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白茫茫的不知名为何物的东西,就这样悬挂在夜空上。有的人说它像一条大河,有的人说它像牛奶流淌过的痕迹。可它究竟是什么呢?”
前往乌坦城的路途上,纳兰嫣然将马车的窗帘打开,此时已然是深夜。但是纳兰家的人却不打算休息,想要快点把纳兰嫣然送到萧家。
这太急了,太急了。急到云韵没有反应过来,萧家没有反应过来,世人没有反应过来。短短的时间内,或许是一阵流言还没结束,就迎来了新的风波。
纳兰嫣然消失的这段时间内,所造成的空白的时期太长了,必须要弥补。然后对外宣扬并非流言所说,纳兰家大小姐已经安然无恙的嫁到了萧家。
这段路程,即隐秘又迅速,只怕是在电光火石间,萧家还没来得及筹备婚礼,便草草的了事了。
可又有谁在乎呢?
纳兰嫣然?纳兰肃?还是那天之骄子萧炎?
纳兰嫣然久久地凝视着那片漆黑背景上的,缀满闪亮的白点的美丽星空。心中怅然若失,久不久的叹气。
她并不是叹自己悲哀的身世,仅仅是对着这篇星空感到了陌生感。
无人知道那些白色的痕迹是恒星所发出的光,更没有人知道宇宙中无穷的魅力和冷漠。就好比地球人只能仰望着宇宙,感慨大自然的神奇。斗气大陆即使有那么多强大的人,却无法去理解和学习。参悟大自然的奥妙,他们置身前往太空,却因为广阔以光年为单位的距离而感到不安。因为宇宙中无穷无尽的黑暗和遥不可及的星星而感到挫败。
更令人伤心的是,无人能和纳兰嫣然来谈论这一切。
这并不是银河系。
纳兰嫣然心里知道。
因为要避人耳目,纳兰家特意挑选的小路。
这里是一个牧场,牧场后面是和低缓的山丘,黝黑而平坦的山顶在不知名的星座的映衬下,显得朦朦胧胧,仿佛比平时更加低矮,几乎同地面连成一片。
这条小路从黝黑的草丛和奇形怪状的灌木丛间穿过,被星光映成一条白线。草丛中有些闪着蓝色荧光的小虫子。一片叶子被虫光映透,蓝汪汪的,这让纳兰嫣然想起了儿时经常用来玩耍的荧光棒。
越过黑黢黢的山林,天空豁然开朗,白茫茫的星河亘连南北,此时循着和尚敲钟的钟声所望去,山顶的寺庙被染成了白色,更增添了一丝神圣的感觉。眼前的山坡漫山遍野的盛开着百合花,在圣洁的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纯洁高贵,散发出如梦似幻的芬芳。一只鸟儿悲鸣着,从山顶掠过。带来了一阵夜间的凉风。带有困意的人瞬间打了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他迷茫着,回头望去,那一片散发着白色清光的山坡上,花儿轻轻摇摆着,好似体态娇小的花精灵在其中玩耍,又好似花儿在间在窃窃私语。风儿吹向了山坡,顺着地表向着高处远去,带来了好几阵白色的花浪。波光粼粼的河水流向下游,经过护卫队必经的一座桥下。
桥下的流水,依然是一层不变的流动着,同样的水,同样的水花,同样的路程。不管是什么样的时间里,都会被皎洁的月光抚摸着,感染着,透过浅浅的水层,可以清晰地看见水中戏耍的鱼儿。
鱼儿在发光,花儿在发光,就连也在发光,世间万物都在发光。
微弱的光芒互相交错着,交融着,既不觉得刺眼也不觉得渺茫。
小溪倒映着月亮,纳兰嫣然的眼睛倒映着小溪,倒映着这个世界。她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心情反而有点愉悦了起来。与正忙着赶路的纳兰家的人不同,纳兰嫣然从来不去考虑这条路的终点等待她的是什么。或者考虑了也没有用,又或者完全没有在意。不管哭着笑着,都不会去考虑,直到世界的终结……
纳兰嫣然想着。
纳兰嫣然的身体不知道为何逐渐冰冷,可能是天气越来越凉的缘故吧。
护卫队度过桥后,便看见了一个孤零零的路标独自守在十字路口的中心,默默地为在黑夜中迷失方向的人们指引方向。这表示附近有城镇了。
黑暗中的城镇亮着灯光,宛如海底的水晶宫,隐约可以听见孩子们的歌唱声、口哨声和断断续续的叫嚷声。远处传来风声,山丘上的草也随着轻轻摇曳,纳兰嫣然的身子已经变得冰凉。
她放眼望去,向着窗外辽阔的黑色原野,听见了不知哪里传来了神秘悠扬的歌唱的声音。
在歌声传来的那遥远的天边,有一道光柱迎天而上,冲散了上方的云层,发出非常刺眼的黄白混杂的强光,染红了那一片天。比火烧着还要红,比血液还要令人厌恶。
那一边,犹如白昼一般,割开了与黑夜的联系。
护卫队仿佛是受到惊吓,全体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惜。
这时,被光照射到的山坡上的花海,竟整齐的一排一排地枯萎,失去了本来的圣洁。
不远处的镇子好像在庆祝着什么,不时传来祭司的苍老嘶哑,不知其意的语言。虽然村子里的乐器显得很是声势浩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凉意。
顿时,他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那道光柱已经消失殆尽。而漫山原野的已经枯萎的花朵已然焕然一新,从残留的,上一代的尸体中汲取着养料,那花如同龙爪,看起来有些鳞附在茎上,形体如洋葱头;叶子非常多,有着细长的尖端,形状似蒜叶,花上生长着伞形花序。花体都带着鲜红可怖的颜色。
那是什么花?众人不得而知。只是觉得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黑暗,就连天上都不知为何看不见了夜空。然而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刻,众人依然可以看得见在风中摇曳的鲜红的花朵。
路已经看不见了,领队人下达命令,点燃火把。可是奇怪的是,无论怎么点火把都没有燃起来,就连打火石都没有溅出一丁点火花。
这时,镇子上已经开始放出了孔明灯。一排排的长明灯随着风飘动着,在黑暗中仿佛形成了一条人为的星河。
天上的星河照映着大地上的路,四周又是一片通明。
花香跟随着风儿传来,带着稍微有点苦涩的气味,萦绕在护卫队的四周,挥之不去。众人的心头,深深埋着的记忆顿时涌上心来,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转。
思念着家中卧病在床的老母,游子们眼看着前方,心向着远方。思想着家中独守闺房的妻子,恨不得划开手腕上的血管,饱含神情地写上一封跨过千山万水的家书。游历中的诗人情不自禁地弹着自己的风琴,吟唱着所有悲痛之人心中的感情。
于是乎,这一切便不再可怕了。
一夜以后,所有人仿佛苍老了十多岁。
春天也悄然无声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