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皮肤之上蔓延的温度,宁幼希睁开眼,看到手臂上熠熠生辉的条状光斑,是透过百叶窗的阳光,她有些无奈地想到,这是次日白天了。
她蠕动了一下,扯开被子,支起上半身,这个动作牵动了她僵硬的肌肉,引得她侧身部位一阵酸痛,禁不住呻吟一声,这声音引起了荀真的注意,他一直坐在窗台前看书。
“你还好吧。”他把书放在一边,依旧坐着,表情里有种事不关己的意味。
“要还好的话我现在就得给你一拳。”她因为阵痛而呲牙咧嘴地回道。
“需要我帮忙吗。”他伸了个懒腰。
“别想碰我!”她恨恨地说,“你昨晚没对我动手动脚吧?”
“怕你着凉,给你盖上了被子,就这样。”
她揉了揉腰,良心催促她说点感谢的话,但自尊又阻止她这么做,以至于此刻她有点矛盾,但说话的语气比之前要好多了:“你…一直在这里吗。”
“你可是变种人,我不敢保证你的突发状况代表着什么,我只有守在你身边。”
“麻…麻烦了。”她望着天花板扭着头说道。
“嗯?你说什么?”荀真做出没听清楚的模样。
“麻烦了!聋子啊你!”她气急败坏地吼到,于此同时,她的头发从发根开始逐渐泛红。
“好好好,我知道了,不麻烦不麻烦。”荀真看着她赤发飞舞的模样,不由得身子往后缩了缩。
“你这家伙真是灾星,只要碰上你,准不会发生好事。”她斜眼说道。
“这一点我承认,同时向您道歉,让您无缘无故痛了一晚上,真是对不住啊。”
“你…”她一咬牙,“你说话一向这么阴阳怪气吗!”
“那得看你怎么理解。”他耸了耸肩。
“行了行了!不和你废话了!”她叹了口气,蔓延至发梢的赤红缓缓褪去,仿佛缩回血管的血液,“我昨晚的症状和你没关系,满意了吧。”
“很高兴没给你添麻烦,那么,我是否有幸得知症状的原因呢?”他少见地露出专注的表情。
“说了你也不懂。”
“不懂好过一无所知嘛。”
“别忘了你是我的敌人,你昨天可是拒绝了加入我的团队!现在我怎么可能向你暴露自己的弱点!”
“你的世界里只存在英雄和坏人吗。”
“就算还有英雄和坏人之外的东西,你也只会是前两者之间的任意一个。”
“看来我是没这个资格分享你的痛苦了,好吧,我明白了。”
宁幼希沉默片刻,接着说道:
“那是天赋带来的后遗症。”
“一直都有吗,还是近期发作。”
“从天赋觉醒之后就有。”
“只是单方面的疼痛吗。”
“你当自己是医生吗?”她极其不满荀真的迫问。
“嗯…你不愿意说那就这样吧。”
“是身体组织的病变,”她盯了荀真一眼继续说道,“我的天赋名为‘单线运动’,给予作用范围内任何物体一个直线运动的‘力’,就像这样。”她从床边的桌子上抽出一张纸巾,下一刻,纸巾消失,出现在墙壁上,纸巾的一角像刀尖一眼刺入墙体。
“这就是你速度的根源么。”没有加速过程,直接赋予静态物体一个方向的力。
“如你所想,我也可以让自身高速运动,但问题是,我的身体并不能承受这种速度带来的压力,所以我才需要特制的张力保护战衣和动力装甲,但这些仍旧无法抵消天赋对身体的损伤,我并不像你一样不死不灭,长年累月的作战逐渐地在磨损我的内脏和神经系统,以至于你昨天看到的那一幕——周期性癫痫,那是身体对天赋的抗拒,那种丑陋无力的姿态,是我一辈子都躲不掉的折磨。”
“就算如此,你还是要利用天赋去当所谓的英雄吗?”
“这就是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她冷冷地说,“你是个懦夫,你只会逃避,你是命运之手蹂躏的人偶,被随意摆成滑稽的模样,真是可惜你拥有如此强大的天赋,说真的,你不配拥有‘麦克斯韦妖’。”
“呵。”荀真宛然一笑。
“我不会再要求你加入我了,只要你安安分分的,以后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她站起来,走到门边。
“既然你决定放弃我,那为什么向我坦露你的天赋和后遗症。”
“这是一种交换,这会给我足够的理由在紧急情况动用非常手段,”她回过头看着荀真,“从此以后我会一直盯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不会逃过我的手掌心,虽然我没有办法杀死你,但你休想有任何反社会的想法,我有能力让你觉得死亡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她开门离去。
“天赋的后遗症…”宁幼希刚走,荀真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具备加速身体的能力却不具备与之匹配的身体条件…”这样看来似乎变种人拥有天赋的同时总会存在某一部分的欠缺,宁幼希的是身体,而荀真的是精神。
自从西斯德勒事件之后,荀真对自身天赋的疑惑更加剧烈,他依旧没有摆脱坠落综合征,无法依照自身的意志运行天赋,同时,他的精神和人格在无法适应物质世界的情况下产生了适应性变异,他发现自己的共情能力几近消失,最明显的状况就是对社会关系的‘零兴趣’,从前是逃避社会,如今就是逐渐对集体无感了。
这是种可怕的发展,失去共情能力就代表人格往反社会型人格坠落,像他这样拥有毁灭性力量的人如果失去人性,未来造成的破坏恐怕会堪比自然灾害。
因此,当宁幼希再一次声称他的是未来的世界之敌的时候,他不再感到荒谬,同时也没有了恐惧,只是觉得无能为力,同时感到深深的悲哀。
他到底什么时候会走到那一步,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走到那一步,似乎只能坐以待毙,等待命运对他的下一步摆弄。
看着自己的手,他真切地觉得自己是个玩偶,无论如何挣扎,结局总是朝着黑暗的方向,一步一步跌入深渊。
“还要继续挣扎吗…”他捏紧了拳头,苍白皮肤之下的静脉在阳光的透射下仿佛一根根深蓝的玛瑙。
(再写两万字封笔,要出去工作了)