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嫣然过了这个月泉河,老船夫又回去接其他人了。
因为马和车是运不过来的,所以接下来只能步行了。距离下一个城镇也没有多远,也就几公里的路程,在场的各位除了折鹤,都是武者,这点路程倒也是能走。
下一个镇,便是这月泉镇了。
护卫队沿着月泉河上游走去,那里的人靠水吃水,倒也过的安逸。那里有纳兰家的人,在那里接应。当然了,纳兰肃也在。也就是说,到了那个地方,纳兰肃这位斗灵强者便是要跟着护卫队了,纳兰嫣然能够逃跑的机会就越来越小了。
不过这对于纳兰嫣然来说,逃不逃已经无所谓了。她的心里越来越冰凉,脑子里回响着老船夫的话。闭上了眼睛,纠结着,纠结着,为什么那些自以为是的长辈会说出那么理所当然的话。
这是哪门子的思想呢?
纳兰嫣然不敢苟同,不管是纳兰肃还是老船夫,他们的想法都不是纳兰嫣然所能认同的,这个婚事她自然也是不能够认同,所以她要反抗。
是的,她打算要以自己的方式来反抗。
但是……纳兰嫣然看着在自己身旁的折鹤,心中有点迷茫。这段路上,为了消除折鹤顾虑和减轻以往的痛苦,纳兰嫣然自然没少和折鹤谈话。即使效果微乎其微,但也了胜于无。
昨晚纳兰嫣然又做梦了,梦见了镜子中的自己,自己倒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鲜血流了一地。随后伴随着刺耳的车鸣声,一直在梦里回荡着。
因为晚上的噩梦,也让纳兰嫣然没怎么睡好,现在精神有点不佳,顶着上午的大太阳,脸上终究有点病态一般的苍白色。不过比起当教书先生那时是要好了许多。
已经初秋了,树叶此时没有一点儿要枯落的意思,依然绽放着生命的色彩,使出浑身的力气显摆着生命的光辉。
“呵。”纳兰嫣然轻笑一声,应该是想起了什么,抬头望着天空,不远处已经聚集了些许乌云。兴许要下雨了,这个季节。
“我说啊,哈姆。”
“有什么事情吗?大小姐?”
哈姆板着脸回答,没有任何感情,从纳兰嫣然收留了折鹤之后,便是这样了,包括其他队员。也在尽量的和纳兰嫣然以及折鹤保持距离。
“好像快要下雨了呢。”
“呵,您在说什么呢?这个地方…这个季节下雨不是很正常的吗?”
“是吗?”
纳兰嫣然的脸顿时充满了悲伤,原来他们都习惯了,这就是斗气大陆的价值观吗?
“我…讨厌下雨。感觉…会有悲伤的事发生。”
折鹤第一次主动的加入谈话,让哈姆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说一句话,便这样结束了对话。
月泉镇,在整个加玛帝国也是有名的。因为这里是医师的聚集地,信奉着作为掌控生老病死的神灵,也有不少得了稀奇古怪的病的人大老远的跑来这里治病而且治好了的传闻。
总而言之,是一个治病的圣地,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个圣地。
虽然说炼药师的丹药很厉害,但是他们大部分没有学过专业的医学,比起治病的理论是比不上真正的医师的。所以医师是必不可少的职业。
这个世界医疗水平并不高,死亡率也很高,所以医师往往在普通人中是受到尊敬的存在。
没有了工具,只能步行的众人,速度慢了不少。路上也陆陆续续有伙匪徒拦路抢劫,当然他们的下场很惨。即使纳兰嫣然再怎么于心不忍,也无法阻止他们。
其中,最令纳兰嫣然感到不妙的是,折鹤。
所有靠近纳兰嫣然的匪徒,都被折鹤一刀切成了两半,就像是切西瓜一样,溅飞出大量的西瓜汁,将路边的河染成了令人感到不适的红色。
那把与折鹤小身子不对称的剑,能被折鹤自由的召唤,非常锋利,切骨头就像切豆腐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令纳兰嫣然在意的是折鹤杀人时的表情,没有一点的迟疑,简直不像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子。纳兰嫣然低估了,那件事对折鹤的刺激。或者简单来说,是直接的把折鹤改变了一个人。
只是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原因还是那把剑的原因。
纳兰嫣然一点头绪也没有,纵使纳兰嫣然这几年看的书比较多,但是大多数仅仅限于加玛帝国的书籍。若是要论起斗气大陆,纳兰嫣然则还是一窍不通。
纳兰嫣然认不出剑的来历,也记不得,所以一切都要重新去了解。
这时,纳兰嫣然发觉,在这个季节,竟然已经刮起了罕见的大北风,吹动着纳兰嫣然的衣袖,啪啪作响。纳兰嫣然又不得不用手去安抚下了有要跳舞趋势的头发。
纳兰嫣然被拥护在中间,大部分风都会外面的人挡住了。
纳兰嫣然茫然的想着,这估计是最后一次了吧。能够有那么恰意的心情来欣赏着,这一片美景。
想到这里,纳兰嫣然心情反而更低落了,头发也不去整理了,任凭它被风吹散。
“做人可真累啊!”
