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撅起来!撅高点!”纪天铭手持一副剑鞘,怒不可遏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上好的花梨木地板在他脚下咯吱咯吱地呻吟着。而他面前正站着一位委屈巴巴的少女。
少女乌发及肩,身材娇小,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向上看着气势汹汹的纪天铭,粉嫩嫩的小嘴嘟着,玉葱般的双手背在身后。她身上穿的衣服跟纪天铭是同一款式,她叫纪菲菲,是纪天铭的师妹,今年刚满十六岁。
“师兄……我不是故意的呀……”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纪天铭,小声嗫嚅道。
纪天铭顿时气得眼前一黑:“你有脸再说一遍?”
纪天铭身份可不一般。在灵气大陆上,纪天铭创立的门派,星河宗,可以排得上前十名,是鼎鼎有名的名门正派。就在昨天,他带着小师妹纪菲菲去天地盟谈事情,一个没看住,纪菲菲就偷偷跑到正在打盹的天地盟盟主那里,用随身的佩剑把人家的胡子给剃了个精光,要不是纪天铭发现之后拉着师妹撒丫子就溜了,现在估计师兄妹俩都得留在天地盟刷盘子。
“你在这糊弄谁呢?你趁人家宋盟主睡觉的时候把人家的胡子给剃光了,你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人家宋盟主本来就没有头发,全靠一把大白胡子撑门面,你全给人家弄没了?”纪天铭咬牙切齿地说道,“剃得还挺干净的,你星河剑法学得不错是吧?”
纪菲菲听到纪天铭这样说,还咬着下嘴唇,颇有些得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纪天铭站都站不稳了,这熊孩子太气人了!
关于纪菲菲的来历,还得说一说纪天铭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师父。老头子有一天出门遛弯回来,就抱着还在襁褓中的纪菲菲,告诉纪天铭,你有师妹了,可没照顾纪菲菲多久,他就因为年轻时的旧伤复发撒手人寰。于是,纪天铭就按照师父的嘱托,把这突然多出来的小师妹一点点抚养长大。
可不知为什么,纪天铭小时候是个特别乖的孩子,带出来的师妹到了本应该如花似玉的二八佳龄,却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熊孩子。
一日一捣蛋,三天一作死,招猫逗狗,踢天弄井。星河宗内部曾经搞出个一次私下的评选,“你最烦的人是谁”,其中“早上刚吃饱饭的纪菲菲”、“下午睡醒后的纪菲菲”和“夜里上床前的纪菲菲”以绝对的高票荣膺前三甲。可谓人见人烦,车见车翻。纪天铭一直忙于掌门事务,平时她调皮,骂两句也就罢了,可昨天这事儿,实在是太气人了。
估计过一会儿,天地盟的宋盟主就要上来算账了,老头儿对自己的胡子可宝贝着呢。而且纪天铭还得想点办法让宋盟主快点回去,因为他之前借了宋盟主的一盆珍稀盆栽回来玩,结果盆栽的叶子让他养的猫吃了一大半,万一被发现了,可以说是雪上加霜了。
想到这里,纪天铭决定赶快趁着宋盟主还没来揍一顿小师妹的屁股,一会儿挨骂的时候心里能平衡点。
“给我趴床上去!”纪天铭指着自己的床。
纪菲菲委屈地看着纪天铭手中的剑鞘,不得不乖乖地趴了上去。
纪天铭看了一眼她的臀部,叹了口气。这丫头这两年也算是长大了,身材也有女人味了,怎么心性还跟七八岁的小孩似的。
手中的剑鞘高高扬起,纪天铭拿捏好力气,对着纪菲菲的屁股就是一下。
“掌门!掌门!”可他这一下还没全打下去,纪天铭的房门就被敲响了。刚刚要打在屁股上的剑鞘只在上面发出了轻轻的“吧嗒”一声。
“哎哟我的大师兄啊!!!”纪菲菲一声痛哭——她是装的,只是刚才敲门来得太突然没憋住。
纪天铭把剑鞘扔在一边,怒气难平地过去开门。拉开门之后,才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五短身材,鹤发童颜的老者。
这位老者是纪天铭的管家,名叫纪福,从纪天铭几十年前刚把星河宗从一个破烂的小院子建立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了,一直以来忠心耿耿。
“福伯,什么事情啊?”纪天铭挤出一点笑容。
“掌门,在打小姑奶奶呢?”纪福抻着脖子往屋里看。
纪天铭重重叹气:“正打着呢。”
纪福痛心疾首:“小姑奶奶她,才十六岁……”
“不打不行啊,太能作死了……”
“……趁现在打还来得及,再长大点,就不合适了。”
纪天铭肃然起敬,福伯一直都是个明白人。
纪福一拍脑袋,说道:“你看我这记性,掌门,我来是叫您去门口的。宋盟主刚才来了,现在正在山庄的门口等着您呢。”
“怎么不叫人家进来喝茶?”纪天铭奇怪道。
纪福摇摇头:“宋盟主说什么也不进来,老奴劝不动,宋盟主说,不见到你就不进山庄。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还有他的胡子……”
“咳咳,不用说了,我现在就过去。”纪天铭马上咳嗽两声,“你在这里看着纪菲菲,别让她跑了,我还没揍完呢。”
“明白。”纪福马上答道。
星河山庄很大,是星河宗的根据地,内门弟子两百多人,外门弟子成千上万,这样大的门派把人家堂堂一个盟主晾在外面当然不合适,纪天铭急着赶着地来到了门口,在外面见到了正被几个负责接待的弟子簇拥着的天地盟主——宋乾坤。
纪天铭连忙用手挡着嘴,把头转过去一半——他差点笑出声来。
老人身材微胖而结实,身上一身绣着金丝的黑袍,脸上沟壑丛生,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一对长眉随风飘拂,然而头顶和下巴上都光秃秃的。本来他就没有头发,昨天白胡子还被纪菲菲剃了,抛开服装,现在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光头老人,光脑袋远远看着像个卤蛋。
纪天铭打着哈哈,朝前迎过去:“哈哈哈,这不是宋盟主吗,那阵风把您老人家给吹到我这小小的星河宗来了啊?宋盟主今日一见,不知为什么,好像年轻了不少,神采奕奕,实在是气度非凡啊。”
宋盟主眉毛都立起来了,指着纪天铭的鼻子:“你还跟我装糊涂?昨天是谁带着师妹来天地盟,把我胡子给剃光了,然后脚底抹油溜了?我留了五十年的胡子!现在一根都不剩了!”
