也绝不可能是人类!”
“好问题,但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说笑间,在凯文迪尔无法动弹的状况下,少年捏住了他的脖颈,宛如提起一只小动物般举重若轻的将他举起。
“......我把你的死亡送到了,现在,睁开眼,看着我的眼睛。”
宛如某种言灵一般。原本因为呼吸困难而痛苦的眯起了双眼的凯文迪尔扭曲着放大了眼眶。
他与少年的双眸对视,看着对方的眼瞳中突兀燃起的火焰,大脑开始一片空白。
原本熟悉的背景开始变化,所有的事物都被点燃,在那火烧火燎宛如地狱般的世界里,属于凯文迪尔的一生开始飞速越过。
从出生、入学、入伍、退伍后成为警察,又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从事起了研究所的安保工作...
每当他以旁观者的身份犯下一次罪孽,都仿佛有一道外界的火焰开始贴近,将他的理智灼燎,直至他在警察时期因为一次意外而错手杀死了一个爱尔兰裔流浪汉后,一切都开始暴走。
他的灵魂化作了火炬,所有的理智与感官都开始被漂白,却唯有痛苦永恒......
————————
“所有人形最后的结局都是光荣的沉没在海上!”
标枪忘记了是谁对她说的这句话,但在过去她的确信以为真。
只是也曾幻想过——
如果在自己沉没前并非孤身一人该多好...
但倘若她是被某人需要着踏上这条牺牲的道路倒也未尝不可。
要是有指挥官就好了!
那样的话,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
被束缚在冰冷牢笼中的少女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所以,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
她难不成做错了什么吗?
一次又一次,她与伙伴鏖战与大海之上。
一路上有过各种各样的危险,为了保护人类的海权她们拼命与塞壬作战,但结局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最开始只是在某次随行任务中偶然遭遇了某人的冷眼。
“这也是心智人形吗?为什么这么弱?果然还是我的内华达比较好。”
而后长久的被放置在皇家港区之中,一路做着商船护卫的任务。
“我跟你说啊,在太平洋我也见过心智人形,没想到即使是这种怪物也会有贪生怕死停在后方的啊?真是意想不到...”
再然后便是现在——
“你已经没用了,为了人类献上最后的价值吧...”
少女木然的看着对方为自己戴上镣铐,关入囚笼。
这个世界复杂残酷的远超她的想象,现如今的她被迫使领略一角,而仅是这一次便意味着一切的结束。
她封闭了感知,封闭了自我,宛如一介人蛹,或许这样就不用再经历这一切,或许这样,过往中的理想世界就能够回来。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文明世界本该正大光明——
正义会打倒邪恶,公理必会打倒强权。
牺牲会有回报,善良绝非贬义......
但...
【弱者就应该去死,现实世界就是弱肉强食。】
原本凝滞的心智魔方不知为何开始了异常的运转。
奇怪的讯息突然从心智核心的底层中凭空生成。
‘不...这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弱者就活该被欺辱】
【在这个世界,强大才是话语权,唯有力量才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也见过的!那些好人,善良的人,在最开始正是因为他们,我才能够活下来!所以你说的是错的!’
标枪驳斥道。
【为什么你会将一场梦境当做现实呢?】
【梦境终会醒来,你理应知晓那些人没有活到最后。】
【那些人,高挂着公理正义,善良和平的旗帜,但却是侵害你思想的鸠毒。】
【你为何不好好想想?】
【不被肯定、不被信任、不被接纳...你又不是人类,为什么牺牲的对象,非得是你?】
标枪沉默了。
【没有谁生来就该去死...】
那个声音依旧从容不迫,不急不缓,如若箴言。
【谁要你死,便让他死。】
【你就是你(我),不归顺任何人。】
‘你...就是我?’
标枪茫然的附和着。
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原本澄蓝色的心灵视界开始被某种如同火焰般烧灼后的深红侵蚀,仿若流淌的熔岩。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来。】
活下来?
是的,她想活下来。
生存,无从违抗。
这是每一个生命的底线。
但人形例外。
‘......活下来,我又该怎么办?’
侵蚀停滞在了中途,就仿佛遇上了某种无法维系运行的错误。
是啊,活下去,她又能去哪?
她已经不再对这个世界抱有期待,这也是她放任自流的原因。
心中的声音消退了,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而后飞速的无声无息。
但也因此,标枪听见了外界的声响。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大过一声,即便是严密到滴水不漏的隔离间也被这盛大的爆炸声浸染。
被袭击了?
但谁会袭击这里?
塞壬?
标枪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但那也无所谓,无论是塞壬还是人类,她的结局都不会改变,这是多么的讽刺。
标枪用力睁开尚还残留着泪痕的双眼,试图却见证自己的终局。
而后她便看到了那位从倾覆的天花板上仿佛打穿了一切阻隔,背负着火光来到此处的金发少年。
正对她微笑着伸出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