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蒂亚,请过来。”
我在这间大宅子中闲逛的时候,偶然路过了斯托克先生房间的门口,恰逢此时,他这么说道。
“妮蒂亚。”
又叫了一遍。
他的房门半掩着,而我又恰巧在门前,看得到此时的屋中只有他一人坐在椅子上而已。
他盯着我。
莫非是在叫我吗?
我望着他踌躇着,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他向我摆了摆手。
嗯,可以确认了,的确是在叫我来着。
他是个怪人,虽然对他了解不深,但这一点可以肯定。正常人绝不会救了一个陌生人后只留他与一个机械女仆朝夕相处自己则整整一个月不露面。
“妮蒂亚是怎么回事?”
我踏入屋中轻声问道。
屋内的光线充足,阳光所经之处有细微的灰尘漂浮着,房间收拾的整齐,只是太过规矩,缺乏情调。
“你的名字。”
他抬起桌上的彩瓷茶壶,在自己一侧与我这一侧的两只杯子中斟满了红茶,起身,拉开了我这边的椅子。
“请坐。”
对待女士的礼节。
虽然不甘心,但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入座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评估着该用怎样的态度询问出我想要的信息。而他依旧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真奇怪,对与陌生人交往原本避之不及的我,面对他的时候并不会显得紧张。
“那不是我的名字。”
“我知道,可我总要有个方式称呼你。”
“我的名字还……”
“不必了。”
他打断了我的话,从胸口的口袋中掏出了张金属质感的卡片。
“这是居住证明,你的名字已经印在上面,想要在这个国家生活下去,没有它就寸步难行。”
妮蒂亚·斯托克
这样与我完全不相称的名字赫然被钢印戳于其上,旁边还印着不知何时拍下的黑白相片。
“……”
毫不讲理的男人,而且我还被小看了。
总感觉此刻他那平静的眼神满是挑衅,但不得不说,无论从语气还是神色看,他都会给人平易近人的错觉。
不,不,镇定下来,你还有没问出来的东西呢。
“你为什么要救我?”
“总不能见死不救,这是做人的底线,何况是这么可爱的小姐。”
可爱……
莫名其妙的被奉承了,虽然得出了这张脸的确称得上漂亮的结论,但搭配这阴沉的表情无论如何也算不得可爱。
“多谢您救了我一命。”
这是事实,道谢也是基本的礼仪,这点教养我还是有的。
“哎,我就收下了。”
完全不打算谦虚呢。
“你是谁?”
“伊恩·斯托克。”
“我问的不是这个。”
“嗯……一介退伍军人而已,现在打算回学院读完机关设计学学士的课程。顺便一提,艾达就是我退役后的第一件作品。”
“唔—!”
稍微被吓到了,虽然做过许多他是什么天才或是大人物的预想,可万万没料到他似乎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难道一介凡人就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起死回生,甚至还能制造出疑似人工智能的生物了吗?而且在这个世界学士究竟是怎样的学位?
太多问题想问,可卡在喉边又咽了下去,问的太多反而会显得无知,搞不好还会被笑话。
这些问题就待我以后慢慢考证。
“妮蒂亚小姐,您的血压似乎有点高,肾上腺素也略微升起来了。”
他看了眼左腕上的表,如是说道。
“如果情绪激动,请尽量平复下来,有什么想问的问出来,但我不一定回答。”
“什——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用来监控妮蒂亚小姐身体机能的仪器,身体状态稳定后就不会需要了。”
我皱起眉头盯着那小小的一块腕表,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计时器,但让身体的部分秘密透明化,这测谎仪似的机器让我有些不快。
这家伙,面不改色的,怎么感觉却那么自大呢。
端起红茶,抿了一口,过度紧张让我嗓子都变得干枯。
可是啊,这个……
意外的好喝。
绝不是普通人的手笔,牛奶与红茶的比例、水温还有淡淡的蜂蜜味与弥漫于唇间的香气都堪称完美,专业级别的美味。
“这个…真不错。”
情不自禁地夸赞,刚说完就猛地想捂住嘴,可又意识到那样的行为太过失礼,只好轻轻点了一下嘴唇作罢。
“那是当然,毕竟妮蒂亚小姐的味觉是我亲自调试的。”
诶?
“味、味觉?”
“分析味觉的那部分大脑受到了损伤,所以要重新设定,话说开颅的时候——”
“快住口,我不想知道这个!”
开颅?脑袋都给我打开了吗?
我此刻才意识到这一个月来我所了解的知识完全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继而,我又想到了一个更为恐怖的可能性。
“那个…斯托克先生,您没有对我身体的其余部分做些什么多余的事吧?”
“请放心,我绝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哎,那真是多谢您——”
“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件无足轻重的。”
“什、什么?”
“你的后背,有凸出体表的金属部分吧”
“没错。”
“右边的那一个,其实是自爆的按钮。”
“喂!”
我赶紧伸手去摸,幸而这个身躯很柔软,轻而易举就能反手摸到后背上部。
“还是不要碰比较好。”
听他这么说,我立即雕像似的石化了,慢慢地把手收了回来。
“为...为什么要给我安这种东西……”
不知所措,语气中已经带着哭腔。
他托起下巴若有所思。
“制造机器人什么的,总会想装个自爆按钮的吧。”
你是沉迷萝卜动画的小学男生吗?!
斯托克盯着我看了一会,似乎在欣赏我窘迫的表情。
“看妮蒂亚小姐太可怜,我也不想骗你了,那只是义肢上人造肌肉的附着点而已。”
他稍微有些得意地看着快要哭出来的我说道。
嗯?
怎么回事?
他是有些得意的吧。
虽然那无表情的脸还是维持着原样,可我总觉得他在嘲笑我一般。
“这是增进了解与友情的玩笑。”
怎么会有这么没品的玩笑呢,就算说是恶作剧也完全超出范畴了;而且义肢是怎么回事,我可有身体的哪个部分被替换掉的感觉。
我对他怒目而视,可盯了没两眼又收敛起来,毕竟我现在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就算被戏弄也不该向主人发火。
“艾达,去取些点心过来。”
“是,少爷。”
他这么说,不知何时候在门外的艾达小姐立即应了一声,再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托着一盘精致香甜的糕点。
“现在是下午茶时间,妮蒂亚小姐,即使您已不完全是血肉之躯,也是要吃东西的。”
虽然不愿承认,但我确实已经开始饿肚子了。
把下午茶当做晚饭来吃是很没教养的行为吧,尤其是对于女性来说;可我既没打算对他礼貌,暂时也不打算把自己当成女性来看待。
拿起一整块塞进了口中,腮帮子比他之前的玩笑还要没品十倍地鼓动着。
我不了解的太多,所以暂时别去问那些短期内弄不清楚的问题。
从眼下着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