“哎哟,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孩子从小就皮,刚才正在打呢,正在打呢。”
“该打!还有,师妹顽劣,你这个师兄疏于管教,也该打!”宋盟主气得直发抖。
纪天铭看到生气的宋盟主,想到怒发冲冠四个字,但宋盟主没戴帽子,也没头发去冲帽子。说到头发,纪天铭又想起了宋盟主那远在天国的胡子,没了胡子,老头真的太像卤蛋了。
“噗嗤!”纪天铭还是没忍住,鼻涕泡都笑出来了。
“纪天铭!”宋盟主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掌,朝着纪天铭的脑门按过来。
轰隆!
这一掌出手,天上厚重的云层瞬间被强大的气场撕开一道三角形的巨大伤痕,显得有些惨白的阳光霎时间倾泻下来,伴随着狂风的啸声和一股无形无色的恐怖压力,尽数冲击在纪天铭的脸上。
宋盟主背后隐隐浮现出一只愤怒的苍鹰虚影,这是宋盟主的法相,只有达到了巅峰的强者,才会拥有法相。恐怖的气势从苍鹰虚影上毫不掩饰地辐射开来,首当其冲的纪天铭一头黑发顿时飞扬起来,全身的衣服在风中劈啪作响,在纪天铭身后的几个弟子,实力强大一点的跪在地上,实力弱一点的直接被强大的力量按在了地上无法起身,神色痛苦。
纪天铭连忙伸出手,在宋盟主打中他之前,一指点在后者的手心。
啵。
一股柔和的波动,在掌心和指尖相接的地方扩散开来,刚才蕴含着摧枯拉朽之力的毁灭性攻击瞬间消弭于无形。
“进去喝茶,进去喝茶,哈哈哈……”纪天铭笑着绕到宋盟主的身后,轻轻推着他的后背。
“哼!走!”宋盟主回头狠狠剜了纪天铭一眼。
……
“只有红茶可以吗?”纪天铭亲手给宋盟主倒上一杯热腾腾的极品红茶。
宋盟主闻到扑鼻茶香,气才终于消了点。他呷了一口茶,微闭双目,对纪天铭说道:“天铭,我和你师父熟识,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胡子的事情我便不再追究了,把你师妹叫过来,给我道个歉,此事就算翻过一篇。只是你这师妹,以后要多家管教,我知道你抚养她长大的时候还一直在忙着掌门事务,无暇照顾,但现在星河宗已成气候,稳定下来了,副掌门可以独当一面,你也是时候注意她的教育问题。”
“宋盟主说得对啊……”纪天铭敲着自己的头,“以后一定好好管教!”
“对了,我前些日子借给你八万的那株玄冰天薇玩够了没有,是不是该……”
“我去把菲菲叫过来哈!”纪天铭顿时从座位上弹起来,一口气跑了回去。
来到自己的房门前,纪天铭看到纪福还在门口站着。纪福看见纪天铭走过来,眉开眼笑道:“哟,掌门回来了,要继续打了吗?宋盟主那边不生气了?”
“我把她带到宋盟主面前,当面打。”纪天铭说道,“她在里面没吵闹吧?”
“没吵闹,小姑奶奶在里面很乖,一点声音都没有。”纪福连忙说道。
纪天铭听到这话背后就是一凉。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里面果然没人了。地板上用粉笔画了个大鬼脸,下面写着几个大字:“师兄大傻子!”
“哎呀!这猴孩子!”纪天铭跳脚大骂。
……
纪天铭一边走进厅堂,一边说着:“宋盟主啊,宋盟主,菲菲刚才跑了,找不到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厅堂中的宋盟主面前正站着一个满身烟灰,跟泥猴一样的姑娘。显然是刚刚从烟囱里面钻出来的,这姑娘怀里还抱着一盆已经没了叶子的花——它曾经叫玄冰天薇,现在它秃了。
“纪天铭,我借给你花,你挺爱护的啊?”宋盟主瞪着纪天铭。
纪菲菲冲着纪天铭嘿嘿地笑了起来,蹭得黑黑的脸上浮现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纪天铭气得七窍生烟。
“啊哈哈哈……改天,我去给您亲自采一株。还有这丫头,明天我送她去学院上学,好学规矩点,您看怎么样。”他从牙缝里面往出挤着字。
宋盟主抚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轻轻点了点头。
而纪菲菲听了这句话,终于笑不出来了,她微微张着嘴,手中的花盆啪嚓一声摔在地上,一旁的宋盟主眉毛当即就是一颤。
纪天铭冷冷地笑着,既然非要互相伤害,那就只能祭出这死丫头最怕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