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荀真被老板挽留下来一起用餐,想到昨天是高考出成绩的日子,老板少见地问了他关于高考分数和志愿的问题,荀真表示成绩完全和自己估计的分数几乎一样,而填报志愿的工作,他完全甩给了远在国外的父母。
“你自己没有想学的专业吗?”老板一边往嘴里送饭,一边问道。
“什么都行,我无所谓的,让他们去填就是。”他满不在乎地说。
“你这孩子,真够脱线的,”呛了荀真,他又转头对小闵说道:“你以后可别学他!趁早知道自己以后的方向,想要做什么,是很重要的!”
“人家真哥是自信,做什么都能做好,对吧,真哥!”小闵白了她爸一眼,对荀真笑脸盈盈。
荀真摇头苦笑。
老板总是喜欢将小电视机调在新闻频道,午间新闻刚好正在报道在上海举办的2012国际网络科技贸易峰会,因为是第一次在国内举办,所以媒体的关注度非常高,甚至在一个月前的高考英语阅读题里也提到了这个会议,该会议邀请了世界各国的互联网和科技公司的高管齐聚上海,镜头重播了上午稍早些时候会议启动仪式的盛况,耳熟能详的科技大拿们站在会场中央的舞台上,个个都是数得上号的亿万富翁,这次会议可谓是聚集了全世界未来最有钱的精英们。
荀真看着电视里这些未来数字世界的掌控者,从左往右看过去,看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咦?那个人是谁?”他问道。
“哪个?”他问的是老板,小闵却很没自知之明地抢着回答。
“她,就扎克伯格右边的那个,”荀真伸手指着那一排中的某个人,而摄像机的镜头也很配合地拉近,将那人的形象放大到了半身像。
荀真注意到她,主要是她太年轻了,甚至可以说是稚嫩,她的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八,说她十六岁荀真都信,整一个高中生站在那里,不过她的穿着倒很成熟,一身朴素的蓝色调套裙,整体形象很美,可是她站在这其中就让他觉得说不出的奇怪,由于最近他接连跟年龄相仿的怪异少女产生交集,看到这个女人,他敏感的神经又紧绷了。
“你不知道她啊?”小闵一副不愧是你的表情。
“我不知道的人还挺多。”荀真回答。
“她是以太集团创始人宁千沅的孙女宁幼希,宁千沅的长孙宁致远死后,她就成了国内最大生物制药企业的未来继承人,这几年以太投资巨额资金进军互联网领域,据说就是这个宁幼希在推波助澜,宁千沅的身体每况愈下,上周才进了ICU,她代替爷爷参加峰会也算是情有可原。”老板说道。
“难道不该是宁千沅的儿子承担这个责任吗?”
“你总该知道名画《升华前夜》的创作者詹姆斯·宁吧。”
“知道,前年那幅画在香港苏富比拍卖会拍出了一千三百万港币的天价,搞得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就算我不想了解都难。”
“詹姆斯·宁就是宁千沅的儿子,现在是美国籍,知名现代艺术家。”
“原来如此,父亲儿子都不是一个圈子的…”
“宁幼希,人送外号以太长公主,怎样,真哥,有兴趣拿下她吗?”小闵笑道。
“去去!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荀真立刻脸黑,他相当紧张,什么以太长公主,要再来一个这样的怪物,他恐怕会当场窒息而亡。
电视里的宁幼希转过头,直视镜头,露出自信而靓丽的微笑,荀真顿时汗毛直立心惊胆战,扯过遥控板换了台。
莫名其妙的心悸,他居然害怕电视上的女生,而且是一辈子不可能打交道的那一类人,说不过去啊。他连胃口都没了,只能归结为自己被整怕了,一个紫头发的伊芙,一个绿头发的变态,再来一个什么黄头发白头发的怪物那就简直太可怕了。
不走运,他边吃东西边摇头,这不行,这不可以,为了减少意外的发生,他必须采取措施。
“于叔叔,我有个提议。”他抬头对老板说到。
“嗯,说吧。”
“从明天开始还是让小闵来我家补习吧。”
“怎么?有事你不方便啊?”
“怎么说呢…”他也没啥好的理由,干脆也不编了,“我就是不想来这里。”
小闵茫然地看向她爹,而老板很无所谓,他笑道:“嫌我碍事对吧?”
这话的意思很模糊,可以多角度理解,小闵不知道啊是怎么理解的,顿时就脸红了。
“这倒没有,我就是,不想出门。”
“那好,在你家和在这里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得看她是否愿意,你最好取得她的同意。”老板将皮球踢给他女儿。
荀真的视线平移到小闵脸上,认真地问:“你愿意吗?”
小闵红着脸回答:“我愿意。”
荀真心满意足地咽下一口米饭。
只要尽量不出门,整天躲在家里,那么就会万事无忧了吧,他决定隐居两个月,拖到大学开学就万事大吉了。
就让这个暑假,在无所事事中度过吧,合理地浪费时间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他如此安慰自己,以承受虚度光阴的事实。
下午,荀真在放映室里和小闵看了一部电影,就按计划辅导她的功课,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挂在废弃工厂的烟囱顶端,他骑上自行车,车篮里放着两个老板送他的新鲜柚子,骑车的时候,那两个柚子就在篮子里滚来滚去,互相碰撞。穿过寂寥无人的工厂巷子,进入城区,一切都是安然祥和的,这毕竟是个小城,不似大都市那般繁华绚烂,目力所到之处,都是平淡的生活痕迹,似乎这里永远不会有所变化,但他清楚不会变化是不可能的,毕竟,老工业区的尸体还在不远处静静地腐烂呢。
很快到家,他将车像往常一样锁在栅栏边,手里捧着两个柚子不是很方便打开栅栏,他就把其中一个柚子夹在膝盖之间开锁,待锁打开,他一手捧一个柚子往门口走去。
院子里的花草都有些蔫,看来清晨浇一次水还是不够,正午的时候必须得再滋润一次,这太阳一天天毒辣起来,真不知道他读书去了外地,以后的夏天该交给谁来照顾。
院子小径几步路就走到尽头,到了家门口,手里的两个柚子骨碌碌地掉地上滚了出去。
夜慕虽未弥漫苍穹,院子里的虫们蛙们,就已经欢快地奏起了夜曲,他背后的夕阳已经没于远方的群山之间,看起来,就像是山在发着光,多么寂寥的时刻啊,自己的心跳都那么清晰地回荡在胸腔里,他无法再向前走一步了,不是因为恐惧,是害怕自己破坏了这易逝的美。
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头肩斜靠着门框,手臂放在膝盖上,紫色的长发在晚霞的映衬下有着温柔的光泽,她睡着了,不知道荀真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