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不知道那次在我晕倒的时间里又发生了多少事情,只记得那次的晕倒让我觉醒了很多被忽视的回忆。
这几天来的生活过于繁杂,我所认识的人,我所遭遇的事,在我脑中被切成一片一片的,反复拼接在我的脑中接连出现。又像是发生过的那件事,仔细端详又不是。那些从我耳边流过去的话,变得尖锐反复这么着我的耳膜。那些混杂的片段,在我脑中详实、重组又模糊。
“你才蠢呢!不懂这叫‘领导者的伟大……”
“笑笑,特别优……”
“因为我,不仅想要点缀满教室呢。整层。不,整个教……”
“很抱歉,我没想到你们这边活也这么重。虽……”
“那么笑笑,如果真的见到妖怪了,你会不会吓得……”
……
所有的话语,杂乱无章,最后收归一处。
言终将口中的烟吐出一个眼圈:“我也不知道到到底你有没有缺失什么特质。”
我和蓁蓁姐,到底是怎样一个关系呢?虽然我俩并肩经历过那么多,可充其量也就那么多而已。不到一周的相处时间,对于猫妖漫长的经历而言只是沧海一粟。
其实她也并没有要求我帮助那么多,因为如果在其中的任何时候我直接逃掉,就不会有和她过多的交集了。
就算我们一起经历了一个完整,可也已经结束了。
完全分属两个世界的两人,一旦交集断开,就不会再有接触的必要了。
这样说来,蓁蓁姐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我这么反复努力追寻她,到底为的是什么?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睡梦,就在这倒带一般的回忆中遭遇了一条深渊,使我深陷。在这触不到底的空虚中,我惊醒了。
睁开眼睛,我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
“他的心电图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突然晕厥还是有很多原因的。”
耳边传来了不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我偏头看去。
“呦,醒来了。”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但面相又让人感觉很有活力而很难相信其已步入中年的人和蔼地和我打了声招呼。
“林笑笑,你感觉有什么不舒服吗?”这是旁边的医务室的医生询问的。
没什么不舒服,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似的。
“现在没有任何不适吗?”
还是第一个人凑过来边端详边问我。我摇了摇头。
“你这两天脑袋有没有受过什么撞击之类的呢?”
我再次摇了摇头。
“那以前有没有过类似的情况出现呢?”
有的,在昏倒前的感觉我非常熟悉,那是和蓁蓁姐强制同调时留下的后遗症的感觉。
可我还是摇了摇头。
“看来他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中年男人对我们的校医这么说。
“多谢您了,还好您正好在我们学校,没想到您的孩子就在我们学校上学。”
“没关系,不用谢了。你就给这小朋友的老师报告一下吧,我先走了。”然后他又看向我,“虽然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没有什么诱因地突然晕厥,还是应该怀疑一下心脏或者脑子里面血管的问题。”
他递给我一张卡片。
“这是我的名片,回家给家里人说一下,带到医院一定要检查检查。”
“谢谢你。”
随后这个男人就走出去了,我低头看了看名片的右上角,他的任职写的是某大学鼎鼎有名的附属医院的神经外科病区主任。
走出医务室,拿出手机准备看一眼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的我,一点亮手机就嗡嗡嗡地振个不停。
好家伙,屏幕上塞满了廖姐的电话和消息。廖姐这样的担心,我应该首先去给她报个平安才对。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次晕倒完之后之前一直紧张的内心反而放松了不少。可能是因为睡了一觉休息充足的关系,我内心的拥堵变得开朗了很多,感觉很多事情都没那么紧急了。
横着小调,走到了廖姐办公室的门口,顺着办公室前门上的小窗我网里瞅了一眼,没想到竟有三个我认识的人聚在一起。
廖姐、黄夷霄,还有刚才在医务室的那个帮我诊断的医生。
真是的,怎么这么巧,他们三个怎么凑一起了。不过那个人好像是我们学校哪个学生的家长,而廖姐又是今年刚刚进入我们学校的。这么说,那个人难道是我们班谁的家长吗?
这样就说得通了,那黄夷霄在这儿是干啥呢?
名片上中间那一行明明最显眼可之前被我认为并不重要而选择性忽略的字被我想起了:
黄究 主任医师。
和黄夷霄,难道他们是父女俩?虽然让我还是比较惊讶的,但我也没什么顾忌直接推开门进办公室里去了。
“作为我女儿的副班主任,我觉得也应该打一个招呼。没想到您这么优秀,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副班主任,看来我女儿被分在了一个优秀的班级呢!”
