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利娜此刻说着:”在就业或上高等学校进修之前,家里的每个人都要先学会说贝佐语,婆婆会知道我们,还规定某一天只能用贝佐语讲话。“
”不过希尔一来就说得很流利,连婆婆都很吃惊。听说她父亲本来就说得很好,她自己家里也都讲双语,就像家常便饭一样。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哦……我想再问你一件事。”
安利娜说。
“穆特女士……现在好不好呢?”
维达微微一笑。
“婆婆在半年前走了。我想,她在另一个世界一定过得很好。”
“哦……谢谢你告诉我这么斗。能跟你聊聊真好。”
“不客气。”
“好啦!”
安利娜站起身,讨赏个在一旁的围裙。
“来吃饭吧!西边的菜你爱不爱吃?”
“喜欢,婆婆常常烧。”
“今天有培根呢。马铃薯是要薄切清炒呢,还是整颗去烤?你喜欢哪一样?”
“我喜欢整颗的,希尔喜欢薄切的。”
“这样啊……那就薄切吧!对不起哦!”
安利娜说道,但维达摇摇头:
“不会,希尔一定很高兴。我来帮忙。”
维达也站起来。
“那,能不能麻烦你生火?外头有劈好的柴。”
“好。”
维达说着,就要往屋外走去。安利娜向他喊道:
“雷文,手套就在柴房边。”
“好。”
维达出去后,她打开流理台旁的地板,准备拿出马铃薯
忽地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安利娜闭上双眼,仰头向天。
就在早餐的准备大功告成时,希尔自动睁开眼睛。屋里太亮,她只睁了一条缝。
她摇摇晃晃地走下床,无意识地扎起头发,拿了自己的夹克,穿上鞋子。
“……是这边。”
她嗅了嗅,往味道传来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一出房外——
“你看!”
就听见维达的声音。
“真是的。”
还有一个笑眯眯的妇人。
“早,希尔。睡得好吗?去洗洗脸,然后来吃早餐吧。”
“给你,爱睡猪。”
安利娜把毛巾把给希尔,又要她把夹克交给自己,然后将它挂在一张椅背上说:
“你待会儿就坐这里。洋芋都做好了唷!”
站在餐桌前,看着自己爱吃的菜挣热腾腾冒着起。
“这里……是哪里?”
希尔睡眼惺忪地咕哝着。
“别客气,请用。”
“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正如希尔所言,她毫不客气地吃起自己最爱吃的菜,也直率地大呼好吃。
维达和安利娜则是慢条斯理地吃着,一面聊起维达学校的事。得知维达获得拉普托亚共和国奖学金,安利娜很是惊讶。这是希尔岔进来大夸维达的优秀,顺带埋怨起奖学金的制度老旧,说都是受限于一年定额,且不能延长或缩短,否则维亚早就不知跳几级上去了。
吃完早饭,安利娜端了三人份的热茶上桌。
“你们两个,仔细听好了——”
针对两人之后的行动,她已有一番安排。
固定每隔几天就会运送食物及必需品过来的卡车,预定今天上午回来,安利娜会请卡车在他们到离此地二十公里的镇上去。到了那里,他们再去找警察请求庇护,但要坚成是纯粹在观光飞行时发生意外,千万不可以提到斯贝伊尔的绑架组织或战斗机等等的事。“——要是我跟着你们去,事情会更复杂,所以……我会跟商行老板说,是刚刚才在住家附近发现你们的。你们要配合这个说辞哦。”
维达点点头他道:
“我知道,我们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包括治疗,全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谢谢你。”
“虽然我听不太懂。不过……我会照维达的话去做。”
坐在旁边喝茶的希尔也如是说道。但又补了一句:
“就这几天。”
“早知道就先把你的衬衫给洗一洗……”
“没关系。”
维达摇摇头。他的衬衫领口和胸前都有血渍,染得像图案一般。
“夹克也是。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缝一下?”
安利娜看着椅背上的那件夹克。
“嗯?”
希尔略略起身,看着自己的夹克。
“啊——!”
她惊叫起来。原来夹克的肩膀和衣领一带都扯破了,还破得很厉害。
“我竟然没有发觉……丑死了……”
希尔摸摸破损的部分。左领的阶级章早已松动,摇摇欲坠,她的指尖一抚过,就有样东西滑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而薄的长方形金属片,比一截指节大不了多少。金属片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掉了。”
维达说着,拾起脚下的小东西。
“这是什么?”
