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多给你的。”
我从钱包里掏出了两张纸钞。
那可是我半个月的零用钱,不菲的数额,用来贿赂成人也不在话下,更不必说我只是要这位司机帮我个忙。
“请您去一趟最近的警察局帮我说明这里的情况,这就当是给您的酬劳。”
“乐意效劳,小姐~”
当然了,这些钱应该够他赚三天了,只是去报个案这种举手之劳应当欣然应允,我只是不能拿赫蒂的安危开玩笑所以下了血本。
“小姐…请您放手。”
司机先生捏着钞票往后拽了拽,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死死捏着钱币的一角。
“抱歉……”
看着车扬长而去,我回头打量着这栋老旧的建筑。
似乎是个废弃的养殖场,由三五长屋拼接而成,墙上粉刷的白色已显出受潮泛黄的色彩,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下面水泥的本来面目,屋顶的木板受不了绵长雨季的侵蚀,已然腐败变黑了大部分,散发出阵阵霉味。
现在离得还算远,我一路跟踪到了这儿,对方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也只好追到了此处,这里也是远离闹市的郊区,看来应该就是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的据点了。
贴在墙根悄悄靠近,并没有望风的人员,看来这伙人对隐蔽性非常的有自信。
他们也的确应该如此,这儿连市郊聚居区都算不上,附近三公里内全无人烟,要是用来做些见不得人的事着实是好的去处。
贴近了油漆脱落的木门,顺着大敞的门缝往里张望着。
“我的巧克力呢?”
第一道听到的声音就是赫蒂的疑问。
她身上仍然披着不知哪里捡来的麻布,瞪着无辜的大眼向对方询问。
可那几个之前在河堤上似乎还对她非常亲切的男人此刻已褪去了温和的伪装,对她的问题不理不睬,而是两人盯着赫蒂,而剩下几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起来,不知讨论着什么,但我猜大概是如何将她卖到别处去吧。
事情一目了然,赫蒂太容易受骗了,一点点口腹之欲都忍耐不住,竟然就和别人走了啊,这孩子果然脑子有些不正常。
一般来说会有这样的吗,我自己这个年纪是什么样的记不太清了,但十二三岁的孩子应该是这么蠢的吗?
此间的司法体系并不那么严格,机关工业高度发达,可影音保存和数据库的科技仍相当原始,也正因此,违法犯罪的行径仍被不少人当做吃饭的行当,据伊恩说,人口买卖、黑市、非法娼妓、毒品销售几乎所有的城市都在暗地经营着。
不过他劝我不要深入了解这些,用他的话来说,那些都是“会带来负面影响而且无用的”,自己记着防范就好,只要始终保持警惕,没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伤害他人。
可显然目前的情形已经不容我视而不见。
“呐,肚子圆滚滚的大叔,我的巧克力在哪里?”
赫蒂见无人理会,又一次开口询问,她提高了些声调,同时看了看四周的人。
可没人与她对上目光,也仍然没人搭理她问出的话,显然鱼儿已经上钩,自然也没有继续投喂饵料的理由。
“把嘴闭上。”
看似头儿的中年发福的男性恶狠狠地撂下了句话,似乎想用凶恶的态度吓住赫蒂,但显然,根据我对她的了解,这孩子神经粗到了无知以至于无畏的程度,而且几乎听不懂人们在日常对话中表达的情绪。
比如关怀、威慑、痛苦或是悲伤。
她只从字面的意义判断对方的意思,我曾对她说过一句“我是坏人”,然后就立即被她毫不犹豫地掐住了脖子,她并不是智力有什么问题,在我看来,她此类的举动更倾向于“单纯”的方面。
像远离人类社会的动物似的,不能理解情感和隐喻,再加上她平日里的表现,在我心中——这么想可能有些无礼,但我的确将她和有着人类语言能力和智力的犬科动物画上了等号。
这完全没有任何鄙视的含义,只是她的所作所为让人很难不往那个方向联想。
“我说——你们答应赫蒂的巧克力在哪里呢?”
她真的是不懂察言观色,对方显然已经略带怒气了,这种时候就应该顺着对方的意思去做,为什么还要火上浇油呢。
“我让你闭嘴”两人上千按住赫蒂的胳膊防止她逃跑,头儿则离开了低声议论的人群,走到了她的面前,低下头死死盯着赫蒂的双眸“这句话你是哪个字听不懂?”
赫蒂不做言语,也同样毫不示弱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你打算食言吗?”
那男人不说话。
就算赫蒂脑子里混沌一片也该从他身上的气势判断出了,对方现在很不开心,而且言语中表露的情感明显是“威胁”。
“那么,你就是不守诺言的无赖了。”
绑匪的头儿很清楚的强调了数遍让赫蒂住口的意思,而赫蒂眼下的表现显然是没把这句话放在眼里,作为买卖人口来赚钱的家伙应该知道自己手中的只不过是用来交易的商品,并不把赫蒂当人来看,更何况不给这个似乎有点奇怪的、完全不感到害怕的“商品”一个下马威的话,她说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
让人屈服,对方就会听话,而使人屈服的最佳手段就是恐吓,为了让赫蒂生出恐惧的情感,男人举起了右手——
他的体格强健,身材高大,这一下子绝对不是年幼的小姑娘能扛得住的,更何况看他的架势完全没打算手下留情。
“等——”
情急之下,我不由得喊出了个字。
随之而来的是翻江倒海般的后悔,自己真应该好好学一学如何控制情绪才行,那原本各有所向的九双眼睛,现在目光齐齐对准了我。
……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快步跑上前去,一把拉住赫蒂的手,想拽着她逃跑,可事态发展并不如我所料,看似体态臃肿的男性身体倒是敏捷得很,加上绑匪那一边人数更多,原本看着赫蒂的两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无需多言,我的目的已经暴露,对方也当然不会让我逃走。
继而,那个男人原本对准赫蒂的拳头,现在对准了我的脸。
当我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已经明白自己躲不开,因为那粗糙肿大的指关节已近在眉睫,这一刹那我甚至想象出了自己挨上这一拳后会变成怎样的惨状。
果然……做这种千夫所指的勾当谋生的家伙们早已将良知和廉耻抛在脑后,对女性也能毫无顾忌地挥起拳头了,为什么这样的人也总能找到与他沆瀣一气的同道呢。
我的余光扫向那几个他的手下,没有一个脸上有些许意图制止或是担忧的色彩。
真糟糕,总是在这种时候我会习惯性地将自己那一套不适合登上台面的消极说法对自己默默重复一遍,然后对其深信不疑的程度又加深了三分。
“啪”
短促而清脆,并不是我的侧脸被击中的声音,而是赫蒂接住了他的拳头。
轻而易举地,甚至手腕连收到冲劲向后一撇的动作都没有,仿佛捏住了一片羽毛。
“不守承诺的暴躁男人,而且还想要伤害我喜欢的人。”
赫蒂的手暗中用力,对方的指关节发出了噼啪的脆响,并非是关节摩擦的正常声音,那种动静……毫无疑问是断了。
他为了保持缓解痛苦的姿势而不得不配合赫蒂手腕的转动而跪倒在地,五官狰狞地发出哀嚎。
“这样就不得不把你们全部收拾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