“哪有,您过奖了,令爱本身就是一个优秀的人呢。”
“那么,您今天来到学校,不知道有什么……”
听到开门后的脚步声,廖姐边应辞边瞅向门口。
“诶,笑笑。”
我的出现多少让廖姐有些意外,那是当然的嘛,她还以为我在医务室躺着呢。
“嘿!廖姐,我没事了呢。”
“还有,黄夷霄,”我没去留意黄夷霄也略带惊讶的眼神,转头面向她的父亲,“然后,谢谢您了。”
“笑笑。”黄夷霄小声嘀咕,以回复我。
只有黄夷霄的爸爸表情还泰然自若的,顺便把手放在黄夷霄的头上:“小伙子已经生龙活虎了嘛!看样子你也是廖老师班里的学生喽。”
“那么看您们三位还有事,那我就先告辞了呢!”毕竟我的目标就是向廖姐报个平安,“对了,廖姐。”
“嗯!”
廖姐的声音突然充满着期盼。
“我妈妈那边你也麻烦帮忙报个平安了,要是我直接给她说不知道要怎么被她烦呢!”
“哦……好,好的。笑笑——”
“嗯?”
看着廖姐的表情有点儿尴尬,想必是我在这儿耽搁过多了吧。知趣的我准备快步离开了。
“对了,林笑笑同学。”这次是黄夷霄的父亲叫住了我。
“爸爸!”我回头看去,她爸爸轻轻拍拍女儿的肩以示安慰,然后向我问道: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一出门呼吸就有些不舒服呢?”
这么说,我最近的确是感觉有点儿呢。每天出门时就越来越感觉呼吸的空气沉重起来了,我一直以为这是最近要下雨的前兆呢。
“是啊!怎么了嘛,叔叔?”
“没事,祝你身体健康啊!”
关上了门,离开了办公室,隔绝住了所有注目在我背影的视线。我一点儿也没关注到,廖姐和黄夷霄看到我进来时的惊讶,以及我反复回头时,她们表情的微弱闪烁。
走出教职工办公楼,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已经响了,我就径直去食堂吃饭了。就这么一个时间差,我没有赶上教室此刻的躁动。
一步差,步步差。这句话我一直认为纯属无稽之谈,人生是一场漫长的马拉松,任何一个赛道中的不同,都会给参与者巨大的影响。长达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中随时都有可能跑到崩溃,以至于退出自己原有的排名。所以什么“别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恐怕都只是商家的黑心毒鸡汤罢了。
吃完饭回到教室,没想到今天已经聚集了大半教室的人了,大家都有着自己的小团体,除了少数自干着自己事的人,其他人都在叽叽喳喳讨论着。
“喂。”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坐在离前门比较近的同学碰了碰他的同桌,然后向我示意了一下。
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悠闲地观赏我和黄夷霄昨晚装点的教室,用悠闲地心情去看果然觉得赏心悦目多了。我应该直接拉着张赳那家伙过来的,要是看到这一场景他还无动于衷,那恐怕他脑子的崩坏程度就比我预料的就还会严重些。
坐回座位,还在想着怎么消磨时间时,我同桌捅了我两下。
“同桌,”这还是这两天我俩少有的对话机会,我转头过去,看他想和我聊些什么,“你知道了吧,所以今天才这么反常。”
这是网上新兴的谜语型流行词吗?“路人女配”也经常喜欢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提问式”来和人开启话题,看来这家伙还挺时髦。
“喂,”我今天还真够受欢迎的,这次找我搭话的是从前上方传来的女声,“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原因吧!”
抬头一看,是郑雯雯急冲冲找我搭话。
“什么怎么回事?”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黄夷霄准备转学了啊,你不就是知道了,所以今天才一直忙来忙去为了避免她转学的吗?”
这时我才发现,从我进教室的一刻起,教室中所有的瞩目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不可能吧!”我刚刚还看见她和她爸爸在……刚刚急匆匆站起的我因为眼前随至的黑朦,“咚”地一下有坐了下去。
父亲的突然出现、黄夷霄空洞的眼神、以及在我刚刚进入教师办公室的那两份惊讶和期待。
“怎么办啊!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面对着急的郑雯雯,我的脑子一时混乱得无法顾及她的言语。
“行了,别那么着急,”这样的嗡嗡声搞得我无法集中精力,“你反正那么烦她,现在这么激动……”
啪——
我的脸火辣辣的。
郑雯雯的手也因为疼痛攥在胸前。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语调突然沉下去了,“我是很嫉妒她,而且我也以为你和她的关系真的很好。黄夷霄,真的是……”
混蛋,别用这种方法让我清醒过来啊。
“让开!”
翻过我自己的课桌,我大步向教室外面冲去。
不够完成文化节的时间,指的是这个吗?
黄夷霄一直在对我下着一盘棋,并想把我引导至一个答案。
如果你还有闲工夫下棋的话,干嘛每次和我对视的时候都要故意不假掩饰地想让我看出你有心事想传递给我呢!
前天晚上,在红绿灯前的落寞。
昨天中午的欲言又止。
以及昨天晚上,夹杂在你那傻笑声中笨拙地偷偷侧过脸的眼角流出的泪水。
还有,一直到刚刚,我每次回头就闪烁在你眼中的那希望。
有难言之隐,想要帮忙,就直说啊!