纳兰嫣然每天都可以听见步入中年的大人们抱怨着,可问起来,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恐怕也只有相同经历的人才能理解吧,不管是怎么样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经历。
最后徒留下悲伤,任凭那些梦幻似的过往,随着这阵风凋零。
如同是古老的复古老电影,映着沉重的泛黄历史过往的,以年为单位的照片,除了悲伤以外,一无所有。
很疲劳,纳兰嫣然是,那些救死扶伤的医生也是。不管是维持生命还是照顾生命,都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所有的医生都有这个想法。月泉镇不愧为圣地,医生自然多,但是每天死的人更多。
每一个病人的家人,以年为单位的照料,带来的不仅仅是悲伤,还有沉重的疲劳。这不是薄情寡义,也不是什么你所想的奇怪的东西。这是每个正常人都会有的想法。
因为啊,照顾生命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在亲人病逝后,除了沉重的悲伤外,也会有放下了沉重的包裹的心理。然后内心的空洞,会被时间填充,那会又开始新的生活。
说不定只是庆幸只是生病,不是什么突发事件,见一面都做到就去世了。对于这个到处充满了危险的世界来说,一切都是残酷的。
啊,所以,任性的杀掉一个活鲜鲜的生命是不对的。这太不公平了,太奇怪了……
“折鹤。。。你为什么要杀人?”
“嗯……因为那些人要伤害纳兰大人。”
“这样啊!”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辛福的权力,每个人都在追求辛福的道路上前行。而如果,牺牲我的幸福能够换来更多人的幸福,那么我这一世我算是有些价值了。
不,我不能那么想,这个世界的人不值得……不值得……
恍恍惚惚中,已经走到了月泉镇的镇口。一种月泉镇独有的药香位传来,令纳兰嫣然有些难受。
镇的出口,纳兰肃及纳兰嫣然的母亲在那站着,在不停歇的风中。
“一路幸苦了。”
纳兰肃和哈姆交谈着,哈姆则是报告着一路上的事。看样子,不出意料的话,应该今晚要在这里留宿了。
纳兰嫣然莫名感到了恐惧感。
纳兰嫣然没有加入谈话,也不想加入,更不想和那个男人说话。自己说的一切都是没有用的,这一点早在之前就明白了。
纳兰嫣然和纳兰肃对决过,那是在纳兰嫣然被找到后的,纳兰嫣然与纳兰肃的矛盾爆发。
“你终究不知道你犯下了什么错,你的母亲都病倒在床,你可有回来看望?作为纳兰家长女,竟然如此不知世事,真当跑远了我就抓不到了你?我纳兰肃也算是纳兰家家主,在这加玛帝国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物,怎么会有了你那么一个不孝无礼的女儿。”
纳兰嫣然没有回答,只是淡漠地看着气急败坏的纳兰肃,眼神中不自然的露出一丝笑意。令纳兰肃越来越愤怒,说话的语气逐渐冰冷了下来。
“跪下!”
纳兰肃在他的妻子的窗前,让纳兰嫣然对她的母亲下跪。纳兰嫣然微微垂目注视前方的母亲,她这种无声拒绝的坚定姿态,完全出乎了纳兰肃的预料。
纳兰肃不敢置信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完全是下意识地脱口一问,事实上他哪不明白纳兰嫣然摆出这副姿态是什么意思,因此他也用不着纳兰嫣然回答他什么。一旁就是病重的母亲,他再次厉声要求道:“跪下!”
纳兰嫣然依旧我行我素,然后她开口说出了踏入这间房间后的第一句话:“父亲知道我的意思,又何必再多说什么。”
纳兰嫣然不是不孝,如要是纳兰肃没有逼迫纳兰嫣然,纳兰嫣然或许会尽这表面上的女儿的身份的义务。可是纳兰嫣然却不愿屈服于纳兰肃,这不能屈服,这是纳兰嫣然给予自己的底线。
纳兰嫣然这位所谓的母亲,因为纳兰嫣然儿时每天都和她的爷爷在一起训练,其实对这个母亲没有什么实感,存在感并不强。家里的事大多由纳兰肃承担,然后纳兰嫣然去了云岚宗,接触的机会就更少了。
纳兰嫣然仅仅是不想对纳兰肃下跪,她害怕自己一旦下跪了,就会让自己多年以来的负担压垮自己。纳兰嫣然知道的,纳兰肃只是借助母亲的名义来压迫自己。
纳兰肃的眼里闪过一缕痛楚之色,他的声音开始隐含着丝丝愠怒:“逆子!”
最后两个字话音刚落,噌的一声,利剑出鞘。
纳兰嫣然条件反射一般的也拔出了剑,纳兰嫣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剑已经出鞘了,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挽回的局面发展了。
纳兰嫣然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对纳兰肃的警惕性竟然那么高,仅仅是条件反射就形成了两个人对立的局面。
“好啊,好!竟然敢向父亲拔剑了,是我对你的管教疏松了,到头来还是我的错。今天我就要再管教你一次,让你明白什么是纳兰家的家法。”
紧跟着,在话没有说完,纳兰嫣然更是连半分准备都没有的时候,纳兰肃就已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剑抽打了下来。
斗灵对上纳兰嫣然这个斗师都不是的,简直是和小朋友玩似的,纳兰嫣然一开始注定了结局。
第一剑打在了纳兰嫣然的胸口,被逼的后退了几步。第二件抽在了纳兰嫣然的左臂上,顿时纳兰嫣然整个手臂一阵发麻,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甚至迫得他不得不向再次后退了半步才稳住了身体。
第三剑,似乎就是要打在纳兰嫣然的膝盖上,不过纳兰嫣然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右手抓起剑往袭来的剑挡去。可惜代价便是纳兰嫣然就像是被丢出去的石头一般被击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房门上。
这回彻底把纳兰肃惹怒了,不再留手的继续鞭策。不过力道把握的非常好,仅仅是纳兰嫣然受到皮肉之苦。
每一次打下来,纳兰嫣然的身体上就会肿一块。纳兰嫣然不为所动,这些苦头儿时已经习惯了。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纳兰嫣然眼中再次浮现了纳兰肃和哈姆谈话的情景。纳兰嫣然松了一口气,她如今没有恨过一个人,从来没有。她是这样子认为的。
现在,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