然后,一脸狐疑地拿到桌上。
发出混沌光芒的小金属片,四个角都是圆弧的,一面浮雕着一只长尾的鸟儿,另一面则是平的,连字也没有。
“啊,那个呀……”
希尔看着维达,脸色有点尴尬。
“那个……算是军事机密。”
“呃?”
维达大吃一惊,立刻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桌上。
“算了,干脆告诉你吧,但你千万别说出去哦!保证哦!”
“那算了,你不用强迫自己告诉我——”
“哎呀不行,都到这个地步,我一定要说。有事瞒你的感觉也不好,况且这事说起来满有趣的。”
“可是……”
维达显然觉得很困扰。
“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我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呢!”
安利娜竟然也敲起边鼓来。
“那就这么说定啦——!这东西是我在战场上的身份证。”
希尔拿起金属片,一面说。
“就那个?怎么证明?”
维达好奇起来。
“从这个表面刻的动物种类来看,可以判别是洛克榭的部队,还是伪装的敌人——啊,我可以这样说吗?”
希尔向安利娜问道。
“可以。我不介意。”
维达看了安利娜一眼,又看回希尔。
“——这是用来分辨对方是否是伪装的敌人部队。作战前,队员也不用知道什么,只管把它跟阶级章缝在一块儿,直到作战回来跟友军联络或接触时,才能把这金属片取出来,让宪兵将校对照名单来确认敌我。每次作战都会换发不同的金属片。若是有人穿着跟友军一模一样的军服回来,但那支部队交出去的金属片数量不齐时,就可以知道可能是有敌军间谍混进我军之中。部队教育我们,说大战末期有很多秘密任务,陆军或水军的特殊部队常要潜入敌阵,这套辨识法就是从那时开始实施的。”
“原来如此,很有意思。”
“飞行员也会这么做。一架飞机造好以后,会跟它的驾驶员用这套方式配对,以防有人跳机涛声,日后归队时才会好相认。整批部队每半年就换一次。……所以,其实这个图案我既不能看也不该知道的,——不过现在是不可抗力的情况啦。”
希尔嘴里说着,眼睛却不住地向它打量。
“谁都不知道这些动物的种类及数量,而且现在不打仗了,看过的人也越来越少。我也是头一次亲眼看到。这个……是布谷鸟吗?像吗?”
希尔拿给安利娜看。
“是呀,这是布谷鸟。做得很精细呢。”
“我还挺说,军队为了做这些东西,特地秘密花大钱请了知名的金工师傅打造呢!浪费大笔的军事预算——”
希尔边说边大摇其头,但一见到维达的表情,话就断了。
“维达?……你怎么了?表情好恐怖。”
维达一脸严肃,眯起眼睛睨视餐桌上方的空间。那里并没有东西。
安利娜也被维达的神情吓着了。她和希尔互望一眼。
看着神情凝重、一动也不动的维达——
“你怎么了?是肚子痛吗?”
希尔问道。
维达轻轻摇头,这才慢慢地看着希尔。
“希尔。”
“呃,干嘛?”
维达一字一句地问,一层一层确定。
“我问你,关于这个金属片,大战争时的普通士兵也知道吗?会告诉他们吗?”
“不会,就像我刚才说的,应该不会。”
“知道得最清楚的,只有特殊部队?”
“应该是。”
希尔点头,正想问他何出此言时,维达却先开口了:
“布谷鸟是会托卵的。”
“托卵?”
“就是你自己不筑巢,却把蛋下在别的鸟巢里,让别的鸟替它养孩子……”
“哦!嗯,那个呀……原来如此。——呃,所以呢?”
希尔仍然摸不着头绪,满脸都是问号。
只见维达沉吟。
“‘噢,孤鸟天涯任单飞’——”
“啊?你说什么?”
“‘噢,孤鸟天涯任单飞’——我们在那个老爷爷家里,你把夹克借给老爷爷看,他摸过领子之后就说了这一句话啊。我那时还搞不清楚,心想他怎么莫名其妙地说这个?——我现在总算懂了,原来是指这么回事……那个老爷爷不是普通人,他只用手指摸过一下,马上就知道金属片上刻的是一只会托卵的布谷鸟了。所以他当时才会那样说。”
渐渐地,希尔脸上浮起笑容。
“所以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在大战时真的待过特殊部队,而且现在一点儿也不胡涂。——希尔,我想去找他。我想再见他一面,问一问他所说的‘宝物’在什么地方。然后,我想去找一找。”
此时,希尔的表情,和前晚在宿舍屋顶被火光照亮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