即使从这学期开始你就奇奇怪怪的,即使在补课时围绕在你身边的谜团越来越多,即使在我看来你有很多不切实的虚假。
但这些所有人都知道。
和每个人都离得很近,也就没有可以和某一个人走得非常近,这是不合理的交际方式,任哪个再怎么迟钝的人都能发现的。因为她总是在所有人面前星光熠熠,所以她也被更多人关注着。
虽然她的交际都好像是虚假的,但你确实是一个好人啊。
这点是就算郑雯雯也不得不承认的啊!
就算一直在因为某种理由扮演,但因为不想让任何人受伤而在此基础上建立的交往就是真正的交往啊。
做之不止,乃成君子。
可是这样的君子离大家都太疏远了,所以当她遭遇困难时,没有人离她足够近以至于拉她一把。所以,这两天横空出世的,打破了和黄夷霄交往障壁的我,才会备受大家的期待。
廖姐、郑雯雯,以及其他的同学们。
任何人的交往不尽是真实,但这是因为很多客观因素造成的。就像历史一样,人们去仰望它,总会发现有很多不如意,但这些都是时代的局限所造成的无奈。所以不能以此去否定交往,因为只要诞生了交往就会搭建起感情。所有的进步,都是逐渐累积的。
现在的班级就是我想让你看到的,虽然迟钝但货真价实的感情。
你想要现在退学!
怎么可能让你遂愿呢?
要是退学的话,不就看不到我给你准备的文化节了吗!
一条一条由黄夷霄构出的线,现在正挽救着她,而我就顺着这无数的关联,向上攀爬。
奔跑到教师办公室,今天是我第三次不敲门闯进去了。
“呼,呼——”
“廖姐……”
我来晚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廖姐一人。
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虽然不是对着整个人生所言的。但人生就是由一件件不同的事情交织而成的,而一旦和某件单纯的事擦肩而过的话,那么就会在人生中留下深深的遗憾。
“廖姐,如果因为我今晚没上晚自习而有什么麻烦的话,”来不及了,我再次夺门而出,“那么你可要帮我遮掩一下啊——”
“放心吧,我会帮你请病假的。”
瞪着车子,我驶出了校门。
我瞄到了,黄夷霄乘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踏动脚踏板,我向前追去。
可是用自行车追逐宽敞道路上的轿车,简直是无稽之谈,黑色飞驰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我的视野里。
“爸爸,”驾驶座上的女性询问副驾驶的人,“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甩掉就好了。”
“明白了。”
突然,我看见了,因为才驶出不远就被红灯所阻,让我再次追踪到了其身影。
出乎意料的是,车辆竟然再再次发动之后开始转头了,拐入了旁边的小路中。跟随上去,我也拐进了侧枝小路。
轿车在越来越幽暗的路线中探索,虽然很艰难,但每次在刚刚拐弯之时,我总能恰巧看见这辆轿车的身影。刚刚左拐了,还能追上,我用力踏着踏板,冲入这段500多米的长长的暗巷。
咯噔。我的车头突然失去了方向,向旁边倒去。随着车子的倒地,我也像侧方滚去。
自行车的链条被蹬掉了,要是现在拉下的话就跟丢了,我爬起身来,向小巷深处奔跑。
嗖——
一阵微风紧贴我的头顶划过,似乎有人蜻蜓点水一般用手撑了一下我的脑袋,然后跃到了我的面前。
哒,哒。
小巷子实在昏暗,我只能凭借对方落地的似乎是高跟鞋着地声来判断大概是个女子。
“真是,穿着黑西装果然没什么干劲。”
对面的女性用娇柔的声音抱怨着。
“不过,我本来就应该是隐藏在黑暗中的角色嘛!不过说起来,这就是猫的饲主嘛,好像没有传说中那么风光呢!”
“诶嘿。”
对方的话音还没来得及在我耳中引起共振,面前就有一股强烈的风压向我压制过来。
该往后闪,前不久的战斗帮我培养的薄弱的战斗意识救了我一命。随着地面猛烈地震颤,感觉并非刚才那个听声音就感觉很柔弱的女性,而是一只庞然大物落在我面前。
吼——
随后贴面冲击来的嘶吼似乎证实了这一点。
眼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我感觉正被温暖的气息包裹并似乎要被一口撕下。
“反正也甩开了,这个家伙,由它们对付就好了呢!”刚才的女子坐在小巷一侧的楼顶,甩着悬空的两条腿,看着下方的场面。
当布局渐入佳境的时候,棋盘空缺的面积就小起来了。为了限制对手的扩张而增大自己的领地,双方棋手扭断开来。而围绕着扭断的这两颗关键棋子,其余相关的棋子纷纷缠绕过来,形成战斗。
咻——
又是一个又小又轻灵的东西从我身侧拂过,刺中我面前不知名的庞然巨物。庞然巨物就像是气球一样爆炸,引发的风浪推到了我。
“涵意这女人做事还真够粗心的。”
接住刺穿了我面前怪兽的竹杆,并将其横在身后的人散着不那么陌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