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在哪儿呢?
急躁的我已经不能冷静的思考,无头苍蝇似的在宅邸周围转了几圈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这纯粹是白白消耗体力。
我不知道在与我相识之前她过着怎样的生活,但在我的记忆中赫蒂去过的地方很少,除了曾经相遇的堤岸,就只剩郊外废弃的长屋。
因此,我首先的目标便是河堤边最初与她见面的所在,一路小跑了过去,但彼处除冰冷水中倒映着的破旧烟囱就什么都没有。
已经泛黄、开始枯萎的杂草变得稀稀疏疏,瑟缩着随秋风摇摆,时间已近正午,但路上仍没什么行人,或许是因为今日急转直下的气温。
心脏激烈鼓动着,催促着步伐的节奏和呼吸的频率,忐忑的情绪愈演愈烈。
即使打车出门去往郊区也要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赫蒂是不可能在那里的,更何况上一次的她也只是被人带去,自己并不识路途,所以去那儿的可能性很小。
既然如此,还是在城内多留心吧。
此刻的我突然懊悔起自己朋友很少这一点,艾达不知去了哪里,显然对此毫不关心的伊恩不会帮我,威廉和玛利亚还在家中休养,卡洛琳因为之前的事又不好开口拜托。
也就是说,我只能孤身一人继续。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
雾之都的钟塔敲响了十三下,此刻是午后一时。
我已心力交瘁,辨识着每一个可能的脸庞,留意着每一个相似的身形,颅内嗡嗡作响。
无法继续了。
两脚也开始发痛,这样下去不行,看来不是像上一次的突然失踪,那只是有着玩笑性质的某种行为——至少在我看是这样的,但目前赫蒂已全然不见了踪迹,要用个词形容的话……
人间蒸发。
又被谁拐走了吗,不能排除遭遇意外的可能。
越想越怕,要是那种状况绝不是我一个人能应付得了的,虽然由于赫蒂住到自己家的理由就是避难,如果可能我尽量不会让公家插手这件事,可“失踪”这种行为显然超过了底线。
去报警吧。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一秒之后下定了决心。
没有其它办法。
迈开双腿,向着城南前进。
途中路过一个狭隘阴暗的巷子。
当我匆匆走过之时,从昏黑的小巷深处传来了呼唤。
“妮蒂娅……”
嗫喏的、轻微的一声,似雏鸟唤食的哀求音调,犹豫着、下不定决心的叫唤。
重击我的耳膜。
我熟识的声音不多,而那显然是我认识的人,稚嫩的嗓音、口齿不清的念出我的名字。
倒退两步,扭过头望着巷子里面。
“赫蒂?”
不敢确认,小巷的两侧均是高墙,挡住了已稍微偏斜的日光,对方还低垂着头,教我看不清她的面容。
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对方。
无论身高还是声音都几乎能确定就是那个人了,但眼前这个小孩子只是站在那里垂着头颅一动不动,显得莫名诡异。
靠的足够近时,她终于抬起了头。
“妮蒂娅姐姐。”
可以确认了,就是她。
“为什么跑到这里了?”
我的语气有些激动,不安一扫而空,因焦躁而积攒的恼怒此刻有些显现出了苗头,但我还在刻意压制,不能对小孩子发脾气。
“这样随便跑掉,然后让人担心很有趣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虽然是那么想的,但话语和行动已经将我的情绪暴露。
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态度的不妥。
轻叹一口气。
半蹲下,牵着她的小手。
“先和我回家吧…”
刚刚说不定吓到她了,我尽量将语气放的温柔。
赫蒂并没有如我预想中的随着我的步调离开,而是仍立在原地,双脚仿佛扎根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她的指头从我的掌中脱落时,我觉得自己握着的并不是小孩子的手臂,而是牢固的铁索。
哪里不对劲。
一下子提起戒心,稍微退后了两步。
“赫蒂,你怎么了?”
她不回应,两眼无神地望着我。
“抱歉…”
“你说什么?”
“抱歉,妮蒂娅姐姐。”
我尚未消化完这话究竟是何意,她的姿态就骤然发生了改变。
下一幕映入我眼帘的,是骑在我腰间的赫蒂,她的双腿如铁钳般紧紧夹住我的身躯和双臂,教我动弹不得,她的左手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颅扭向一侧,右手则从腰后抽出了一样东西。
眼镜从鼻梁滑落,歪着脑袋更加无法看清,瞳仁尽量转向了另一边,皱起眉头聚焦——
我终于差不多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了。
那是一枚注射器,纤细尖锐的针头闪着寒芒。
“等、等一下,等一下赫蒂——”
只是物理性的伤害也就罢了,但这种象征着疾病、药物和致瘾等等不确定性的凶器令我心惊胆战。
“…你想做什么?”
从歪曲着的纤细喉咙中强硬挤出了几个字。
“……”
她不言语,长长的睫毛低垂,没有直视我的眼眸。
但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
虽然早就知道赫蒂身上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怪力,但亲身体验到的时候更觉得难以置信。
这般纤细的身体是如何使出机械般强硬的巨力的呢,我只觉得此刻禁锢着我的不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而是钢铁浇筑的刑架。
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手的动作缓缓推进,随即脖颈一阵微凉,被利器刺入的轻微骤痛使我皱紧眉头,清凉的液体混入了静脉的血流。
我不知注射器里面装的是什么,但药效却是立竿见影,我的五感即刻开始出现偏差,钝痛从颅内的两侧袭来。
眼前一阵昏黑,意识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